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顧緋猗伸長了手臂,將那卷訂婚書放在了櫃子最上方的格間裡-
為了能把“下等姻緣”改成“天仙配”,找出一個吉日成婚,本濟想了許多辦法都不行,最終,隻得硬著頭皮將謝長生的生辰向後延了一日。
卻沒想到,這往後一延,兩人的八字也合了,吉日也選出來了。
顧緋猗是不想讓謝長生看到訂婚書上那偽造的生辰。
明明把訂婚書塞給了謝長生,卻不讓他看。
顧緋猗自己都覺得好笑。
他揉了揉謝長生的臉頰軟肉,回過身想要去燃燈。
但走出兩步,卻又停下了腳步——謝長生拉住了他袖子。
“小殿下?”
“顧緋猗,”謝長生嗬嗬傻笑,如往常一樣平直的語氣:“生辰後一天,我要和大哥哥,二哥哥,方綾哥哥一起吃飯,你也過來嗎?”
顧緋猗揚了揚眉,問他:“為什麼是生辰後一天?”
“為什麼這個世界上長壽的都是老人?為什麼孕婦和孕婦打架不算群毆?”
謝長生深沉道:“本來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沒有道理的,等你到我這個歲數就明白了。”
顧緋猗:“…………”
他揉了下隱隱作痛的額角,卻仍揚著眉,看著謝長生。
直到把謝長生看得莫名其妙,雙眼寫滿了茫然,這才突然低低笑了一聲。
他扯著自己的袖子,把牽著袖子另一端的謝長生一點點拽到了自己懷裡。
他用下巴蹭蹭謝長生頭頂,問謝長生:“讓咱家和太子殿下、二殿下還有方小侯爺一起吃飯,小殿下是真覺得這頓飯他們能吃得開心?”
“不過……”
顧緋猗彎起薄唇,調笑道:“夫人這是要把為夫介紹給兩位殿下和小侯爺?那這頓飯,咱家倒是會很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
第76章
謝長生生辰宴當日。
送禮的人,登門道賀的人來得更多了。
謝長生一大早便被外麵傳來的細碎的說話聲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扭過頭向側麵看,卻沒看到昨晚留宿的顧緋猗。
應是已經去忙了。
謝長生打著哈欠坐起身,卻是一愣。
他低頭看向身上,發現自己褻衣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解開了。
胸口周圍,赫然是斑斑點點的梅花印。
謝長生簡直不知道自己應該是先害羞還是先驚訝。
他趕緊趁著還沒人進來,把衣服帶子係好。
等到陽蘿聽到動靜進來的時候,謝長生已經自己穿好了衣服。
“小殿下……”
陽蘿用滿是欣慰的眼神看著謝長生,她雙手不自覺地在胸前握住,讚歎道:“既能自己穿衣服,又能乖乖吃飯,出去玩還能自己找回來,小殿下當真是長大了一歲,現在可真真是厲害極了!”
謝長生:“……”
雖說因為這點芝麻大點的小事,陽蘿就把他誇成這樣,讓謝長生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但對於陽蘿的精神,謝長生還是很讚同的。
他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決定把自己的人生信條傳達給陽蘿:“條條大路通牛馬,能呼吸就已經很好了。”
話音剛落,卻聽屋外由遠及近地傳來謝鶴妙的笑聲。
隨著笑聲,穿著紫衫的謝鶴妙潮漲潮落地走了進來。
他身後則跟著謝澄鏡和方綾。
前幾日謝長生在山上陪謝澄鏡時,謝澄鏡大多隻穿著方便活動的衣服,袖子上沾滿濕潤的泥土。
今日倒是為了謝長生的生辰好好打扮了一番,溫潤風雅的公子,讓人眼前一亮。
謝鶴妙笑道:“小傻子,怎麼隻盯著大哥看,不和小侯爺打聲招呼?方綾可是特意去做了件新衣服……”
方綾一愣。
果然。
果然謝鶴妙已經看出了他對謝長生不那麼清白的心意。
方綾一時之間手足無措,眼見著謝長生要看過來,索性直接背過了身去,隻留給謝長生一個背影。
做完,卻又懊悔起來,隻覺得自己像個毛頭小子。
謝鶴妙將方綾的反應、動作儘收眼底。
他之前是說過,對於方綾喜歡謝長生一事既不支持、也不反對。
但現在嘛……
看這兩人湊在一起,小動物一樣隔著老遠互相嗅著對方的味道,竟也覺得有點意思。
謝鶴妙想著,“唰”的一聲打開扇子,微笑著搖晃兩下-
謝澄鏡、謝鶴妙和方綾是在路上遇到的,合計著反正都是來給謝長生送生辰禮的,便一起來了。
宮人們把三人送的整整六大箱東西搬了下去後,就準備去赴謝長生的生日宴了。
歲歲這會兒正被陽蘿帶去吃飯,謝長生急著見歲歲,走路速度快得像要飛起來。
謝澄鏡正要追上,卻見謝鶴妙
突然停下腳步。
謝澄鏡奇怪地回頭看去,卻見謝鶴妙攔住在旁邊負責清點記賬的小太監,壓低聲音,笑眯眯地問:“對了,那位掌印大人給你們小殿下送了什麼?”
謝澄鏡不讚同地看了他一眼:“二弟……”
謝鶴妙攤手,幽幽道:“攀比之心,人皆有之……我這當哥哥的都沒在小傻子寢殿睡過覺,想知道把這兒當客棧的掌印大人出了多少房費還不行麼?”
謝鶴妙一番話,聽得謝澄鏡開始歎氣。也不知道是被愁的還是被氣的。
亦或是兩者都有。
正想上前把謝鶴妙拉回來,卻聽那小太監回話道:“掌印早些時候送來了五十箱金銀,方才又送來了五箱翡翠,還有名家書畫、古籍,聽說還有幾箱東西在路上……”
謝澄鏡和謝鶴妙均是一愣。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茫然。
“大哥,”
謝鶴妙擰著眉,不解問:“……就一個生日……顧緋猗不至於送小傻子這麼多東西吧?還是說,是咱們送得少了?”-
謝長生的生辰宴,可謂相當熱鬨。
朝臣,親王,妃子,老皇帝,都來了。
老皇帝今日心情看起來不錯,臉上是很少見很少見的,有些柔和的笑意。
像個真正的父親一樣,他關心了一下三個兒子,還有他尚能記住的幾位公主的近況。
但都被謝長生哼哼哈哈地敷衍過去了。
老皇帝被謝長生的態度氣得微微慍怒,但並未發火,很快又被朝臣們的恭維哄好。
他又開始談起了自己早些時候在軍隊中的經曆。
謝長生覺得這些事情自己都快要背下來了。
他不想再聽,隨手扔了兩個盤子飛出去,又趕在老皇帝發怒前飛快地跑了出去。
路過九公主的位置時,謝長生特意停了一下腳步,從袖子裡摸出一盒糖,遞給了小丫頭。
九公主看他的眼神頓時更崇拜了。
洗了把臉透了透氣,出來時,謝長生發現馮旺不知什麼時候等在自己身後。
謝長生興高采烈地招呼他:“馮旺叔叔!”
馮旺的嘴角上抬了三四個像素點,又很快放下。
他對謝長生道:“小殿下,隨奴才來。”
謝長生猜到應該是顧緋猗要找自己。
但剛剛顧緋猗和他一起,同在生日宴上。
他離開之前,顧緋猗還正在老皇帝身側,為老皇帝布菜。
難道是他溜走之後,顧緋猗也溜了?
謝長生搖頭歎息——顧緋猗一看就是沒上過大學的。
否則,他就會知道:
逃課,不能一起逃。
要分開逃。
今兒你逃,明兒我逃,見錯開來逃,老師才不會發現。
謝長生一邊回味著自己的大學生活,一邊垂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馮旺身後走。
直到馮旺的聲音喚回了謝長生的思緒:“小殿下,到了。”
謝長生恍然回
神。
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馮旺帶著來到了顧緋猗之前的住處。
謝長生哦了一聲,一邊推門進去一邊嚷:“顧緋猗!你逃課被老師抓住了!老師讓你趕快回去並給我兩箱金子!”
