31 ? 第31章 ◇
◎氣息噴在她耳後。◎
周一早晨, 程北茉剛出小區大門,就被陳韻吉攔住了。
冬日清晨,天還沒完全亮, 濃霧彌漫。陳韻吉從一旁跳出來時,有點恐怖片的那意思。
程北茉覺得稀奇,她竟然能準時起床。
陳韻吉一見麵就搖頭咂嘴:“糊塗啊你。”
程北茉一頭霧水:“我乾什麼了?”
陳韻吉問她:“你乾嘛背著大帥比去找籃球小子?”
“什麼叫背著他……”
陳韻吉嘖嘖兩聲:“你前腳去找張弛, 大帥比後腳就來問我, 你最近在忙什麼,被抓包了吧。”
程北茉斜她一眼:“什麼被抓包, 明明是你告訴他的。”
“重點不是這個!”陳韻吉自知敗了一局,便轉換口風,“重點是, 你看大帥比多在意你啊。”
程北茉咽了下口水。
她麵不改色地說:“下次麻煩胳膊肘朝我這邊拐一拐行嗎?”
陳韻吉眨了眨眼:“你當家教的事, 雖然我瞞得很辛苦, 但是我還是瞞住了。”
程北茉臉頰的肌肉抽了抽:“……謝謝啊。”
“應該的應該的。”陳韻吉還很驕傲, “你下次彆做這種讓大帥比誤會的事了,他給我發消息的時候,不知道有多焦急。”
“他給你發什麼了?”
陳韻吉把手機給她看。
裴頌一共就發了九個字-
程北茉最近在忙什麼
程北茉橫看豎看, 也沒看出來哪兒有焦急的情緒。
陳韻吉認真分析:“他連標點符號都沒來得及打,多焦急啊,說明他當時已經顧不得這些了。”
程北茉:“……”
這麼會做閱讀理解,為什麼語文每次隻考他媽那麼點分?
陳韻吉卻不在意這些,她說:“茉茉, 你什麼時候才有時間啊,你已經很久沒有參與我們的集體活動了。”
程北茉詫異:“你們最近有集體活動?”
“上上周末, 我們在群裡鬥表情包, 你不在。上周末, 我們在群裡玩搖骰子,艾特了你好幾次,你都沒出現!”
這也算集體活動……
一路上,陳韻吉都在試圖說服程北茉去江邊看跨年煙火。
“去嘛去嘛,你都好久沒跟我們一起玩了。”陳韻吉拽著她的胳膊晃啊晃。
“我那天有課。”
“就算有課,也不可能是晚上吧?煙火七點開始,你上完課過來跟我們彙合嘛。”
“下午四點上課,六點下課。”程北茉算了算時間,總算鬆了口,“到時候我趕一趕吧。”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陳韻吉亮眼放光,下一秒就陷入emo,“我要是有你一半的自製力就好了。”
“要不跨年當天先跟我去自習?”
陳韻吉急著打退堂鼓:“那……還是算了。”-
到了學校,她們倆剛上樓就迎麵碰見了裴頌。
程北茉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他在電話裡說的那句“補償我吧”。
那天在電話裡,裴頌到底是沒說究竟要她補償些什麼。
他賣關子,反而搞得她惴惴,就連現在碰麵,她的底氣也沒那麼足。
她往左,裴頌也往左。
她往右,裴頌也往右。
兩個來回,他們都停下來。
陳韻吉心說,這是什麼天定的緣分啊。
她識趣,打了個招呼就溜了。
走之前,她還煞有介事地拍了拍程北茉的肩,壓低聲音說:“你好好跟大帥比解釋。”
解釋什麼解釋。
她又沒做錯什麼。
不就是……不就是找張弛問了點他過去的事麼。
兩個人麵對麵站了會,程北茉揚著下巴問:“你那天說要補償,要什麼補償?”
都沒寒暄,她就急著切入正題。
裴頌語氣淡淡地問:“這麼著急?”
誰急,誰就輸了。
“不急,我急什麼。”程北茉搖了搖頭,趕緊往回找補,“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
反正他在她這兒攢了不少。
裴頌心想她可真行,以為自己貸款呢?
他問:“你打算就在這兒說?”
程北茉左右看了看。
這會正是上學高峰期,人來人往的走廊上,他們倆好像確實有點顯眼。
同學路過他們身邊時,幾乎都會投來好奇的眼光。
裴頌就那麼淡淡地盯著她。
她試探道:“要不,換個地方?”
於是,他們一起逃掉了升旗儀式。
他們上到教學樓樓頂,下麵的學生稀稀拉拉,懶懶散散地站在各自班級裡。
程北茉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找一班的隊伍:“不知道老閆有沒有到處找我。”
“老閆就這麼離不開他的得意門生?”
程北茉說:“畢竟老閆是年級主任,對自己班的學生反而更嚴格。”
裴頌聳了聳肩。
三班班主任已經開始休產假了,聽說下學期才會有新的班主任來接班,這幾個月是彆的老師代班主任,並不嚴格。
看了一會下麵的升旗隊伍,程北茉轉頭,正好對上裴頌的側臉。
他臉上的傷比之前淡了點。
她盯著他的時間有點久,生怕下一秒他就轉過來說,看不夠麼。
他還真說得出這樣的話來。
所以在他轉過來之前,她先發製人:“我去找張弛,就是想問問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裴頌語氣跟周圍的空氣一樣冷:“大老遠跑去找張弛,就是不來問我是吧。”
程北茉也不示弱:“你來我家店裡吃麵,不是也沒跟我說麼。”
裴頌看了她一眼,眼神裡麵的情緒沉甸甸的,她不敢去接。
她接著說:“再說了,我問過你,你不是說那傷是走路磕的麼。”
裴頌愣了一下,垂著眼說:“他不知道這事。”
“嗯。”程北茉點點頭,“我也沒問他。”
“不是專門為這個去找他的麼,怎麼不問。”
“就……改主意了唄。”程北茉低頭玩著外套上的拉鏈。
她還不想把她在京江公館看到的場景告訴他。
“那你們都聊什麼了。”
程北茉說:“你以前的‘情史’。”
裴頌蹙眉,也不知是沒想到還是沒聽清:“什麼?”
聽得出他確實很詫異,聲音都劈了。
程北茉煞有介事地點頭:“很豐富。”
“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他都說什麼了?”
“全說了。”
裴頌差點吐血。
程北茉趕緊說:“我這不是來補償你了麼。”
“補償的事一會再說。”裴頌斜她一眼,好像沒打算揪著這事不放,“先說說,你最近在忙什麼。”
程北茉反問:“你怎麼知道我在忙?”
“課間失蹤,周末失蹤,群裡失蹤。”裴頌盯著她,“彆告訴我你二十四小時都在學習。”
程北茉心想,你是監控嗎,時時刻刻盯著我的行蹤。
忽而她又心底一軟——他這麼關注她乾嘛?
不過,她確實已經兩周沒有在他們的六人小群裡講過話了。
朱倩茹一度以為她退群了。
過了會,裴頌睨她一眼:“去掙錢了?”
他怎麼知道的?
她抬眼的一瞬間,眼神就已經出賣了她。
“我猜的。”裴頌抬眉,“還真猜對了?”
程北茉隻能承認,從喉嚨裡艱難地擠出一個“嗯”字:“去做家教了。”
“我記得,某人說過,想來錢快,不如去當擦邊主播。”
“我……過不了心理那一關。”
“你還真想過?”
程北茉正色道:“……沒有。”
“你在哪兒找的家教?”
