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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有沒有想過我們的

極樂……極樂……

謝長生麵紅耳赤。

他想從桌上站起身,可顧緋猗偏偏不讓他起來。

不光不讓他起來,還帶著謝長生的腿一直往他腰上蹭。

直到把謝長生蹭得渾身發熱,顧緋猗把手從謝長生褲腰伸進去,笑:“哦,看來小殿下又要咱家幫忙了。”

謝長生:“……”

他覺得這根本就不叫幫忙,而叫添亂!

被顧緋猗冰涼的手碰著,謝長生隻覺得頭暈腦脹。

偏偏抒發一次後,顧緋猗仍不肯鬆開他。

他舔咬著謝長生的耳垂,把舌往謝長生耳孔裡探:“小殿下,再來一次。”

謝長生渾身戰栗著,心裡卻浮起一個奇怪的想法。

他總覺得……

顧緋猗像是在撩撥自己。

好像一定要逼他自己說出“想要”似的。

但偏偏顧緋猗一字一句地告訴他:“明日啟程趕路,咱家不會讓小殿下在路上受苦的。”

謝長生抖著聲音:“顧緋猗……”

他想告訴顧緋猗你這行為簡直就是在員工加班到淩晨四點的時候,告訴員工我們公司加班很少的企業家。

但剛一開口,顧緋猗像是知道他要掃興一樣,捂住了他的嘴。

他的唇貼在謝長生的耳朵上,溫和柔軟的嗓音傳入謝長生耳中。

“小殿下,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洞房夜?”

見謝長生亂七八糟地搖頭,顧緋猗伸手把他一縷亂發彆到耳後,卻道:“咱家想過。”

“咱家想過。”

顧緋猗的聲音啞了,他開始每說一句話,都低頭吻一下謝長生。

他道:“要走完六禮,要在一個不會有任何事發生的、靜謐的夜裡,要嘴對嘴地喂小殿下吃了酒,讓小殿下的聲音啞到再也說不出話,咱家會抱著小殿下,一下一下撞,咱家會把小殿下仔仔細細地清理乾淨……”

說著,他又和謝長生接吻,突然顧緋猗發現自己嘴裡不知什麼時候又多出了淡淡的血腥味道。

他不在意地抿掉舌尖上漫出來的血,問謝長生:“咱家日日夜夜都想著這件事,小殿下可知道麼?可會覺得咱家在癡心妄想?還是覺得咱家齷齪?”

話一出口,顧緋猗自己都覺得好笑。

分明他與謝長生講好了,他來當謝長生的主子。

可現在他卻有種反而是自己被拴住的感覺。

“……你想象力還怪豐富的……”

謝長生虛弱道:“獎勵你去當營銷號,造謠一條五毛錢。”

顧緋猗:“……”

他輕笑一下,驀地加快手下速度。

這下謝長生真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白光乍現時,他身體不由自主地弓起,報複性地咬住顧緋猗肩膀。

他聽到顧緋猗在他耳邊舒爽的歎氣聲-

謝長生被顧緋猗清理好身體後,趴在椅背上呆坐了很久。

顧緋猗給他喂了些糖水,見他恢複了些力氣後,又叫人送來了飯菜。

飯菜均是謝長生的口味。

偏硬些的飯,多肉少菜,帶一些甜口。

顧緋猗道:“時間太晚了,吃多容易積食,小殿下少吃一些。”

可偏偏他往謝長生口中喂飯的動作卻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等謝長生把飯菜吃光後,顧緋猗這才意猶未儘地停下來。

顧緋猗等下還有事要忙,叫了軟轎送謝長生回宮。

守在門口的陽蘿正百無聊賴地和馮旺搭話——說是搭話,其實也隻是一個說、一個沉默。

等聽到裡麵動靜,陽蘿鬆了口氣,心道自己總算是不用對著悶葫蘆念經了。

一回頭,卻嚇了一跳。

她家的漂亮小殿下已經從頭到腳換了一身出來。

身上的衣服褲子,竟全都是顧緋猗的。

大了一圈的衣褲,鬆鬆垮垮地掛在謝長生身上,像被彆人擁抱在懷裡似的。

謝長生解釋道:“剛才有個八十歲的老頭闖進來,吐了我一身,我沒辦法,才換了衣服。”

陽蘿:“……”

她眼睜睜看著站在謝長生身後的掌印大人臉黑了一圈。

陽蘿忙讓謝長生上了軟轎,又仔仔細細地轎子周圍的簾子全都掩了起來。

等回宮後,陽蘿收到了顧緋猗讓馮旺送來的一個盒子。

方方正正的,檀木的,盒子。

陽蘿臉都白了。

——掌印這是什麼意思?

聽說有地方的風俗是人死後,將人燒成灰,裝在這麼一個小盒子裡。

因她見到了掌印和小殿下的事,所以才送了她這樣一個裝骨灰的盒子?

她該感慨掌印的貼心嗎?竟送了她最愛的檀木。

陽蘿眼淚都要掉下來時,謝長生卻好奇地湊過來。

他將盒蓋取下,緊接著,長長地“哇”了一聲。

那竟是擺放得整整齊齊的一盒金錠子。

“好多啊。”

謝長生用指頭數:“一、二、三、四、哥、爸、爹、爺……”

陽蘿:“……”

還有這種計數方法?

她又激動又開心,簡直不知道怎樣表達自己的心情。一時也忘了禮數,抓起兩隻沉甸甸的金錠子就要往謝長生手裡塞。

謝長生強忍著扯開自己口袋,讓陽蘿把金錠子放進去的衝動,戀戀不舍道:“我要瓜子,不要金子!”

陽蘿噗嗤一笑,倒真的毫不客氣地往他手中塞了一把瓜子。

謝長生嗑完了那一大把瓜子,摟著歲歲倒在床上。

感覺還沒睡著,就聽外麵傳來走動的動靜。

陽蘿叫他起床:“小殿下,準備出發了。”

謝長生是沒想到自己穿越了還要早八。

他痛苦地從床上起來,爬著吃了早餐,爬著上了軟轎,又趁著老皇帝沒來,在宮門口爬著撞向百官。

把人都撞得人仰馬翻後,謝長生的精神狀況總算是變得良好了一些。

謝長生正坐在地上平複呼吸,卻聽有人叫自己。

“小傻子。”

謝長生回頭,看到謝鶴妙和方綾。

今日天氣好,兩人都穿著春日便服,一紫一藍,一雍容一清朗,說不出的養眼。

謝鶴妙伸手,拎著謝長生的後領把他提起來:“你怎麼又在亂爬?”

