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川一怔,他知道,他當然知道烏野的大家有多好,他隻是害怕,他已經被彆人拋棄過太多次了,所以無論是遇到多麼溫暖的事情穀川的第一反應都是害怕自己會失去。
他喃喃的說,“我隻是想融入大家…”
木兔:“穀川你前後關係都反了欸。排球的目的不是為了集體,他隻是一部分過程而已。”
穀川重新鼓起勇氣反駁:“可是在我看來排球的目的就是能夠融入集體。”
他語氣堅定,臉上卻是難得的一臉慌張。
因為打球的時候大家都用的右手所以避免去用左手,哪怕完全放棄自己左右手兼具的優點也無所謂。
因為這支隊伍的風格是注重全員進攻,且正好需要強有力的進攻端,所以就儘力去把自己掰成隊伍需要的樣子,哪怕和自己之前的風格完全相反也無所謂。
哪怕會讓自己所謂的“球感”消失也無所謂。
他想要擁有一片容身之地,融入集體就是最重要的,彆人就是最重要的。
對,就是這樣。
穀川想要這樣去說服木兔,也想說服自己。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一個字也說不出口,話全部都堵在了嘴邊。
“那你為什麼要轉學?”木兔又問了一遍:“如果是想要融入集體的話穀川你為什麼要轉學呢?”
穀川沉默了,本來在心裡逐漸編好自我欺騙的理由直接被木兔的話擊垮。
為什麼轉學?是啊,如果是想融入集體他為什麼要從已經熟悉的環境裡跳出來,他為什麼會去相信灰二哥的話,他為什麼會寧願反抗穀川拓北也要回到宮城來?
穀川淺淺的指甲狠狠的掐進了肉裡,企圖讓自己更加清醒些,絲絲陣痛把他從混亂的思維裡脫離出來。
他當然是知道的。
他就像一隻把自己關在籠子裡的鳥,又向往外麵的藍天又不願意拉開沒有上鎖的籠門,隻敢貼著欄杆豔羨的看著外頭的鳥歡快的飛翔,聽著它們的經驗和鼓勵。
但也隻是聽而已。
就算終於有一天鼓足了勇氣跨出了籠門,他依然被不存在的籠子的陰影所籠罩。
就像現在,即使轉學來到了烏野他也克製不住自己。他把其他人當成了自己的精神支柱,去跟隨去模仿,希望能夠永遠藏在其他人的影子裡。
是他自己太懦弱。
體育館依舊燈火通明,其他人還在隨意的閒聊著,這邊的空氣卻仿佛被凍結了一般,再也沒有人開口。
日向敏銳的注意到穀川的不對勁,他向這邊走來打算看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中途卻被黑尾攔下了。
黑尾朝他搖了搖頭,“讓他們兩個自己解決吧。”
“可是——”日向有些遲疑。
“沒有比木兔更適合解決穀川現在問題的人選了。”黑尾一拍日向的肩膀,然後將他往邊上拉了拉,“不用管他們啦,還有一堆器材得收拾呢——招平!你也過來!”
隔了不知道多久,木兔重新站了起來,坐到了穀川邊上。
他似乎完全沒有感受到剛剛那段空白時間裡氣氛的尷尬,就像隨便起了個話題的普通閒聊一般,語氣依舊歡快的問道:“穀川喜歡排球嗎?”
穀川還沉浸在剛剛的掙紮猶豫中,聽木兔這麼問不由得一愣。
過了半晌、他先是點頭然後再搖頭。
“那就是喜歡了。”木兔果斷的幫穀川決定了,“那最近呢?穀川最近喜歡排球嗎?”
這一次穀川沉默了,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木兔用手托著下巴,微微歪頭,“穀川你經曆了什麼我完——全——不知道,但是無論你想通過排球做什麼,要是連喜愛都沒有是不可能成功的!”
他起身的同時一個用力,把穀川也從凳子上拉了起來,“所以試著去喜歡吧,接下來一切都會變得順理成章的!”
第028章 灰二
說完最後一句, 木兔沒有再管一臉深思的穀川,他先是伸展了一下身體,然後再拎起邊上放著的水杯咕嚕嚕的灌了一大半, 仰天大喊道, “啊!肚子餓了!”
赤葦把地上的球撿到球框裡, 邊撿邊提醒道:“現在喝太多水等下會吃不下飯的哦。”
木兔嘿嘿一笑,自豪的用雙手劃出一個大大的圓, “我可是能吃那——麼多的!”
“欸,今天就不打了嗎。”日向奇怪的問。
黑尾青筋直跳, 克製著自己暴打日向的欲望, “我們都是老年人了,沒有你們那麼有活力, 剛剛你們那邊可是有穀川欸, 我們被折騰得可慘了。”
木兔也讚同的晃著腦袋, “就是就是, 太欺負人了!”
月島:“主要是因為穀川學長和木兔學長兩個人對轟太恐怖了, 兩邊扯來扯去一直拉不開分差才拖了那麼久。”
木兔衝上去試圖捂住月島的嘴,可惜被他一個閃身給躲開了,“阿月——”
邊上的穀川重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他把那一堆亂糟糟的心思都先塞到了最裡麵, 表麵上已經恢複了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我不是什麼奇怪的關卡BOSS, 大家水平也很高, 沒有必要自謙。”
對於這個時候穀川會接話赤葦驚詫的抬頭,他剛剛明明情緒都低落成那個樣子了, 怎麼這麼快就?
“!真的嗎!”旁邊的木兔聽到穀川的誇讚整個人都亮了起來,他頗為扭捏的搖著走向穀川, “其實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居然被你發現啦~”
黑尾打了個寒戰,向赤葦問道,“你們家主將最近喜歡走這種風格了嗎?”
赤葦扶額,“穀川,這樣說隻會讓木兔學長飄忽到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
木兔回頭:“才不會!”
穀川沒有繼續摻合進他們的打鬨裡,事實上對於今天到第三體育館這件事情他已經在無限後悔了
———原本拚命想隱藏的東西被彆人點出來,他感覺自己現在就像一個被扒了殼的蝸牛。
彆的暫且先不說,先離開這裡,逃的遠遠的。
幾乎是下意識的,穀川熟練的出台了一套新的躲避方案,沒事的,剛剛也沒有太多的人聽到他們的談話,隻要假裝沒有發生過就好了,隻要不再和他們見麵就好了,還是能回到蝸牛殼裡麵的。
穀川往邊上微微一側步,試圖不著痕跡的走出包圍圈,一步、兩步,有希望!他一邊用餘光掃著其他人的動態一邊小步向門口挪去。
這是本來還在和赤葦爭論的木兔一個回頭,“穀川餓了嗎?那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糟糕,馬上就要走出去的穀川渾身一僵。
日向迅速的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一馬當先的衝到門口,像個過於期待春遊而迫不及待穿好鞋子站著乾等的小學生,“我記得今天晚上有豚骨拉麵,穀川你不是最愛吃了嘛!再不早點萬一沒了就不好啦!”
怎麼連日向也———
黑尾也慢悠悠的走到門口,朝呆愣在原地的穀川招了招手,“還愣著乾什麼,雖然你一直臭著張臉今天還被你打爆了,但好歹今天也是我們強邀你留下來的,請個晚飯還是應該的吧~”
“原來黑尾你有是強邀的自覺啊”
“穀川~走啦!走啦!”