顧緋猗側對著謝長生,正站在桌前研墨,悠閒的姿態。
他聽到謝長生的嚷,抬頭看了他一眼,卻沒說話。
他放下手中墨塊,走到謝長生身邊,抬手將謝長生方才沒關嚴的門關攏,拽著謝長生的腰封把他拽到自己懷裡。
顧緋猗用手指撥弄了一下謝長生頸間的長命鎖。
紅寶石互相碰撞,發出微弱而又清脆的聲響。
顧緋猗又將那紅寶石含在口中吸吮片刻,等終於過夠了口舌之欲,他終於開口說話了:“貪心。還問咱家要錢?百箱金銀還不夠?”
“啊?”謝長生問:“什麼百箱金銀?”
顧緋猗打量謝長生一番,見他是真的茫然,思索了片刻,了然笑起來:“小殿下是不是又賴床了?”
謝長生對顧緋猗的用詞很不滿:“我心中有自己的早晨,時間到了自然會醒。”
顧緋猗:“……”
很好,很有禪意。
他突然有一種把謝長生送到紅昭寺,讓他和本濟和尚參禪的衝動。
他擰了一下謝長生耳尖:“咱家今天早上派人送去了百箱金銀,百件玉器,百幅字畫,千匹綢緞。”
謝長生聽得傻了。甚至都不用偽裝,表情都變得呆滯,他不可置信地問:“……這、這麼多?”
顧緋猗看起來很滿意謝長生的反應。
他低頭,用鼻尖蹭蹭謝長生的鼻尖,告訴謝長生:“給小殿下的聘禮,自然要足夠多。”
聘禮。
光是一聽到這兩個字,熱度又開始往謝長生臉上湧。
他習慣性地開始原地轉圈散熱。
但才剛轉了一圈,卻被顧緋猗按住肩膀。
像是為了打斷謝長生的團團亂轉似的,顧緋猗低下頭,含住謝長生的唇瓣。
顧緋猗的舌柔和地舔舐著謝長生的上顎,帶起一陣奇異的、酥麻的感覺。又像是故意的一樣,毫不掩飾地發出親吻的聲音。
謝長生下意識揪住顧緋猗的前襟,隻覺得自己本來就在發暈的大腦更暈乎了。
顧緋猗卻突然收回了唇舌。
謝長生茫然了一瞬,嘴巴還濕漉漉地張著,隱約能窺見他口中微微卷起的舌。
顧緋猗看著,彎了彎唇。
平日裡謝長生的話有多密,和他親熱時謝長生就有多寡言。
一旦被吻住,謝長生便會變得安靜。
就算再舒服,再動/情,也隻會從鼻腔裡發出悶悶的輕哼聲。
乖得很,討人喜歡的很。
顧緋猗伸手,用冰涼的拇指一點點擦去謝長生唇上的水漬。
可擦到一半,卻又忍不住使壞,加大了一些手上力氣,去揉謝長生的唇瓣。
那唇便變得紅腫了些。
顧緋猗嘖了一聲。
他本是想著等下謝長生還要回生日宴,方才親吻時才刻意收了些力氣。
謝長生的唇卻到底還是紅了。
倒不如方才直接親個過癮。
顧緋猗想著,又不耐地嘖一聲。
收回手,舔了舔濕潤的拇指,嘗到一些甜絲絲的味道後,這才覺得心中的燥意褪下去了些。
他又慢悠悠開口:“咱家突然想起來,還差了個東西,六禮才能成。”
謝長生使勁搖晃了一下腦袋,覺得自己這會兒總算清醒過來了。
他找回了狀態,問顧緋猗:“什麼?蟋蟀的尾巴?黑雞血?黑驢蹄子?巫婆的眼淚?”
顧緋猗:“……”
又不是要陰婚,他要那些那些東西做什麼?
他笑著告訴謝長生:“是聘書。”
“咱家方才研好了墨,卻沒紙了,這又如何是好?”
顧緋猗眼神如蛇,在謝長生身上纏繞了一圈又一圈。
他道:“哦,咱家知道了。咱家可以將聘書寫在小殿下身上。”
顧緋猗麵上笑容愈發愉悅,頓了頓,道:“小殿下,脫衣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的營養液!
甩出加更!
第 77 章 一紙婚書,上表天
聽了顧緋猗的話,謝長生隻覺得不可置信。
他睜大眼,目瞪口呆了一會,又快步朝著窗台下麵的青花缸走,比比劃劃地指著裡麵那些成卷成卷的宣紙。
他想說什麼,卻因被顧緋猗的無恥鎮住,啞巴著急了半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憋了半天,他終於能說話,問顧緋猗:“你糊弄傻子呢?!”
顧緋猗:“……”
可不就是麼。
他目光順著謝長生的手,掃過缸裡宣紙,眯著眼笑了一下,也不解釋,隻道:“小殿下,過來。”
謝長生自然沒動。
顧緋猗也沒指望著謝長生能聽話,緩步靠近謝長生,一點點將謝長生退到角落後,直接一手摟住謝長生肩膀,一手伸到謝長生腿彎,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謝長生低呼一聲,嘴裡嘰裡咕嚕地冒出了一串兒讓人頭暈的話來:“顧緋猗!沒想到你眼睛不好心腸也還是壞的!兩點間必可連一條直線!凡直角皆相等!凡……”
顧緋猗聽得頭暈,又見謝長生鯉魚打挺一樣的掙紮,索性直接停下腳步,把謝長生再抬高一點,低頭去吻謝長生。
這回他沒再收著力氣,舒舒服服地吻了個過癮才將謝長生鬆開。
謝長生便果然又安靜了。
趁他還在犯迷糊,顧緋猗將他放在書桌上,垂眸看他。
因今日是謝長生的生辰,陽蘿給他準備的是一套頗繁雜的衣服。
殷紅的挑花內襯,用燦燦的金線繡著壽山福海與雲紋,外罩一件寶藍色褡護。
頭上、腰上更是叮叮當當地帶了許多寶石配飾。
漂亮歸漂亮。
隻是,既然要作宣紙,自然是用不上這些外物的。
顧緋猗抽出謝長生腰帶,在謝長生手腕上繞了幾圈、綁住。
謝長生一怔,竟不自覺從喉嚨裡溜出來一聲悶哼。
在江南的時候,有幾天顧緋猗借著提問查功課的名頭,總是這樣綁他,讓他麵對麵地坐在顧緋猗腿上,胸膛貼著胸膛。
顧緋猗的大掌不輕不重地落在他屁股上,他吃疼,隻得向前坐,但卻因此和顧緋猗貼得更緊,緊到顧緋猗衣服上的花紋他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這會情景重現,那些事情就又回到了謝長生的腦海裡。
謝長生咬了咬唇,挪動著自己被綁在一起的雙手,抓過一角衣服,蓋在自己的已經開始發熱的臉上。
顧緋猗看著,倒也沒阻攔,反而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暫時停下去摘謝長生腰間配飾的動作,俯下/身,笑著問謝長生:“小殿下,難道不知道人的五感都是相通的?據咱家了解,許多有眼疾的人聽力、觸覺都會較常人更敏銳些。”
謝長生安靜了一會,悶悶的聲音從布料下傳出:“哦,我知道。我有個朋友叫夜魔俠,他就是個盲人,但是盲久了他就誕生了超級觀感,簡而言之就是像蝙蝠一樣有超聲波……”
顧緋猗:“……”
又在說人聽不懂的
話了。
顧緋猗笑著,隔著那薄薄一層布料咬了咬謝長生的臉,由著謝長生碎碎念念著,自己則繼續去解謝長生的扣子。
等衣服褲子都鬆鬆飄落到地上,謝長生便收了聲。
顧緋猗又隔著那層衣料親了親謝長生唇瓣,眸光落在謝長生身上。
纖細勻稱的身體,躺在長桌上,因彆扭而微微側過身,竟真的像一張潔白的宣紙。
還不等人提筆去畫,這張宣紙上已有其他點綴——
頸間金燦燦的,墜著紅寶石的的長命鎖項圈;
胸前,他今早趁著謝長生睡著時留下的紅梅印。
隻是……不夠。
顧緋猗將手伸到懷中,從貼著皮膚的胸膛中旁拽出一條細小的,墜著流蘇與鈴鐺的腰鏈。
他捏著腰鏈感受了一下,確認這條鏈子已經被他的體溫捂暖,這才拍拍謝長生:“小殿下,抬抬腰。”
給謝長生掛好了腰鏈,顧緋猗伸手撥弄了一下那上麵的鈴鐺。
聽著那鈴鐺發出的脆響,顧緋猗笑:“咱家當初說什麼來著?這鏈子光著身子戴一定好看。”
謝長生撩起蓋臉的衣服看了一眼,又重新把自己蒙住。因隔著衣料,謝長生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甕聲甕氣的:“那你還說,隻讓我戴一次的呢。”
顧緋猗笑著沒答,伸手摘下了謝長生頭上的玉簪。
頓時,黑發如瀑一般散落下來。
黑,紅,金。三種漂亮的顏色同時出現在謝長生身上。
顧緋猗指腹輕輕摩擦著謝長生的腰線,像是在撚紙一樣的動作,笑:“真是少見的好宣紙,灑金熟宣,棉韌緊密,手感潤柔、光滑細膩,書畫皆宜。”
說罷,顧緋猗抬手去取毛筆。
但卻不急著蘸墨,而是用柔軟的筆尖有一下沒一下地在謝長生身上打起了轉兒。
那筆尖很快便變得濕漉漉的了。
不知過了多久,筆尖已經徹底濕潤了。
那蒙臉的衣料下傳來謝長生斷斷續續的悶哼聲,那輕輕的哼聲和細細的鈴鐺聲混合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動聽。
顧緋猗猛地扯開謝長生擋臉的衣料,看謝長生的眉頭緊緊蹙起著。
顧緋猗俯身,安撫地把自己的舌喂到謝長生口中。
直到謝長生的眉頭舒展下來了,顧緋猗才直起身,去取了手帕幫謝長生擦拭了身體,又用毛筆去蘸墨。
他沉吟著落筆。
筆尖剛觸到謝長生胸口,謝長生就是一抖。
顧緋猗將一縷亂發彆到謝長生耳後:“很快就好。”
可話雖這麼說,連著幾次,都隻是落了一橫後,便被顧緋猗皺眉擦去。
如此反複了幾次後,謝長生問顧緋猗:“兄啊,搓澡呢?還是鑽木取火呢?”