謝長生道:“自己的睡眠不足固然失敗,但彆人的精神飽滿更讓人揪心。”

謝鶴妙:“……”

方綾:“……”

謝鶴妙笑著鬆開謝長生,順手給他整理了一下被自己揪亂的衣領,對方綾道:“瞧瞧我家小傻子這境界,都能去和方老夫人常誇的那位高僧論禪了。”

方綾:“……”

他竟認真思索了一下,繼而搖頭:“還是算了吧,那位高僧都快九十歲了,還是彆折騰他老人家了。哦,對了。”

方綾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隻桃子,彆著臉拋給謝長生:“給你的。”

謝鶴妙“唰”的一聲打開扇子,搖來搖去,眯著眼看看方綾,又看看謝長生,再把目光落回到方綾身上。

他笑道:“哦,原來本王沒有。”

方綾又摸出一隻桃子遞給謝鶴妙:“有的。這是二殿下的。”

“不了不了,”謝鶴妙的扇子搖得更歡了,他睨方綾一眼:“不愛吃桃子,甜,太甜。”

方綾聽出謝鶴妙似乎話裡有話,收回桃子,眼觀鼻、鼻觀心,安靜地裝死。

謝長生看謝鶴妙,突然問:“二哥哥,今天有那麼熱嗎?還是你扇扇子隻是為了耍帥?”

謝鶴妙:“……”

他收起扇子,順手在謝長生頭頂用力敲了一下-

又等了一會後,謝澄鏡和其他留在京中的臣子前來送行。

謝長生是真有點舍不得謝澄鏡了。

掛在謝澄鏡後背上,一口一個大哥哥地叫。

謝澄鏡也看出來謝長生的不舍,笑著安慰他:“等你們回京,大哥親自……”

謝長生忙捂住他的嘴,止住了謝澄鏡的話後,他長長鬆了口氣。

謝澄鏡、謝鶴妙和方綾三人都奇怪地看著謝長生,不知道他這個舉動是有何意。

“大哥哥,我剛剛救了你一命你知道嗎?!”

謝長生拍著胸脯:“我幫你拔掉了flag!”

謝澄鏡茫然了一瞬。

“哦,還有。”謝長生補充:“除了flag,剛剛還不小心拔掉了大哥哥你兩根頭發。”

眾人:“……”

四人湊在一處說說笑笑了一會,老皇帝和皇後便乘龍輦來了。

顧緋猗就跟在他們身側,目光掃視一圈後,定在謝長生身上。

謝長生朝他招了招手,顧緋猗便挑著嘴角笑起來,對他和另外三人點了點頭。

老皇帝急著去找他的江南美人,連禮官送行的話都隻聽了個開頭,便催促眾人動身。

謝長生再次對謝澄鏡告了彆,鑽到馬車裡,摟著歲歲補覺。

正睡得香,一人卻掀開車簾,上了車。

謝長生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歲歲拚了命地要從自己懷裡往外爬。

於是謝長生便知道了,來人是顧緋猗。

顧緋猗走到謝長生身旁,把他的小腿抬起來,給自己騰了個位置,又把謝長生小腿搭在他腿上。

坐穩後,他伸手掀開謝長生領子看了看,笑道:“玉凝膏還是好用,昨天剛留下的印子,今天就看不太清了。”

謝長生問他:“所以玉凝膏的專利能到底能不能給我?不能也沒關係,過了這個村,我在下個村等你。”

顧緋猗:“……”

他失笑,拿過旁邊的毯子蓋在謝長生身上,大掌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謝長生的腰:“再睡會吧。”

謝長生打了個哈欠,閉上眼,又泛起了迷糊。

卻聽外麵突然一陣騷亂。

馮旺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爺,陛下遇刺。”

謝長生一下子就支棱了。

他彈跳著坐起,捂住嘴巴。

顧緋猗應了聲,卻什麼都沒說。

看他不緊不慢的樣子,謝長生反而著急了。

他掀開車簾,身體越過顧緋猗的腿,問馮旺:“有……有康複的可能嗎?”

顧緋猗:“……”

馮旺:“……”

顧緋猗拍了拍謝長生因跪坐而翹起的屁股,道:“陛下不會有事的。”

護衛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著,就算對方是驍勇善戰的遊騎兵,也要打上一會才能攻破。

單單一個刺客,哪有那麼容易能殺死老皇帝?

顧緋猗問馮旺:“刺客呢?”

馮旺道:“已被當場斬殺。”

顧緋猗嘖了一聲。

能做出當街刺殺皇帝一事的人,雖有勇無謀,卻也值得一聲“膽量驚人”,若還活著,顧緋猗一定會收攏此人。

馮旺又道:“隻是陛下受了驚嚇,臉色煞白,不肯再走,急著要見掌印。”

顧緋猗笑一下,卻伸手拿過一塊梅花酥,細細嚼著。

他慢悠悠吃完了梅花酥,才道:“咱家現在過去。”

下了馬車,看著前方停下的龍輦,顧緋猗心中道了一句可惜。

也不知是在可惜那死掉的刺客,還是在可惜老皇帝沒能死成。

亦或是兩者都有。

他朝龍輦走,又想起來什麼,吩咐馮旺:“彆忘了給那刺客收個屍。”

馮旺應下。

第 62 章 紅色,代表著毀滅

因當街遇刺,老皇帝受了不小的驚嚇。

他蒼白著臉色,想到剛剛那持著匕首、滿臉猙獰,口中大喊大叫著臟話朝自己刺過來的刺客——他手中的尖刀都已經舉到自己身前,險些就要劃破他的衣袖。

雖說曾經在戰場上時也曾有過九死一生的時刻,但現在他的心境早已不一樣。

自從有過身體虛弱疼痛到躺在床上怎麼都起不來的經曆後,他隻想煉出仙丹,長命百歲地活著。

回憶著剛剛的驚險時刻,老皇帝越想越後怕,心中竟萌生了退意,大有直接打道回府的意思。

可……

這才剛出宮,還不到一個半時辰呢。

雖之前也有過因他心情或身體不佳,各類儀式突然取消的先例,可顧緋猗早已聯絡好了各地行宮,還有這百官……

老皇帝不想在這麼多人麵前丟了麵子。

且。

老皇帝實在想去江南,找到屬於他的絕色美人。

不然他實在不甘心。

正想著,卻見一暗紅人影朝自己走來。

老皇帝忙抬頭看向來人:“緋猗……”

顧緋猗掃了一眼老皇帝臉色,看他麵色蒼白、卻緊抿著唇,便知道老皇帝停下的理由和他猜想的一樣——既害怕,又賊心不死。

顧緋猗心底輕嗬一聲,麵上卻分毫不顯。

“陛下,”顧緋猗示意老皇帝懷中的那位美人退下後,走上前,輕聲對老皇帝說了什麼。

老皇帝聽著,眼睛愈發亮了。

等顧緋猗說完,老皇帝的眼睛已經亮了起來,蒼白的臉也重新有了血色。

他撫掌道:“好,好好!就按緋猗說得做!”

又道:“賞黃金千兩!”

顧緋猗笑著謝過-

不遠處。

謝長生從車窗探頭出去看了一眼,見南下的隊伍重新開始移動起來,倒沒什麼意外。

原書中寫過,老皇帝南巡,也正是顧緋猗的機會。

他借著老皇帝南下,在整個京城進行了一次大換血。

皇宮內外、太子府上、謝鶴妙的王府、文武百官……

這麼難得的機會,必然不能輕易就讓老皇帝回到京城。

隻是謝長生很好奇,老皇帝都害怕成那樣了,明顯已經萌生了退意。顧緋猗到底是怎麼勸說的老皇帝,讓老皇帝同意繼續南巡的?