直到穀川在一堆人的簇擁下一起到了食堂,他才恍惚的反應過來
———糟糕,這樣下去,蝸牛殼會被砸碎的吧。
*
美食最能撫慰人心。
終於吃到了期待已久的豚骨拉麵,穀川幸福的眯彎了眼睛,森然食堂廚師的手藝相當不錯。
坐在他對麵的日向看著穀川的樣子狠狠的咽口口水,一最快的速度席卷完自己麵前的豬排飯,也衝過去端了碗豚骨拉麵。
黑尾夾了口麵前的秋刀魚,好奇的問在穀川力薦下同樣吃著拉麵的海信行,“難道森然的拉麵真的很好吃?”
海將嘴裡的麵咽下去才開口,“正常水平。”
“但是看著穀川吃麵的樣子吃美味加倍哦~”不知道什麼時候日向已經回到了位置,一邊吸溜著麵條一邊說。
“!那我也要去試試!”
看著飛奔向打餐口的木兔,黑尾若無其事的迅速木兔的盤子往邊上一推,進行一些置換後成功的占領了穀川的鄰座。
赤葦遲疑的說:“黑尾學長,這樣還是有點”
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黑尾則麵色如常,裝作什麼也沒聽到,往穀川的方向靠了靠,“穀川呐~”
正在專心乾飯的穀川渾身打了個激靈,看著黑尾的樣子就感覺到了他的不懷好意。
無視吧,直接無視就好。
穀川選擇不去理會,他連頭都沒有抬,繼續享受著快樂的豚骨拉麵。
黑尾鐵朗是什麼人,好歹他和穀川也認識了幾年了,再熟悉不過——雖然是單方麵的。
而且論起怎麼忽悠彆人,啊不對,是怎麼邀請彆人,那他可是可以當穀川的祖師爺的,怎麼可能因為穀川假裝沒聽見就放棄。
“啊呀~穀川君可真是厲害啊,今天晚上完全把我們這邊打得沒有招架之力”黑尾往凳子上輕輕一靠,似乎是閒聊般的開口,一邊說一邊用餘光瞟穀川的反應,看著他的耳朵根一點點變紅。
有意無意的黑尾繼續說,“能得到一點點穀川君的指導真的是太好了——如果接下來還能和穀川君一起練習那該是多麼幸運啊~”
這邊,已經羞得滿臉通紅的穀川再也忍不住,一停筷子連說話都帶了點結巴,“你你你不要開玩笑了,有話直說吧。”
啊呀,不能再逗了,再逗就要兜不住了。
“得令!”黑尾直接轉身正麵向穀川,收起了語氣裡對玩笑之意,頗為嚴肅的說:“其實就是想問問穀川你方便的話明天晚上還能不能一起訓練。”
黑尾雖然看上去不大正經總是和彆人打打鬨鬨的,但其實是個心思相當細膩,情商很高的人。比如說剛剛在體育館時,第一個注意到穀川和木兔之間尷尬氣氛的就是他。
所以在那出木兔牌心理輔導事件後他也立刻反應過來———如果放任穀川離開那他們就彆想在比賽之外見到穀川了,這個時間甚至有可能延伸到無限長。
那可是穀川欸,是那個拿下過最佳自由人、最佳接應,初中拿完優勝高中再接著拿,雖然嘴巴上說自己是垃圾但每次都把他們打爆的變態天才穀川欸!
黑尾承認,自己偶然是會被可惡的天才而不自知的穀川刺痛那麼一點點哈,但這和能跟穀川搭檔比起來不值一提。
隻要能把穀川拐進第三體育館,那他們就能建立一些關係基礎,說不定明天,後天,下一次合宿都能一起打球。
那可是長期的全國頂尖級訓練夥伴欸!而且穀川現在似乎也遇到了一些問題,一起訓練的話還能大家一起解決,這是雙贏啦雙贏!
下意識無視了木兔的黑尾擦了把嘴邊不存在的口水,再依照一下穀川的性格,黑尾簡單迂回後果斷打出了直球。
饞穀川的自然不止音駒,另一邊赤葦也豎起了耳朵,他一把拉住剛回來看到自己位置被占領準備和黑尾對峙的木兔,把他按在了邊上的位置上示意他安靜。
黑尾這算盤敲得,隔著半張桌子他都聽到了。不過正和他意,隻要和穀川認認真真的打過,就會知道,穀川的實力沒有任何可以質疑的——也就穀川自己和那群一天到晚喜歡酸彆人的人會質疑。
如果能常常交流自然是最好,不過
赤葦想起傳言中穀川的心理問題有些遲疑,他真的會答應嗎?
穀川夾麵的手一頓,
明天再一起訓練不就是讓他再此回憶起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能夠讓他有個還算平和的契機麵對自我尋求突破他是很感激,但穀川已經有點不知道怎麼麵對木兔了,隻要他一想起木兔剛剛的話穀川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木兔這種直覺係動物似乎總能一眼挖出他藏在最裡麵,害怕被彆人發現的事情。
但穀川並沒有直接拒絕,麵對黑尾這種老狐狸他得好好想想怎麼說。
從容的吃完拉麵的最後一口,穀川擦了擦嘴才緩緩開口,“抱歉,我還有其他安排,而且”
他剛剛想好的說辭還沒說完,一旁的木兔蹭的一下站了起來,“穀川一起打嘛~一個人訓練多無聊。”
日向讚同的點頭,他嘴巴裡還包著口麵,急急的咽下去才說:“日常訓練平常都可以的,這麼多學校的一起打亂訓練可是合宿限定欸,如果錯過多可惜。”
穀川可恥的心動了,但他還是搖了搖頭,要是在這裡放棄自己一定會陷入尷尬地獄的!
看著明顯遲疑了一下的穀川,黑尾心中一喜,還有戲!就在他正準備加一把火時一旁的木兔插了進來。
“欸———”木兔撅著嘴巴不滿的說,“我們一起還可以幫穀川看看有啥問題欸,就不會出之前那種麻煩了———”
看著穀川逐漸灰下去的臉,黑尾心中一涼,不怕再強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這個時候說什麼不好偏偏還來掀穀川的痛處。
果然,最後穀川還是拒絕了黑尾的邀請,徒留木兔一個人在原地憂傷。
至於黑尾?已經在和木兔爆發第N次世界大戰之後被夜久拖了回去———夜久,恐怖如斯。
等大家全部吃完時,時間已經不早了。收拾完餐具一行人向宿舍走去。宿舍是按學校分開的,在樓梯間處,眾人告彆分開各自準備洗漱休息。
“澡堂開到什麼時候哇,我們不會沒時間洗澡了吧!”看著時間日向有點擔心。
月島已經很累了,也沒有心情再去捉弄日向,“總會讓你洗完的。”
“也是,不然睡覺的地方會被臭暈的~”日向走在最前麵,一蹦一跳的上著樓梯。突然,他一個轉身轉過頭來看向穀川,“穀川穀川~等下我們一起去洗澡吧!”
