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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內

玩家論壇。

一股從未有過的巨大輿論浪潮洶湧直上, 幾乎就要將這核心位麵的天戳破!

而一切的起因,全都來自於一條帖子:

《七年過去了, 石碑的真相,你們還不敢公開呐?@鬼僧@千傀@聖徒》發帖人:【瘋冠】

這條帖子剛一出現就震驚了所有在論壇裡潛水的人。

原因無他,這一排看過去,四個代號隨便拎一個出來整個核心位麵都能抖三抖,更彆說四個排在一起的力度重量了!

所有人都以為,這是【瘋冠】對於三名大佬的一次挑釁,也沒細看這標題究竟在說什麼,就抱著興奮的吃瓜心態一股腦地點進了帖子裡。

可他們沒想到的是, 帖子的內容,卻讓整個核心位麵陷入了大地震!

[……天哪,我看到了什麼……有沒有人來告訴我,這帖子他媽的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石碑??!這是石碑上寫的內容?!]

[真的假的?有沒有勇士敢現在下樓看一眼,石碑真的被揭開了嗎?!]

[我以為南街石碑就是一個擺著好看的東西, 它怎麼, 它怎麼……]

[塔裡什麼時候有十層了??通關,離塔???不是, 不可能……這肯定是假的,我進塔這麼多年,就從來沒有聽過這個說法!]

[離塔??!啊啊啊啊啊啊啊原來還有方法可以離開這鬼地方嗎?!隻要登上十層就可以離開這裡, 再也不用做任務, 再也不用天天掙紮著生死了嗎?怎麼上去,啊啊啊啊啊我要瘋了,快來個人告訴我怎麼上去!!]

[哈哈哈哈哈, 入塔五年, 從最開始的雄心壯誌到現在的躺平擺爛, 本想著反正怎麼著都離不開,那高層低層也沒有什麼區彆,隻要足不出戶,與世無爭,低層的任務反而簡單,結果我現在躺平擺爛了三年,你卻告訴我這塔裡是有離開通道的??]

[瘋冠、瘋冠!!啊啊!我勸你今天發的這個帖子最好是真的,你不要給了我們希望,卻又告訴我們這是謊話,不然我真的會恨一輩子遺忘者的*尖叫*]

[兄弟們,現在我就要下樓親眼去看一看那石碑。哪怕下一秒兩大組織的炮火轟到我頭上,隻要這條消息是真的,那就不虧!誰敢和我一起下去?]

[我,算我一個!草,我他媽現在一口老氣憋在胸口,要是不弄清楚這件事情,我這口氣是不可能下去了]

[十層,十層……難不成就和我們一層升二層,二層升三層一樣,想要升到十層必須得達九層嗎?]

[下去的人呢?看到了沒啊?是真的嗎?急急急急!*尖叫*]

[啊啊啊啊是真的,是真的!石碑上的灰霧真的消失了(照片.jpg)(照片.jpg)石碑上麵有主神出品的防偽標誌,這真的是塔主立的碑,真的有人成功離塔過!!]

[為什麼這麼重要的石碑會被封印住?是誰乾的這種缺德事,我*你**,這種東西就應該在我們入塔第一天就給我們看到!]

[你知道當初我在高考前一天晚上忽然擄進塔的時候整個人有多絕望嗎,這裡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和平沒有安定,天天還**的要給主神打工,隔三差五地進副本作任務賣命……這種情況下,有離塔機製和沒離塔機製根本就是兩種生存狀態!]

論壇一時間變成了尖叫發瘋的海洋。

無數玩家傾瀉著此時或崩潰、或興奮、或憤怒的情緒,整個論壇鬨成了一片。

少數率先冷靜下來的玩家,開始注意到其中的細節。

[等等,【瘋冠】大佬在標題上艾特的三人,和石碑有關係嗎?“不敢公開”?什麼意思,難道……難道……就是他們布下的封印??]

[啊?啊??]

[不是,是不是有哪裡搞錯了,這、這……要是把雙方倒過來,那我立馬信,可是……你現在跟我說,【秩序之鞭】會長,【聖徒】大佬,會做出這種事??]

[我覺得肯定有其他原因,不然他們這麼做是圖什麼啊?!(崩潰)啊啊啊,鬼僧大佬我一直是你的鐵杆粉啊,今天我求求你出來說句話澄清一下好不好?]

[真可笑,在這種地方竟然都能見到好人變惡人,惡人變好人的一天……但如果是真的,那我宣布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最大的【秩序之鞭】+【匿名者】黑!]

[石碑上說通關離塔的人叫【先知】……這個代號有點眼熟,我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我記得!之前有大佬在查上世代論壇帖子的時候,一堆【巴彆塔】成員發的乾貨貼裡麵,出現名字最多的人就是他!]

[所以上世代的大佬們呢?傳說中還存在的【巴彆塔】成員們呢?出來說話啊!有誰認識他們?重金收購相關人員信息,隻要我能聯係上對方,五萬積分就歸你!]

[……]

塔內,從一層到八層的所有玩家都在激烈討論著這件事情。

越來越多的人為了驗證消息而走出白塔。

他們向來惜命,可在這幾乎就要顛覆他們世界觀的“離塔”二字麵前,哪怕是平時最為謹慎、最為膽小的玩家,此時也會變得瘋狂。

與此同時,南街。

奧古斯丁瞥見塔下鬼鬼祟祟地出現了幾名玩家的身影,他當即脫下外套往宗律頭上一蓋,遮住了過於豔麗的紅色身影。

宗律暫停了思考,疑惑地扭過頭去,看向奧古斯丁。

奧古斯丁對他溫和地笑道:“宗先生,塔裡很快就要亂起來了。一會兒南街估計會來不少人,我們先回去吧。”

宗律“噢”了一聲。

他十分敏銳地問:“這件事情對你們影響會很大?”

奧古斯丁帶著宗律往回走,歎氣:“會很麻煩……有些事情很不好解釋。”

他頓了頓,又轉而朝著宗律一笑,攏了攏套在宗律腦袋上的外衣,說:“不過宗先生不用擔心,這件事情,不會牽扯到您的。”

成人版的奧古斯丁麵對宗律時,態度總是非常柔和,就像現在這樣。

宗律總覺得自己像是被當做成了什麼需要保護的柔弱小卡,可他明明是一張超級凶猛的狠辣UR卡!

宗律嘟囔:“這有什麼好擔心的,我是擔心你們倆。”

他問:“我以前聽說玩家是沒有離塔方式的,你們把石碑的信息封印這麼久,就是為了隱藏這件事麼?……現在被瘋冠這樣公布出來,玩家們會覺得是你們一直在騙他們吧。所以很麻煩?”

奧古斯丁帶著他進入傳送區,選擇十一層。

奧古斯丁耐心地回答:“嗯。所以之後一段時間我可能不能常常來陪宗先生了,需要先想辦法把玩家的怒火壓下去。”

宗律:“需要我幫忙嗎?”