等當天晚上抵達了行宮的時候,謝長生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

他吃過了飯,正在行宮住處的小院子裡邊溜歲歲邊舒展自己因坐了一日馬車而疲乏的身體。

顧緋猗來了。

他手中拿著一個包裹,示意謝長生隨他進屋。

進屋後,顧緋猗屏退了周圍伺候的宮人,把手中包裹遞給謝長生。

謝長生沒立刻打開,興致勃勃地猜起了裡麵的東西:“你捏的泥人?話本?難道是吃的?哦,我知道了,一定是航空母艦!”

顧緋猗:“……”

什麼東西?

他伸手打開包裹,

裡麵竟是一套衣服。

這衣服布料粗糙,

樣式簡單。

甚至謝長生一眼瞧到了袖子上的一個破洞。

謝長生麵色茫然地看看衣服,

再看看顧緋猗,

再看看衣服。

顧緋猗最見不得謝長生這幅傻呆呆的表情。

每次見都忍不住想笑。

他狹長眸中笑意加深了一些,道:“勞煩小殿下換上。”

“為什麼?”謝長生問:“角色扮演?農夫與蛇?那我要演蛇!”

顧緋猗:“……”

他伸手揉了揉謝長生臉頰上的軟肉:“等下次有機會再讓小殿下咬,今天時間來不及了。”

他一邊替謝長生展開那衣服,一邊解釋道:“因陛下遇刺一事,南巡隊伍恐不安全。陛下決定將南巡隊伍分成兩支。”

一支扮成平民,暗中趕路,微服私訪。

一支則找人扮成老皇帝,大張旗鼓吸引視線。

謝長生這才明白過來顧緋猗是怎麼讓老皇帝同意繼續南巡的。

原來是借了“微服私訪”的美名。

謝長生扮傻要求顧緋猗又給自己講了兩遍,正要顧緋猗再解釋第三遍的時候,顧緋猗抬腿在他屁股上踢了一下:“彆問了,小畜生,給咱家老老實實地去把衣服換了。”

謝長生拿著衣服無聲地罵罵咧咧地鑽到了屏風後。

他一邊研究手裡的衣服,一邊終於問出了想問的問題:“那二哥哥和我一起嗎?”

顧緋猗的聲音從外麵傳來:“二殿下在另一支隊伍裡。”

謝長生又問:“那方綾哥哥在嗎?”

顧緋猗聲音中多了些涼涼的笑意:“給你吃甜桃子的方綾哥哥也在另一隻隊伍裡。”

謝長生:“……”

他道:“那我也要去另一隻隊伍裡。”

“去陪二殿下,還是去陪方小侯爺?”

顧緋猗輕輕笑起來,謝長生聽到有腳步聲朝屏風的方向走。

謝長生剛胡亂把衣服套上,顧緋猗就繞了過來。

許是因為從未穿過這樣的衣服,一身布衣被謝長生穿得亂七八糟。

布衣樸素,偏偏襯得謝長生那張臉如花一般豔。

顧緋猗幫謝長生整理整齊了衣服,又幫他挽了個普通發髻後,到底沒忍低下頭親親謝長生唇瓣。

很輕柔的力度,柔和的眼神。

可謝長生總覺得顧緋猗好像下一秒要咬上自己一樣。

顧緋猗捏捏謝長生臉頰,笑道:“可惜,小殿下隻能在咱家身邊陪著。”-

謝長生隻來得及和謝鶴妙、方綾匆匆道了個彆,就要離開行宮。

謝鶴妙看著穿著布衣的謝長生,吊兒郎當地笑:“哎呀,這是誰家的小少爺流落在外了?哦,是我們家的啊。”

說著,謝鶴妙又轉頭問方綾:“這麼穿還怪好看的,是吧?”

方綾繼續眼觀鼻、鼻觀心地裝死。

謝鶴妙解下腰間玉佩,又不由分說拿了一包鼓囊囊的碎銀塞

到謝長生手裡,問:“記不記得你變傻以後,二哥第一次帶你出門,對你說了什麼?”

謝長生緊皺著眉回憶了一會,啊了一聲:“要跟陌生人走,要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謝鶴妙:“…………”

方綾深吸一口氣。

顧緋猗走過來,對謝鶴妙笑道:“二殿下放心,咱家定會好好看護小殿下的。”

說話的時候,顧緋猗的大掌撐在謝長生腰上,用手指揉了揉謝長生腰窩。

謝長生嚇了一跳,心跳驀地快了一拍。

顧緋猗卻已收回手。

在知情人的目送下,微服私訪的隊伍連夜出發。

雖說是微服私訪、一切從簡。

但老皇帝自然是吃不得苦的。

隊伍裡共有五十餘名護衛扮作家仆,百餘名暗衛扮作同路人從旁守護。

老皇帝帶著皇後、洛常在和懷孕的徐美人,顧緋猗扮作謝長生的教書先生。

老皇帝自己則給自己捏造了個被人陷害的落魄富商的名頭。

老皇帝穿著布衣,顯然對微服私訪興致勃勃。

他心情不錯,連帶著和謝長生講話的時候都是帶笑的:“長生,若是遇到人千萬不要亂說話,你……”

老皇帝說一個字,謝長生就哭一聲。

老皇帝還以為謝長生是故意搗亂,皺著眉要訓斥,卻見真的有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謝長生眼睫往下滾。

老皇帝再說話也不是,怒也不是,隻覺得好心情少了大半,揮揮手打發謝長生回馬車了。

馬車一共隻有四輛。

一輛給老皇帝和他的妃嬪,兩輛給官職大的隨行官員,剩下一輛就是給謝長生和顧緋猗的。

謝長生在馬車上坐了沒一會,顧緋猗便來了。

這輛馬車比起謝長生之前的小了不少,比顧緋猗那輛也要狹窄一些。

兩個人肩並肩坐著擠,顧緋猗便讓謝長生坐在他腿上。

坐穩後,顧緋猗捏著謝長生的下巴讓他低下頭來,仔細瞧著他的眼睛。

就掉了那麼幾滴淚,眼睛到現在還是紅的。

不止眼睛紅,鎖骨、手腕,和布衣布料摩擦的地方也泛著微微的紅。

“小殿下還真是細皮嫩肉。”顧緋猗調侃道:“被磨一下要紅,被親一下也要紅。”

謝長生道:“紅色,代表著毀滅!藍色,代表著冷漠!橙色,代表著憤怒!白色,代表著虛無!黃色,發給我!”

顧緋猗:“……”

眼看謝長生還要再說,顧緋猗直接吻住謝長生眼睛。

謝長生便安靜下來。

顧緋猗輾轉反側地吻著謝長生的眼睫,直到變得濕漉漉的,這才鬆開。

他額頭抵著謝長生的額頭,問他:“小殿下很討厭他?”