緊緊跟在日向後麵的穀川一呆,他心裡正想著事,半天才反應過來日向是在要求他一起洗澡,忙擺手,“可能還是”
除了極少數的幾次遊泳和泡溫泉外從來沒和其他人一起下過水的穀川直接從臉紅到了脖子。
“穀川學長有潔癖怎麼可能和你一起洗,你是笨蛋嗎”
“哈哈哈!”日向大笑,“開玩笑的啦!”
穀川加快了步伐,讓自己和日向並排走在一起。日向卻換了個變轉邊上樓的姿勢自顧自的玩著,和穀川之間的距離逐漸拉遠。
“那個”穀川看著日向奇異的走樓梯方式,遲疑著開口,“這樣走不會暈嗎?”
日向沒有停下,搖著頭說,“不會!超級好玩的,穀川要不也試試~”
出乎日向意料,穀川並沒有想往常一樣直接拒絕,他停下了腳步,“隻是因為有趣就這麼做嗎?”
“對呀~”日向歡快的說,“自己的想法是很重要的哦~”
月島走在最前麵,他回頭看了眼後麵還在慢悠悠走著閒聊著什麼的兩人,沒有再等他們,直接朝樓上接著走去。
看著逐漸沒了身影的月島,日向啊呀一聲,“月島都不見了,我們也快點吧。”
說著就打算拉著穀川加速往上衝,沒想到穀川輕輕一拉,將日向搭在他身上的手放了下去。
穀川輕輕抬頭,視線卻隻是稍微觸及日向的臉就立刻斂下,他低聲說:“日向你先走吧,我打個電話。”
*
森然高校依山而建,一眼望過去全是翠綠的大樹,現在是晚上雖然看不見但總能聽到風吹過樹葉的聲音,沙沙的。
穀川獨自緩緩走到空無一人的走廊上,望著在月光映照下勉強能看見一角的山脈,手指在屏幕上上下滑動,幾番猶豫之後還是撥出了電話。
清瀨灰二四個字在屏幕上閃爍了幾下,很快就被人接了起來。
“喂——”電話那邊傳來柔和而清澈的聲音。
聽到熟悉的聲音,穀川好像一下子找到了支點,內心一鬆,原本被他強行塞到最心底的情緒一下子湧了出來。
他將身體的重心放低緩緩坐在地上,靠在牆邊低著聲說:“我好像又搞砸了。”
那邊並沒有急於詢問,隻是“嗯”了一聲,示意穀川繼續說下去,自己在聽。
吹著夏日夜間清爽的晚風,穀川絮絮叨叨聊著他最近的訓練計劃,和烏野大家的相處,前幾天意外的受傷,還有今天晚上和木兔的談話。
“明明在寬政大的時候就已經說好下定決心了的,結果又越來越糟糕,又變得和以前一模一樣了。”他把手機貼在臉側,眼睛有些酸,但又沒有任何液體流出來。
這次,一直處於傾聽者位置的清瀨灰二沒再隻是靜靜聆聽,他問道:“可是穀川現在不就是在改變嗎?以前的你遇到這種情況會直接跑掉吧。”
“隻是因為在合宿不能走而已,還是一樣的。”穀川悶悶的說。
“不一樣哦。”灰二輕笑著說,“穀川隻不過是需要緩衝速度慢了一點而已,隻要方向是對的最後肯定能改變成功的。”
“可是我找不到對的方向”穀川把自己的腦袋抵在雙膝間,悶悶的說,“我到底要怎麼做才是正確的呢?木兔今天也說了和當年令夏說的差不多的話我果然還是太差勁了,就算有灰二哥幫忙還是會掉到一個坑裡。”
當年他剛加入怒所時也被桐山令夏說過“奇奇怪怪”,甚至還有學長說過“穀川幸南總是像變得和彆人一模一樣,真惡心”之類的話,雖然在大家的包容下他努力改變了,但
不,可能他根本就沒有改變過,為了所謂的融入他從來沒有變過,他一直都隻是一個偷偷模仿著大家的盜竊者而已,他根本
灰二並不知道穀川現在具體是什麼樣子,但聽語氣能夠感受到穀川狀態的糟糕,沒有一絲猶豫的,他立刻說道:“世界上並沒有一個人不能犯同一個錯誤兩次的規定,隻要你能改正就沒有問題。”
穀川用力閉了閉眼,隔了半晌才遲疑著問:“就算是我也可以嗎?”
灰二並沒有直接回答穀川的問題,他問到:“穀川,你還記得在寬政大你來找我的那一次,我是怎麼回答你的嗎?”
穀川一怔,微微抬起原本埋在臂彎裡的頭。走廊的窗戶半開著,外麵的風吹動了他的發梢。
灰二堅定的說:“正因為是你,所以才可以。”
他知道,穀川需要的從來不是建議———穀川的計劃永遠是幾近完美的,同時他也有強大的執行力,之所以會不斷的產生煩惱其實是因為他的的感性跟不上理性。
在執行計劃的過程中他會害怕,會膽怯,從而偷偷更改自己的計劃,做出與初心截然相反的行為。
穀川需要的是安撫,肯定和讚美。
借著外頭的昏暗燈光,兩個人又聊了很久,想到哪說到哪,也沒有什麼主題。
最後確認穀川回到宿舍之後灰二才將電話掛掉,起身準備洗澡。
“又是穀川君嗎?”藏原走拿著個支架椅從後頭走過來,等灰二將電話掛掉之後才問道。
“嗯,畢竟答應了人家的事還是要做好的。”灰二坐在椅子上,輕輕一轉很方便的就拿到了提前收拾好的衣物,借著桌子一個用力輕巧的站了起來,回頭看清藏原走手裡拿的東西不由得一陣頭痛。
“之前不是說了嗎?這種支架完全就是智商稅啊,而且我隻是腿有點問題,基本的行走功能還是有的。”
看著阿走執拗的目光,灰二隻好歎了口氣,支架就支架吧,放在邊上多多少少也能方便點。
在大四那次,他人生裡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箱根驛傳之後,他就擔任起了藏原走的教練,後來阿走的成績越來越好,在大二時就吸引了不少讚助商投資,訓練場地也改到了東京。
對於阿走要去東京訓練的想法學校自然是大開綠燈,直接表示他隻需要專注跑步就好,其他的事情學校這邊都可以商量——畢竟阿走比賽用的依然是寬政大的名頭,他能跑出更好的成績學校自然是全力支持。
阿走住不慣讚助商提供的高層公寓,灰二就乾脆在了訓練場邊上租了個小獨棟,兩個人一起搬了過來。
他們性格也能算得上互補吧,再加上加上以前也一起住了那麼久,平時相處得都很好,可隻要涉及到灰二的腿,阿走的態度就會變得很強硬。
可能是箱根驛傳留下了陰影?灰二每次聊到這個話題時都會半開玩笑著說阿走還是太脆弱啦。
而阿走也並不會反駁,那次箱根驛傳對於他來說是體育人生的新起點,但對於灰二來說卻已經是終點了。
阿走拿著支架走到浴室門前,輕輕一推,裡麵卻傳來一陣驚叫:“等!等等!裡麵有人啊喂!”
門被推開一條縫隙,隱約可以窺見裡頭站著個白花花的人影一閃,縮到了另一邊。
阿走一僵,他無措的回頭看向灰二。
“哈哈哈!”灰二捧腹大笑,“之前又不是沒一起洗過澡,有什麼好害羞的。”
裡麵的傳來聲音,“那是大澡堂,完全不一樣!”