奧古斯丁搖搖頭:“不用,謝謝宗先生,這件事情我們可以解決的。這個隱患我們從幾年前就預料到了,提前準備過。”

宗律:“噢,好吧。”

既然奧古斯丁這麼說,宗律也就放下心來。他的心裡原本被好奇和擔憂所充滿,現在擔憂消除,好奇便難以抑製地膨脹起來。

宗律被送到11001門口,在奧古斯丁臨走前,他忍不住問:“所以你們當初為什麼要封印它?能讓我也知道一下嗎……我不會和彆人說的!”

奧古斯丁苦笑著注視著他,沒有拒絕他的要求,說:“因為這是個騙局,宗先生。”

宗律乾巴巴地盯著奧古斯丁,希望他能繼續說下去。

可是奧古斯丁的手環好巧不巧在這時候響了起來,宗律聽著奧古斯丁低聲回了幾句,就知道又是和石碑相關的事情。

……看起來真的好忙哦。

宗律非常善解人意,總算沒有在現在這種趕時間的情況下繼續追問下去,並主動給了奧古斯丁一個臨行前的鼓勵抱抱。

宗律:“行了,快去忙吧,等你們回來再說。”

金發青年的臉騰一下就紅了,眼睛彎得都要看不見。

他得寸進尺地蹭了蹭宗律的臉頰,像是一隻金色的毛茸茸小狗一樣,蹭在耳邊說:“宗先生還有什麼想知道的,等我回來再講給宗先生聽好不好?”

宗律:“(=^▽^=)好!”

奧古斯丁走了。

宗律回到房間開始看書,看了會兒,他躺到床上,左翻翻,右翻翻。又坐起來,直著坐,盤腿坐,歪著坐,倒著坐。又站起身,順時針轉轉,逆時針轉轉,抱著小精靈轉轉,跑門口轉轉……

小精靈被抱在懷裡,攬著宗律的脖子,疑惑不已地歪著腦袋。

可惡,不行啊,他還是很好奇!

抓心撓肺,渾身難受,恨不得下一秒奧古斯丁就回來繼續給他講故事。

可是他們要什麼時候才能把事情處理完,一天?三天?五天?一周?一個月?

等不到,根本等不到!

但是不行,它是一張成熟的UR卡,怎麼能敗在區區好奇心下呢?

他可不是一張好八卦的卡!

翻翻好友列表,長風又進副本做任務去了,要不還能叫長風上來,給他看看玩家論壇。

塔靈論壇……

宗律滿懷希望地進入,翻了翻,又滿懷失望地離開。

塔靈論壇現在最熱的話題,是塔靈排行的內部評選——這是在初賽結果的前提下,由塔靈研究協會內部成員組織進行的終輪評審。

終輪評審的結果,將直接決定最終的塔靈戰力榜排名。

宗律對此表示期待,畢竟他現在還沒出現在戰力榜上過,可是從初賽結果來看,在新的戰力榜上取得一個好名次應該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相比之下,他還是更關注當下的事情。

……石碑的事情和【先知】有關,【先知】又和【巴彆塔】有關,在他列表裡正巧有一位巴彆塔的好友【早八】。

要不……?

不不不,至少今天不行。

一張成熟的塔靈卡,怎麼能連幾天的好奇都忍耐不住呢?

宗律悄悄憋了一口氣,狠狠握拳,決定做好一張成熟塔靈卡。

……

西北區。

手持錫杖的男子神情漠然地站在半空中,他的腳下是一朵淺金色的蓮花。

而在他的下方,原本偌大的遺忘者總部建築,此時已經完全成為一片廢墟。

遺忘者唯二的兩名九層成員進了副本,整個組織上下沒有任何一人能夠擋住他的襲擊。原本待在西北區的遺忘著成員們,能夠逃得掉的早就已經沒了蹤影,逃不掉的,此時也已經不用再逃了。

【秩序之鞭】是首個得知消息後趕來的組織。

【倉金】來了,他跟在【毒醫】身後,見到戈封,麵色微白,老老實實恭恭敬敬地主動問好:“大師伯。”

戈封落到地麵,淡淡應了一聲:“嗯。”

【毒醫】上前,問的卻不是遺忘者總部的情況,而是:“他真的把石碑破了?”

戈封:“嗯。現在還不能確定他的真實目的,但毫無疑問這是‘祂’的意思……三個小時後回九層,去我家碰個頭,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告訴你們。”

毒醫:“好。辛先生不在的話……”

戈封挑眉:“現在我回來了,那我就是話事人。他不在,就沒有議事權。”

毒醫沒有異議:“好。”

戈封提醒:“這兩天可能會死不少人,管好你們組織的人。”

毒醫應下之後,帶著人走了。

緊接著來的是奧古斯丁。

奧古斯丁:“論壇已經炸了。現在從一層到八層全在亂,我們的人受到了一些騷擾。”

戈封:“他送回去了嗎?”

奧古斯丁:“當然。”

他頓了一下,嘴角露出淺淺的笑容:“他對我們的事情很好奇。”

戈封說:“他現在對什麼事都很好奇。”

奧古斯丁低聲問:“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帶他回去看看?”

戈封沉默了一下,說:“晚點吧,先把這件事壓下去再說。”

奧古斯丁毫不客氣地戳破:“你就是沒想好怎麼跟他說,也沒想好怎麼和他們說。”

戈封不吭聲。

奧古斯丁一揚下巴,轉開話題,示意了一下麵前的廢墟:“你動了他們,下個副本會很難辦的吧。到時撈你一手?”

戈封冷笑,踢開腳下一顆帶血的大石頭:“就一群雜魚而已,不至於。倒不如說我就想看看,我難得以本體出現,祂會怎麼對付我。遺忘者真的沒有任何動作?”

奧古斯丁搖頭:“沒有,現在從塔裡出來的全部都是普通玩家。”

戈封:“行啊,既然他們願意送掉總部,那就彆想在這重建了。放一個人偶在這兒,敢來一個、埋一個。走吧。”

奧古斯丁頭疼又無奈地笑:“合著所有輿論雜事都交給我來處理,你就這麼放肆是吧。”

……

三天的時間一晃而過。

自從石碑內容被揭開,塔裡的混亂就一直沒有停歇過。【鬼僧】襲擊西北區域,直接蕩平【遺忘者】總部的事情,更是將這份混亂推向了頂點。

誠然,遺忘者的名聲很不好。

但在此情此景之下,遺忘者會長揭露了石碑內容,而將“上了十層就能通關離塔”信息隱瞞了整整一個世代的元凶,卻是原本名聲並不差,甚至擔著大多數玩家對於九層的美好印象與期待的人,以至於除去部分對於秩序之鞭有著特彆信任的玩家、或是對於遺忘者實在恨之入骨的人之外,其他人一時都有些無法確定這次事件的立場。

【遺忘者】總部被端,兩位本該坐鎮組織的九層又不在核心位麵,一時間,所有【遺忘者】成員都縮回了殼裡,沒有一個敢出頭露麵的。

隻有論壇上偶爾會出現兩句匿名抱怨。

[誰知道啊兄弟們,前兩天還在夢想著可以和【秩序之鞭】正兒八經打一場,結果轉眼不知怎麼的,總部就被某九層突然按沒了!TAT]

[我真是服了,會長副會長你們想做什麼能不能提前給個信啊,要不是今天突發意外,我差點就要去總部執勤了……]

[不得不說,平時組織裡呆著還是蠻幸福的,真的超級自由還有靠山……但這種時候:)嗬嗬,我們的成員權也真的很“自由”呢]

兩大組織的鬥爭以一方突然被碾的結局暫時結束了。原本就在塔裡憋得不行的玩家們一股腦地湧了出來。一時間,南街石碑附近呈現了:

眾眾眾

眾眾眾

眾眾眾

這樣的盛狀。

核心位麵的繁榮似乎回來了。

可在這樣的繁榮之下,隱藏著的混亂卻和戈封所說一模一樣——這三天裡每天被除名的玩家個數,比起平時正常情況下多了整整十倍!