程北茉說了個APP的名字。
“這個兼職平台正不正規?不怕被騙?去上課之前考察過家庭沒有?會不會有危險?現在這個時候去做家教,會不會影響成績?”裴頌冷著臉,拋出一連串的問題。
這些問題把程北茉打蒙了。
她一個都沒想過。她一心隻想著賺錢,哪顧得了那麼多。
她茫然地搖了搖頭。
裴頌冷冷扔過來一句:“膽子真大。”
聽他有點陰陽怪氣,程北茉溜了他一眼。
也不知這人哪來那麼大氣性。
她輕飄飄地說:“放心吧,我的客戶都是優質客戶。”
裴頌隔了好一會才調整好情緒,繼續問:“你很缺錢?”
“要真說缺錢,倒也沒有,就是我們家店遇到點問題。”
裴頌手抄口袋,在她麵前來回走路幾步,忽然抬頭盯著她:“做家教能幫上家裡的忙?”
程北茉搖搖頭。
她隻是個十七歲高中生,能想到最快的賺錢方式隻有做家教,她能幫上家裡什麼忙。
她說:“就算幫不上什麼忙,也可以把我自己的生活費解決了,至少不用跟爸媽伸手。”
“你家店到底遇到什麼問題了?”
“還是不跟你說了。”程北茉兩隻腳無意識地點著地麵,發出輕輕的拍打聲。
“說說唄,就當紓解苦悶?”
她發現裴頌說這句話的時候,有點哄著她的意思。
她抿著唇想了一會,說:“房東要漲房租,物業要漲物業費,還要強製整改店麵,好像要花不少錢。”
少女盯著空氣中某處,眼神有些蒼涼。
遠處的薄霧就像她現在的心情一樣,迷茫,看不清前路。
裴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程北茉不習慣這樣的眼神,試圖緩解氣氛:“其實,我覺得忙起來挺充實的。彆這麼沉重,我們還是說說補償的事吧。”
自己都這麼難了,還想著補償呢。
裴頌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掏出手機來,點開備忘錄,隨口問:“在哪兒做家教?什麼時間上課?”
“問這個乾嘛。”
裴頌瞥她一眼:“總得有個緊急聯係人吧?”
“我……已經有緊急聯係人了。”
“誰?”
“陳韻吉。”
裴頌蹙眉:“她?”
“她怎麼了。”
“靠譜麼?”
程北茉也沒那麼理直氣壯了:“她怎、怎麼就不靠譜了?”
“你覺得緊急時刻,是打電話給我有用,還是打給她有用?”
程北茉思考片刻:“打給警察有用。”
裴頌:“……”
過了會,隻聽裴頌緩緩開口:“換成我吧。”
“嗯?”
“耳朵不好使?”裴頌伸出一隻手,覆在她頭頂,用力揉了揉,音量提高了好幾倍,“我是說,換成我吧。”
樓頂空曠,裴頌這一聲中氣十足,甚至驚動了操場上正在開晨會的眾人。
隻聽操場上的講話突然停了下來,教導主任仰著頭朝這邊看過來,握著話筒質問:“誰還在教學樓裡?哪個年級的?”
裴頌摁著她的肩,兩個人一起蹲了下去。
“沒事,離這麼遠,看不見是誰。”裴頌說。
程北茉瞄了裴頌一眼。
剛才情勢緊急,他們幾乎擠成了一團,裴頌挺拔的鼻梁差點撞到她的臉。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氣息噴在她耳後,有點癢。
一時間,她不知該如何安放自己的視線。
身邊的少年就像一個巨大的熱源。明明隔著厚厚的羽絨服,他手掌的溫度還是傳到了她的皮膚上。
他摁住了她的肩,卻沒摁住她狂亂的心跳。
作者有話說:
裴狗:我故意的。
茉茉:狗呼吸聲都大,理解。
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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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 第32章 ◇
◎叫我歐巴。◎
躲過了教導主任的鷹眼, 下一秒,裴頌就拽著程北茉往外跑。
那一瞬間,程北茉有種亡命鴛鴦的感覺。
她知道這個詞有些過於誇張了, 但還是難掩撲通亂跳的心。
發覺手上拽得有點吃力,裴頌回頭看了她一眼:“想什麼呢。”
程北茉眨眨眼,表情無辜:“沒想什麼。”
裴頌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腕:“不跑, 等著被抓?”
程北茉這才回到現實。
他們還在教學樓頂樓, 而且,晨會馬上就要結束了。
下樓時, 裴頌一直攥著她的手腕,下了兩層樓才鬆開。
明明剛從零下的室外回來,他也沒戴手套, 手怎麼就這麼熱呢?
溫暖柔軟的觸感透過脈搏直抵心臟, 在她心裡下了一場暖雨, 細密, 又潮熱。
到了樓梯轉角處,程北茉的心跳比跑了八百米還誇張。
晨會結束的隊伍這會還沒上來,教室門還鎖著, 他們兩人在樓梯拐角等著混入大部隊。
人聲漸近。
裴頌兩條腿一上一下搭在兩層台階上,問她:“想好了麼?”
“什麼?”
裴頌為她七秒記憶無語了一瞬,提醒道:“緊急聯係人。”
程北茉說:“這家我已經去過幾次了,家裡就一個三年級的小屁孩和他媽媽,沒什麼危險。”
裴頌看她還是不想說, 也不逼她,隻微微點頭:“行, 知道了。”
他繃著張俊臉, 不再說話。
程北茉看出他有點不爽。
過了會, 她到底還是心軟了,咬著嘴唇想了片刻,她說:“我可以告訴你,不過這不叫換成你,隻是加了個你。”
裴頌沒有在意她的解釋定義,很簡略地回應:“上課時間,地點。”
“一般都是周六下午四點,有時候是兩點。”
裴頌看了她一眼,等著她說地址。
程北茉磨磨蹭蹭,就是不想說出京江公館。
果然,在她說出那四個字後,裴頌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的表情緩緩舒展開。
他的表情好像是看懂了她為什麼這麼磨嘰。
他似笑非笑地問:“幾個意思啊你?”
“沒什麼意思。”程北茉快步上了跨了幾階台階,頭也不回地往教室方向走,這樣他就看不到她心虛的表情,“巧合,真的是巧合。”-
大家陸陸續續回來了。距離第一節課還有幾分鐘,周圍人都把沒來得及吃的早點拿出來吃,教室裡本來就被暖氣烘得悶悶的,現在又彌漫著各種包子和雞蛋的味道。
陳韻吉跟朱倩茹跟競走似的,邁著火熱的步伐衝到一班教室。
“謔,這麼味兒啊。”陳韻吉拱了拱鼻子,見程北茉在座位上坐得安穩,她狡黠地眨了眨眼,“茉茉,回來得挺早嘛。”
程北茉在書包裡找出要用的課本和練習冊,掃了陳韻吉一眼:“這麼陰陽怪氣乾嘛?”
“我陰陽怪氣了嗎?”
程北茉點了點頭。
“好吧,我陰陽怪氣了。”陳韻吉完全不反駁,立馬承認,然後問她,“剛才晨會的時候,在樓頂上喊的,是不是你?”
程北茉歎了口氣:“你怎麼連男女都不分了,我聲音有那麼粗嗎?”
“她的意思是,當時是不是你和大帥比在樓頂?”朱倩茹拄著下巴,用一種很特彆的語氣說,“我們都聽見了。”
程北茉沒想到裴頌那一聲能傳播得那麼遠。
她問:“你們聽見什麼了?”