灰二:“可是你都沒鎖門欸———”
裡麵的人提高了聲量,“你這次臥浴室的破門和竹青莊的一樣,壓根沒鎖啊!”
“行行行,你有理,就當回到大學的青蔥歲月了吧~”灰二笑著點頭,示意阿走先不要進去。阿走乖乖的把門重新合上,坐到了邊上默默等裡麵的人出來。
隔了好一會,浴室的門被人重新打開,一個人用浴巾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走了出來,一看到外麵還坐著兩個人又嚇得差點彈起來。
“你們兩怎麼還在這!”
“之前不是說了嗎,主臥浴室的花灑壞了,最近都隻能來次臥洗澡——”灰二無奈的一癱手,“沒讓阿雪你睡沙發已經很好啦,就多寬容一下吧。”
阿雪想要據理力爭,但看著灰二“真摯”的眼神最後他隻是歎了口氣,往邊上的床上一倒。
最近他剛把仙台的工作辭了準備跳槽來東京某知名律所,直接借住在灰二這邊。既然是“寄人籬下”那就不抱怨了吧,唉,早知道就住酒店了,自己這不是純粹找罪受嗎?
阿走並沒有直接進浴室,他似乎注意到了什麼,有些遲疑的開口:“那個”
阿雪不爽的一甩腦袋,“怎麼了?”
“學長你浴巾散開了,屁股。”他話還沒說完就挨了惱羞成怒的阿雪一記暴栗。
灰二笑眯眯的看著,啊呀,這一下子是真的全看到了。
夜色漸深,灰二洗完澡順手拎起掛在邊上的大毛巾擦頭發,阿雪一副已經習慣了房間裡有其他人,放棄掙紮的樣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床上翻著資料。
“滴——”灰二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傳來一聲輕響。
“阿雪,遞一下。”灰二一屁股坐到床頭,他邊擦著頭發努了努嘴向阿雪示意道。洗澡前因為不太方便,他把手機放在了床邊的桌子上。
阿雪鬱悶的一翻身,抄起手機輕輕的向前頭一扔,“合著我給你當免費保姆來了。”
灰二不以為意,“你就當抵房租了唄,有付出才安心嘛。”他把毛巾搭在肩膀上翻開手機看起了消息。
阿雪坐了起來,“等等等等,你老人家不是洗完澡了嗎,也該走了吧,還坐這乾啥。”
“馬上馬上”
眼尖的阿雪注意到灰二頭發上的水珠滴到了床上,不由絮絮叨叨起來,“不是我說阿,這水滴得到處都是,你這頭發也該剪剪了,太長了擦都不好擦乾。”
“嗯嗯,過幾天就去剪。”語氣裡是濃濃的敷衍。
阿雪頗為不爽的一掀被子,“我在關心你欸——”
“嗯嗯”
阿雪更加不爽了,他一個大跨步坐到了灰二邊上,探頭去看,他倒要看看是什麼這麼有吸引力。
灰二側了側手機,倉促之下阿雪隻看清了前麵兩個字,“穀川?”他回憶了一下,這個姓氏不多見啊,但好像又有點印象
灰二打了一長段文字,發出去後才點頭說,“穀川幸南,之前在青竹莊借住過的那個國中生。”
阿雪點了點頭,“哦——有點印象了,你撿到的那個打排球的吧。之前還聽說好像是拿了全國冠軍?你們居然還有聯係?”
灰二把手機按滅,又拿起毛巾擦起了頭發,“差不多吧,他住過來的那一次加了聯係方式,雖然一開始是有點但還是挺可愛的一孩子哦。”
阿雪回憶了一下穀川那張冷漠的臉,又想了想阿走,露出一個複雜的表情,“不得不說,灰二你有時候眼光蠻奇特的。”
“多謝誇獎哈~”
“”阿雪已經無力吐槽了,“也隻有你能把那種可怕的家夥當可愛小天使一樣。”
灰二停下手中的動作把毛巾放在了一邊,“嘖嘖嘖。”他回頭,做出一副你不懂的表情,“你還是太年輕,看不出來啊~”
“我們兩明明一樣大啊!”
“行,一樣大——”灰二起身,把剛剛換下的衣服都攏到手裡,朝浴室裡喊:“你的毛巾我剛剛順便給你掛在裡麵了,看見了嗎?”
“嗯。”夾雜著水聲,裡頭傳來阿走低低的回應。
知會完阿走,灰二終於在阿雪期盼的眼神裡走到了門口,即將走出去的時候他突然一個回頭,看向了阿雪,“明天麵試加油哦,雖然你沒有穀川那麼幸運有人但你也是可愛的小天使,絕對沒有問題的。”
阿雪心頭一顫,但表麵上還是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唉呀,你老人家快點出去讓我好好休息就是最好的加油了。”
“成。”灰二點頭答應,向外走去。
看著灰二隱沒在黑暗裡的背影,阿雪的鼻頭有些酸。
他原本仙台的律師工作穩定平淡,在很多人眼裡他在老家生活得順風順水,但那隻是當時是因為求職一直不順他才勉強接下的,這個工作和他的性格完全不合。這次是他一個朋友推薦了東京這邊的幾個崗位,在再三考慮之後他還是決定來試試。
家人,友人,同事,沒有一個人支持他,灰二這句話是他做出決定來聽到過的第一句肯定。
突然,剛消失不見的灰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再一個回頭走了回來,他探頭問道:“明天早上吃什麼,允許點菜哦。”
這邊的阿雪本來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一下子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都都行。”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怪,他自己也意識到了,一邊把腦袋彆過去不想讓灰二看見一邊慌忙補充道:“畢畢竟青竹莊那麼多年也沒那幾次是我們自己決定吃什麼,你那鄉土料理我早習慣了,隨便準備吧。”
灰二笑著說,“好。”
第029章 國中
回到宿舍, 穀川拒絕了其他人第N屆枕頭大戰的邀約,早早的收拾好被褥找了個角落躺下睡覺。
可能是因為今天和灰二哥聊了太久,穀川翻來覆去的調整睡姿也沒有任何睡意, 他隻得單純的閉上眼睛放任自己的思維到處擴散。
他的身體越來越輕, 仿佛漂浮在無儘的大海上一般, 隨著暗色的浪潮起伏,冰冷的液體從他的鼻子、耳朵、眼睛, 所有的地方灌入。
他沉了下去,越沉越深。
恍惚間, 穀川回想起來了自己的國中三年級, 那是一段幾近麻木的時光。
當時他的父母死了,在一次車禍裡。
本來這並不是一件多大的事情, 穀川出生後父母的工作越來越忙沒有時間, 還沒滿三歲他就被扔回了老家。