宗律原本也不知道這件事情。

不過——

這場混亂的影響終究還是波及到了他的身上。

雖然隻是一種中性意義上的波及。

“叮咚!尊敬的UR塔靈宗律,玩家王一 誠摯地邀請您參與四層玩家王一 向五層玩家李二發起的生死挑戰。請問是否接受?(60s)

注:生死挑戰隻可由低層玩家向高其一層的玩家發起,被挑戰的較高層玩家不得拒絕。生死挑戰將在隨機的複刻副本位麵中進行,以一方死亡為結束。勝利者將獲得被挑戰者現有積分餘額的10%,並擁有被挑戰者房屋編號的繼續居住/繼承權利。一名玩家在一個核心位麵自然月中最多隻能發起兩次生死挑戰。”

宗律捂著額頭:“拒絕。”

五分鐘後。

“叮咚!尊敬的UR塔靈宗律,玩家……”

宗律聽都沒聽,繼續捂著額頭:“拒絕。”

瞧瞧。

瞧瞧!

“登上九層,就能擁有挑戰十層的權利。隻要能夠登上十層,就能離開白塔,重獲自由!”

當這個傳聞徹底散播之後,白塔層與層之間的矛盾極速激化。從一層到七層,層層都有,無數原本以生存作為最優先考慮因素的玩家,現在都在擠破頭地試圖往更高層去擠。

按照平時最保險的升層方法,應該是在高層玩家有人隕落空出位置之後,由低層玩家主動發起升層副本挑戰,升層副本的挑戰等級比起平時的副本更高,難度更大,順利通過就能升上更高一層,即使失敗了,失敗懲罰也和普通副本一模一樣,在大部分玩家的可承受範圍之間。

可生死挑戰呢?

一對一向上挑戰,贏則取而代之,輸則死得透透徹徹。要麼升,要麼死,沒有第三種可能性。

宗律對此表示有些難以理解。

又不是現在升得快一點,就能一躍去到九層,怎麼這些人都這麼趕這個時間呢?

玩家在生死挑戰之前召喚塔靈的規則與副本內召喚不太相同,宗律並沒有去太過仔細地了解,他隻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的抽取條件比起副本抽取要更低一些,以至於他收到的召喚邀請頻率比起平時都大得多。

不過生死挑戰的規則太過特殊,不見生死不結束,宗律一點兒也不想接受這種委托,便乾脆通通拒絕。

可這樣的拒絕讓玩家們產生了一種誤會。

[你們聽說了嗎?如果被挑戰的玩家好感排名比挑戰者高,宗先生就會直接拒絕接受召喚耶!]

[什麼??完了,本來我也是想靠著宗先生來發起生死挑戰的,現在……我是不是得先去匿名者那兒買個情報,瞧瞧我想挑戰的人在宗先生那兒的排名是多少位啊]

[我覺得這說法不靠譜,但……把宗先生的好感度刷高總沒錯!就算不找宗先生啊幫著挑戰彆人,也得防著彆人找他來挑戰我啊]

宗律:不是,等等,你們聽我解釋……!

宗律瞧著後花園裡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誤會而暴漲的禮物數量,覺得非常苦惱。

他本打算下樓在禮物箱的表麵貼上一個誤會澄清的大公告,可轉念又覺得這種辦法大概率無法阻止玩家們目前的瘋狂狀態。

他想了又想,最終,他從兜裡掏出了10好感度檔的禮物——同步願望本!

在上麵寫上:

“近期最大願望:希望重新擁有一個安靜而美好的生活……請不要再邀請我參與生死挑戰了!我不接,一個都不會接的!!(惱)”

事實證明,會瘋狂刷他好感度的玩家,也會時時刻刻關注著他的願望本。

這條願望一寫上去,原本像是瘋了一樣隔三差五就彈上一條的生死挑戰邀請總算消停了點。

這三天裡戈封和奧古斯丁真是一點兒都沒有時間來十一層竄門,甚至戈封就連前兩天才布置的新房間都沒時間回,宗律一時間非常懷疑,他們這一次工作起來不會是七十二小時不間斷的吧!

不過效果也挺明顯。

宗律並沒有直接去問戈封和奧古斯丁,這段時間他都和他的上上任召喚者鴨舌帽泡在一起,並且借著鴨舌帽的手環一直關注著玩家論壇的動態。

最初的時候,由於瘋冠發的帖子標題上直接將矛頭對準了鬼僧、千傀和聖徒三人,導致整個玩家輿論對於他們三人都非常不利。

可三天下來,這股輿論並沒有就此爆發,而是被完全壓了下來——宗律並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但從結果上來看,整個論壇的玩家們在討論石碑事件的時候,已經不會再帶上他們任何一人或是組織的名稱了。

噢,說起來。

宗律在最開始找鴨舌帽的時候,其實是想壓製好奇心,轉移注意力。

於是他就把主意打在了一個看上去非常困難艱巨的目標上——

他想研究研究鴨舌帽的精神域共享技能,用無中生有想辦法將這個技能模擬出來,用自己“輔助”自己的方法,擴大技能距離。

正好鴨舌帽剛剛成功升到八層,心情格外興奮,石碑爆料的事情一點兒都沒能影響他的歡喜,於是他非常爽快地答應了宗律的請求。

宗律的研究失敗了,也成功了。

失敗在於,他並沒能模擬出鴨舌帽的原裝技能。

而成功在於,他在研究的過程中,竟然真的發現了一種擴大技能距離的方法!

隻要他將精神力全部集中在一個方向,努力向前延伸,以犧牲持續力為代價,死命地向前延伸……

嘿!

就能突破技能範圍上限啦owo!

雖然成果非常渺小。

他費了整整三天的功夫,也隻將自己的技能距離……從十米放大到了十一米!

但這依舊是一種從零到一的突破。

可喜可賀,給自己鼓掌!

宗律一時間把什麼石碑、什麼好奇通通拋之腦後,開開心心地從鴨舌帽家裡蹦了出去。

就在宗律打算離開八層,回到樓上時,他忽然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嗯……阿九?