“聽見他說,叫我歐巴。”朱倩茹打量程北茉幾眼,“挺會玩浪漫啊。”
什麼鬼……
程北茉反問:“你怎麼知道樓頂是誰?”
朱倩茹縝密分析:“一班隊伍裡沒有你,三班隊伍裡也沒找到他。”
裴頌個子挺拔出眾,平時都在隊伍最末端站著,很是顯眼。
陳韻吉接著補充:“而且晨會前,他還來找你了。”
朱倩茹跟她一唱一和,像說相聲似的:“綜上,真相隻有一個,樓頂上的人就是你們倆!”
程北茉沒說話,接著倒騰她的書本。
陳韻吉捂著胸口,假裝很痛問道:“你們倆這樣,對得起我們嗎?”
程北茉擰著眉:“我怎麼了……”
“大帥比那一嗓子出來,晨會立馬就結束了,本來還能聽教導主任多罵一會人,他儘興了,沒準第一節課都不用上了呢。”
程北茉:“……”
朱倩茹輕輕拍她的肩,很老成地說:“年輕氣盛,熱血沸騰,心裡話憋著不說難受,我們理解的。”
理解什麼理解?-
下午,程北茉最後兩節課請假,要跟方麗珍和程勇一起去看新鋪子。
方麗珍和程勇本來不想耽誤她的時間,但在她的強烈要求下妥協了。
她想參與到家裡的每一件事裡。
下午第一節課後,程北茉背著書包往出走,正好碰見了三班一群準備去打籃球的男生。邊走邊說笑,熱鬨得很。
這群人裡,也有裴頌。
原本三班的人是不怎麼跟裴頌來往的,畢竟拽王名聲在外,大家都不太靠近他。用朱倩茹的話說,大家對裴頌都有點敬畏。
敬畏,朱倩茹說的時候還自我感歎了一會,她居然能講出這麼有文化的詞。
裴頌這個人,不了解他的時候,確實會覺得他挺冷的。
三班的男生先是發覺裴頌籃球打得好,又接著發現,他其實沒那麼難相處,反而挺開得起玩笑的。
說他正派,他學霸的氣質怎麼都擋不住,說他混,他也能比誰都混。
裴頌身上有一種天然的氣質,好像什麼事都能做得好,任何事都難不倒他,他就是能讓大家對他心服口服。
三班下午第二節是體育,正好連著自習課,這意味著體育課後他們可以不用急著回教室,能多打一會兒球。
整個走廊上都是三班人的怪叫和歡呼聲。
在八中就是這樣,除了考試,哪怕再小的事,也值得慶祝。
程北茉不可避免地跟裴頌對上視線。
早上她扭頭跑了之後,再見麵,還有點尷尬。
見程北茉背著書包,裴頌慢下腳步。
周圍這群人就跟警犬似的,嗅著八卦的氣味就過來了。
大家都用好奇的眼神望著他們倆。
程北茉不想跟這群人擠樓梯,便換了個方向,準備繞遠路走另外一邊的樓梯。
裴頌跟著班裡人到樓下,心裡還琢磨著程北茉背著書包的事,便停下跟同學說:“你們先去。”
他身邊的男生抱怨道:“行不行啊你?又乾嘛去。”
“你們先熱身。”裴頌頭也不回地說,“去晚了照樣打爆你。”
裴頌跑了幾步,到另一邊的樓梯口等著,沒過一會,就看到程北茉下來了。
裴頌手抄口袋,語氣淡淡的:“還沒到放學時間。”
程北茉問:“你怎麼不去上體育課?”
裴頌無奈笑了下:“你問我還是我問你呢。”
程北茉:“我請假了。”
“有事?”
“嗯,家裡有事。”
“家裡有事”這個萬能的請假理由,竟然在裴頌這兒過不去。
他接著問:“什麼事?”
他的語氣堅定,像棵白楊似的杵在她麵前,好像不給回答就不放行似的。
程北茉覺得跟他實話實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便說:“跟我爸媽去看新鋪子。”
裴頌愣了一下:“要換地方?”
程北茉搖搖頭:“不一定,今天隻是去看看。”
裴頌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他叮囑讓她過馬路注意安全後,就往回走了。
程北茉覺得裴頌的反應有點怪。
到底是哪裡怪,她又說不上來。
她忍不住回頭看,裴頌走得很慢,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裴頌的背影看起來好像有點落寞-
程北茉跟父母在約好的地點會和。
方麗珍問:“不會耽誤你學習吧?”
程北茉讓她寬心:“就兩節自習課,真沒事。”
他們要看的鋪子,也是個麵館,據說是原店主老家有急事,急著轉讓,所以價格不高。
這家麵館裝修很新,至少比現在的老程家麵館要新。
大人們在店裡聊,程北茉就坐在旁邊的桌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
店主拿了紙和筆,跟方麗珍和程勇算著各種數字,用準備好的話術,說鋪子搶手得很,讓他們儘快做決定。
這邊房租和物業都不貴,裝修上也不需要做什麼大的改動。唯一不方便的就是,離家有三公裡左右。
雖然並沒有多遠,但這意味著,父母以後要起更早,回來得更晚。
也意味著,她以後放學回家,沒法再吃一碗熱騰騰的麵再上樓寫作業。
直到這一刻,程北茉才有了實感。
他們一家的生活要發生改變了。
她不是個喜歡改變的人。
十幾年如一日的生活要被打破,她有些難以接受。
即使她瞞著父母忙活了一個月,卻依然是杯水車薪,任何忙都幫不上。
就在這時,裴頌給她發來消息,問她看鋪子看得怎麼樣了。
她回複:【挺好的。】
她隻回了三個字,裴頌卻像是看出她心情不佳似的,追問她:【心情不好?】
程北茉握著手機,愣了一會。
他是怎麼看出來的?
她回複:【可能有點不適應。你呢,你還好吧?】
PS:【我?】
MOMO:【感覺你今天有點怪。】
PS:【我有話要跟你說,不過不是現在。】
MOMO:【?】
PS:【你給我點時間,我們見麵再說。】
有話要說……
還要給他點時間……
程北茉心底有種莫名的情緒湧動著。
這些話要是讓陳韻吉看見,沒準已經開始尖叫了。
但她使勁摁著,不願意讓它們浮出水麵。
這樣的把戲,他以前就玩過一次。
她告訴自己,這人是條狗,她要淡定,她要當做什麼都沒看見。
作者有話說:
裴狗在老婆這裡的信用分不多了。感謝在2023-01-03 23:15:04~2023-01-04 20:08: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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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第33章 ◇
◎懸著的心急速下降。◎
晚上, 程北茉攤開練習冊,很難得的,做到第二道題就扔下了筆。
她有一項陳韻吉覺得“不是人”的能力, 就算外界乾擾再多,她也能麵不改色地把手裡的題算下去。
可是此刻,她無法忽略耳際的聲音。
程勇和方麗珍在主臥小聲商量。
他們特意壓低了聲音, 程北茉也戴著耳機, 可她的注意力還是被吸引去了。
也不知他們商量出了什麼結果。
原來以前不是她定力太強,而是乾擾還不夠。
家裡的變動, 還有裴頌沒說完的話,都讓她心煩意亂。
她盯著窗外黑乎乎的一片,對麵樓上零散的燈光就像是夜晚的補丁。
直到歌單裡的歌播放完了, 直到耳機裡沒聲音了, 她都沒察覺。
正發呆, 玻璃上閃過一道人影, 程北茉扭頭,看見程勇站在她房間門口。
她裝作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摘下耳機問:“爸?有事嗎?”