當時小小的穀川哭著不願意離開, 包子臉都哭得皺巴巴的也沒能打動父母半分。父母嘴上說著每年生日回去陪他, 但穀川傻傻的等了那麼多年, 他們也沒來過一次。
在老家時一開始穀川還有奶奶照顧,後來奶奶因為車禍意外去世,他就又被扔給了家族裡其他旁支的親戚。
畢竟父母不僅精通到全世界做生意的飛行術, 在這種時刻, 躲避麻煩的隱身術也是一流的。
哦對了,他還有一個哥哥。
哥哥是一個又幸運又聰明的人, 在哥哥小時候父母事業還在發展過程中, 他擁有完整的,被父母環繞的童年。
哥哥在高中時就出國留學了, 至於出國之後他和家裡有沒有什麼聯係穀川不知道,也不關心。
這麼一算穀川和他們這三個所謂血肉至親的聯係其實隻有名字的前兩個字而已, 這個對於穀川來說這個算不上重要的死訊自然也對他產生不了任何的影響
——一開始穀川是這麼想的。
麻煩的是父母的事業似乎好得過頭了,掌權人的突然離世讓巨大的集團下隱藏的紛雜的利益一下暴露出來,董事們手上的股權不大但都各懷心思,最後居然找到了穀川身上,開始攛掇他和哥哥爭權。
也就是這個時候穀川才知道,依照父母事先立好的遺囑他將繼承一半的遺產。
莫名其妙。
對於那一大筆遺產穀川沒有任何興趣。
他有著平淡溫馨的生活。
雖然按養父說的自己天賦很差,遠遠比不上哥哥,但是沒關係,養父會幫他認清自己的實力,會幫他做好一切。
他有著排球部的朋友。
雖然自己總是拖大家後腿,但是沒關係,大家願意包容他古怪的個性,甚至願意信任他,他已經和大家約好再過段時間就轉位置轉成接應,接任隊長的職位,他們約好要一起在國三完成三連冠,他們有很多很多可以期待的未來。
所以穀川一點也不想和那個一直被按繼承人標準培養,和他都沒見過幾次麵的親哥哥爭,他隻要能維持現在的狀態就很滿足,他還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
隻是當時隻有十三歲的穀川並不清楚,這個決定會產生什麼震蕩。
在他堅定放棄繼承權,把股權讓渡給穀川拓北後,那個所屬旁支,撫養他長大,待他如親生兒子一般的養父似乎再也維持不住表麵的完美麵具。
直到現在穀川都還清晰的記得養父說的話。
那個平日裡偶爾嚴厲但又絕對溫柔,一心為他好,會在生日偷偷準備禮物給他驚喜的慈夫從門外衝進來,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厲聲質問:
“你他媽瘋了?!你有什麼資格放棄繼承權?!那都是我的錢!”
那個不計一切養育他,在聽說他在學校被孤立,隻是因為同學的一句辱罵就立刻放下手頭上所有事情衝到學校,質問老師努力維護他的慈父一把把他從椅子上掀下來,狠狠的踢翻了他。
“你個龜孫子賠錢貨,我養你這麼多年還不如去養條狗,還能宰了吃肉。媽的,難怪彆人都不願意收養你,當時那老婆子被你拖累得被車撞死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一個災星了。“
聽到養父提及自己最珍視的奶奶,穀川虛弱的抬頭,他並沒有做過多的反應,隻是靜靜的看著對方。
但養父似乎是覺得穀川的眼神裡充滿著厭惡與嘲諷,一下子惱怒起來,毫不猶豫的就是一腳,“媽的!用什麼眼神看老子?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睛挖出來?”
那個參加家長會注意到成績起伏會溫柔的蹲下來鼓勵他,會和他說''小南最棒了~我們下次再加油好不好呀''的慈父折磨著他。
“你以為你去眼巴巴的巴結穀川拓北有用嗎?嗬,他恐怕連你名字是什麼都記不起來吧?那種天之驕子怎麼可能會願意看你一眼。”
從始至終穀川都沒有還手,或許從心底裡總是被拋棄的他是讚同這些話的。
啊原來父親是這樣的人啊演技真好,為了他這種人演了這麼久最後會憤怒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吧。
當時,穀川躺在冰冷的地麵上想到。
最後他在那棟房子的地上到底躺了多久穀川也不記得了,他隻記得胃越來越麻手腳越來越沒有力氣。在全部知覺都快要消失時,穀川拓北的助理找了過來把他帶了出去。
去醫院的路上助理告訴他,他的“養父”已經被逮捕了。當時穀川隻是呆呆的躺在車上,什麼反應都沒有,他自己知道,他又被拋棄了。
他的人生即可悲又可笑,被父母拋棄,被奶奶拋棄,被養父拋棄。
但是沒事,他很乖,會努力習慣的。
對於他這個便宜弟弟穀川拓北似乎莫名的上心,直接幫他請了一個月的假讓他在一個類似療養院的地方安穩休息。
那段時間所有事情都被蒙上了厚厚的一層白紗,穀川什麼都看不清,也不想把白紗掀下來。
房間裡經常有很多人進出,每天會有人拿著各色的膠囊藥片讓他吃,會有穿白色衣服的人和他玩奇怪的遊戲,還會有人坐在他邊上問他回答問題,但穀川並不擅長這個,他隻能看得見一張張不斷張合的嘴,所有的聲音都被尖銳的汽笛聲掐死。
他覺得自己差勁極了,耽誤了其他人的時間。
除此之外穀川每天就是躺在床上睡覺,醒來了就看著窗戶外麵發呆,一看就是一天。
某一次在穀川拓北來時穀川也問過他為什麼要管自己,明明再把他丟得遠遠的更有利吧。
當時穀川拓北坐在窗邊,正用電腦處理著公司事務,聽到穀川的話他笑眯眯的說:“威脅當然是放在身邊才比較安心,雖然不太稱手但你好歹也能製衡一下那群老家夥。”
這不是多好聽的話,在穀川拓北嘴裡他似乎隻是一 個維持集團穩定的工具,但穀川當時隻感受到了安心。
他又被需要了,他找到了自己的新的,安身之所。
等一個月屆滿穀川回到學校——雖然他有保送名額但也隻是不用參加文化考試而已,排球部的訓練一直是要正常進行的,這段一個月的空白期已經讓排球部很有異議了。
回到學校後一切仿佛回到了原點,每天穀川還是乾著一樣的事情走著一樣的路線,按照穀川拓北的要求吃藥、彙報情況。
但也隻是仿佛而已,穀川覺得自己越來越奇怪,他對排球的興趣沒有以前那麼高了,和隊友的距離也一下子拉得很遠很長。
明明一個月前他和他們還是互相協助並肩作戰的夥伴,這次回來穀川卻第一次感覺到他們之間的差距。
大家真厲害啊。自己究竟是憑什麼能站在他們身邊的呢?就算臨時把他換下隨便找一個替上對隊伍也不會有任何影響吧?我真的有在被大家需要嗎?大家真的會願意繼續包容我嗎?