上個副本裡接觸過的“阿九”,此時正與兩名八層玩家對峙著。

阿九的聲音冷冰冰地從街道對麵傳來,落入宗律的耳中:“我願意留在巴彆塔是我的事情,我願意相信會長、相信大少爺也是我的事情。除非你們想和我打架,否則不要再繼續說下去。我不想聽。”

作者有話要說:

塔內

宗律豎起耳朵, 頓住腳步。

阿九的半麵僵屍化痕跡已經完全消去,清秀白皙的臉上一片冰寒, 雙目中極力忍耐著怒火。

在他對麵的兩人宗律都不認識。

其中高個子的人十分憤怒:“莫九!我們可是看著以前共事過的情誼上才來好心勸你的,你看看現在都是什麼時候了,二十世代都過去一大半了!你還在信當年那個騙子的話?”

矮個子的人指著腳下,情緒激動:“石碑上的內容明明白白地刻在那裡,這是作假不了的!當年他給我們畫餅畫得多大啊,把未來描繪得多美好啊,可結果呢?自己上十層偷偷跑了!留下我們這些傻子被他扔在世代本裡,就這樣的人, 你還要繼續護著他嗎?”

阿九的怒火再也無法忍耐。他的雙眼霎時間通紅一片,長風發無風自飄,每一根頭發的發梢都像帶著一把利刃,朝著矮個子的人齊齊刺去!

“冥頑不化!”

高個子人罵了一聲,立馬向側一步, 與矮個子一起對阿九形成夾擊, 兩人一前一後,同時向著阿九出手。

宗律眼見阿九在兩名八層玩家的夾擊下落入劣勢, 立馬箭步上前,用泯滅消掉兩人技能,趁著空檔一把將阿九拽到了自己身後。

高低兩人被突然出現的身影嚇了一跳, 一擊好險沒能刹住。

高個子人:“??UR?!”

矮個子人:“臥槽, 卡哥??等等,我們現在不是在八層嗎?”

阿九還生氣地嚷嚷著:“彆拉著我,這兩個人敢說會長的壞話, 我非要把他們扒皮抽筋不可!”

宗律連忙拽住他的胳膊, 另一隻手摸頭摸頭:“唉呀, 先彆這麼激動,乖啊乖啊,冷靜點。”

阿九原本還在氣頭上,可當宗律摸上他的腦袋時,他的情緒忽然就停滯住了,整個人愣在原地,茫然地對著宗律眨了眨眼睛。

宗律這才有空對高矮兩人說:“不好意思啊,這位是我朋友的朋友,我不能看著他在麵前出事。”

矮個子解釋:“不是,卡哥,你不知道,我們這是想救他啊!就他現在在的那個組織,如果繼續再待下去,他肯定會被拖死的。而且前兩天石碑公開,這事兒跟他們組織脫不開關係,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全塔集火了。我想勸他離開【巴彆塔】,這是在救他啊!”

阿九一聽又急了眼,冒火:“願意留在組織是我的事,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隻是想拉我進你們公會而已!而且,我今天告訴你,就算是我死,也絕不可能離開巴彆塔!”

矮個子火氣直竄:“一個組織而已,它已經不能為你提供庇護和幫助了,甚至還會把你拖死,你乾嘛對它這麼執著!”

宗律見他們又要吵起來打起來,連忙拽緊人:“停停停停,彆吵彆吵。”

他對矮個子說:“強扭的瓜不甜,既然他不想,那多少也得尊重一下他的意願吧。這事兒你們今天也不可能聊出個結果了,不如先就這樣,大家各走各的路,等你們什麼時候冷靜下來,有緣再碰上再說吧。”

高個子早就懶得再掰這口瓜了,他在幾人說話的時候從背包裡翻出了幾樣東西,有寶石,有項鏈,有卡牌,全部一股腦地往宗律手上塞。

“來來來,江湖規矩,來點見麵禮。”

矮個子本想再掙紮一下,可他同伴禮物這一送出手,他就知道這架打不起來了。

矮個子:“你……”

他無語至極,一股火氣憋在心裡,終於哼地一聲撇過頭去:“行行行,這次算了就算了。”

宗律笑著收下禮物,給對方加了點好感之後,拖著阿九走到了一邊。

阿九低著頭,抿唇一副委屈的樣子。

宗律歎氣:“彆委屈了,你一個人,他們兩個,大家都是八層,打起來你也沒有勝算,彆這麼衝動呀。”

阿九小聲反駁:“可是他們非要湊到我跟前來說我會長的壞話!”

宗律感歎:“看出來了,你很喜歡你們會長啊。”

“那當然!”阿九哼了一聲。的情緒慢慢地緩下來了,眼巴巴地瞧著宗律,忽然歪了歪腦袋,“我記得你,你就是大少爺最近一直在追的那位塔靈!”

宗律眨巴眼睛:“大少爺,誰啊?”

阿九笑了起來:“就是上個副本那位新人王……叫什麼來著?哦,對了,路塔!”

宗律試探:“戈封?”

阿九雙眼一亮,一拍大腿:“你知道呀!”

他忽然露出恍然神色:“哦,對了,我想起來了,你現在的好感度榜單上第一位的就是我們大少爺呀!”

他抓住宗律的雙手,雙眼亮晶晶的,瞧著他上下打量,越看越喜歡。

阿九歡喜地說:“在這碰到你真巧啊。正好我要回我們組織的基地去了,你沒去過吧?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大少爺要是知道了,肯定也會很高興的。”

宗律:“讓我想想,你們組織就是【巴彆塔】是吧?戈封是你們的副會長?”

阿九:“對對。”

宗律花了三天時間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好奇心砰地又冒了出來,他開心地說:“沒問題,你們基地在哪兒?我們現在就走吧!”

阿九帶著他下了樓,進入西南區。

宗律曾跟著路塔來過兩次西南區,對這兒的印象就是兩個字:冷清。

跟另外三區要麼天天人來人往,要麼天天炮來炮往的情況不一樣,這兒像極了一個被割裂出的獨立世界,也像極了一個被所有人遺忘的角落。

寬敞的道路兩側白楊挺拔,放眼望去卻不見任何建築的影子。宗律努力回想,卻並沒有想出西南區除去【混沌理論】的總部之外,還有什麼像是組織基地的建築。

阿九將他帶到了兩棵白楊樹之間,扭過腦袋,把手指抵在唇邊,神秘地對宗律說:“可不能告訴其他任何人哦。”

宗律用力點頭,非常認真地向他保證:“一定不會!”

阿九一笑,站在兩顆白楊樹中間偏右3/5的位置,低聲聲念出了一段宗律沒有聽過的咒語,然後抓住宗律的手腕向前一拉:“跟我來!”

宗律被他拉著跨過兩棵白楊樹連接直線的一瞬間,他的眼前忽然一花!