“誰?”

“陛下。”

謝長生恍然地“啊”了一聲,卻因不知道顧緋猗為什麼要這麼問,有些拿捏不好自己要怎麼回答。

便隻有擺出一副呆滯的表情,看著

顧緋猗。

好在顧緋猗也不是真的需要一個答案。

他笑了一下,慢悠悠說出二字,也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謝長生說的:“彆急。”-

微服私訪的隊伍趕了大半夜路,來到二十幾裡外的一家客棧。

客棧房間隻剩了兩間。

皇帝和妃嬪們一間。

謝長生和顧緋猗、以及三位因腰疼實在無法再去彆處尋客棧的老臣一間。

謝長生倒是沒什麼,顧緋猗臉卻是黑的。

那三位老臣軟聲哄著這位陰晴不定的掌印大人,連聲說自己喜歡睡在地上,讓掌印和小殿下睡床上即可。

那位姓孫的戶部侍郎還特意放低聲音去哄顧緋猗:“掌印,知道您不喜與人同榻,可那位再怎麼說也是皇子,委屈您將就一下。”

顧緋猗定定看著這位戶部侍郎,淺色的眸在搖曳的燭火中閃爍著奇異的光澤。

孫侍郎出了一身的冷汗,忍著腰疼想要給顧緋猗行禮,卻聽顧緋猗輕笑一聲。

“時間晚了,諸位大人休息吧。”

房內三位老臣互相對看一眼,總覺得顧緋猗這會兒好像比剛才愉悅了許多。

作者有話要說

顧緋猗:暗爽

長生:暗暗不爽

第 63 章 未過門的

三位大人鋪床的時候,顧緋猗朝謝長生走來。

他道:“咱家隻有委屈一下,和小殿下同床了。”

“不行!”謝長生道:“你不能受這樣的委屈!我去地上和爺爺們睡!”

說著就要往床下躥。

顧緋猗:“……”

平時迷迷糊糊的,這會兒倒是怪有邏輯的。

他伸手橫在謝長生腰前,把他攔下。

因顧緋猗是背對著三位老臣,他也沒刻意隱藏臉上的愉悅。

他笑著用指腹揉了揉謝長生唇瓣:“咱家委屈一下,小殿下也委屈一下,我們二人都委屈一下,今夜同床睡。”

謝長生:“……”

他實在不知道顧緋猗有什麼委屈的。

在他看來,顧緋猗這波簡直是秦始皇吃花椒——贏麻了。

謝長生後撤一步,關切地看著顧緋猗。

雖未講話,但滿臉都寫著:“你沒事吧?”

顧緋猗麵上卻笑容更大,隻是道:“咱家伺候小殿下更衣。”

他給謝長生拿了柔軟的寢衣,又用溫水打濕棉巾,幫他擦了手臉。

屋內的三位老臣看著顧緋猗連漱口水都要為謝長生準備好,互相對視一眼。

雖不知顧緋猗做這些事有無深意,是否是在做給他們幾人看。

可權傾朝野的掌印大人竟會伺候那癡傻的小殿下到這種程度,且並無一絲不耐,也實在是令人佩服其隱忍能力。

顧緋猗把謝長生發髻放下後,幫他梳了梳發,又叫馮旺送來了嶄新被褥,鋪在床上,這才調暗燭火,躺到床上。

他見謝長生挨牆躺著,離自己有些距離,下意識嘖了一聲。

接著傾斜身子伸長手臂,下意識要把謝長生摟到身邊。

可手都碰到謝長生肩膀了,卻又想起下麵地上還睡著人,又是嘖了聲,沉著臉躺了回去。

顧緋猗躺回去後,謝長生聽到一陣輕輕的、被褥悉索的聲音。

接著,一隻冰涼的手鑽到謝長生被窩裡,找了兩下後,抓住謝長生的手,指尖蹭了蹭謝長生的指尖後,又反手扣住他十指。

三位老臣勞累奔波了一天,很快打起了呼嚕。

他們的呼嚕聲和窩在牆角的歲歲在睡夢中發出的哼唧聲配合得很好,謝長生聽著也很快就有了困意。

謝長生這一覺睡得無比安心。

畢竟房間裡還有彆人在,他也不用擔心顧緋猗在他睡覺的時候,突然在他身上留下一串吻痕——不是謝長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這事顧緋猗沒少乾-

翌日謝長生醒來,是聽到了雨水打在窗戶上的聲音。

他睜開眼,顧緋猗已經不在了,三位老臣還剩了兩個,仍睡著。

應該是時間還早。

謝長生精神不錯,打了個哈欠起了床。

他洗漱一番後,帶著歲歲下了樓。

一樓大堂已有不少人,除去一些正常住宿的客人外,大多是昨夜去了彆處的官員和侍從,正在等老皇帝。

見謝長生下樓,陽蘿立刻上前。

“小殿……”說了一半,陽蘿生澀地改口:“小少爺,這裡坐,早上吃包子可行?”

謝長生問:“如果外麵有一張皮,裡麵有陷的就是包子,那餃子、餛飩、春卷是不是也可以改名叫包子?”

頓了頓,他又問陽蘿:“那人是不是也能叫做包子?”

陽蘿:“……?”

啊??

不久後,謝長生一邊啃著包子,一邊向外張望著。

春雨順著房簷淅瀝瀝地落下,劈啪砸在地上。

因時間還早,又是陰天,空氣中有些白霧;

在清爽的空氣味道中,有商販推車過來,支起了攤子。

煙火味十足。

謝長生瞧著,嘴角也帶出了一些笑意。

但笑了一半,又擔心起今天潮濕,謝鶴妙會不會腿痛。

吃過飯後,謝長生找陽蘿要了把傘,摟著歲歲舉著油紙傘來到雨中。

他湊到各個攤前,興致勃勃地去看對方賣了什麼。

走得稍微遠了一些後,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謝長生還以為是侍衛來告訴自己不要走得太遠,一回頭,卻看到一個麵生的男人。

這男人三四十的年齡,麵相頗有些滄桑狡詐,卻對謝長生擠出了和善的微笑。

“小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謝長生昂頭,呆呆地看著油紙傘上的花紋。

直到男人等得都有些不耐煩了,又叫了他幾聲,謝長生才回神:“不是。”

男人又問:“那小公子是哪兒的人?”

謝長生又低下頭,呆呆地看著歲歲毛茸茸的頭頂。

好半天後,他對男人道:“忘了。”

男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卻笑得更友善了。

他問:“方才看到小公子在吃包子,包子好吃嗎?”

男人深吸一口氣,已做好了謝長生再發呆良久的準備。

卻沒想到這次謝長生答得很快。

他道:“好吃!”

男人臉上笑容更大:“那你還想不想吃更多比包子還好吃的東西?”

他對謝長生招招手,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叔叔帶你去個地方,有更多更好吃的,你這輩子都沒吃過的東西!”