顧緋猗:“……”
他瞪了謝長生一眼,毫不客氣地在謝長生這不解風情的小畜生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見謝長生瞬間變得彆扭的麵色,顧緋猗又消了氣。他揉著剛剛被自己打過的地方,解
釋道:“咱家隻是覺得缺了點什麼東西。”
他用軟帕再次擦掉謝長生身上的墨痕,
卻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
微笑起來。
顧緋猗很少有笑得這樣真情實感的時候,
連帶著那狹長的眼尾都翹起來。
謝長生一時間有些發愣,
卻見顧緋猗撩開深紅蟒袍的下擺,向腰部摸去。
謝長生視線好奇地跟著顧緋猗的動作。
他看到,在重重疊疊的布料間,顧緋猗腰上好像有個綁帶。
他在那後腰的地方摸了一把,手上便多了把嵌著紅寶石的彎刀。
顧緋猗握著那把刀子,將刀子從刀鞘裡抽出來,露出薄如蟬翼的銀亮刀片。
下一秒,那刀刃的方向微微向謝長生的方向偏了一瞬。
謝長生嚇了一跳,還以為顧緋猗是要割自己。
他一時間有些拿不準自己該做什麼反應,身體卻先於理智,下意識曲起腿,把自己往後挪了挪。
但剛挪出去了還不到一個拳頭的距離,卻被顧緋猗握住腳腕,又拖回了原地。
顧緋猗揚了揚眉:“小殿下,跑什麼?”
他道:“這刀子不是衝著小殿下去的。”
說完,顧緋猗抬手,在謝長生反應過來以前,竟然用那鋒利的彎刀在自己左手掌心劃了一道。
鮮紅的血液從那玉白的掌心潺潺流出。
顧緋猗將手遞到硯台上方。
一滴,兩滴,三滴……
鮮紅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漆黑的墨中。
可顧緋猗卻像仍覺得不夠似的,還握緊了手,用力攥了攥,把更多的血擠到硯台中。
謝長生目瞪口呆。
他趕緊去拉顧緋猗的手:“你……玉凝膏,玉凝膏在哪?”
見謝長生像是著急的模樣,顧緋猗卻像個沒事人一樣。
他重新把匕首彆回後腰,用下巴蹭蹭謝長生頭頂,安慰道:“淺傷而已,等下咱家自然會去上藥,不勞小殿下費心。”
說完,他用染著血的拇指去蹭謝長生的唇瓣,直到把謝長生的唇染紅才收回手。
他再執筆,蘸了那混合著謝長生的體/液與他血液的墨汁,重新落筆。
筆尖落在身上時,謝長生隻覺得癢。
又因方才被顧緋猗用毛筆打著轉弄過一次,總覺得身體酥酥軟軟的。
他想笑,卻沒笑出來。
因顧緋猗的神情中竟有種說不出的認真。
因顧緋猗的專注,謝長生也逐漸被吸引了注意力,那股讓他想笑的癢意逐漸淡去後,謝長生微微撐起身體,看顧緋猗落在自己身上的字。
“一紙婚書,上表天庭,下鳴地府。
天地日月為證,山河鬼神作憑。
顧緋猗,謝長生
謹訂與四月十五成婚。”
(注①)
那些字在謝長生眼中都是倒著的,謝長生勉強隻認出了自己和顧緋猗的名字,和最後那行字。
四月十五。
謝長生一怔。
……那不
就是明天麼?
最後一筆寫完後,顧緋猗後退一步。他像是賞畫一樣,噙著笑看謝長生身上自己寫下的龍飛鳳舞的墨字。
等顧緋猗終於看夠,墨痕也乾了,透出一股隱隱的紅色。
顧緋猗伸手將謝長生拉起來。
他先解開了那綁在謝長生手上的腰帶,又撿起地上掉落的衣服。
他一件件幫謝長生把衣服穿了回去,又為謝長生束了個和來時一模一樣的發。
除了謝長生還紅腫著的唇,殘餘著一切豔色的麵龐,任誰都瞧不出,那整潔的衣服下,潔白的肌膚之上,有他用血寫出的聘書。
哦,還有那串腰鏈。
像之前那次一樣,又被他穿在了謝長生的衣服裡。
謝長生每走動一下,緊貼著他身體的小鈴鐺便會發出悶悶的,不仔細聽很難聽到的微弱聲響。
又給謝長生整理了一下衣領後,顧緋猗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伸手捏了捏謝長生的臉。
他擺出一副清風朗月、光風霽月的貴公子模樣,可那眸中閃爍著的卻是一抹壞笑。
他道:“對了,咱家聽說新婚夜前新人不能見麵,小殿下,咱家今晚就不過去毓秀宮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①:第一句摘自道家婚書
第78章
四月十五。
今日是原主生日的後一天。
也是謝長生的生日。
陽蘿在謝長生門邊徘徊了幾圈。
因她記著謝長生今日要和掌印大人、兩位殿下和方小侯爺一起出去吃飯。
謝長生還特意叮囑她,一定要早點叫他起床,且看到他有賴床的跡象時,一定要毫不猶豫地用正義的鐵拳把他砸醒。
但說是這麼說,每次叫謝長生起床,都是一個有些困難的工作。
說什麼“已經醒了”、“再睡一會”,實則隻是嘴巴比人先醒了,把人糊弄走,繼續倒頭就睡。
也就隻有掌印大人能將小殿下瞬間叫起來。
偏偏昨晚掌印大人還沒留宿毓秀宮。
想到謝長生囑咐她時那無比認真的神色,陽蘿深吸一口氣,走到內殿。
進去後卻是一愣:“小殿下,你怎麼已經起來了?”
不光已經起來了,還已經穿戴整齊,坐在桌前。
走近一看,陽蘿更驚訝了。
謝長生既沒摟著歲歲玩,也沒拿著泥捏成的人和泥捏成的怪物打架。
這實在有點反常。
陽蘿連聲問:“可是失眠了?還是身體不舒服?還是說昨天剛換的薄床褥太硌?”