稍一回神,向前重新看去時,隻見原本冷清的荒蕪土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乾淨整潔的道路。

道路兩旁被打掃得不見一片落葉,每兩步還能見到一簇小花叢,裡邊花花草草看上去就知道是被精心照顧著的。

沿著筆直的道路向前眺望,一座黑色的高塔直聳入雲,尖頂筆直地指向天空,像是一柄利劍直指蒼穹!

宗律睜大眼睛驚歎:“這兒就是你們的總部?”

阿九得意地笑:“歡迎來到巴彆塔!怎麼樣,我們的隱藏技術很厲害吧?”

宗律真誠地說:“厲害,真的很厲害!”

宗律感歎地小跑到路邊,戳戳花,踏踏地,觸覺結結實實,感覺起來就是一個無比真實的空間。

阿九對於宗律的驚訝態度非常滿意,耐心地站在一邊等著他。

宗律研究了一通,感慨道:“能有這麼厲害的技術,不愧是玩家首席都隻能當副會長的組織呀。”

宗律很喜歡這兒的環境。

他看著一花一草在風中輕輕搖晃,一種親切的感覺油然而生,他的心情也自然而然地跟著歡快起來。

可走著走著,這份歡快又被慢慢染上了一絲悲涼。

太冷清了。

偌大的道路上,半天見不到第三個人。

這倒與外麵西南區的氣氛十分相像。

寂靜,淒清,死氣沉沉,到處見不到一絲煙火氣。

宗律恍然間有一種獨行於破舊古城之間的哀傷感,他看得出這兒曾經一定有過十分的熱鬨與輝煌,可也不知道究竟是經曆了什麼,才會變成現在這幅冷清的模樣。

宗律終於走到了黑塔之下。

金白兩色的花紋攀行於黑塔的塔身上,顯得神秘而華麗,而在黑塔的四周,螺旋狀的樓梯沿著塔的外圍向上延伸,與塔一齊構成了朝天的錐形。

直到這個時候,宗律才終於見到,除了他們兩人之外的第三個人。

這是一隻小小的人影,大約隻有一米四、五左右的身高,他的頭上頂著一朵青色的小蓮花,四周圍繞漂浮著一群小蓮花。

此時,這個小小的人影正蹲在一盆花前澆水。

聽到腳步聲,蓮花人影驚喜地回過頭來。

“阿九!……咦?”蓮花人的目光落在了旁邊陌生的紅發青年上,本想抬起的步子硬生生地停在了空中,他眨了眨眼,問阿九,“這位是……?”

阿九興致勃勃地向雙方介紹:“這位是青蓮,是我們組織的老成員啦。這位是宗律,就是前一陣大家一直在說的那位UR塔靈!”

青蓮在阿九說到“UR塔靈”時,忽然雙眼放光:“UR卡?就是阿封哥哥養的那張小UR卡?”

宗律:“嗯……嗯?”他茫然。

阿九猛猛點頭:“對對對,就是他!就是最近咱們在說的副會長刷了超級高好感度的那一位!”

青蓮歡呼起來:“噢噢噢!真的是啊!嗚啊好可愛的UR卡,阿封哥哥真有眼光!”

他將懷裡的水壺放到地上,熟練無比地用手搓一個水球,將雙手伸進去呼啦呼啦用力搓洗。完事,濕漉漉的雙手往衣服上一蹭,抬手直接握住了宗律的兩根手指。

青蓮熱情無比:“來來來,歡迎來到巴彆塔,我帶你進去逛一逛!”

宗律被他拉著朝黑塔最低層的一扇門走去。

一邊走,宗律一邊打量四周。

宗律問:“你們這兒的人是不是不多呀?”

青蓮:“噢,是啊,我們組織現在的人挺少的,而且平時並不對外開放,基地這兒也很久沒有來過客人啦。”

他掐指一數:“你應該是最近兩年裡來的唯一一位客人。”

宗律誇道:“但我看你們這兒到處都好整潔,好乾淨!”

阿九攬過青蓮,笑嘻嘻地說:“這可都是他的功勞。”

青蓮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這兒是第二個家嘛,當然要好好收拾啦。”

青蓮說著,帶著宗律推開黑塔一層的一扇大門。

門一打開,一片極為開闊的大廳就出現在了宗律麵前。

大廳的布置十分簡單,兩側擺放著一圈桌椅,中間留出了一大片空白區域。

大廳裡有三個人影。一個人影正在空白區域中舞劍,一個人影站在大廳牆邊於畫板前作畫,在他邊上,還有一位拿著木頭進行雕刻的人影,兩人時不時會側頭聊上一句話。

大門剛一開啟,三道視線就刷刷刷地同時轉了過來。

“嗯?”

“阿九,青蓮。這位是……?”

“紅頭發,紅衣服,紅眼睛……咦,這是不是和傳說中的那位塔靈有些像?”

阿九又一次向雙方做了介紹。

這三個人影分彆叫做阿劍、神筆和阿木,宗律覺得他們的名字起得可真好,記起來格外簡單。

阿九介紹宗律時,用的詞兒讓宗律有些不好意思:“他就是前幾天剛開了好感度排行榜,咱們副會長是榜一的那位UR卡!”

神筆雙眼放光,口中驚歎,繞著宗律走了兩圈:“哇哦,好可愛的塔靈啊,簡直就是我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塔靈了!”

阿木好奇地問:“我聽傳聞裡說,你有一種心想事成的厲害能力,想要什麼都能獲得,是這樣的嗎?”

宗律:“不是不是,我的技能隻是無中生有,和心想事成不一樣的!”

阿劍收起劍,沉思:“既然是副會長養的卡,那輩分應該比我們都小一輩吧。嗯,那叫你小宗?小卡?”

阿木:“你的衣服看起來好薄啊,我們基地的溫度比外麵低點兒,會冷嗎?要不要我上樓給你拿件衣服?”

神筆:“小宗小宗,你是來找我們副會長的嗎?他現在在樓上忙著呢,忙完才會下來。你的事急嗎?”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熱情得宗律有些難以招架,宗律感覺自己好像被當成了什麼卡寶寶在照顧。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個機會插嘴:“不是不是,我不是來找他的……我隻是跟著阿九來參觀的!”

阿九把事情解釋了一遍:“剛剛我在八層遇到……就順便帶他過來了!”

神筆恍然:“哦!”

青蓮:“去花圃逛逛?給你瞧瞧我種的花!”

宗律沒來得及發表意見呢,整個參觀行程就被安排得滿滿當當了。

他迷迷糊糊地跟著他們去到塔後的花園裡逛了一圈,又沿塔身外側的樓梯一路向上,將能夠參觀的樓層都領著宗律進去走了一圈。

什麼圖書室,切磋場,大食堂,成員休息室,俘虜暫押處(宗律:?),內部法庭(宗律:??),瞭望台……

宗律被他們的基地內容豐富度狠狠震驚了一番。

好家夥,難怪他們的樓是一座高塔,有著整整十三層樓。瞧瞧人家【遺忘者】剛被蕩平的舊·總部,宗律記得也就三層樓的高度而已,放在玩家活動區裡算是一個非常平均的高度,內容估計也很簡單,難怪說送就送,一點兒也不含糊的。

宗律真心地說:“你們組織以前一定非常強吧。”

阿九笑眯眯地說:“那當然,放在上個世代,我們【巴彆塔】可是一家獨大呢。”

宗律深深點頭:“難怪。”

難怪這總部看上去一副壓根不怕被炸的模樣……

合著根本就沒有對手啊!