像我這樣的人
有一個聲音不停的在他耳邊說:你和他們不是一類人,很快你又會被拋下的。
懷著這樣奇怪的心態,穀川不再像以前一樣積極,他開始徹底退後輔助其他人,也主動放棄了原本轉位置轉成接應和接任隊長的約定。
穀川像小孩子一樣遮住自己的眼睛,他對自己說:我不要出頭,不要顯眼,這樣的話大家就不會發現自己和他們的不一樣了。
這樣縮在人群中就很好,他還能真切感受到身邊有很多人,還能偷取一段不屬於自己的歸屬感。
穀川的改變很明顯,正選的幾位曾數次想和穀川好好交流,問清楚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但穀川不聽不理不說,除開極其必要的溝通,他幾乎完全封閉了自己,後來大家可能是煩了吧,也就不再執著於詢問,就平淡的以之前的態度對待穀川。
大部分時間能聽到的,還是二隊和替補那邊傳來的怨言,比如質疑他為什麼翹了這麼久的訓練,為什麼回來之後一直劃水還能繼續成為正選,是不是走了後門有什麼關係。
——至於穀川之前給隊伍做出的貢獻,他們隻字不提。
雖然這些聲音很快就被古森他們嚴令製止,但還是有人走漏了風聲,一時之間外界流言四起,各種惡意揣測層出不窮。
環境似乎越發壓抑。
穀川倒是覺得無所謂,畢竟這些話嚴格來說並沒有說錯。
其實在醫院療養時他就和穀川拓北提出過請求想退出排球部,可惜被狠狠的拒絕了,穀川拓北要求穀川必須有一項拿得出手的名頭,不然他不好和董事會交代,說出去也不好聽。
教練沒有把他從正選的位置上撤下去多多少少應該也有穀川拓北的原因吧。
國中三年級就這麼混混沌沌的過完了,在學年尾聲,穀川迎來了國中時期的最後一次合宿。
怒所作為國中階段的傳統強校在每個假期都會組織排球部成員進行合宿,合宿通常是在本校或者是有長期合作關係的友校的體育館裡。
但這次不一樣,聽說是有人讚助還是什麼彆的原因,排球部組織了去外縣遠征,地點是東北地區的寬政大學。
這個學校沒有什麼名氣也沒出過什麼名人,錄取分數不高體育社團也沒出過什麼成績。哦,似乎他們的田徑部還不錯,幾年前莫名其妙的崛起還參加了箱根驛傳。
合宿為期十天,期間他們都將住在大學空出的宿舍裡,借用學校的場地進行訓練——穀川完全不能理解特意跑到這麼遠的地方有什麼意義。
合宿的第一天,合宿的第一天,結束完集體訓練,穀川收拾好東西剛走出體育館門,就聽到後麵傳來聲音,“幸南——”
他回頭,是古森元也。
古森指著幾個從另一邊掀開簾子走進來,身材高大的成年男性說:“剛剛桐山守秋遇到了幾個寬政大學排球部的成員,說等一下組織一場三對三,幸南要一起嗎?”
古森以為穀川會像往常一樣沉默著不理會,但出乎意料,穀川掃視了一遍體育館場內,開口問到,“佐久早呢。”
聽見穀川的對佐久早的稱呼古森一愣,一是他很久沒有聽過穀川主動提起誰的名字,二是他似乎隻在他們幾個剛認識時聽過穀川這麼稱呼佐久早,這麼生疏之前穀川都是叫聖臣的。
呆了半晌古森才急急回答道,“啊,聖臣他先去洗澡了,這個時候公共澡堂沒什麼人。”
“嗯”穀川點了點頭,“我等下還有點事,下次吧。”他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啊好的,下次教練組織練習賽再一起吧,反正這隻是我們私下組織的啦”看著逐漸走遠的穀川,古森有點沒反應過來,下意識說。
“穀川學長又不參加嗎?”後麵有一年級的問到,“穀川學長和佐久早學長都不在的話不好打誒。”
“就是就是,不他兩各領一隊的話很難辦的誒。”
場邊的本間渡叉著腰,他喝了口水,“人數還是夠的,我們和大學的前輩打亂成兩隊打就好。”
“是!本間隊長!”
邊上有人搞怪的說,“雖然三年級的學長都還在但被給予厚望的下一任隊長已經相當有風範了哦~”
“安靜點安靜點。”眼看著越來越鬨騰的眾人,本間渡無奈扶額,不過好在他早有經驗,很快修理好了幾個搗蛋分子——托“靠譜的”前前隊長桐山令夏的福,雖然隻是二年級但本間渡的管理經驗已經有兩年了。
“辛苦了。”古森元也走回場內對本間渡說道,“明明我們三年級的還在就都把事情推到你身上。”
本間渡憨厚的摸了摸腦袋,笑著說,“沒事,我也習慣了,況且穀川前輩狀態不太好,再讓他管那麼多雜七雜八的事情也太糟糕了。”
“三年級這幾個人裡說實話沒有特彆適合當隊長這種職位的,本來說好幸南國三轉接應當隊長的,結果又唉,現在變成事物都是本間你在處理。本間你是說高中就不參加排球部專注於學業回老家讀高中了吧?那國中排球部部長的名頭也沒什麼用”古森元也又歎了口氣。
“前輩…說實話我還以為他會不參加這次合宿。”
“這種時候讓他默默消失完全不管才是最糟糕的吧,穀川要是不參加就算是綁架朝下也會把他架過來的。”
“唉到底發生了什麼穀川前輩也不願意說,就連朝下那樣的去逼問最後也隻是被敷衍了其實我還挺喪氣的,明明相處了快兩年了自以為是要好的夥伴卻”
古森拍了拍本間渡的肩膀,“穀川的性格就是這樣啦,之前還總是被誤解,但他的溫柔之處本間也是能感受到的吧。”
“我知道啦,我苦惱的是明明是夥伴卻隻能看著他痛苦,總會有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本間渡往門外張望,穀川已經走遠了看不到身影。
“但是說到底我們也隻是普通隊友吧?能溝通自然是最好,但穀川前輩什麼都不願意說我們能有什麼辦法…”身後,一年級的成員隨口說道。
古森和本間同時回頭。
突然被兩位前輩盯著,一年級生嚇得一抖,忙解釋道,“前輩們也是這麼想的吧,畢竟都快一年了大家都沒有怎麼和穀川前輩聊過,一直都僵持在這個地方,就普通隊友而已,反正明年就…”
古森沉默了,隔了半晌他才苦笑著搖了搖頭,“你說的對,無論這裡麵有多少內情,但就事實上來看,的確是我們主動…放棄了幸南。”
本間:“古森前輩…”
“希望他沒有騙我們,穀川會找到屬於自己的路…”古森喃喃的說著,對上一年級生莫名其妙的眼神,他重新回歸了笑容,擺手到,“當我什麼都沒說吧,不過其實還是有一些事情可以做的啦,比如聯係食堂阿姨準備一些他喜歡的飯菜”
說著,古森一把拉住身邊按耐不住情緒,看著就要衝出去質問清楚穀川到底發生了什麼的朝下,笑眯眯的繼續說道:“再比如給他留出充足的休息空間不去打擾他,對吧,朝下君~”
“是”
當時,另一邊的穀川對體育館內發生的對話自然是渾然不覺,他已經走到了操場,這裡空氣很好,他打算跑幾圈把自己腦子裡的東西都扔出去。
他就是在這個時候遇見灰二的。
當時穀川正坐在場邊休息大口喘著氣,聽到身邊突兀傳來的聲音差點沒手一抖把邊上的水壺打翻。
那是一個擁有著柔和氣質的灰棕發男生,穿著運動服一拐一拐的走到穀川身邊坐下。
他是腿受傷了嗎,穀川下意識的想著,往邊上挪了挪給來人騰出了更大的位置。然後又立刻意識到自己直勾勾的視線對於一個可能殘疾的人來說有多傷人,收斂目光集中注意力觀察起了腳邊的雜草。
耳邊是那個男生的輕笑。
男生和他說的第一句話穀川還清晰的記得:“小同學,一直這樣跑步,姿勢又不正確的話是會受傷的哦~”
穀川沒有回答他。
對方毫不氣餒,很自然熟的詢問起穀川其他問題,穀川依舊繼續看著地麵,什麼也沒有說。
後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那個男生都會在這個時間出現。他似乎是大學田徑部的教練,每一次出現後麵都跟著好幾個人,他們聚集在一起訓練一起聊天一起打鬨。
男生經常和他搭話,或者遠遠的和他揮手打招呼。在單方麵的溝通中穀川記住了,男生叫清瀨灰二。
穀川自認為最近的自己是討厭人多的場合的,第一天他來到這塊操場的初心也隻是這裡靠近學校邊緣人很少而已,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目光總是會被那群跑著步的人吸引。
第五天,排球部又向學校申請了兩個體育館,需要的人可以在晚飯後自由的去使用,平均下來每個館的人數一下子變少,操場又有田徑部的人在忙著訓練,穀川決定今天就不去了。
但事與願違,在去體育館的路上,穀川再次遇到了清瀨灰二,他在體育館側邊的樓梯上指揮著部員拉伸。
注意到往體育館走來的穀川,灰二驚喜的朝他揮手“好巧!今天操場翻修我就帶著大家換了個地方臨時訓練,還以為遇不到你了呢~”
隨著他的聲音,他身後十幾個健壯的男生都抬頭看了過來,穀川停住腳步下意識的想離開。
“誒,我們隻是在外麵拉伸一下,不會進去的啦。”灰二指了指體育館,裡麵黑漆漆的沒有開燈。然後灰二朝穀川這邊走來,笑眯眯的說:“說起來我們遇見了這麼多天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可以告訴我嗎?”