哦。

謝長生這會兒總算是明白了。

這男人應該是個拐子,看他傻,來騙他來了。

想到那個“少女拐賣了要拐賣她的人販子”的新聞,謝長生有點躍躍欲試。

可是他把這男人賣給誰呢?

這是個大問題。

謝長生絞儘腦汁地想著,這次發呆的時間有點長,男人終於不耐煩了。

他伸手要拉謝長生。

一隻手卻從旁抓住他的手。

男人嚇了一跳:“做什麼?!”

謝長生回過神,招呼道:“馮旺叔叔。”

又看向男人身後的那個人:“顧……哦,顧夫子。”

男人回頭,便看到一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地方,冷玉一般的容貌,臉上帶著冰冰涼涼的笑意,狹長的眸落在自己臉上。

雖是穿著布衣,但這長相,這身量,這氣度。

隻一眼,便能瞧出不是尋常人家。

男人的後背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冷汗浸濕了。

隻不過之前也不是沒發生過這事。

他撐著笑:“我隻是見這位小公子生得水靈,心中喜愛,所以才忍不住……”

男人的話還沒說完,顧緋猗嗤笑一聲。

他連話都不想和男人多說一句,隻是伸出手。

那隻大掌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玉白的肌膚下是淡色的青色脈絡。

中指上則戴了個略顯粗糙的,綁著紅繩的黃銅戒。

那隻手像是趕蒼蠅一樣,隨意揮動了兩下-

一個時辰後,老皇帝已經醒來,並吃好了早飯。

微服私訪的隊伍在雨中出發。

馮旺給顧緋猗送來了一大堆文書,又告訴顧緋猗:“早上那人是當地有名的賭鬼,把父母的棺材本都輸光了後,便動了拐人賺錢的心思。”

在謝長生之前,這人已經得手兩次。

一次是將一個九歲的女孩賣到了歌樓當歌女,一次是將一個剛滿一歲的男孩賣到了旁邊縣城的老爺家當兒子。

這次盯上謝長生,也是因為看謝長生長得好、人也呆,覺得容易得手且能賣個好價錢。

……至於怎麼問出來的?

簡單得很,宮裡的手段,那男人根本就連第一招也沒撐下去。

指甲還剩了兩個的時候,就已經全都說了出來。

得知了那兩個孩子的事情後,馮旺便叫人去把那兩個孩子接了回來-

聽馮旺說了一半,顧緋猗便沒什麼興趣地打斷了他。

“殺了麼?”

馮旺點頭,卻有點心虛:他知道顧緋猗一定想讓那男人走得再痛苦些,可那男人叫得實在難聽,他不堪其擾,到底給了他個痛快。

顧緋猗沒什麼表情地點點頭。

揮退馮旺,顧緋猗重新上了馬車。

拉開車簾,顧緋猗見到謝長生好奇的目光。

他不覺得自己算是做了件好事,也不覺得這些事應該告訴謝長生、以免他反應過來,後怕。

隻是把謝長生拉到他懷裡摟著,笑著在他耳邊吹了吹氣:“小殿下獨自出門才不到一盞茶功夫,也能招來旁人搭訕。”

謝長生歪了歪頭,避過耳邊來自顧緋猗的氣息。

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自己要被那男人拉住的時候,顧緋猗含著笑往男人身後走的樣子。

走的倒是挺好看的。

和男模似的。

謝長生收回思緒:“哈哈哈哈!!今天多一份拚搏!明天多八個男模!!”

顧緋猗:“……”

“那是什麼?”

話一問出口,顧緋猗便開始後悔。

沒等到謝長生回答,顧緋猗的頭已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果然,不出意外的,謝長生嘰裡咕嚕地吐出了一大串他聽不懂的話。

顧緋猗耐著性子聽了一會,隻覺得頭越發痛了。

他見謝長生沒有住口的意思,索性把謝長生的衣服往下拉了拉。

隔著褻衣咬了咬謝長生的胸口。

謝長生猛地安靜了。

顧緋猗的目的達到,笑著抬頭。

卻在看到謝長生緊閉的雙眼和微微蹙起的眉尖、隱約泛紅的麵龐時,眸光暗了暗。

顧緋猗不甚明顯的喉結微微滾動,卻顧忌著被旁人發現,不去吻謝長生的唇,溫涼的唇舌在沿著謝長生脖頸附近徘徊著。

因親吻吮吸而通過唇舌發出的濕潤聲響中,響起了顧緋猗含糊而柔軟的聲音。

“小殿下生得當真好看,也難怪有人來搭訕。”

“要麼小殿下扮個醜吧。”

“在臉上貼道傷疤,或是用灰抹在臉上。”

“……不不,咱家想到了。”

顧緋猗道:“小殿下扮作女人吧……穿上羅裙,梳起雲鬢,絕不會有人發現的……”

顧緋猗似乎有一瞬間陷入了他的想象中。他變得有些興奮,呼吸也有點急促起來。他用唇舌一點點潤濕了謝長生的衣服,又在恰好能夠被領口遮掩的地方吸咬出來了一個小小的紅痕。

謝長生聽到顧緋猗帶著些調笑的聲音:“若是旁人問起來,咱家就說……小殿下是咱家未過門的妻……”

作者有話要說

第 64 章 討個吻,竟然如此

謝長生臉上的熱度一下就燒起來了。

他板住表情,呆滯看向顧緋猗:“你真有文化,說了好多字,小夥子你是不是要考研啊?”

顧緋猗:“……”

謝長生往後退了退,頓時感覺到自己前襟被舔濕的衣服傳來一陣涼颼颼的感覺。

謝長生用力用衣服攏住自己,總算平複了那怪異的觸感。

他忍住再管顧緋猗叫歲歲的念頭,又道:“我有辦法了。”

顧緋猗眉梢揚了揚,問謝長生:“什麼辦法?”

“我可以演一個五十歲的阿姨!”

呆滯和興致勃勃這兩種截然相反的表情,在謝長生臉上卻融合得很好。

他那雙下垂的眼睜得比平時更大了些:“背景故事我已經想好了!哈哈哈哈!我單身帶一個娃,逢人就說其實我有三個孩子,隻是因為吃花生,三個孩子噎死了倆!我真傻,真的……”

顧緋猗:“…………”

他一時無言,卻偏偏莫名其妙被謝長生逗笑了一下。

顧緋猗伸手掐了一下謝長生側腰,點評道:“小畜生,慣會一派胡言。”

掐了謝長生一下,手卻沒拿開。

顧緋猗隔著粗糙的布料,伸長了手指去丈量謝長生的腰。

他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眼神卻有些放空——

剛剛對謝長生說的話,雖是出於調笑逗弄,顧緋猗卻忍不住在腦海裡描繪了謝長生扮作女子的模樣。

想必會很好看。

……先讓人去做幾套裙子好了。

等回去後,再讓謝長生換給他瞧。

這邊,謝長生不知道顧緋猗在想什麼。

隻知道顧緋猗的目光突然沉了下來,狹長的眸盯著他,像是野獸在盯著一塊鮮肉。

好在那目光並沒有持續太久,顧緋猗很快就收回了視線,伸手拿起一份馮旺送來的文書,垂眸看了起來。

雖顧緋猗並未避諱謝長生,甚至就把那文書擺在他和謝長生臉前,

但為了不讓顧緋猗起疑,謝長生還是把臉轉了過去,尖尖的下巴支在顧緋猗肩膀上。

他聽著外麵的雨聲,又一次想到謝鶴妙的腿。

還想到了留在京城的謝澄鏡。

雖原書中寫過,太子謝澄鏡留在京城監國,並未出現一點差錯,隻是因太忙碌,中途咳過一次血。

但畢竟現在的劇情和原書變得有出入了——

被更換過兩次的皇後、原書中未曾出現過的懷孕的徐美人。

謝長生怕出現什麼變故,捂著越思考越發熱的腦袋想了半天,突然開口:“顧緋猗。”

顧緋猗放下手中文書:“嗯?小殿下?”