宗律對幾人的印象都很好,就這麼點兒參觀的時間,他對他們的好感度一直噌噌噌地往上升。

介紹一句升一下,帶他逛兩步也升一下,一下就把他們的好感度都升過了10檔位。

阿九奇怪地瞧著好感度:“咦,不是都說你的好感度很難升嗎?”

神筆笑:“可能這就是氣場相合?”

宗律不好意思地在旁邊笑,也沒解釋。

他們重新回到了一樓。

阿木的話並不多,很快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繼續去刻木雕。

神筆:“小宗小宗,讓我給你畫個素描怎麼樣?”

阿九嚇唬宗律:“你可彆讓隨便答應,知道他的代號為什麼叫神筆嗎?因為他最擅長的技能就是畫中生物,畫什麼就會出現什麼。”

宗律一聽來了興致:“哦?聽起來和我的技能好像,能不能演示一個給我瞧瞧?”

神筆大笑著應下,帶著宗律走到畫架前:“好啊,來,你隨便說個什麼東西,讓我給你演示演示!”

說著,他就打算換一張新的畫紙上去。

宗律剛想說話,可目光剛一落在畫架上,他的整個人就愣住了。

神筆停下動作,笑道:“怎麼,喜歡這幅?”

隻見畫架上,正擺著的是一副前不久剛剛畫成的半身像。

一席黑衣挺拔淩厲,過肩的黑發隨意地被束成馬尾搭在肩上,左耳之下,一副銀白色的十字耳飾輕輕拉墜著耳垂。

人影半側著身子朝畫紙外看來,白色麵具之下,沉靜的黑眸如星,帶著一種充滿希望的光亮目光,遙遙地與畫外的觀者相對視。

宗律:“……”

宗律:“他是……?”

阿九湊了過來。

“這就是我們會長,”他的眼神落寞,語氣卻很欣喜,笑道,“你看,我們會長是不是超帥的?”

確實帥。

可就是,帥得跟他一字不差。

宗律發怔地瞧著那副白色麵具,上麵隨意的花紋讓他感到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熟——他清清楚楚地記得,他在龍龍世界裡,為了變裝而隨心捏出的白色麵具,就與畫中人影這款一模一樣。

他又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的左耳。在那兒,也掛著一個銀白色的十字耳飾。

宗律張了張嘴,茫然地問:“你們會長……就是那位【先知】吧?石碑上說的那位?”

阿九:“是啊。”

神筆覺得宗律的反應有些奇怪,便順著他的動作看去。他這才發現宗律耳垂上的十字耳飾,十分驚訝:“誒?副會長給你的?”

宗律回神,疑惑:“嗯?什麼?”

神筆指了指耳飾:“你的耳飾。”

其餘幾人聞言,同時向著宗律看去,或驚訝或震驚,還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宗律看了看畫上的人,模糊不清地回答:“嗯……它是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嗎?”

青蓮踮起腳,輕輕摸上宗律的耳飾,眼神迷離:“我們副會長有一個十字凹槽的項鏈,跟會長的十字耳環是一套的。副會長竟然連這都給你了,看來他是真的很喜歡你啊。”

阿劍非常發愁:“這怎麼行呢?小宗畢竟是塔靈,副會長他再怎麼喜歡也不能……”

宗律張了張口,說不出自己這耳飾才不是戈封送他的話。

他一時間也有些發愁,瞧著畫上的人頭疼極了。

他主動轉移話題:“聽起來你們真的好喜歡你們的會長……不過,為什麼在畫的時候要給他戴上麵具啊?”

“當然。在我們這裡,沒有人會不喜歡會長。”阿九笑。

神筆得意地昂頭,附和阿九。

可他很快又耷拉下來:“沒辦法,會長他一直都戴著麵具,我們都沒有見過他的樣子。”

宗律:“戈封也沒見過?”

神筆:“嗯?副會長?……那我就不知道了。”

阿九驚訝:“應該見過吧?大少爺他們當時不都是跟會長一起住的嗎,會長總不能在自己家裡也一直帶著麵具吧!”

神筆嘶地一口氣,滿眼不甘:“我真酸啊!”

神筆惆悵地說:“我相信會長摘下麵具的樣子一定也很帥,可惜啊,到現在都沒機會見到……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這機會了。”

宗律對於摩挲了一下下巴,說:“我也覺得,他肯定和我一樣好看。”

神筆被他這話震得一下就從惆悵中抽離了出來。捏著下巴打量他:“你?……不行,你長得很好看,但是太嫩了!沒有說你不好的意思啊,但是我們會長他特彆可靠、特彆成熟,跟你的感覺根本不一樣。喏,打個比方,如果讓我來畫,那你這線條是柔的,可會長的線條肯定是硬的。”

宗律氣鼓鼓。

乾嘛,難道我看起來就不可靠、不成熟了嗎!

神筆拿筆尾戳了戳他的腮幫子,笑道:“你瞧,這就不服氣啦。不過你要是再長十年,說不定也能比得上我們會長半分帥氣呢。”

宗律叉腰瞪眼:“我現在帥起來也超帥的好不好,你隻是沒見過!”

神筆失笑,哄著這張後輩小卡:“好好好,我信我信。”

這時,青蓮看了眼時間,忽然一拍腿:“哎呀不行,怎麼都這個時間了,我今天的打掃還沒做完呢!”

阿劍問:“還差哪兒?”

青蓮:“負一樓。”

阿九:“嘶……要不我陪你去吧?”

宗律探頭:“竟然還有負一樓?這是哪兒?我能去參觀一下嗎?”

青蓮有些為難:“一般來說是不行的。可你是阿封哥哥養的卡,小奧哥哥也很喜歡你。嗯……帶你去看看應該也可以吧?”

阿劍猶豫:“可負一層從來沒有向外人開放的先例。”

神筆說:“但我們塔裡現在也從來不招待外人啊。既然他都來到這兒了,那也就不算外人了。我相信小宗不會在負一層亂動的,對吧?”

宗律好奇:“當然不會。負一層看起來好重要啊,它到底是什麼地方?”