謝長生聽到動靜,抬了抬頭,一本正經的語氣:“……我在思考。”
“……思、思考什麼?”
謝長生深沉道:“用毒蛇的蛇毒毒毒蛇,毒蛇會不會被毒蛇的毒毒死?”
陽蘿隻覺得眼前一黑。
黑完,又鬆了口氣。
她喜悅道:“太好了,小殿下還是這麼正常!”-
今日與幾人的聚餐,是在清祁路那家酒樓辦的。
這是之前去江南前,謝鶴妙帶著眾人去吃過一次的酒樓。
謝鶴妙最擅長吃喝玩樂,這家酒樓味道確實十分不錯。
謝長生去江南時偶爾也會回味一下這家酒樓做的荷包裡脊與水粉湯圓,便將生日宴的地點定在了這裡。
到了酒樓,來到預定好的包廂,一推門,才發現謝澄鏡已經到了。
他起身迎接謝長生:“三弟。”
“白衣服,”謝長生看他一眼,把手裡的歲歲直接塞謝澄鏡手裡了:“抱歲歲。”
謝澄鏡一怔,不解地問:“為什麼穿白衣服就要抱歲歲?”
謝長生“哎呀”了一聲,扯著自己的前襟給謝澄鏡看:“我的衣服沾上毛很明顯。大哥哥笨。”
謝澄鏡失笑。
不過他也沒拒絕,一手拖著歲歲圓滾滾的肚皮,一手給謝長生遞了杯茶:“今年的新茶,嘗嘗。”
謝長生雙手捧著茶喝。
謝澄鏡看了他一會。
今日的謝長生看起來和平時似乎沒什麼不同。
依舊是沒有表情的麵龐,放空呆滯的雙眼。
說話、行動也還和之前一樣,要慢吞吞地反應一會。
但……
謝澄鏡突然問:“三弟,可是有什麼心事?”
謝長生聞言一愣。
他抬頭看了謝澄鏡一眼,思考了一會後,點點頭,搖搖頭,又點點頭,再搖搖頭。
謝澄鏡:“……”
他問:“這是何意?”
謝長生答:“有一點點點點的意思。”
謝澄鏡哦了聲。
他等了片刻,本是想等著謝長生主動開口訴說心事的。
但謝長生隻是把那張看起來比往日都要紅上一些的嘴巴泡在茶水裡,咕嚕咕嚕地吹出了一串兒泡泡。
謝澄鏡被這孩子氣的動作逗笑。
他想了想,抬起手,在謝長生頭頂輕柔地撫摸了兩下:“有什麼事就和大哥說。”
話音剛落,就見謝鶴妙走了進來。
謝鶴妙拖長聲音:“哦,隻和大哥說,不和二哥說?”
謝澄鏡歎氣:“……曲解。”
謝鶴妙走過來,笑著往兩人麵前一人扔了一個被紅繩綁住的油紙包。
謝長生好奇地伸出手,將那油紙包解開。
裡麵有紅棗、花生、以及冰糖、橘子糖、冬瓜糖、花生糖。
謝長生用指尖扒拉著:“什麼東西?哦,大西瓜,小西瓜,西瓜,小小西瓜。”
謝澄鏡、謝鶴妙:“……”
謝鶴妙實在忍不住大笑出聲:“咱們家小傻子指鹿為馬的本領是越來越高強了。”
待終於笑夠,謝鶴妙解釋道:“我剛剛來的時候,看到有人在發糖,說是掌……”
正說著,卻聽外麵小廝來報:“掌印到了。”
隨著話音,一個紅衫人影走了進來。
互相見禮後,謝鶴妙搖著折扇,開玩笑似的語氣:“方才正提到掌印,掌印便到了,還真是巧啊,巧的險些都讓人懷疑掌印在我們身邊裝了眼線。”
顧緋猗淡笑:“二殿下真是會開玩笑。”
他走到謝長生準備坐下,卻看到謝長生麵前的茶。
那杯茶因剛剛被謝長生吹了泡泡,而變得有些渾濁。
顧緋猗便拿起茶杯走到一旁,又去給謝長生倒了杯新的,這才坐下。
謝長生看到顧緋猗的左手纏了兩圈繃帶。
他吸溜著茶水,問顧緋猗:“厲害的人的傷口一夜之間就能全部痊愈,你厲害嗎?”
顧緋猗輕嗬一聲,答:“咱家還沒那麼厲害,不過小殿下不用擔心,過幾日便能好。”
謝鶴妙看著低聲說話的二人,突然想起來什麼,繼續說起了剛才未說完的話——
“對了,本王剛剛是想說,來的時候本王遇到了一批奇怪的孩子,說是什麼今兒掌印娶妻,正在沿路發喜糖。”
吸溜茶水的謝長生被嗆了一下,猛地咳嗽起來。
顧緋猗看了謝長生一眼,伸出手給謝長生拍了拍背:“小殿下慢些。”
又對謝鶴妙笑道:“哦?竟有此事?咱家倒是不知道了。”
謝鶴妙道:“還挺熱鬨的,本王停轎看了好一會兒呢。”
可不就是熱鬨麼?
據路人說,那幾個半大的孩子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一邊嚷嚷著掌印娶妻一邊給人發喜糖瓜果。
周圍瞧熱鬨的人圍了一堆,嘟囔著“太監娶妻,滑天下之大稽”之類的話,卻硬是被那些孩子把喜糖塞到手裡,又被逼著彆彆扭扭地說出一句恭喜。
謝鶴妙總覺得這事奇怪,像是有人在背後授意,但顧緋猗卻還是那句話:“哦?竟有此事?”
這話題便被輕輕翻了過去。
又等了一會後,方綾便到了。
他一來,眾人的目光便都定在他身上。
因現在距離約定好的時間已經晚了些,而方綾向來不是不守時的人,許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
方綾有些歉意的解釋道:“我走時,我姐在和我娘吵架,我攔了半天。”
謝長生好奇:“為什麼吵?”
謝鶴妙隔空用扇子點點謝長生:“小傻子,非禮勿問。”
謝長生哦了一聲,改口:“那請問為什麼吵?”
眾人:“……”
有禮貌,但不多。
方綾被逗笑了一些,但又很快收了笑。他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我娘要我姐嫁人,我姐不嫁,就吵起來了。”
謝鶴妙嗬的一笑:“今兒到底是什麼日子?怎麼走到哪裡都能聽到談婚論嫁的話題?”
“許是吉日吧,”顧緋猗答了句,又看向謝長生:“小殿下以為呢?”
謝長生乾笑:“哈哈,我不是這方麵的專家,但既然你問我,那我就發表一下關於今天是否是吉日的看法,但我仔細想了想,決定還是回答了,正如我一開始說的,我不是這方麵的專家。”
眾人:“……”
桌下,顧緋猗翹起二郎腿,長腿湊了過來,先用腳尖在謝長生小腿肚上輕輕踢了一下,又用腳背輕輕磨蹭著。
又等了會後,店家便把謝長生點的菜送了上來。
除了謝長生在江南時也仍念念不忘的那幾道菜品,還有一大碗涼麵。
謝長生把那涼麵端到自己麵前,顧緋猗看他一眼,突然把自己麵前的盤推到謝長生麵前。
“小殿下,分咱家一口。”他道。
謝澄鏡問:“要麼再給掌印點一碗?”
顧緋猗笑:“隻要小殿下分一口就行。”
謝長生便把自己碗裡的麵挑了一筷子給他,又問剩下的三人:“你們也吃嗎?”