程勇笑笑:“沒什麼事, 就是來看看你做作業。”
程勇又走進來,坐在床邊,沉默地盯著程北茉的筆尖。
平時這個時候,程勇和方麗珍都是不在家的。
她一個人在家,可以把腳翹上桌子, 以很不優雅的姿勢寫作業,也可以跟著耳機毫無顧忌地哼歌。
總之, 她不大適應這樣沉甸甸的注視。
她本來就做不下去題, 程勇在旁邊坐著, 她隻能硬著頭皮裝模作樣地演算。
寫了一堆自己都看不懂的東西後,程北茉終於忍不住擱下筆:“爸,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
程勇調整了下坐姿,小心翼翼地問:“茉茉,你覺得今天那個門麵怎麼樣?”
程北茉想了想:“挺好的。”
程勇沒說話,沉默了片刻後,他問:“茉茉,你是不是,心情不大好?”
今天一共有兩個男人看出她心情不好,一個是裴頌,一個是爸爸。
她覺得她的掩飾功力挺好的,到底是怎麼被看穿的?
程北茉咬了咬嘴皮:“也沒有,就是感覺在這邊什麼都習慣了。”
“確實,咱們家在這邊不少年頭了,割舍不下是正常的。”程勇的手掌在大腿上搓了搓。
說完,又是一陣沉默。
過了會,程勇才又開口:“就是委屈你了,要是店搬去那邊,以後回來吃飯都是一個問題。”
親戚鄰居都說,茉茉是好孩子,省心。
可省心從來都不是對一個孩子的誇讚。要有多懂事,吞下多少委屈,才能被稱為“省心”。
程勇一直對程北茉心懷愧疚。
程北茉倒是一副沒什麼所謂的樣子:“沒關係,我可以在學校食堂吃完再回來,我們食堂的飯挺好的。”
“是,是……”程勇似乎也不知該說什麼了,“委屈你了啊,茉茉。”
“就是你們倆以後得花不少時間在路上,時間久了太辛苦。”
程勇說:“其實挺近的,才三公裡,又不是十幾公裡。”
但到底是沒自家樓下方便。
程北茉問:“你們已經決定要換到那邊了是嗎?”
“這邊改造花費確實有點高,而且要是改造,挺長一段時間沒法開門做生意。”程勇接著說,“我跟你媽已經看了挺久了,就那家價格合適,位置也不錯,春節後咱們這邊到期,那邊正好能續上,時間也合適。”
程北茉用腳尖在地板上胡亂劃拉著。
程勇不大自然地拍拍她的肩,說:“至少不是什麼壞事,對不對。”
終於,她有些忍不住情緒,問:“物業和房東為什麼這麼欺負人?”
“他們也沒有欺負我們,就是,就是……”程勇在腦中努力搜刮安慰人的詞彙。
程北茉說:“我都聽見了,改造的材料和設備都要從他們那裡買,還得交押金,驗收不過押金還不退,不就是耍流氓麼。”
“所以我們還有選擇的餘地,還能換個地方。”程勇讓她不要過於擔心,“就算沒有換物業這回事,咱們這排門麵也快拆遷了,遲早都要換地方的。咱們提前找好了,到時候也就不用愁了。這叫未雨綢繆,咱們還搶先一步了呢。”
一聽就是專門安慰她的話。
哪有拆遷隻拆這一排門麵房的?
騙她也不打個草稿-
第二天,程北茉醒得很早,這一晚她做了很多夢,醒來的一瞬間,卻又都不記得了。
她扒開窗簾,外麵依舊是一片漆黑,伴隨著濃霧,連對麵的樓都看不清。
京江的冬天早晨一直都是這樣,每天都好像跟前一天沒什麼區彆。
這個世界不會顧及某個人的心情。
無論一天過得好還是糟,地球照樣轉,太陽照樣升起。
程北茉照常洗漱,出門上學。
踏進校門時,她的步伐有點輕飄飄的。
畢竟有個人說,有話要當麵跟她講。
結果,她並沒有見到裴頌。
課間她故意在走廊裡晃蕩,就連陳韻吉和朱倩茹都覺得意外。
畢竟這段時間她一直長在座位上,就連課間也爭分奪秒地做題寫卷子。
從那天起,程北茉連著好幾天都沒見過裴頌。
據朱倩茹隨口透露,裴頌這幾天請假了。
程北茉拿出手機,打開跟裴頌的聊天界麵。
本想問問他怎麼話說了一半人就不見了,但思考再三,還是什麼都沒發。
顯得她很著急似的。
再碰見裴頌,已經是周五。
活動課的時候,裴頌路過一班教室,程北茉依舊在空蕩蕩的教室,看到裴頌的身影一閃而過,心臟不聽話地加速了。
裴頌從教室前門進來,徑直走向程北茉的座位,在她前排坐下,麵對著她。
看這架勢,是要說了。
程北茉抬頭,卻對上一雙疲憊的眼睛,深不見底的眸子裡,布滿了紅血絲。
她問:“你怎麼了?沒睡好?”
裴頌揉了揉山根,慵懶地“嗯”了一聲。
聲音翁翁的,像是感冒了。
程北茉問:“你這幾天沒來學校,挖煤去了?”
裴頌輕聲哼笑了一聲。
他沒回應程北茉的調侃,而是問:“你那天說去看鋪子,看的怎麼樣?”
“還行。”
“還行……是好還是不好?”
“挺好的,可能是我的生活一直兩點一線,已經太久沒有改變了,心理上有點難以接受吧。”程北茉想起他落寞的背影,“你怎麼這麼關心這個事?”
先是不打招呼跑去她家麵館吃飯,現在又這麼關注這事。
是要做女婿麼。程北茉放肆地想。
想法一出,她又覺得太過放肆了。
裴頌握拳抵在唇邊,清了清嗓,說:“還記得我說有話要當麵說麼。”
程北茉心頭一緊,點了點頭。
“我要說的這些話,你聽了可能會生氣,無論你有什麼樣的情緒,都是合理的。”
程北茉有些困惑。
她看了眼裴頌的表情,好像跟平時有些不一樣。
裴頌頓了頓,說:“你們家店那邊新換的物業公司,是我爸的公司。”
程北茉愣住了,至少十秒。
她表麵上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可是腦袋裡像是有什麼炸開了一樣。
嗡嗡作響。
原本懸著的心,突然開始做自由落體運動,急速下降。
她的大腦已經沒法處理這句話的信息。
“你爸……我家……”她嘴唇一開一合,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裴頌去老程家麵館吃飯的那天,原本隻是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什麼,想碰碰運氣,沒準能在麵館碰見程北茉。
結果沒遇見程北茉,付錢的時候,還看到一張物業下發的通知。
一張再普通不過的A4紙,隻是落款很熟悉,他定睛一看,確實是裴文遠的公司。
裴文遠這些年摸爬滾打,到現在,地產、商業和物業都有涉及。在天眼查上找他的名字,名下關聯了好多家公司。
具體他在這些公司裡擔任什麼職務,裴頌並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直到程北茉在天台上說出家裡的煩惱時,他才意識到,程北茉挖空心思賺錢的罪魁禍首,竟然在他這兒。
程北茉還沒緩過神來。
她表情木木的,也不知該說什麼,就隻能聽裴頌說。
“我去找他了,想問問這是怎麼回事,想看看有沒有什麼解決辦法。”
程北茉問:“這幾天你請假,就是為這事?”