“它是巴彆塔的……”青蓮的聲音輕了下來,“安息之處。”

宗律放輕了腳步,跟著他們來到地下。

停在負一層門口時,他的心還有些打鼓。

一行人來到這裡,原本說說笑笑的聲音一下子就斂了起來。

青蓮拉拉宗律的袖子,踮起腳,將手指抵在唇邊,小聲地對他說:“噓——到這兒要保持安靜哦。”

宗律緊張地點點頭,拿兩隻手指在嘴邊比了個“X”的手勢。

青蓮這才點點頭,上前推開負一層的門。

負一層的麵積很大。剛一推開巨門,宗律就感覺到一股悲涼的寒意直擊胸口。

宗律抬眼望去,隻見負一層裡密密麻麻地立著一排排的墓碑。

這兒,是一片墓園。

肅穆而凝重的氣氛充斥著墓園的每一處角落。

宗律一時間,感覺自己連腳步都變重了許多。

他遠遠地望著墓碑群,昏暗的光線模糊了他的視線。

青蓮是來打掃的。他的身周輕輕“噗噗”地變出了許多朵蓮花,接著,青蓮彎下身,從他提著的水桶中拿出一塊塊抹布,搭在蓮花上。

蓮花托著抹布一個個飛走,每一朵蓮花都飛往一座墓碑,自動化地仔細擦拭起來。

青蓮安排好小蓮花們的工作之後,對著宗律說:“來。”

他向前走了兩步,卻發現宗律沒有跟上來。

一回頭,隻見宗律還定定地站在墓園前。

青蓮疑惑:“怎麼了?”

宗律這才從悲傷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他吸了下鼻子,沒好意思說自己被這墓園的氣氛給感染得有些深,一時間差點有種裡麵埋葬的都是自己親友的錯覺。

宗律不好意思地小跑跟上:“沒事。第一次到墓地這種地方,有些出神。”

青蓮表示理解。

青蓮:“在我哥哥進來之前,其實我也從來不敢往負一層來的。總覺得這兒很可怕,不過後來來多之後,慢慢也就能適應了。”

宗律:“你哥哥?”

青蓮帶著宗律向前走了幾排,來到一座小小的墓碑處,輕輕撫摸墓碑:“你看,這兒是我雙胞胎哥哥的墓碑。”

宗律看向墓碑,隻見上麵刻著“白華之墓”。這座墓碑比其他墓碑都小一號,位置也十分隱蔽偏僻。

青蓮目光有些懷念地說:“哥哥的能力和我差不多,喏,你看,我的頭上會長蓮花,他的頭上會長向日葵,很厲害吧。”

他指了指自己的頭上。

宗律驚歎:“你們的能力好可愛!”

他想了想,往自己頭上也長出一朵花:“你瞧,我的頭上也能長花。”

青蓮驚訝:“你這是怎麼長的?”

宗律:“無中生有呀。”

青蓮癟了癟嘴,一下什麼來到墓園的悲傷氣息都沒了:“你這就叫做有形無意!”

宗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腦袋上的花。

阿九、神筆也陪著一起來到了墓園。

不過他們來到這後,並沒有跟青蓮、宗律呆在一塊兒。

神筆在接近大門口的一個墓碑麵前坐了下來,阿九則是走進了墓園深處,沿路上每遇著一個墓碑,都會停下來拍一拍碑,嘮兩句,然後再走向下一個。

宗律從墓碑群中行走而過,在每一個陌生的名字麵前都留下了一朵小花。

他一路走到了墓園深處,阿九見到他,主動從一座碑前站起身,對著他笑。

這份笑意與他先前對宗律的每一次笑都不一樣。

宗律感受得出來,阿九對他的這一笑裡,是帶著某種認可般的親近的。

阿九:“都不認識吧?”

宗律:“嗯,不認識。”

阿九牽起宗律的手:“來,帶你認識一下。”

“秦穆,他是當時我們尖兵3隊的第一任隊長,在子位麵裡為了救我和另外一人,落入陷阱而死。何旭,他其實並不擅長戰鬥,可在一個副本裡,為了阻止生化人大軍滅城,自爆命源炸沒了對方的總指揮部……”

“……言談,他是當時我們那一群裡話最多的人,他真的能連著說話八個小時不用喘氣的。赫遠,我和他不是很熟,印象裡他特彆喜歡泡在我們基地裡的圖書館,我猜他在進核心位麵之前成績應該非常好吧。阿宇,他……”

阿九帶著宗律一一細數過去。

從墓園深處,又朝著外邊走去。

宗律奇怪地發現,從某一人開始,阿九就沒有再介紹他們的死因,都是簡單地介紹一下名字和人,就會帶著他走向下一個墓碑。

他是一張好奇的卡。所以他委婉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阿九一拍腦門:“哎呀,剛才忘了告訴你了。”

“因為他們的死因……嗯……沒什麼好說的。從那兒開始,一直到那兒,他們全都是在上個世代的世代本裡去世的。”

阿九從手指給宗律看。

宗律一瞧,一算,震驚地發現他所圈出的這一片墓碑,至少得占了整個墓園的百分之八十!

宗律震驚得閉不上嘴:“這……麼多?”

阿九惆悵地說:“是啊。所以怎麼說世代更迭是這籠塔位麵裡最殘酷的事呢。”

宗律艱難地移開目光,向著除去這一片之外的部分看去。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裡麵。

八分歸在世代本之前,十二分歸在世代本之後。

而越往後的部分,碑也越新。

可他十分疑惑:“這些墓碑是按照時間先後進行排列的嗎?可是這樣的話,怎麼這個世代的碑,比起上個世代立得還要多呢?”

阿九幽幽歎氣:“是啊,怎麼會這樣呢。上個副本要不是大少爺來撈我,喏,我的碑現在估計就立在那兒了。”

宗律不得其解,疑惑地望向阿九。

宗律:“之前蒼葉說,你們組織的成員都很厲害,基本沒有七層之下的。可都這麼厲害了,怎麼還會……?”

他們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又一次走到了墓園的最外側。

阿九蹲在最新的一個墓碑前,目光出神地將手按在墓碑上的刻字上。

阿九說:“你知道嗎?當時好不容易從世代副本裡活下來,進入這個世代的時候,我還以為最難的那一關已經熬過去了。可是我沒想到,那隻是一個開始而已。你知道上個副本裡我為什麼會變那樣吧?當時剛一進副本,我就被刷在了東林城裡,那兒整座城市都是濃濃的毒霧,我根本還沒來得及防禦,就把毒一口吸了進去。你應該覺得,這是我運氣不好吧?可是實際上,在這個世代裡,我進入的每一次副本,都差不多是這種開局。”

“開局被傳進敵人窩,被傳進深海三千米處,被傳到大軍交戰的第一線……”

他蹲在地上,聲音有些低落地說:“真的很沒意思。說真的,如果不是大少爺這些年天天進本撈我們,我們估計早就全部躺這兒了吧。”

宗律震驚得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將雙手按在膝蓋上,緩緩地蹲到阿九的身邊,安靜地聽著他講。

阿九說:“其實我知道的。大少爺在你榜單上出現的名字是他本體,這意味著‘路塔’這個身份,根本沒能從副本裡活著出來吧?……你知道他為什麼要開這個身份嗎?我後來想明白了。他是九層,遇到的副本難度比我們所有人都要更高一級,我所遇到的厄運尚且還在我能偶爾掙紮一下的範圍之中,可他呢?我都擔心他會不會哪天一進副本,頭頂一米處就直接懸著一枚核彈頭了。”

阿九又說:“剛剛我們在八層時遇到的那兩個人,其實他們以前也是巴彆塔的成員。隻是他們進得晚,又在世代更迭之後離開了而已。他們離開組織,其實我是沒有什麼意見的,畢竟像這樣的生活很難有人受得了。而受得了的人,到現在為止大多數都活不了。”

宗律怔住:“這份厄運,針對的並不是上世代的人……而隻是你們?”