方綾張了張唇,卻沒說話。
這動作恰好被對麵的謝鶴妙用餘光掃到。
謝鶴妙心裡覺得好笑,隻道在戰場上打了好幾年仗、甚至為了守城違抗過軍令的方綾在自家傻弟弟麵前竟連一個“要”字都說不出來。
他忍著笑,對謝長生道:“小傻子,我要,也給大哥和方小侯爺分一點去。”-
因是謝長生呼籲的飯局,所以這頓飯並沒有什麼其他目的。
沒有恭維,沒有勾心鬥角,沒有局勢分析、官場討論。
目的就隻是為了吃飽,雖說有個除了謝長生外,眾人都不怎麼熟悉的顧緋猗,但整體氣氛還是很好。
閒聊間,謝澄鏡提起自己的咳嗽好了些,可能是最近總待在山裡的緣故。
方綾則提起他娘被他姐這麼一氣,可能又要去寺廟裡住幾天,依他看,那個紅昭寺叫本濟的和尚沒什麼真本事,就隻是嘴甜會討人喜歡罷了。
謝鶴妙笑起來:“人之常情罷了。誰都喜歡嘴甜的,小傻子嘴也甜,格外討人喜歡。”
方綾眼觀鼻,鼻觀心,裝死。
顧緋猗不辨喜怒地從薄唇中溜出一聲輕嗬-
酒足飯飽後,眾人散場。
謝鶴妙目送著謝長生和顧緋猗的馬車朝宮中駛去,剛想也上馬車,卻聽謝澄鏡叫他:“二弟。”
謝鶴妙回頭:“怎麼了,大哥。”
謝澄鏡問:“二弟是想撮合方小侯爺與三弟?”
謝鶴妙“唔”了一聲:“倒也不是。我隻是覺得有趣。大哥難道不覺得有趣?”
謝澄鏡不答,隻是帶著一些笑看著謝鶴妙。
謝鶴妙被他盯了一會兒,認輸地舉起雙手:“好了好了,我以後不開他倆的玩笑了還不行?”
謝澄鏡這才點頭。
謝鶴妙撐著自己翻上馬車,心裡卻泛起了嘀咕——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老大突然有了當大哥的樣子?
又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他竟然聽起了老大的管?
唉——
謝鶴妙無奈地歎口氣,伸長了腿,摸出謝長生送自己的煙管,點燃其中煙草,卻又笑起來-
抵達皇宮時,已經是黃昏時分。
謝長生夾著歲歲往毓秀宮走,顧緋猗則慢悠悠地跟在距離謝長生有一段距離的後方。
走著走著,謝長生突然覺得奇怪,回頭看了顧緋猗一眼。
顧緋猗淡淡問:“怎麼?”
謝長生道:“你肺部呼出的空氣和聲帶之間已經很久都沒有和口腔產生共振了。”
顧緋猗問:“何意?”
謝長生蹲在地上,用手摳了兩塊草皮,分彆把這兩塊草皮換了個位置。
等他辛辛苦苦地忙活完這個根本不用忙活的動作後,謝長生甩了甩手上的土,解釋道:“就是你已經、已經很久沒說話了。”
顧緋猗笑了一下,卻依舊沒說話。
謝長生有點不適應,怒搓歲歲狗頭。
等到了毓秀宮後,陽蘿從謝長生手裡接過歲歲,帶歲歲去吃飯。
謝長生聽到陽蘿問歲歲:“乖乖,是不是又在土裡打滾兒了?瞧你這滿頭的土,像是被彆人當成擦手巾了一樣!”
謝長生:“……”
謝長生低下頭根本不敢說話,一路小跑回了寢殿。
到了寢殿後卻是一愣。
他的寢殿和他出門時候比起來,已經完全變了個模樣——
床單被褥都被換成了紅色,紗簾、地毯也都被換成了紅色。
除此之外,地上還撒了些紅豔豔的花瓣。
顧緋猗的聲音在謝長生身後響起:“喜歡麼,小殿下。咱家特意讓馮旺來布置的。”
“紅色,喜歡。”
謝長生的表情突然堅定起來:“代表著熱情!代表著奔放!代表著信仰!代表著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紅紅火火!代表著……”
話還沒說完,顧緋猗已經伸手在他腰間軟肉上掐了一下:“小殿下,安靜。”
謝長生被碰到癢處,兀自嗬嗬笑了會。
笑夠,卻又抬頭看向顧緋猗:“你恢複了。”
顧緋猗知道謝長生指的是他剛剛不說話的事情。
他伸手,大掌貼在謝長生小腹上,用力向後一帶,讓謝長生靠在自己懷裡。
“恢複?”顧緋猗笑道:“原來在小殿下眼中,隻有咱家罵小殿下、擰小殿下、刻薄小殿下,小殿下才覺得咱家是正常的?”
“咱家可真是個壞人啊,是不是?”
顧緋猗歪頭,將謝長生的耳垂含在口中,細細地舔舐著;
直到那潔白的耳垂被他吮吸到通紅,顧緋猗才放開。
他道:“該罰。罰咱家今夜好好伺候小殿下快活,伺候上一整夜。”-
顧緋猗說完,門外傳來了動靜:“爺。”
顧緋猗鬆開謝長生,走了出去。
再回來時,他手中多出來了一個托盤。
托盤中放著一隻細長漂亮的銀色酒壺,和配套的兩隻銀酒杯。
顧緋猗將托盤放在桌上,慢條斯理地斟了兩杯酒。
他拿起其中一杯,盯著謝長生的眼喝了下去,又把另一杯遞給謝長生:“小殿下。”
謝長生禮貌道:“謝謝,我不渴。”
顧緋猗揚了揚眉,臉上的笑變得溫柔了一些。
謝長生立刻改口:“謝謝,你怎麼知道我渴了。”
說著,謝長生伸手,接過顧緋猗手中酒杯,一飲而儘。
這酒的顏色澄黃清涼,味道比謝長生喝過的所有酒都要香,口感也更好一點。
“八十年的花雕陳釀,”看謝長生舔唇,顧緋猗又往他酒杯中斟了一杯:“小殿下若喜歡,就多喝些。”
八十年?
那不是比八十個歲歲加起來都大?
謝長生訝然,又吸溜著把杯中的酒喝了。
誰知剛放下,顧緋猗就又將他空掉的酒杯斟滿了。
謝長生喝光這第三杯酒,眼見著顧緋猗竟然還要再倒,忙攔住他:“不、不用了。”
顧緋猗輕笑一聲,拿下謝長生手中酒杯,低頭去親謝長生的唇。
他少見地沒有用舌頭,隻是用唇去貼謝長生的唇,輕輕淺淺,一觸即離。
謝長生被他淺啄了一會,心臟突然開始發癢。
像是有個毛茸茸的小爪子在抓似的。
謝長生很少見的,主動張了張口。
顧緋猗又和他繞了兩三圈,終於肯將舌喂到謝長生口中。
謝長生滿足的,暈乎乎地“嗯”了聲。
但隱約的,卻又覺得有哪裡不對。
謝長生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有點不受控製。
或者說,反應變得有些慢。
他想抓顧緋猗的衣襟,但抓了好幾次才抓到。
想咽口水,卻不知為何用不上力氣,隻得由著那液體順著唇角滴落。
謝長生以為是酒的緣故。
但這感覺不像是醉酒,反而更像是之前有過的……
顧緋猗微微起身,用手指抹掉謝長生唇邊的水漬。
冰涼的感覺,讓謝長生舒服了許多。
他按著顧緋猗的手,把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顧緋猗用指背摩擦著謝長生的臉頰肉,道:“還記得那個老東西在陛下生日宴上喂你喝的那杯酒嗎?”
那杯加了藥的酒。
西胡國的老國王死後,馮旺在他房中找到不少那名叫“暖春”的藥。
怕謝長生今夜害怕,顧緋猗加了些在這交杯酒中。
他抱著謝長生,把已經開始犯暈的謝長生放到床上,又怕他太早撐不住,解下謝長生的腰帶,熟練地在他身下打了個結。
做完這一切,他站起身,走到櫃旁。
他開櫃門,從裡麵拿出了幾個長長的木盒。
謝長生迷糊地看著顧緋猗的動作,覺得那盒子有點眼熟。
接著他從一片混沌的腦海中挖出了關於這木盒的記憶——這都是當初那個宣城太守孝敬給顧緋猗的東西。
他眼看著顧緋猗打開了盒子,拿了帕子,細細地去擦那些奇形怪狀的玉器。
謝長生分明是有些害怕的,可看著顧緋猗那慢條斯理的動作,身體卻不自覺地開始蹭身下那冰冰涼涼的床單。
他不敢再看,咬著枕巾,扯過被顧緋猗脫在一旁的衣服,蓋在臉上。
他聽到顧緋猗的笑聲:“一葉障目。”
一片黑暗中,謝長生聽到灌水的聲音。
再安靜片刻後,謝長生聽到了顧緋猗靠近的腳步聲。
蓋在臉上的衣服被扯了下去,顧緋猗低頭吻他,與此同時,一個混合著冰涼與溫熱的東西,劃過謝長生的腿根-
顧緋猗垂眸看著謝長生。
因綁在身上那條腰帶,謝長生被顧緋猗折磨得幾乎快要崩潰了。
可顧緋猗卻沒有滿足。
他怎麼能滿足呢?