裴頌點頭:“嗯。”
程北茉看著他。
難怪他那天聽說她要去看新鋪子時,才會那麼落寞。
“第一天沒等到他,第二天晚上見著他,他喝了酒,也沒問出什麼來,第三天再去,人倒是清醒的,什麼都沒問出來。”他笑了一聲,像是自嘲。
不光什麼都沒問出來,裴文遠還跟他大吵一架,差點又動了手。
“對不起。”裴頌喉結滾動,“還是沒能改變什麼。”
他幾乎沒跟誰主動道過歉。
在程北茉的認知裡,他們倆除了同學關係,在其他任何層麵,都是沒有關聯的。
沒想到,他們突然就站在了對立麵。
她腦子裡突然蹦出古早偶像劇的情節。
霸道總裁的公司要收購平凡女孩家的小村莊,資本和普通人的力量懸殊過大,隻有平凡女孩一個人堅守反抗。按照偶像劇的走向,在平凡女孩的堅持下,霸道總裁愛上了她,並最終為她放棄了幾百個億商業計劃。
裴頌是不是男主角不知道。
她大概率不是女主角。
因為現實沒有做出任何改變。
她跟女主角的共同點隻有一個,她們都是平凡女孩。
他們還是要讓出自己的小村莊。
程北茉垂著眼說:“沒關係。”
裴頌臉上的表情有點複雜。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看著他。
他知道,並不是真的沒關係。
她表情黯淡,他看著她垂著的眸子,裡麵並沒有平日裡乾淨的光輝。
他們沉默地麵對麵,像是隔著一道銀河。
過了會,程北茉艱難地擠出一個笑:“沒想到你是來跟我說這個的。”
她還以為,她還以為,老天會給她一顆糖。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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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 第34章 ◇
◎攢了這麼多,要不,清清帳?◎
一班教室裡, 兩個人對峙般坐著。
裴頌盯著程北茉,程北茉盯著課本某處。
內心的煎熬跟程勇坐在旁邊盯著她差不多。
她受不了這樣沉甸甸的眼神。
這裡麵盛的東西太多太複雜了,她接不住。
“這不是你的錯。”程北茉抬頭, 平靜地說,“本來你可以什麼都不說的,但你還是告訴我了, 謝謝你的坦誠。”
這句話在裴頌聽來, 有點“劃清界限”的意思。
“我接著想辦法。”他攥住她的手腕,用了用力, “相信我。”
就像是某種承諾。
程北茉抬頭,正好對上他臉頰的舊傷口,已經變淡了。
她知道很多事他們都無能為力, 但他鄭重其事說出口的承諾, 讓她有點動容。
“我沒有怪你。”程北茉說, “你也彆冒著受傷的風險去了。”
雖然這是一件需要時間消化的事, 但她真的沒有怪他。
因為他們都沒法改變很多事。
裴頌顯然沒想到她會提他受傷的事,他愣了片刻,才遲緩地問:“什麼意思?”
程北茉如實說:“其實, 我有天上完課,在京江公館看到你了。”
“看到什麼了?”
“看到你……和你爸爸吵架。”程北茉頓了頓,“你臉上的傷就是這麼來的吧?”
“原來你看到了。”裴頌笑了笑,像是自嘲,“所以你才去找張弛的?”
“嗯……”程北茉趕緊說, “跟他見了麵,我又有點後悔, 就沒問。”
“張弛不知道。”裴頌聲音悶悶的, “我是為了不讓他跟我媽動手。”-
裴文遠和趙旻是白手起家的。
在裴頌的記憶中, 父母的角色到小學五六年級的時候才出現。在那之前,他一直和姥姥生活在一起。
一到冬天,姥姥就會告訴他,過年你爸媽就回來了。
那是他一年之中最期待的日子。儘管爸媽回來,就意味著他要離開姥姥家,回他們一家三口的出租屋去住。
那時候他們還沒有自己的房子,出租屋也沒有暖氣,但他們一家三口在小飯桌前裹得嚴嚴實實吃年夜飯看春節晚會的場景,他永遠也忘不了。
後來,他們熬過了很苦的日子,好像在一夜之間,就什麼都有了。
什麼都有了,可就在那間窄窄的房子裡,好像把他們一輩子的幸福都用光了。
後來,趙旻的身體開始不支持高強度的工作,慢慢的,就變成隻有裴文遠經常不在家。
初中時,裴頌曾經跟著裴文遠參加過一場應酬。
煙霧繚繞,勸酒聲和開黃腔在耳邊交錯著。
裴頌那時候性子就挺冷的。他實在厭惡,厭惡煙味酒味,厭惡那些失態的虛偽的中年男人,便一聲不吭,隻埋頭吃飯。
有個醉醺醺的男人開玩笑,說男人有錢就變壞,然後問裴文遠,這兩年賺得盆滿缽滿,弟妹有沒有覺得你變了。
那個男人是當時裴文遠的上司,裴文遠也陪笑,說過兩年,爭取給你換個弟妹。
一群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在裴頌麵前,絲毫沒有顧忌。
裴頌當時十三歲,儘管有些話他一知半解,但並不是完全不懂。
直到裴文遠的那句話出口。
如果不是那個桌子是大理石台麵的,他就掀桌了。
他當時紅著眼,質問裴文遠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還問他為什麼要跟這些人來往。
他的一係列舉動,在這一桌成年人眼中,就是無理取鬨。
一個笑話而已,隻有小孩才會當真。
十三歲的小孩無理取鬨的下場,就是挨揍。
或許是為了麵子,或許是為了領導的麵子,裴文遠當眾揍了他。
一群醉漢盯著他,看著熱鬨,說著不痛不癢勸阻的話。
後來他頭也不回地跑出了那個高檔包廂。
這是一個十三歲小孩能做出的最大反抗。
而裴文遠並沒有追上來。
程北茉深深地看著他,卻不知該怎麼安慰。
“你不用這麼看著我,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裴頌的語氣並不怎麼沉重,他又自嘲似的笑了下,“那時候,他也就是嘴上說說,現在已經不止是說說了。”
程北茉沒有問,她當然懂這是什麼意思。
“這些年他變得很暴躁,喝多了就在家裡發火,每次都衝著我和我媽來。”
程北茉想起張弛說過,裴頌轉學就是因為跟他爸大吵一架。
她問:“那你轉學,也是因為跟他賭氣嗎?”
他想了一會,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賭的不是跟裴文遠的那口氣,而是想向趙旻證明,遠離了裴文遠,拋開裴文遠口中自己打拚出來的一切,他照樣能活下去,而且能活得很好。
戴思那件事,隻是個導火索而已。
“我對他失望透頂,他對我也一樣。我隻是心疼我媽。”裴頌頓了頓,接著說,“她比我受到的傷害要多。”
程北茉沉默地望著他。
“雖然聽起來挺荒謬的,我刷信用卡沒什麼節製,就好像這樣就能跟他作對一樣。”裴頌說,“有時候也會跟著他,留下點證據,我得為我媽多考慮。”
所以他才去溫泉酒店,去KTV。
所以他才總是帶著相機。
裴頌說了很多,也有很多沒說,但一切都通了。
他為什麼轉學,為什麼去她眼中的“那種地方”,答案都在眼前了。
她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酸澀。
那些被外人猜忌的,揣測的事實,他毫無保留地,全告訴了她一個人。
“會好的,彆總苦著張臉。”他伸手,在她臉頰上捏了一下。
“傷口還疼嗎?”她問。
“不疼了。”
“你是因為心情不好才剪的頭發?”
“嗯。”他問,“好看麼?”