謝長生衝著他嗬嗬傻笑了半天,直到顧緋猗因他這莫名其妙的笑伸手來擰他的臉,謝長生突然大聲喊:“我好想大哥哥啊!”

他睜大了一些自己那無神且混沌的眼,問顧緋猗:“我不在,萬一大哥哥遇到危險怎麼辦?”

他緊張

兮兮地掰著手指:“萬一大哥哥被蛇咬了、被熊啃了、被隕石砸了、被外星人帶走做實驗去了怎麼辦?”

顧緋猗:“……”

“小殿下的擔心真是毫無道理。”顧緋猗失笑:“太子殿下怎麼可能遇到這些事?”

謝長生“噢”了一聲,緊張的情緒被成功安撫下去。

他鬆了口氣,重新要往顧緋猗肩膀上枕,又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

他伸出小指,對顧緋猗道:“拉勾。”

顧緋猗看了看謝長生翹起來的小指,被逗笑起來。

他輕嗬一聲,也伸出尾指,在謝長生小指上勾了一下-

午膳時,老皇帝吃著隊伍裡禦膳房廚子給他做的山珍海味,其餘人則全數去了附近一家酒樓用餐。

這家酒樓並不算大,但因開在官道旁,店裡生意很熱鬨,各色菜式花樣也多,店主和夥計都很會說話,待人和善。

謝長生伸手去拿饅頭,卻被顧緋猗攔下。

他雖不好當著眾人的麵喂謝長生吃飯,卻開始為謝長生布菜。

每一口吃什麼、吃多少,全要經由他手。

等謝長生吃飽,顧緋猗遞了帕子給他擦嘴。

謝長生伸手接過手帕的時候,顧緋猗捏了一下他掌心,輕聲:“說‘謝謝夫子’。”

謝長生也學著他的樣子,輕聲:“不客氣。”

顧緋猗:“……”

他在桌下不輕不重地踢了謝長生一下。

“我可真討厭你們這些打不過就揚沙子的人!”

謝長生嘟囔了一句,道:“謝謝夫子。”

顧緋猗滿意道:“聽話。”

謝長生拿了幾塊自己剛剛就看中的肉骨頭,準備回車上喂歲歲。

他以為顧緋猗就跟在自己身後,可直到他把肉都喂歲歲吃完,顧緋猗也還沒回馬車。

人呢?

謝長生把頭探出車窗,卻剛好看到顧緋猗走過來。

四目相對,顧緋猗笑起來:“小殿下,探頭探腦地做什麼呢?”

謝長生問:“就憑你喜歡扮演夫子,不準我喜歡扮演成紅外攝像頭?”

顧緋猗:“……”

他上了馬車,讓謝長生坐在他腿上。

他用手揉著謝長生的後頸,久久無言,似乎在想著什麼;直到馬車緩緩發動,才突然叫他:“小殿下。”

謝長生看向顧緋猗。

顧緋猗笑著,可這笑容卻和平時的有些不同。

更大了些,也更真情實感了一些。

顧緋猗道:“方才在酒樓,有一位富商向咱家搭話。”

“那富商說,看咱家照顧小殿下,實在是個細心耐性的人。要把自家女兒許配給咱家。”

謝長生眨眨眼:“啊,然後呢?”

“然後……”

顧緋猗彎起狹長的眼:“咱家告訴他,咱家有婚配了……咱家那未過門的小妻子慣愛吃醋。”

謝長生又慢吞吞地“啊”了一聲。

顧緋猗盯了一會謝長生,見他一副呆滯的表情,沒有任何反應,突然輕哼了一聲。

他不滿道:“咱家是沒想到和小殿下討個吻,竟然如此費力。簡直是媚眼拋給瞎子看。”

他也不拐彎抹角了,按著謝長生的後頸,直接把他壓向自己:“小畜生,給咱家滾過來。”

一連幾天趕路,都是到半夜才停下住宿。

這個時候的客棧通常沒剩下幾間房間,留一間給老皇帝後,其餘人隻能拚拚湊湊地住,或是再去找其他客棧。

一連五天,謝長生和顧緋猗都是和最開始那三位腰疼的老臣住在同一間屋子裡。

這天晚上也是五人拚在一起住。

有另外三人在的時候,顧緋猗不會對謝長生做出太親昵的舉動。

也因此,謝長生通常能一覺睡到天亮、睡眠質量大大提高。

為表示感謝,他在三位老臣一人枕頭邊擺了個泥人,又和他們聊天。

“你們說,人吃了狗屎再拉出來,狗再吃了,狗在這個過程中算生產者還是消費者?”(注①)

“佛說前世五百次回眸,換來今生一次擦肩而過;前世五百次擦肩而過,換來今生一次相遇,這是否是一種量變引起質變呢?”(注②)

三位老臣:“……”

三位老臣本就不知道怎麼回答謝長生的提問,隻覺得稍一思考便開始頭痛欲裂;

有時候被謝長生逗笑,剛想笑,卻又感受到顧緋猗那邊傳來的涼颼颼的視線。

這下誰都笑不出來了,取而代之的,是額頭和身上的冷汗都在狂冒。

直到顧緋猗鋪好了床,沉聲叫謝長生去睡覺,謝長生離開後,三位老臣才長長鬆了口氣,渾身疲軟地倒在了枕頭上-

顧緋猗幫謝長生換好了寢衣,和他一左一右地躺在床上。

謝長生很快便睡了,顧緋猗卻睡不著。

不摟著謝長生,總覺得臂膀空落落的,再加上屋子裡有旁人在,他無法安睡。

這段日子以來,他都是晚上看書、白日馬車上補眠。

因睡不好,眼下已出現淡淡的青色。

也因此,總覺得心裡壓著一股無名火。

他借著燭光翻看著手裡的書冊,手指撚著書頁,突然謝長生打了個滾,手背碰到了一些他的腰。

顧緋猗揚了揚眉,低頭看向謝長生的手。

他掀開床幔,看了眼睡在地上的三位老臣,見他們確實已經睡著,便拉著謝長生的手,一點點把他拖過來,教他的手纏在自己腰上。

感受著謝長生溫暖的手臂,顧緋猗心地那股無名火下去了一些。

但很快又燒得更旺。

顧緋猗煩躁地輕嘖一聲。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想要和謝長生獨處,想要使勁吸咬謝長生的唇瓣,唇舌舔遍謝長生的身體。