怎麼會滿足呢?
他還記得本濟和尚說過什麼。
——“下麵這人的生辰,年、日伏吟,若要婚配,也是要和歲數相近之人。”
他是不在意的。
可顧緋猗卻沒想到,自己會在自己大婚的這一天,聽謝鶴妙撮合謝長生與他年齡相近的方綾。
想著,顧緋猗將那玉器拔了出來,扔在一旁。
謝長生茫然地“嗯?”了聲。
顧緋猗沒理會,壓在謝長生胸膛上,一字一頓地問謝長生:“小殿下,喜不喜歡咱家?”
謝長生怔怔。
顧緋猗伸手拍拍他的臉,再問了一遍:“喜不喜歡咱家?”
謝長生張了張嘴。
他昨天把自己團在被子裡,想了大半夜,就是在想這個問題。
他喜不喜歡顧緋猗。
他想到顧緋猗親昵的親吻,想到顧緋猗為他喂飯,想到顧緋猗讓他坐在他的腿上、說這個世上沒有人能傷到小殿下。
可他又想到自己桌子上用來計算日期的刻痕,想到原主做過的荒唐事,想到自己的偽裝。
紅燭中,那雙總是呆滯的,微微下垂的桃花眼似乎恢複了一些清明。
那雙眼柔和又無措地看著顧緋猗。
謝長生輕輕道:“我怕。”
“怕?”
顧緋猗重複著謝長生的用詞,麵無表情的。
他突然輕嗬一聲,拿過旁邊的枕巾,蓋在謝長生臉上。
謝長生聽到悉索的布料聲。
接著,一個遠比方才玉器溫熱、遠不如玉器堅硬的,軟綿綿的東西,取代了玉器,硬貼了進來。
意識到那是什麼後,謝長生隻覺得腦子嗡的一下。
就在同時,那條讓他崩潰了很久的腰帶終於被解開,謝長生隻覺得眼前白光乍現,不受控製地弓起身體,叫出了聲。
顧緋猗把頭埋在謝長生頸窩裡,用力咬住他肩膀,亦在悶悶地哼。
良久後,顧緋猗抬起頭,再次注視謝長生的眼。
那雙眼依舊是混沌的,茫然的。
顧緋猗低頭,親了親謝長生的眼皮。
“怕?這算什麼回答?”
顧緋猗的聲音有些氣喘,亦有些啞。
“若不喜歡,為何總要看著咱家發呆。”
“若不喜歡,為何回應咱家的親吻?”
“若不喜歡,為何咱家一進去,小殿下的反應那麼強烈?”
顧緋猗笑著,伸手將謝長生被汗水全然浸濕的頭發撂倒耳後。
他的笑容如溫暖的三月春風一般和煦。
顧緋猗篤定道:“小殿下分明是喜歡咱家的。”
作者有話要說
20000營養液的加更和今天的更新二合一啦
恭喜恭喜小殿下和掌印入洞房了!啪啪啪!
明天更新前留言的都能拿到掌印給大家發的喜糖小紅包~
問就是掌印高興!
第 79 章 無需害怕
謝長生訥訥的,張了張口。
他想告訴顧緋猗: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他不能就這樣不經過他的認可,直接把蓋章定論。
可對上顧緋猗那雙含著一些溫柔笑意的狹長眸子,謝長生不知怎麼的,又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兩人對視著。
紅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燃燒得隻剩下短短一截了,雲層擋住月亮,配合著搖曳暗淡的紅燭光,為顧緋猗那天賜的清冷絕世的麵龐渡上了一層陰影。
待雲層緩緩飄去後,明亮的月光重新照亮了顧緋猗的臉。
顧緋猗狹長的眼睛彎起。
他伸手摸了摸謝長生的臉,修長手指上的黃銅戒指冰冰涼涼的硌在謝長生臉頰上。
顧緋猗往謝長生耳上輕輕吹了吹氣,輕笑:“嘴硬的壞孩子。”
語畢,顧緋猗也不再給謝長生反應的時間。
他拽著謝長生的腿,一下下讓謝長生撞過來,直到謝長生因為他那無法行事的殘缺物件再次蜷著身子叫出聲來,才終於停下動作。
他盯著謝長生的臉,那本不能感受到的快意從心臟深處蕩出,傳到四肢,令人頭皮、指尖都跟著發麻。顧緋猗微微閉目輕歎,又低下頭,撥開謝長生擋臉的亂發,柔和地含住謝長生的唇。
他撬開謝長生的唇齒,把剛剛忍不住又一次咬破的舌尖血一點點全都蹭到謝長生的舌上,又逼著他全都吞咽了下去。
謝長生覺得這種行為實在是太不健康了。
他含糊不清的,很沒有新意地吐出了那兩個字:“……流氓。”
顧緋猗親吻的動作停住了一瞬,突然輕吸了口氣。
他抬起頭,親昵地用鼻尖蹭了蹭謝長生的鼻尖:“小殿下,再罵兩聲。”
謝長生:“……”
他覺得顧緋猗真是變態媽媽給變態開門——變態到家了。
他扭過頭,緊緊把嘴巴抿起來,說什麼都不肯出聲了。
顧緋猗笑著,複又低頭親吻他。
許是因為喝了酒,許是因為那讓人難受的藥勁已經過去了,又許是因為被玉器折騰了大半夜,或者是因為這個吻實在是過於溫柔纏綿。
謝長生逐漸有些困了,他的眼皮愈發沉重,眼看著就要黏在一起。
顧緋猗卻把他抱起來,讓謝長生麵對麵地坐在他腿上,又用涼涼的手去冰謝長生的腿根。
“小殿下,醒醒。”
顧緋猗道:“咱家答應了小殿下,要伺候小殿下一整夜的,怎麼能現在睡呢?”
他笑:“還有好幾樣玉器還不曾用過呢,難道小殿下不好奇它們的用法嗎?”
謝長生:“……”
“閒著沒事的話可以研究一下無籽石榴。”
謝長生有氣無力地伸手拍拍顧緋猗的肩膀:“你去當科學家吧!我代表全人類和全外星人感謝你!”