程北茉搖了搖頭。
裴頌笑了一聲。
程北茉說:“彆人剪這個發型不好看,你不一樣。”
原來搖頭是這個意思。
“不過,長出來以後還是彆再剪了。”她盯著他說,“還有,以後也彆受傷了。”
裴頌愣了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發。
“放心吧。”
他們之間的隔閡好像是消除了,而且更近了。
程北茉沒有繼續問,他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這些連張弛都不知道的事。
或許她隱隱約約知道答案,但她不想承認-
跨年當天,程北茉照常去京江公館上課。
她還挺期待這一天的。
她和Amy約定好,工資每月一結。
今天是她第一次拿到工資的日子。
她是高中生,價格自然要不上去,隻有一小時六十的價格。
一個月下來,Amy答應四舍五入,付她五百塊。
雖然不多,但起碼足夠她一段時間的零花錢。
學校要交什麼費用,她也不用再跟父母要了。
她按約定好的時間到京江公館,門衛已經認識她了,但仍然要重複每次訪客到來的繁瑣登記步驟。
登記完,門衛給Amy家打電話確認時,說了幾句話後,從崗亭裡出來,告訴她不能進去。
門衛說:“不好意思,業主說沒有預約,我們不能放行。”
程北茉有點懵:“怎麼可能呢?我們提前約好的。”
“要不你試著聯係她一下?”門衛也有點無奈。
出於人之常情,門衛知道程北茉並不是什麼不速之客,但他在他的崗位上,隻能把她攔在門外。
程北茉掏出手機,給Amy打語音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被刪除好友了。
打電話,無人接聽。
她在京江公館門口呆了將近半個小時,終於認清一個事實,她這些天,大概是白忙活了。
程北茉一個人沿著那條路走了很久。
三點的時候,裴頌給她發了個消息,問她能不能準時下課,其他四個人已經出發去江邊了。
見她不回複,幾分鐘後,他又發來一條:【人呢?】
她沒心情回,看了一眼就把手機揣進口袋。
然後裴頌的電話就過來了。
程北茉盯著屏幕,看他一直不掛斷,便接起來:“喂?”
裴頌問:“怎麼不回消息?”
“沒看到。”
“躲我?”
那天活動課後,她和裴頌話是說開了,但在她看來,好像還是有彆扭的氣氛存在。
而裴頌,又做回了他的拽王,就像是那天的對話沒有發生過一樣。
程北茉的語氣並不怎麼客氣,反問回去:“監視我?”
看她還有精力懟人,裴頌的語氣倒是鬆了:“緊急聯係人,自然要有緊急聯係人的樣子。”
程北茉說:“緊急聯係人也應該知道,上課時間是沒法回複消息的。”
裴頌沒搭茬,問她:“你那邊怎麼有車聲?”
她在馬路邊,車流聲是蓋不住的。
她沒講話,裴頌接著問:“你沒在上課?”
糾結了一會,她才慢吞吞地說,今天的課取消了。
她本來不想說的,可畢竟心裡委屈。
他早就提醒過她,不要被騙,要注意辨彆。
她不知道見了麵裴頌會不會劈頭蓋臉地教訓她“我早就說過”。
過了十幾分鐘,裴頌趕到了。
見了麵,他什麼都沒說。
程北茉看了他一眼。
他平時嘴是挺不饒人的,但其實挺會照顧人的,知道分寸,就像現在,他就沒說什麼風涼話。
裴頌:“我不給你打電話,你就打算這麼遊蕩到晚上?當自己是孤魂野鬼呢?”
程北茉:“……”
是她高估他這個混蛋了。
裴頌問:“哪一戶?”
“什麼啊?”
“你做家教的那家,不是在京江公館麼,哪一棟,哪一戶?”
程北茉如實報了樓棟號。
裴頌默默記下,拉著她就要往回走。
“乾嘛去?”
“討你的拖欠工資去。”
程北茉驚詫:“就這麼去?”
“那還要怎樣?”
“可是你也進不去她家……”
裴頌停下,把手機磕在下巴上,想了一會。
片刻後,他朝她攤開手心:“手機拿來。”
程北茉把手機遞給他,順便提醒:“她已經把我刪了。”
“有手機號嗎?”
程北茉點點頭,從通訊錄裡找到一個號碼。
裴頌用自己的手機輸入那個號碼,撥出了電話。
等了幾秒,那邊好像有人接了。
程北茉想湊上去聽,裴頌卻示意他等著,他握著電話走遠。
程北茉也不好跟上去,隻能盯著他的背影。
他一隻手抄口袋,還是那股漫不經心的慵懶勁兒。
也不知說了些什麼,過了好幾分鐘,他才慢慢走過來。
“怎麼說這麼久?”
裴頌把手機還給她,捎帶著開玩笑的語氣:“沒辦法,本人在哪兒都招人待見。”
“她都說什麼了?”
裴頌卻像賣關子似的,跟她說,先等會。
過了會,程北茉微信上顯示有好友申請。
她點開一看,是Amy。
裴頌衝她揚了揚下巴:“加。”
她把Amy加了回來,Amy發來一筆轉賬,附言:家教課時費。
程北茉臉上欣喜的表情慢慢展開:“這怎麼回事?你怎麼跟她說的?”
裴頌說無奈道:“先把轉賬點了啊。”
錢來了不賺,在那兒傻樂什麼呢?
程北茉趕緊點了收款,然後眼巴巴地盯著他,接著等答案。
裴頌幽幽地看著她:“我說,我是你男朋友,要是不給的話,有她好看的。”
程北茉咽了下口水。
這、這麼說的嗎?
說完裴頌轉身就往前走。
程北茉快走幾步跟上,小心翼翼地試探:“你真這麼說的?”
裴頌勾了勾唇角:“怎麼可能,我說她要是不給錢,我就報警。”
……他媽的。他上輩子可能真的是條狗-
時間接近六點,陳韻吉發來消息問她上課結束了沒,讓她趕緊去江邊。
阿吉:【人特彆多,你快點來,張弛正打算問大帥比。】
MOMO:【不用問了,我們倆在一起。】
阿吉:【噫……怎麼有種奇怪的酸臭味……】
MOMO:【……】
她把手機揣進口袋,問:“你要去江邊看煙火嗎?”
“剛看微博上有人發,那邊人已經很多了。”裴頌斜了她一眼,“你確定要去湊這個熱鬨?”
她點點頭:“我得去和陳韻吉彙合,陳韻吉家裡人不讓她單獨和杜楊一起玩。”
“為什麼?”
“擔心早戀。”程北茉簡短地說,“所以結束後我得跟她一起回家。”
聽到“早戀”兩個字,裴頌無聲地笑了笑。
“行,那走吧。”
到了江邊,人確實很多,都是來看煙火的。
有不少人都拿著氣球和花。
裴頌和程北茉本來要去找陳韻吉他們,但人實在太多,他們根本擠不過去。
程北茉給陳韻吉打了個電話,約好結束後一起回去。
他們走遠了一些,到了附近一個小公園,地勢高,而且人少。
裴頌帶著她到公園的亭子裡,從這裡正好能看到一點江邊的風景。
雖然看不全,但至少沒那麼擠。
煙火表演還沒開始,遠處有人開始起哄歡呼。
程北茉期待滿滿地伸長脖子看過去。
隻聽身側人冷冷提醒道:“八點才開始,又不是聲控的,湊什麼熱鬨。”
程北茉翻了個白眼。
裴頌拿出相機,他今天出來得急,沒拿單反,隻有平時隨身帶著的卡片機。
程北茉陰陽怪氣嗆他:“時間還沒到,有什麼好拍的。”
裴頌低頭搗鼓相機:“拍你啊。”
以德報怨,很好。
現在換成她沒理了。
程北茉努力把心跳咽下去,不動聲色地問:“你不是不拍人嗎?”