阿九蹲在地上,側過頭,對他笑了一下:“是啊,誰叫我們是最強的,也是最討塔主厭的呢。”

宗律沉默了會兒,說:“這對你們也太不公平了。”

阿九幽幽一歎。

宗律問:“這種事情,告訴我沒關係嗎?”

阿九笑:“既然大少爺能那麼親近你,那你肯定是值得我們信任的。如果可以的話,也希望你能多幫幫我們他……他遇到的問題我們很多時候都幫不上忙,可是你可以。如果你需要什麼報酬,我們都……”

宗律打斷:“我會幫的。”

他蹲在地上,有些出神地拿手戳著地,說:“我也很喜歡你們,如果你們在副本裡需要什麼幫助,都可以抽我出來。我現在還沒在副本裡失敗過,應該是能幫上你們忙的。”

他歎了口氣:“就是我的抽中概率太小了,可這我也沒有辦法。”

阿九坐在地上,笑彎眼:“謝謝你。”

……

戈封沉思著最近的事情,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他不用看路,全憑身體感覺一路下到了一層。

“青蓮!……嗯?不在這裡?”

阿木抬起頭:“啊,副會長!青蓮他們都在樓下。”

戈封有些意外:“樓下?好,謝了。”

青蓮每隔一個月,就會到負一層將整個墓園都打掃一遍。

戈封心裡算著時間,覺得他這會兒在負一層也確實正常。

不過怎麼是“他們”?

戈封沒有太過深思這件事情,反正這裡也不可能有其他人入侵進來。

他見負一樓大門開著,非常自然地放輕腳步走了進去。

他剛想尋找青蓮的身影,忽然,一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紅色轟地闖進了他的視野裡。

戈封愣住。

他不可置信地閉上眼睛,用力按了按鼻梁,重新再次睜眼。

紅發青年蹲在地上抬起頭,意外地扭頭看向了他。

阿九也回過頭:“咦,大少爺!”

戈封看看阿九,又看看宗律,沉默了會兒,走上前去。他不可思議地問宗律:“你……怎麼會在這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聽說的耳飾項鏈的事情,宗律看著戈封,目光有些不自然。

阿九笑著起身,向戈封解釋:“今天我在八層遇到小宗先生,就想著帶他來家裡看看。大少爺不會生我氣的吧?”

戈封看了看宗律,又看了看這一片的墓碑,深吸一口氣:“沒事,我遲早也是會帶他來看看的。不過來就來,怎麼會帶他到負一層來?有這麼待客的嗎?”

他彎下腰,一把將宗律拉了起來。

宗律無辜地仰著腦袋,說:“是我自己要跟下來的。”

戈封瞪他一眼:“你當我不知道啊。”

宗律被瞪了,宗律氣鼓鼓。

神筆坐在一座墓前,沒有注意到外界的動靜。青蓮倒是注意到了,小跑過來。

青蓮:“阿封哥哥!”

戈封:“……來得正好,這個給你,過幾天可能需要你去外圈幫忙看著一下。”

說完,他頭疼地看向宗律:“你……算了,你跟我過來。”

他拉著宗律快步走出墓園,帶著他到了四樓一個無人的小房間裡。

宗律得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他。

宗律:“哎呀,你走慢點……慢點嘛!”

戈封反手將門一關,一鎖,轉頭盯住宗律的眼睛:“說,今天怎麼會突然來這裡了?”

宗律:“就是阿九說的那樣啊。”

戈封:“沒了?”

宗律茫然:“要不然呢?”

戈封緊緊地盯著他,探究的目光幾乎就要將他洞穿。

宗律目光澄澈,坦坦蕩蕩,就這麼任他看。

戈封盯了半天,沒有發現異樣,總算難以察覺地舒了口氣。

他緩下目光,問:“行。喜歡這裡嗎?”

宗律笑:“很喜歡。”

他頓了頓:“就是……實在太冷清了,如果人能多點就好了。”

“嗯。”戈封不知名地應了聲。

宗律疑惑,不知道他在應什麼:“嗯?”

戈封:“正好我這兩天的事情也忙得差不多了。一起回去?”

宗律笑:“噢,好嘛。”

他被戈封牽下了樓,走之前朝一層大廳裡的阿劍和阿木揮了揮手,以示道彆。

戈封:“都認識了?”

宗律:“都認識了,他們好熱情啊。”

戈封:“他們很少出去,不常見到生人。偶爾來一個串門的都會很興奮。”

宗律:“噢。”

他們走在離塔的道路上,宗律忽然說:“對了,剛剛他們看到我的耳飾,問我這是不是你送的。”

作者有話要說:

寶寶們新年快樂!!OWO祝寶寶們新一年都上大分,賺大錢,升大職,開大心捏!

塔內

戈封腳步頓住。

他猛地回過頭來, 幽深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宗律,握著宗律的手有些發緊。

宗律看著他笑:“我沒反駁他們, 順勢就應下來了。”

戈封的目光緩緩落到宗律的十字耳飾上,問:“他們和你說了什麼?”

宗律說:“他們說,你有一個配套的十字凹槽項鏈。”

戈封凝視著他,黑曜石般的眸子裡倒影著火紅的亮色。他沒有回答,也沒有動作,沉默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緊鎖著宗律的雙目。

宗律笑:“讓我看看嘛。”

戈封說:“如果給你看了,然後呢?”

宗律想了想,說:“然後?看看它們能不能相配上。”

戈封盯著他:“他們還和你說了什麼?”

宗律與戈封四目相對, 有些無奈。

他發愁地說:“好嘛,不給我看就不給我看。真小氣。不像我——”

宗律微微側頭,炫耀般地向戈封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十字耳鏈:“好看嗎?”

戈封沉默了下,伸出手,輕輕碰上宗律的耳垂。

他本想說, 這樣顯於外的裝飾品很容易成為戰鬥中敵人利用的手段。他本想說, 不要借著這種問題來轉移話題。

可當柔軟的觸感在他的指尖化開,青年明亮豔麗的眸子向旁側來, 帶著璀璨灼灼的笑意與炙人心脾的溫度,滿懷希冀地等著他的答案時。

戈封原本到了嘴邊的話語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他微張著嘴,聲音卡在喉間, 無人知曉地轉了幾個音, 終於才發了出來:

“……好看。”

他說。

語氣鎮定而平靜,一如平常。

宗律笑彎了眼。

【係統提示:您對戈封 好感度+0.111!目前好感度:53.285】

就在這時,宗律的消息列表嘟嘟地閃了起來。宗律點開一看, 竟然是三月隊長給他發來的信息。

宗律:“哎, 等等啊, 我回個消息。”

(現在)早八:你能聯係上路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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