聽他斷斷續續、悶悶的輕哼聲。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回憶著白日裡兩人躲在狹窄的馬車交換的那清淺的親吻解悶。

分明他不喜與人接觸的。

顧緋猗重新舉起書,空著的手落在謝長生散落在枕頭的頭發上。

他拎起一縷放在唇邊舔了舔,又一點點把謝長生烏黑的發繞到自己手指上,動作慢吞吞的,動作中流露出來的黏膩感讓顧緋猗自己都覺得心驚-

趕路枯燥,老皇帝開始不爽。

皇後、洛常在和徐美人他早就看膩了。

馬車也顛簸得他渾身疼。

吃不好、睡不好、沒有美人。

老皇帝心煩意亂,隻說要去附近的行宮歇息擺宴,修整兩日。

這會兒老皇帝倒是忘了自己為什麼要扮成落魄富商了。

他既開口,眾人自然沒有不聽的道理,微微調整了方向,朝著行宮趕路。

許是大家都累了,鉚足了勁頭想要儘快抵達行宮歇息,兩天的路程,直接用了一天多的時間便到了。

剛一進去,謝長生便聞到一股奇異的,很熟悉的味道。

見他抽鼻子,顧緋猗解釋:“這是硫磺氣味。這處行宮雖地方不算大,卻引來了溫泉水,小殿下晚些可去泡一泡。”

作者有話要說

注①、②:來自網絡

第 65 章 溫泉池

抵達行宮時是傍晚。

簡單休整了一下後,老皇帝張羅著要設宴。

隻是這晚宴比起之前,實在有些寒酸。

略顯狹窄擁擠的正殿,眾人緊湊地坐在一起,沒有樂師彈琴、沒有美人跳舞。

隻有洛常在一人賣力唱歌。

看洛常在賣力彈唱的樣子,謝長生有種看一百個老頭老太用點機放歌跳廣場舞的心酸感。

食物和酒水倒是管夠,隻是因匆忙,少了分精致。

老皇帝神色沉沉,明顯不滿極了。

謝長生倒是開心。

坐馬車坐太久,能有個平地歇上兩晚,心裡無比開心。

他兩耳不聞窗外事地兀自低頭、專心吃飯。

期間,顧緋猗為他送了一次乳茶、一次石榴。

等吃飽喝足後,謝長生抹著嘴抬頭,卻發現有不少人都在看自己。

那目光均帶著些考量-

眾臣這幾天跟著老皇帝趕路,晝伏夜出、顛顛簸簸,都被折騰得不輕。

現在靜下來,頭腦也總算都清醒了些。

一清醒,便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比如顧緋猗和謝長生。

兩人究竟是什麼時候關係變得這麼好的?

前有掌印帶小殿下赴宴、後有掌印當眾送食物。

這是否是一種暗示?

乳茶……

乳、通辱。

“故雖有名馬,祗辱於奴隸人之手。”中的辱字,釋有“埋沒”之意。(注①)

石榴又素有“吉祥平安”之意。

難不成……

掌印是在暗示,他看好的不是太子,而是這位被埋沒的,癡傻的小殿下?

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體弱的太子固然好掌控,可一個年幼的癡兒,不是更能讓掌印一手遮天?

可如果掌印真的想扶謝長生上位,又為何不趁機讓謝長生和老皇帝打好關係,而是放任他們生出間隙呢?

或者,其實是他們理解錯了。

“乳”,通辱。

不是埋沒,其實隻是侮辱的意思。

顧緋猗曾被謝長生當眾抽鞭辱罵,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

送給謝長生石榴,也隻是因為石榴有血一般鮮紅的顏色。

所以其實掌印是在提醒他們,他現在對小殿下好,隻是因為日後想要折辱他。

讓他們不要誤會。

眾臣緊抿著唇,目光中慢慢都是思索。

顧緋猗站在上首,將眾人臉上或惶恐,或思忖的表情儘收眸中。

他隻覺得好笑,輕輕勾起薄唇,對身旁小太監道:“去,再給小殿下送盤葡萄。”-

謝長生則完全不知道這其中暗流湧動。

他隻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在眾人的注視下,他伸手拿了一顆顧緋猗送來的葡萄。

把果肉放在盤子裡,把皮吃了。

就這麼津津有味地吃了四顆,突然他滿臉驚恐,揮舞著雙

手大叫:“吃錯了!”

眾人:“……”

啊……這……

還沒等眾臣反應過來,謝長生又一拍桌子站起身。

走到旁邊一個臣子桌前,拎起一塊肉,吃了。

再走到另一個臣子桌前,把他手中的筷子奪下來,扔了。

有人吃了一半的菜,被謝長生換到另一個人麵前。

有人空著的酒杯,被謝長生揣到他懷裡。

做完這一切,又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謝長生的動作堪稱行雲流水、絲滑無比。

眾人怔怔地還什麼都沒反應過來,謝長生就已經正襟危坐地回到了座位上。

還一臉氣定神閒地又往嘴裡塞了一隻葡萄皮。

眾人:“……”

眾臣瞪眼的瞪眼,扶額的扶額,忍笑的忍笑。

還有人學著謝長生,小口咬了一下葡萄皮,被澀得皺眉的。

上首的老皇帝直到這會反應過來謝長生剛剛都做了什麼。

他隻覺得丟臉,正要拍桌子讓謝長生滾出去:“你……”

卻突然見門口跑進來一個小太監。

小太監通報道:“皇上,二殿下來了。”

小太監的話音剛落,就見一穿著紫衫的人此起彼伏地走了進來。

正是謝鶴妙。

他看起來有些疲憊,但臉上帶著些笑。

謝鶴妙給老皇帝請了個安,沒等老皇帝問他怎麼來了,謝鶴妙已經開口。

他笑著:“兒臣聽說父皇來行宮,怕父皇覺得無趣,連夜趕來給父皇送一份禮。”

他手一揮,立刻有樂師、舞女歌女輕盈入內。

樂聲響起、美人們舞成一團。

“好!好好好!”

老皇帝的眼頓時亮了,他細細打量著謝鶴妙,好像是第一天認識他一樣:“鶴妙有心了。”

謝鶴妙謙虛幾句,走到謝長生旁邊。

謝長生左側是無人的,右側則不遠不近地坐著一個穿紫衫的年輕臣子。

謝鶴妙不坐無人的左側,偏偏要坐在謝長生右邊。

他在中間加了個桌子,把那臣子擠走後,望向謝長生。

他問:“小傻子,二哥方才瀟灑麼?我可是聽到父皇要訓你,連傳召都沒等,立刻進來的。怎麼樣,是不是救了你?”