“為你破個例。”裴頌低頭調整相機,“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跟陳韻吉她們在一起拍照時,程北茉尚且還能配合她們裝可愛搞怪,但麵對裴頌的鏡頭,程北茉像是什麼都不會的木偶。
裴頌飛了個眼神過來:“你是AI嗎?表情自然點。”
程北茉一豎眉一瞪眼,心想這人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凶。
她冷著臉的時候,裴頌反而猛拍了幾張。
嗯,她還是適合酷酷的表情。
煙火表演開始時,程北茉忍不住去看。
裴頌抓拍了幾張她看煙火的側臉。她的頭發被風吹得有點亂,清冷的長相和熱鬨有種反差感,乾淨的瞳仁裡還盛著絢爛。
煙火表演持續了一個小時,據說十二點還有。
中間空白的兩個多小時,沒有人離開,依舊是人擠人。
或許大家都是害怕孤獨的,能和陌生人度過這一年的最後幾小時,也算是一段難忘的回憶。
看陳韻吉發來的照片,她和朱倩茹頭上戴著閃光發卡,她們還給杜楊和張弛戴上了兔子耳朵,四個人,樂得像傻缺。
裴頌手抄口袋,望著遠方,突然說:“新年要來了。”
程北茉點點頭:“是啊。”
“今年過得怎麼樣?”
程北茉認真想了想。
在裴頌轉來之前,好像並沒有什麼波瀾。
“每年都像打遊戲過關卡,今年後半段,關卡不太好過了。”
裴頌:“今年馬上要過去了,要不要把沒做的任務做了?”
程北茉沒太聽懂:“什麼意思?”
還有不到二十分鐘就十二點了。
這麼幾分鐘,能乾啥?
“不是說要謝個大的麼。”裴頌瞥她一眼,“攢了這麼多,要不,清清帳?”
程北茉心想,就五百塊,隨他支配吧。
“要怎麼清?”
“擁抱一下吧。”
“什麼?”
裴頌心說這人怎麼一到關鍵時候聽力就不大好了。
他俯身在她耳邊,用隻有她一個人能聽見的音量說:“擁抱一下。”
她的耳朵像是被什麼燙了一樣。
“乾、乾嘛?”
裴頌坦蕩地說:“不是說是朋友麼,擁抱一下,友情萬歲。”
零點,煙火準時綻放在空中。
空氣中回蕩著各種“新年快樂”,肆意而張揚。
程北茉看了一眼身邊的少年。
遠處的煙火綻放,他望向天空,煙火的光亮映出他的側臉,挺拔的鼻梁,流暢的線條。
那一刻,他好像比煙火還要耀眼。
下一秒,她周身就變成了熱的。
“新年快樂。”裴頌輕輕環住她,“今年這關結束了,所有傷害都歸零了。”
那一瞬間,世界的聲音都好像被收束了,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她輕聲說:“還有下一關呢。”
“下一關有大佬帶你,你怕什麼?”
她仰頭看了他一眼,從她的視角,正好能看見他鋒利的下頜線。
確實是張360度無死角的俊臉。
煙火聲砰砰的,很吵,好像都遮不住她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作者有話說:
裴狗表麵:友情的擁抱。
裴狗心裡:和老婆貼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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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 第35章 ◇
◎這樣好像過日子。◎
看完煙火後, 他們六個人用了半個小時才成功見麵。
人實在太多,就算程北茉和陳韻吉一直開著語音說明位置,還是隻能隨著人潮中打轉。
程北茉的注意力在手機上, 周圍人聲沸騰,她要注意力很集中才能聽清陳韻吉在說什麼。
裴頌就是她的眼睛。
他在她身後,雙手搭在她的肩上, 用自己的身體過濾掉了一部分擁擠, 也能在她偏航的時候及時調整方向。
程北茉僵直著後背,一時間, 耳邊陳韻吉的聲音在逐漸減小,她隻顧著“嗯嗯”地應答。
陳韻吉仿佛在跟個木頭交流,氣得直喊:“我問你有沒有看到一個拿了好多卡通氣球的人?你‘嗯’什麼‘嗯’啊!”
程北茉開著公放, 陳韻吉這一嗓子喊出來, 不光驚醒了程北茉, 還嚇到了她身邊的路人。一時間, 程北茉和裴頌周圍方圓一米都空出來了。
“茉茉?”陳韻吉不滿地瞎嚷嚷,“是信號不好還是你耳朵不好?”
這哪兒是信號和耳朵的事,要是沒有裴頌在身後, 她早就跟他們彙合了。
程北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集中不了注意力,這明明是她最擅長的事。
都怪那個“友情的擁抱”。
就在剛才,他們的心貼得那麼近,不知他有沒有感覺到她擂鼓一般撲通跳動的心?
六個人見麵時,已經接近淩晨一點了。
程北茉和裴頌朝那四個人走過去時, 正好背光走在路燈的光暈裡,兩個氣質清冷的輪廓清晰可見。好看的人, 就連影子都是好看的。
張弛看得出神, 忍不住感歎了句:“真他媽般配啊。”
他們錯過了末班公交。在所有路人都在寒風中排隊打車的時候, 張弛大手一揮,再度加碼,叫了輛邁巴赫商務。
於是,他們幾個高中生,在眾人的注視下,先後上了這輛邁巴赫。
隻有陳韻吉還在大咧咧地說:“咱們人多,叫輛依維柯就是寬敞!”
張弛說:“誰說這是依維柯?這明明是五菱。”
張弛負責跟司機溝通,定好路線,繞一圈,把他們所有人沿路放下。
出發後,陳韻吉直呼遺憾:“我們都沒能在一塊跨年。”
程北茉說:“都在江邊,也算是一起跨年了。”
“你好冷酷,好無情。”陳韻吉撇了撇嘴,“你們剛才在哪兒?”
程北茉:“馬路對麵的小公園。”
“那麼遠?能看到煙花嗎?”
“隻能看到一部分。”
“你們那邊一團黑,估計什麼都看不見。”朱倩茹加入對話,語氣裡帶著點遺憾,“剛才倒計時的時候,身邊有不少情侶接吻呢,可壯觀了,我們隻能尷尬地抬頭看天空。”
張弛斜她一眼:“你也想接吻?”
“我才不想呢。”朱倩茹翻了個白眼,“交換唾液有什麼好的,身邊還有那麼多人看著,跟電視劇似的。”
陳韻吉提醒她:“你這大概叫,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才不是呢,我喜歡那種氛圍,隻有兩個人,實實在在擁抱的感覺。”
張弛不信:“擁抱哪有親嘴兒過癮。”
“一點情調都沒有。”朱倩茹的表情像是想揍他一頓,“重要的是氛圍,氛圍!是吧茉茉?”
乾嘛要問她?
程北茉含糊地應答著,扭過頭,正好撞進裴頌的眼裡。
黑漆漆,亮晶晶的,仿佛深不見底的海水。
他好像就在等著似的,表情玩味:“朱倩茹問你話呢,是不是啊?”