灰二的眼眸又深又亮,給穀川一種會溺死在裡麵的錯覺。
“穀川幸南”仿佛被引誘一般,穀川聽到自己這樣回答道。
以那個晚上為節點,穀川和灰二點關係突飛猛進的發展,不到三天,穀川甚至還跟著田徑部的各位一起到田徑部的宿舍竹青莊蹭過兩頓飯———灰二的廚藝真的相當了得。
不過灰二和穀川的交流依舊是單方麵的,兩人或是坐在操場邊或是蹲在竹青莊外,聽灰二講他以前的故事。
聽灰二說他在膝蓋受傷後是如何堅持著等了四年隻為集齊10人參加箱根驛傳。
在那次最初也是最後的機會裡,他是如何帶著水平小白的隊友一步步真正走上箱根驛傳的舞台。
太陽微落夕陽漫天,男聲溫潤如風。”在那之前的我就像是被死死的關在漆黑箱子裡,卻依舊在生長的醜陋植物,身前是沒有任何希望的前路,身後是已經老朽腐爛的根部,我還被人說過像生鏽的自行車呢。“
明明是再艱辛不過的經曆,灰二的語調卻很輕鬆。
他繼續說:”但是我知道,如果放棄了跑步我也就和死去沒有什麼區彆了,精神一旦死去又何談什麼□□呢?行屍走肉什麼的我還是無法忍受自己成為的。所以最後,就算是一個第二年就有可能麵臨解散的小小社團,就算隻是一群門外漢在不知所謂的掙紮後隻是勉強夠到一點點舞台的門檻,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是放棄。“
穀川看著灰二,對方眼裡的光芒是那麼的耀眼,隔了許久他才喃喃的說:“真好”語氣裡,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向往。
看著穀川的模樣灰二輕輕側頭,對著穀川說:“願望隻有說出來才有用,命運隻能靠自己的雙手掌握。”
穀川怔怔抬頭,灰二笑著擺了擺手,“這是我以前經常和我隊友說的一句話,那個時候他們總是嫌我是魔鬼,不過啊…”
他的笑容更加柔和了,繼續說道,“我一直堅定的認為這句話沒有錯,如果穀川有什麼想傾訴的,或許我是一個不錯的垃圾桶哦。“
在合宿結束的前一天晚上,灰二準備了很多好吃的,在灰二的引導下穀川第一次主動交談了起來。
穀川原意其實是想和灰二好好的告個彆,畢竟回去後下一次見麵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但沒想到的是情緒似乎完全不受穀川自己控製,近一年以來,穀川首次進行了傾訴這一行為。沒有邏輯沒有順序,他想到哪說到哪。
訴說和傾聽的角色第一次被顛倒,灰二坐在他身邊耐心的聽著。最後,他給了穀川一個大大的擁抱。“一直以來都幸苦你了
穀川一愣,崩潰的情緒被瞬間拉回,他完全沒有想到灰二會這麼回答,不知所措的擺手,“不是的,不是的,我都是我的錯,沒有我的話爸爸不會變成那樣,穀川先生他們也不會死,穀川拓北也能順利繼承集團不會有那麼多人阻攔”
“可是這不是穀川你的問題,是他們”
灰二話才說到一半就被穀川強硬的打斷了,他請求著說:“是我的問題,求求你了,隻能是我的問題。”
看著幾近崩潰的穀川,灰二再也說不出勸說的話,他隻能遞過去幾張紙巾,用手輕輕拍了拍穀川的腦袋,像哄小孩一樣安撫道:“好的我知道啦”
“我不應該在這裡,我和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穀川自己小聲念著。
灰二沉默了,不知道隔了多久,他往穀川那一側靠了靠,”穀川——”灰二拉長了聲音繼續說道。
穀川淚眼朦朧的看著灰二,月光粼粼撒下,這麼看過去灰二似乎被蒙上了一次暖白色的光,溫暖得如同是天上墜下來拯救他人的大天使。
灰二抬手,仿佛抓住了麵前的月亮,他的聲音裡滿是笑意,“要不換個地方試試吧,離他們這群臭天才都遠一點,跑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你沒有人知道你發生了什麼的地方去!”
“什什麼意思?”