謝長生使勁點頭。

把自己點頭到頭暈後,他又向謝鶴妙道謝:“救命之恩,湧泉相報!二哥哥請我吃全家桶,再請我吃冰激淩,再送我兩箱金子,再……”

謝鶴妙:“……”

敢情他救了人,還要他來湧泉相報啊?

謝鶴妙又氣又好笑,抬手在謝長生頭頂敲了一下:“可快閉嘴吧,彆把你二哥氣死了,小傻子。”

謝長生哦了一聲,但沒有閉嘴。

他問謝鶴妙:“方綾哥哥呢?”

謝鶴妙揚了揚眉:“方綾要是知道你這麼關心他,會不會半夜躲在被子裡麵偷笑出聲?”

又道:

“他沒跟著一起來,怕人太多引人注目,就隻有我一個過來了。”

說著,謝鶴妙突然又想起來什麼,從袖中拿出一封信,問謝長生:“對了,小傻子,你的信我倒是收到了,關鍵是寫的是什麼啊?”

謝長生給了謝鶴妙一個既呆滯又鄙夷的眼神,伸手接過那封信。

他展開,用手指點著上麵的一個個小黑點,給謝鶴妙念:“二哥哥,我想你了,現在在下雨,你的腿疼嗎?”

謝長生念完,謝鶴妙卻安靜了。

他抿著唇,看向謝長生。

他那雙和謝長生有些像的下垂眼中流露出了一些感動和溫柔的情緒。

但很快,那些情緒被謝鶴妙不自在地隱藏下去。

種種情緒過後,謝鶴妙的表情最終定格成皺眉疑惑、哭笑不得。

他問謝長生:“小傻子,你二哥是腿不好,不是眼睛不好!這信紙上隻有四個墨團,怎麼可能有那麼多字!”

他這問題似乎把謝長生問住了。

謝長生發呆地看著信紙上的四個墨團,沉思良久後,深沉地告訴謝鶴妙:“簡練了……魯迅先生說過:濃縮的都是精華。”

謝鶴妙:“……”

聽不懂。

兩隻耳朵都聽不懂。

謝鶴妙伸手拿回那封信,小心地裝回到信封中,又揣回袖子裡,對謝長生無奈歎氣:“算了,二哥讓讓你,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老皇帝吃飽喝足、耍起了酒瘋,胡亂說著自己當年在戰場上殺敵的事情。

謝長生聽得頭痛,不願多待。

謝鶴妙看出他的煩躁,隻道:“這裡沒你的事了,二哥在這就夠了。小傻子,去玩吧。”

謝長生感動地再次向謝鶴妙道謝:“救命之恩,湧泉相報!二哥哥請我吃全家桶,再請我吃冰激淩,再送我兩箱金子,再……”

謝鶴妙:“…………”

所以說,這不是報恩,而是報複吧?

謝長生躲過謝鶴妙打過來的手,起身溜出大殿。

他找到守在外麵的陽蘿,從她懷裡接過歲歲,拿出藏在袖子裡的小肉排給歲歲吃。

等歲歲吃飽後,謝長生帶著歲歲散了散步、消食。

他不知不覺走到一個小院裡。

這處小院不知是做什麼的,隻是有些像是安妃的住處——有幾顆桃樹正開了滿冠的花,灑了一地的花瓣。

謝長生遠遠看到有一抹深紅的身影朝自己走。

他從地上撿了朵花,藏在身後。

等顧緋猗過來的時候,他道:“伸手。”

顧緋猗看著謝長生,緩緩把手掌在謝長生身前攤開。

他笑著問:“可是小殿下要給咱家的信?小殿下這信送了一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輪到咱家。”

謝長生把那朵粉白的桃花放到顧緋猗掌心,神秘道:“這是能讓你隱身的法寶,好了,現在我看不到你了,你快脫光衣服跑一圈。”

顧緋猗:“……”

他看起來有這麼好騙?

他低頭掃一眼那朵小花,

遞至唇邊,

又輕又快地碰了一下花瓣,

又抬手彆到謝長生耳邊。

顧緋猗笑道:“小殿下的身子生得好看,

還是小殿下來脫吧。”

謝長生:“……”

他搖搖頭:“什麼脫啊脫的,聽起來好不文明,罰你再給我兩箱金子。”

顧緋猗麵上的笑容加大了些。

“好。”他道:“等回去咱家就送給小殿下。”

他微微伏身,唇湊近謝長生耳邊,輕輕往他耳朵上吹了口氣:“既是給小殿下下聘禮,要多少箱金子,咱家都有。”

又咬了下謝長生耳尖:“溫泉已經收拾好了,勞駕小殿下移步。”-

把謝長生領到溫泉池的房間裡,顧緋猗有事先離開了,謝長生讓所有人去門外等著,自己獨自一人留在了房間裡。

他打量了一下。

這行宮的溫泉比起現代的溫泉,要小許多。

由雪白的玉石砌成的橢圓形的一個小池子,滿打滿算,估計最多也就能容十人。

但布置得很漂亮。

氤氳溫暖的水汽中,屏風、紗賬層層疊疊。

角落裡有翠竹、花瓶裡插著一枝粉桃花。

謝長生一件件把自己衣服脫下來,擺在旁邊矮凳上後,模仿跳水運動員,筆直地蹦到了水裡。

溫泉水熱度正好,恰好介於有點燙和快要能把人燙熟了之間的巧妙溫度。

溫熱的泉水在瞬間包裹住了謝長生的全身。

謝長生隻覺得自己這段時間以來全身的疲勞都被洗刷一空。

謝長生舒服的長長長長的歎了聲氣。

他坐著,扭著身體趴在岸邊,吃著宮人準備的放在岸邊的葡萄,渾身上下都有股說不出的輕鬆。

正覺得泡得差不多,準備出去時,卻聽屏風外傳來了腳步聲。

謝長生大叫:“有刺客!”

一道柔軟的聲音打斷他:“小殿下,是咱家。”

謝長生便換了個叫法:“有顧緋猗!”

顧緋猗:“…………”

顧緋猗不辨息怒地輕笑了一聲,繞過了屏風。

看清了謝長生的打扮後,顧緋猗眯了眯眼。

他問:“小殿下怎麼穿著褻褲泡?”

謝長生扯了扯自己的褻褲,神乎其神道:“哦,這是我新發明的方法——既然洗澡後要穿衣服,那麼我為什麼不穿著衣服洗澡呢?”

顧緋猗:“……”

“是麼?”

顧緋猗輕笑一聲,蹲下身,伸手托住謝長生下巴。

他用了些力氣,冰涼的手指扣在謝長生下巴的軟肉上,讓謝長生感受到了微微的痛意。

顧緋猗眯著狹長的眼睛,笑:“那咱家也試試。”

話音落下,他鬆開鉗著謝長生下巴的手,站起身。

接著,顧緋猗竟然連外袍都沒脫,直接踩著石階,一步步走到了溫泉水中。

溫泉水幾乎是瞬間浸濕了顧緋猗的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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