顧緋猗:“……”
還能胡說八道,看來是還有力氣了。
他也不答,隻是趁勢抓住謝長
生的手,細細啃咬起了謝長生的指尖-
顧緋猗今晚早些時候說過——他要罰自己今夜好好伺候謝長生快活,伺候上一整夜。
謝長生本以為這隻是一句調笑的話,卻沒想到自己今夜竟真的沒能合眼。
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謝長生嗓子都啞了,身體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顧緋猗才終於肯抽/出手。
他撚著濕漉漉的手指,遞到唇邊,用緋紅的舌尖舔了舔,笑:“好甜。”
他起身去洗了手,叫馮旺送來了水,將謝長生打橫抱起,仔細幫他清洗了全身。
為謝長生擦乾頭發後,顧緋猗叫謝長生等在原地,自己則先收拾了一下散落在床上的玉器,又拿了套乾淨的被褥去換。
整理好床鋪後,顧緋猗回頭去尋謝長生。
隻見謝長生坐在椅子上,身上唯一的遮擋就是剛剛顧緋猗給他披上的棉巾。
謝長生用一種看起來不太舒服的姿勢坐著,臉上是看起來比平時更懵的表情。
他連拽棉巾的力氣都沒了,任由那潔白的布巾滑落下來,從肩膀一直掉到了手肘。
露出來的小半片胸膛上、手臂、後背上,斑斑點點的全是紅色的印子。
顧緋猗看著,隻覺呼吸一滯——他是真的有些受不住謝長生這樣的表情。
今天晚上,他不知道有多少次想要放謝長生去休息,卻因謝長生這樣的表情,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一樣,忍不住一遍遍地去欺負他。
顧緋猗將謝長生抱到床上,細致地為他穿好寢衣,又給他蓋上被子。
幾乎是沾著床的那瞬間,謝長生便昏睡了過去。
顧緋猗起身,借著謝長生用過的棉巾和已然冷掉的水,簡單擦洗了一下身上後,慢條斯理地開始穿衣。
——睡是睡不成了,他今日約了東廠的大太監隋安賢問話。
出門前,顧緋猗回到床邊,薄唇極輕地在謝長生額頭上貼了一下。
“無需害怕。”顧緋猗說。
從毓秀宮出來後,顧緋猗一麵往宮後門的方向走,一麵從袖子裡拿出了什麼東西,遞給跟在身側的馮旺。
馮旺低頭接過來,低頭看了一眼。
那是個信封。
信封上是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
“可汗親啟”-
天蒙蒙亮起,照亮廣闊草原上的一切。
水、草、帳篷。
熱鬨嬉笑著、充滿了活力的人群。
他們是西胡人,西胡國的人。
但,“西胡國”,是大周皇帝送給他們的名字。
西胡人自己,比起“國家”,則更願意用“民族”來稱呼自己和同胞。
他們由一個個小的部落團結在一起,騎在馬背上,共同尋找能夠讓族人們能夠生存下去的水草豐美之地。
他們共同擴張領土,抵禦外敵,在一場場戰爭和廝殺中割下了許多敵人的腦袋,也贏得了屬於自己的尊重。
一個麥色皮膚、身材高挑的女人從遠處飛快縱馬過來。
她甩了甩頭上的汗水,翻身從馬背上下來。
這女人看起來三十歲上下,五官深邃英氣。
她一下馬,周圍便有人和她打招呼。
“呼延真!”
被喚作呼延真的女人點了點頭,大步走進最中間、最顯眼的那頂大帳篷裡。
羔羊皮的床上,躺著一個男人裸著上半身,胸前纏著繃帶的男人。
那男人身材高壯,有著和呼延真相似的深邃五官。
隻是有一道貫穿臉頰的傷痕,讓男人本就凶狠的臉看起來更是嚇人。
“呼延遼。”女人叫他的名字,問:“你終於醒了,身體怎麼樣?”
呼延遼睜開眼,看了一眼那女人。
“死不了,姐。”呼延遼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我命大著呢。”
被那個隻手遮天的掌印關在牢裡走了一遭、給瘸腿的二皇子拴著鏈子當了許久的狗、又被狠狠在心窩子裡紮了一刀。
就這樣,他都能活下來,還能恰好找到一個善良的人、借著他的身份回到西胡。
可不就是命大嗎?
他對呼延真道:“姐,把藥粉給我拿過來。”
呼延真把一個瓷瓶遞給呼延遼。
呼延遼撐著自己坐起身,解開身上的繃帶。
就因為這幾下動作,他胸前的傷口已經又撕裂流血,但呼延遼就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抓起一把藥粉灑在胸口上,還揉了兩把、讓藥粉滲進去。
他疼的渾身發起抖來,卻忍不住笑起來。
“謝鶴妙。”呼延遼嘟囔了一句,又突然低吼:“謝鶴妙!!”
呼延真看著弟弟驟然猩紅的眼。
呼延遼回來的那天晚上,發著高燒告訴了她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曆。
當她聽到呼延遼說自己在山下徘徊了幾天,心口的腐肉都是他自己撕掉的時候,也理解了他對謝鶴妙的恨。
她問了呼延遼一個這幾天一直沒來得及問的問題:“你要怎麼做?”
呼延真抽出腰間彎刀,隨手把玩著:“殺了他?抓了他折磨?”
“對,對對對。”呼延遼眼底的紅色更濃了:“我要抓住他,折磨他,讓他當我的女人,再殺了他。”
頓了頓,呼延遼又道:“不,不對。我不要他死,我要抓著他的手,讓他再捅我一刀。姐,他笑著把那小刀戳進我心窩子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爽麼?”
那種徘徊在生與死之間的極致的痛楚,在謝鶴妙的笑意下變成巨/大的快感,讓呼延遼每每想起來,全身都忍不住發抖。
又安靜了片刻,呼延遼突然再次改口。
“不,不不不。”呼延遼發抖起來:“我要去找他,我要把那老東西宰了,我要幫他坐上那把椅子……我要把最好的給他……”
呼延真看著呼延遼,嫌棄地撇了撇嘴。
自家弟弟從小就是個瘋子,生死邊緣走了一趟,這瘋病好像又加重了些。
她問呼延遼:“彆人捅你一刀,你還要送皇位給人家?你知不知道,
你這樣子實在是挺……挺惡心的?”
頓了頓,呼延真聳了聳肩:“不過,既然父親死了,你現在是可汗,你說了算,我們全聽你的。”
說著話,帳篷外麵突然傳來動靜。
一個族人手裡拿著一封信走了進來,遞給了呼延遼。
呼延遼看了一眼。
中原的文字,中原的信紙。
他問:“誰送的信?”
男人搖頭:“水缸下發現的,沒看到送信人。”
呼延遼將信封撕開。
他看著信上的內容,看了很久。先是狐疑、眉頭緊皺,繼而眼睛發亮。
“是什麼?”呼延真問。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哦,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呼延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有人想把老子當刀使,但……”
他揮了揮手裡的信紙,低低地笑了起來,剛剛上好了藥粉的胸口因為他激烈的笑,再次滲出血來:“這可是能讓我殺了那老皇帝的好東西。”
第 80 章 “腰疼麼?”
東廠。
顧緋猗翹著二郎腿,手中一盞清香新茶,閒散的姿勢聽著隋安賢彙報著各地送來的情報。
等他說完,顧緋猗交代了幾句,起身欲走。
隋安賢卻跟在他身後,吞吞吐吐的,一副有話要說的表情。
顧緋猗看他一眼:“還有事?”
隋安賢恭維的語氣:“聽說……聽說掌印娶妻,奴才給掌印準備了一些薄禮……”
“薄禮?”
隋安賢應:“是些市麵上少見的器具……”
顧緋猗輕嗬一聲。
聽著這聲笑,隋安賢一時心中沒了主意。心中開始暗罵自己莽撞:分明知道顧緋猗一向對男女情事不熱衷,卻還是送了這樣一份禮,真是拍馬屁都拍不好,蠢貨啊蠢……
心中罵自己的話說到一半,卻聽顧緋猗慢悠悠出聲了。
那柔軟的聲音尾調上揚著,彰顯著主人愉悅的心情。
顧緋猗道:“送到車上去。”
隋安賢鬆了口氣。
他正欲再對顧緋猗說幾句討喜好聽的話,卻見顧緋猗頓住腳步:“對了。”
他喚了一聲,立刻有有幾名小太監從車上搬了兩個沉甸甸的大箱子來,送到了隋安賢麵前。
隋安賢打開看了一眼,立刻被裡麵白花花的銀子銀票閃花了眼。
隋安賢既欣喜又無措。
他隆重地對顧緋猗道了謝,可心底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什麼事,才值得這麼大的賞。
難道是因為那些器具?
可、可掌印怎麼會提前知道他要送?還提前準備好了回禮?
顧緋猗見他茫然,輕描淡寫地抬起手。
那隻手的掌心上纏了一圈繃帶,雪白的繃帶上洇出一點紅色血跡。
顧緋猗毫不在意掌心的傷,伸出修長的食指。
那玉白的指尖從摸著自己的眉骨,一路劃過高挺的鼻梁、薄唇,最後停在下巴。
隋安賢看著,恍然地“啊”了一聲。
——前幾天夜裡掌印給他報了個地點,是城北老山下的樹林河邊。
他派人去看,在另一夥人找到什麼之前,找到了一個渾身上下都血淋淋的男人。
那男人戴著遮帽、又用泥土糊臉,手下說,這人不肯說話,聽不出是哪裡的口音,唯能看清的就是那人臉上有這樣一道傷痕。
顧緋猗沒說那人是誰,隋安賢也不問,隻是讓人把對方的行蹤都抹去,又給對方準備了一些盤纏,還給他捏了個假身份把對方送出了京城。
看來自己這事做的是甚合掌印//心意。
隋安賢心底悄然鬆了口氣。
他再次謝過了顧緋猗,又多嘴關心了一下顧緋猗的手:“掌印,太醫院的鐘老先生等下要過來,可要讓他為您看一下手上的傷?”