程北茉:“……”
他絕對是故意的-
瘋過之後,又要麵對跟冬天一樣冰冷的現實。
期末考試要來了。
程北茉照舊拉著陳韻吉複習,裴頌照舊會在有空的時候幫她一把。
她坐在期末考試的考場上時,甚至有點恍惚。
第一個考場還是那些老熟人,眼前還是裴頌寬闊的肩背。
好像時光賴著並沒有走一樣。
期末考試之後還要上一個多禮拜的課,這個時間留給老師批卷子,講卷子。
而八中學生,這時候基本屬於放羊的狀態。
畢竟跟即將到來的假期來說,那點可憐的考試分數也不算什麼了。
幾天後,裴頌依然是第一,程北茉第二。
這是這學期第三次了,已經是個波瀾不驚的消息,就連朱倩茹也懶得來八卦。
朱倩茹不來,陳韻吉也不來。就連睡神常樂都察覺出不對勁了,每節課間睡醒都覺得耳邊少了點什麼。
程北茉知道,陳韻吉在跟她賭氣。
陳韻吉是期末考試後才知道老程家麵館要搬走的消息。
她被這消息擊昏了頭。
她連著好幾天都悶悶不樂的,自己家做的飯徹底不吃了,每天不管多晚,都要來程北茉家店裡吃碗麵,還堅持要付錢,弄得程勇和陳展翔都不知道她怎麼了。
程北茉找到陳韻吉時,她正坐在店裡一聲不吭地吃麵。
“我還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這麼大的事你都不告訴我。”陳韻吉嘴裡含混不清地說,“要不是我爸提起來,我還一點都不知道呢。”
程北茉說:“這事還沒定,隻是看了個鋪子。”
陳韻吉終於想起來,程北茉跟她提過的租金物業上漲的事。
她蔫搭搭的:“我還以為,隻是暫時周轉比較困難,誰能想到你們要搬走啊。”
程北茉說:“我還是在這裡住,隻是店可能會搬走。”
陳韻吉一難過,又吃不下了,嘴裡叼著幾根麵條開始乾嚎。
“那也不行,好多東西都變了。”
剛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程北茉也無法接受。她很少表現得激動,什麼事都暗自消化。
過了這麼久了,她已經接受了,所以表現得很平靜。
陳韻吉還在消化階段。
放假前幾天,她都有一種悲壯的感覺。
放假前最後一天,陳韻吉拉上程北茉和杜楊去吃肯德基新出的春節套餐,說是告彆宴。
“告彆什麼?”程北茉不解,“我人還在咱們小區住啊。”
陳韻吉正色道:“告彆我逝去的青春。”
杜楊問:“那不是應該去茉茉家吃麵嗎?”
陳韻吉想了一秒,聲音提高了不知多少個分貝:“我就是想吃肯德基,你管得著嗎!!!”
程北茉心想,杜楊每天被陳韻吉這麼吼著,等結婚的時候,得戴助聽器吧-
他們三個剛走出教學樓,就看見不遠處鬆鬆垮垮站了個人。
不是裴頌還能是誰。
裴頌還沒開口說話,杜楊就拉著陳韻吉往旁邊退了幾步。
眼色滿分。
程北茉問:“你找我?”
裴頌:“嗯。”
程北茉:“什麼事?”
裴頌:“跟我走。”
程北茉指了指身後:“我們提前說好了,要一起吃飯。”
她轉頭,陳韻吉正在用口型跟她說“重色輕友”。
下一秒,杜楊就捂住了陳韻吉的嘴。
對付陳韻吉,還是杜楊有一套,他在陳韻吉耳邊說了幾句話,陳韻吉便撇了撇嘴:“好吧好吧。”
程北茉問她:“你們倆在嘀咕什麼。”
“他說要請我吃烤肉。”陳韻吉把手搭在她耳邊,懶洋洋地說,“抱歉了姐們,烤肉比肯德基更有吸引力。至於我們的青春……明天再告彆吧。”
就這樣,到了校門口,四個人,兵分兩路。
天已經黑了,程北茉跟上裴頌的步伐:“去哪兒?”
“去我家。”
“乾嘛?”
“去了不就知道了。”
裴頌一句也不肯透露,隻是晃晃悠悠地走著。
程北茉本來以為是要去京江公館的,沒想到裴頌帶著她走了一小段路,拐進了一個老小區。
這是個有點年頭但保持得很好的老房子,乾淨,溫馨。
這大概就是他說的,他從小長大的地方。
裴頌踩上拖鞋,順便從鞋櫃裡拎了雙拖鞋出來。
那是一雙很新的,很可愛的奶白色雲朵拖鞋。
跟這個家有點不搭。
裴頌把書包甩在沙發上,回頭看她還沒動,說:“怎麼,要我給你脫鞋?”
她說:“這雙鞋好新。”
裴頌喉嚨上下滾了滾,很快哼笑一聲,轉身往房間裡走:“你關注點怎麼這麼奇怪。”
裴頌回房間換了件寬鬆衛衣。他平時的習慣就是這樣,拽件衣服就兜頭穿,邊穿邊往外走。
所以他從房間裡走出來時,還沒完全穿好。
程北茉一抬頭,便看見了他的……肉。體。
還有結實流暢的腹部線條。
緊實的皮膚下,腹肌若隱若現,還沒那麼明顯。
畢竟每天都在學校,沒時間去健身房舉鐵。
她倒吸了一口氣,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屏住呼吸了。
那是不是傳說中的人魚線啊,再往下延伸,就不能再看了。
“看什麼呢?”裴頌在她麵前打了個響指。
程北茉回過神來,努力讓自己看上去麵色如常:“衣服穿好,小心著涼。”
裴頌:“……”
裴頌扯了扯衣服下擺,問她餓不餓。
她搖了搖頭:“不餓,你叫我來什麼事啊?”
“急什麼,都放假了。”裴頌無奈,“我餓了,吃完再說。”
程北茉以為他要叫外賣或者去外麵吃,沒想到他打開冰箱,看裡麵還有什麼菜。
她有點驚訝:“你會做飯?”
“我常年一個人住,不會做飯早餓死了。”裴頌從冰箱裡拿出一盒蝦,“吃蝦麼?”
程北茉點點頭:“都行。”
“彆說都行。”裴頌開玩笑道,“說都行就給你煮方便麵了。”
反正每次張弛來就這待遇。
裴頌沒說謊,看他煮飯,切菜,起鍋燒油這一套流程不慌不忙的,確實很熟練。
冰箱裡的菜有限,裴頌便隻做了兩道菜,油燜大蝦,白灼菜心,佐紫菜蛋花湯。
兩道菜做完的時候,電飯鍋裡的米飯也正好蒸好。
“碗在那個櫃子裡。”裴頌給程北茉指了一下,他正在忙著做湯,顧不過來。
程北茉拉開碗櫃,盛了兩碗飯,端到餐桌上。
轉身回來看見裴頌的背影,她突然覺得,這樣好像過日子。
兩個人,平常細碎的生活。
他們之間好像真的親近了很多。
這種變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已經記不清了。
是從他說“你是我的人還是他的人”的時候,還是他說“跟一個外人說什麼說”的時候,還是在跨年夜的擁抱之後?
他說了很多心裡話,她懷揣著他的秘密,也懷著一顆隨之跳動的心。
親近是親近,可是……過日子?這種詞怎麼會出現在她腦子裡?
這三個字一出現,接下來說什麼做什麼好像都不太對。
裴頌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看她傻愣著,便用指關節敲了敲台麵:“發什麼愣呢?來嘗嘗鹹淡。”
好熟悉,好像經常在自己家聽到這句話……
隨即她便清醒了,這他媽不是兩口子才會有的對話嗎?
作者有話說:
24h留正分評都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