顧緋猗淡淡道:“不必。”-
今日一天,
謝長生把自己裹在被子裡,趴了整整一大天。
除了去解了一次手,連吃
飯都是趴在床上吃的。
陽蘿雖不理解,但足夠尊重。
她隻當謝長生是又想出了什麼扮鬼的法子,來收碗筷的時候還不忘記誇謝長生:“上次小殿下扮成那個披散著頭發滿地亂爬的鬼,就有些嚇人了,這次隻用上肢趴著挪動自己的鬼,更是傳神。”
“啊對對對,”謝長生哪好意思告訴陽蘿自己是腰酸胯痛實在起不來了。
他沙啞著聲音告訴陽蘿:“陽蘿姐姐,你眼力太好了!我就是在練習爬行!這樣等老了癱瘓了,自己爬著要飯吃,不麻煩彆人!等八十歲的時候我要當敬老院最獨立的老頭兒!”
陽蘿聽得一愣一愣的。
她在腦海裡搜刮了半天,終於想到了要用“未雨綢繆”
這個詞來誇謝長生。
但話還未說出口,卻見一人從門口走了進來。
正是顧緋猗。
顧緋猗如往常一樣,紅衣玉帶,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
令人捉摸不透、看著對旁事漠不關心。
但不知為什麼看著又和往常不太一樣。
像是比之前更自得了,更悠然了?
更氣定神閒了?
還比往常多了一些愜意。
隻掃了一眼,陽蘿收回目光。
——她雖已為自己準備了豐厚舒適、芳香撲鼻的歸處,但也不想這麼快就住進去。
她對顧緋猗行了一禮,端著碗筷退出謝長生的寢宮,又招呼著門口的幾位宮人太監隨自己一起離開了-
謝長生看著顧緋猗,突然想起,自己看的裡麵,吃過那藥的人一般都是迷迷糊糊、從來不記得細節的。
可他卻偏偏記得。
每件事都記得一清二楚的。
謝長生記得顧緋猗是怎麼吻遍他全身、又是怎麼托著他的後腦讓他也在他肩膀上吮出印子的。
記得他是怎麼從難受變得舒適,甚至因為那綁在身上的腰帶急出了一些眼淚,磨蹭著床單、卻被顧緋猗扣住手腕。
還記得灌了熱水的玉器那溫涼的觸感,顧緋猗的手指,也記得那軟綿、奇異的東西的感覺。
像是昨晚發生的事情像是走馬燈一樣在謝長生麵前閃。
熱度一點點爬上謝長生的頭臉。
其實想過,再見到顧緋猗的時候,一定要保持住自己的人設。
裝作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問三不知;
或是一邊大笑一邊熱情洋溢地抬起手:“嘿!老兄!昨兒個晚上累不累?”
但事實證明謝長生根本做不到。
他實在是、實在是、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熱度瘋了一樣往頭臉上湧,趁著陽蘿出門的工夫,他抓住被角,一點點拽過來,把臉給蒙住了。
一片昏暗的視線中,謝長生聽到顧緋猗發出一聲輕笑。
接著是愈發靠近的腳步聲,伴隨著一聲:“小殿下。”
“你……”
謝長生開口,嗓子全然是啞的;
原本乾淨清潤的好嗓音
像是沙沙啞啞,像是清晨剛起床時,帶著懈怠和倦意,反而勾的人的心尖都跟著發癢。
他的聲音悶悶地從被子裡傳出來:“你好,我叫謝長生。謝是不用客氣的謝,長是身高的長,生是還沒熟的生。我本是家世顯赫的大學生,卻被賊人陷害,要想聽我的複仇故事,請計算出完整圓周率並複活霸王龍。”
顧緋猗:“…………”
他輕笑起來,伸手把蒙在謝長生頭上的被子向上扯了扯,給謝長生留了個可呼吸的孔出來。
顧緋猗又把手從那孔中探進去,探到謝長生的臉,兩根手指擰了下:“胡言亂語什麼?要喝些蜂蜜雪梨水潤潤喉麼?”
謝長生搖搖頭。
他感覺到自己腰側的被褥下陷了些,是顧緋猗坐了下來。
一隻涼涼的,寬大的手掌鑽到被子下,按在他腰上。
謝長生抖了一下,聽到顧緋猗問:“腰疼麼?”
謝長生猶豫了一下,老實回答:“疼,有點後悔進化成脊椎動物了。”
顧緋猗又笑一聲。
他沒說話,那隻撫在謝長生腰上的手緩緩動了起來。
他開始不輕不重的力道按揉著謝長生的後腰。
肌肉中的酸痛感在顧緋猗的按摩下逐漸變得舒適,謝長生微微放鬆了身體,道:“再往上麵一點。”
顧緋猗應了一聲:“嗯。”
寬大的手掌微微上移了些。
但按了一會後,似乎是知道謝長生舒服了些,顧緋猗開始分心,用指尖去按謝長生脊骨左右的腰窩。
謝長生隻覺得癢,漲紅著臉扭著身體想要去躲,同時也不忘啞聲控訴:“老板!老板在哪裡?!我要投訴你們家技師!”
顧緋猗斜斜靠了下來,胸膛壓在謝長生的後背上。
謝長生覺得自己像個被擠漏氣的氣球。
他吭哧了一聲,剛想叫顧緋猗起來,卻感覺到那隻原本按在他腰上的手緩緩移動起來。
一點點撫摸著劃過他的腰,修長冰涼的手指從身體與床板的空隙探進去,一路向上,最後被壓在謝長生的胸口與床板之間。
顧緋猗身體的重量已經全部壓在了謝長生身上。
他的下巴墊在謝長生肩膀上,聲音隔著不薄不厚的被褥傳到謝長生耳中:“洞房才過了不到一日,夫人就連自家夫君看都不多看一眼了?”
他似乎隔著被子咬了一下謝長生的臉:“把臉露出來,讓為夫瞧一眼。”
謝長生不動,也不吭聲。
那隻被墊在謝長生身子底下的大掌動彈了兩下,還故意用中指上那硬邦邦的黃銅戒指硌了謝長生一下。
謝長生想躲,可一動彈,腰又酸起來。
他又喘不過氣又腰酸,還要顧忌被壓在身子底下的那隻手。
權衡了一下後,謝長生一點點把蒙在頭上的被子拉了下去。
等謝長生的臉完全露在外麵後,顧緋猗上前,薄唇貼在謝長生唇角上,先輕輕的摩挲,又撬開謝長生的唇齒。
他盯著謝長生的
眼睛,看那雙呆滯而含情的桃花眼先是顫動,又垂眸閉上。
那張漂亮的臉比剛剛更紅了,不知道是因呼吸不暢,還是被壓著後背,或是覺得舒適。
又或者是三者都有。
顧緋猗瞧著謝長生愈發沉溺的神情,深不見底的琥珀色眸中突然漫出一絲笑意。
從天亮時分,那一直縈繞在心頭的可惜終於淡了許多。
他可惜不能摟著謝長生一同入睡,也可惜謝長生睡醒睜眼時不能第一眼看到他在枕邊。
可惜自己不能真正體會到快活,更可惜,他終究不給謝長生更真切的快活。
他幾乎都有些嫉妒那些玉器與自己的手指。
顧緋猗一邊想著,一邊愈發用力地按住謝長生的後腦,逼他更緊地貼近自己。
謝長生卻突然小幅度地反抗起來。
“手,顧緋猗。”
謝長生好不容易才推開顧緋猗,他顧不上自己濕漉漉的唇,用力深呼吸著了幾下,睜大眼告訴他:“你的手在流血。”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土狗,好愛寫事後
當然我也愛寫事前事中
我寫寫寫寫寫寫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