“穀川你現在很難受吧”看著下意識想反駁的穀川灰二再沒給他說話都機會,“待在這裡會痛,那離開就好。”
穀川慌亂的揮著手表示拒絕,“不不可能的,我走不了的,怎麼可能走得了。”
或許連穀川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反駁的理由是‘不能轉’而非‘不想轉’。
灰二:“當然也不是要你現在立刻轉啦,穀川和井闥山有簽必須要呆滿一年的合同吧~那就高二轉怎麼樣?正好也能用一年慢慢的適應從自由人到接應的變化,穀川其實還是想打接應的吧。”
穀川依舊搖頭,“像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還有其他地方可以”
"可是我覺得啊"灰二原本調笑輕鬆的語氣一收,他握住了穀川的肩膀將其掰正,眼神認真的看著穀川的眼睛,“正因為是你,所以才可以。”
他的語氣裡滿是堅定,“正是被拋下那麼多次卻依舊堅強活著的你,才更加擁有重新爬起來向前的勇氣。”
穀川呆呆的看著灰二,此刻在他眼裡,灰二就像黑暗幕布中用鮮紅筆墨勾勒出的一把火炬,他是那麼強大,那麼熱烈,足以照亮身邊的每一個人。
“正因為是我,所以才可以。”
浪潮褪去,穀川沉沉的睡了。
第030章 主動
早晨, 太陽已經升到了半空用力照耀著大地,而拉上窗簾開了空調的室內依舊涼絲絲的,很是安靜。
菅原坐起來伸了個懶腰, 翻開手機瞥了眼上麵的時間。
現在是八點附近, 醒來的時間卡得非常完美, 正好是必須要起來的邊緣。
第一次長期合宿大家明顯興奮過頭了,明明已經到了合宿的後半段, 對於晚上的枕頭大戰大家還是很有興致,鬨到很晚都沒睡著。
現在又這個時候就要起來, 隻能希望今天大家的狀態不會受影響了。
菅原從被褥裡慢悠悠的鑽了出來, 左右張望了一番,大地的被子已經疊好了整理得乾乾淨淨的, 顯然是早就起來了, 另一側的旭還在熟睡著。
他拍了拍旭的被子, “旭, 起床啦。”
旭隻是翻了個身, 繼續睡覺。
見效果不佳,菅原站起身,套上小狗襪子走到窗邊邊用力一扯窗簾。
瞬間, 外麵耀眼的光芒直直射向室內, 原本睡得正熟的好幾人都不自覺皺起了眉,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
“起來了起來了———”菅原拍手催促到, “離開始訓練的時間沒隔多久了, 早上還要洗漱吃早餐一堆事要乾呢。”
“再睡一小會”不知道是誰嘟囔著發出了聲音,可惜菅原直接上去強硬的把他從睡夢中拉了出來。
“看我掀被子大法!”
“啊!好涼!”
大地正好從外麵進來, 見狀提醒道,“起床感覺有點冷就先把外套套上, 今天晚上空調溫度不能打得這麼低了,要是感冒了就完蛋了。”
田中起來坐直,作為低溫空調房忠實愛好者的他聽到大地的話正想反駁呢,不想從溫暖的被窩裡出來外麵居然還有點溫差,差點打了個噴嚏。
菅原一眼就看出了田中的小心思,調笑著說:“要是真有人合宿期間感冒了,彆說開多低的溫度了,估計空調都不會開了吧。”
大地摸了摸下巴,一副認真思考可能性的樣子,“森然在山裡氣溫本來就不是很高,現在又還沒到最熱的時候,合宿也沒幾天了不開空調好像也”
“絕對不要!”大家異口同聲的說。
一邊聊著天一邊收拾著東西大家也都起來得差不多了,菅原把幾床被褥推到邊上,這才發現睡在最裡側的穀川還縮在被子裡。
和平日裡冰冷冷的外表截然不同,此刻的穀川軟乎乎的,整個人像隻把自己團在一起的黑色貓貓。被子被他拉得高高的遮住了小半張臉,臉頰兩邊還浮著一絲紅暈,一副酐睡的樣子。
剛剛拉窗簾各種閒聊什麼的,動靜那麼大穀川居然沒被吵醒?
菅原有點震驚,他記得昨天晚上穀川回來得還挺晚的,回來後也並沒有加入他們的混戰,早早洗漱完先行睡覺了——原來穀川是那種需要充足睡眠還睡得很死的類型嗎?
他走到穀川床位旁,蹲下來輕輕拍了拍穀川的被子。“穀川,要起床了哦。”
菅原手剛搭上去話還沒說完就見穀川羽睫微顫,緩緩睜開眼,平靜得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清澈透亮,暈著一層水色。
兩個人之間離得太近,菅原甚至有種自己迷失對方眼睛裡的錯覺,他下意識的向後一步,“啊…原來穀川你是醒著的啊…”
“嗯…?”穀川腦袋還暈乎乎的,他隻先嘟囔了一聲,揉了揉眼睛等了半天才適應了光亮看清來人,“菅原學長,早安。”
邊上緣下提醒道:“快一點哦,時間有點晚了。”
“嗯。”說著穀川慢悠悠的起身疊好被子伸了個懶腰——他已經用了剛清醒時能用的最快速度了。
昨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原本會以為自己會到很晚都睡不著,結果想著事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睡得還相當好。就是睡得有點好得過頭了,都舍不得起床。
穀川感覺自己像一隻完成了冬眠的小熊,睡完懶覺後整個人都伸展開來了。
洗漱完收拾好自己,穀川的意識才真正清醒,但還是有點困。不自覺的,他打了個哈欠。
原來睡久了反而會更困嗎?但真的好舒服好舒服,連骨頭都酥麻麻的。
“哇,穀川,你昨天晚上幾點睡的呀,感覺下一秒就要昏迷了。”在去食堂的路上,看著走路都有些搖搖晃晃的穀川,緣下忍不住問道。
穀川揉了揉眼睛,語調不自覺的有點黏黏乎乎,“睡得很早啦隻是忍不住睡了懶覺。”
“誒!”緣下頗為吃驚,在他的印象裡穀川就是自律加強大的代名詞,從穀川的嘴巴裡聽到睡懶覺之類的描述他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穀川昨天睡得老早了,估計是訓練太累了吧,你之前還才出了點意外來著,還是多多休息比較好,不要又訓練過度啦——”
“就是就是,一定要好好休息!”
日向一臉委屈的對穀川說:“昨天邀請你參加枕頭大戰都被狠狠拒絕了。”
“下次一定”穀川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
“這句話穀川你已經講了至少三次了啦!”
走在前麵的大地一個回頭,看著後麵還在嘰嘰喳喳的幾隻小烏鴉,無情開口,“昨天說了的吧,不能再扔枕頭了!”
菅原偷偷推後幾步,悄悄提醒,“你們幾個呀,要討論就偷偷討論嘛,不要被大地發現就”
大地:“菅原!”
“是!”菅原瞬間站直,“所以說晚上就不應該過度玩耍!要是再有今天早上的情況就絕對禁止!”
大地一臉無奈:“我是說不能發出太大聲音雖然玩得太晚導致起不來也不行就是了”
“大地前輩萬歲!”
“不對!我也沒說隨便玩啊!”大地爾康手,“而且那邊的!不要在走廊上奔跑!”
原本還在肆意狂奔直衝食堂的幾人身體一僵,瞬間從空中落下。
嘶,想著還有點痛。
*
吃完早飯穀川並沒有和烏野的大部隊一起離開,放好盤子他磨磨蹭蹭的走到了音駒就餐的位置附近,研究起窗外森然的風景來。
“那是穀川嗎?”夜久戳了戳身邊還在快樂吃飯的黑尾,問到。
黑尾一抬頭就看到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站著個鬼鬼祟祟的影子,眺望著遠處的風景。
“好像是誒。”邊上的列夫接口,“不過他在乾什麼啊?思考人生?”
“可能”黑尾有些猶豫,“是在鍛煉視力?”
還在慢悠悠數著米粒的研磨瞟了一眼,慢吞吞的說:“估計是來找人的吧。小黑你喊他一下就知道了,不然穀川估計可以在那磨蹭一天。”
“誒,研磨你怎麼知道的?”黑尾回頭問道,一回頭卻正好看到在戳米飯的研磨,他像老父親對待挑食的孩子一樣無奈的說:“不要玩了,趕緊吃——”
“本來就吃不下了是小黑打得太多了。”
“不吃多一點怎麼打得動球!”
“可還是太多了。”研磨像一隻漏氣的布丁貓氣球,慢慢的癟了下去,聲音打著飄說:“小黑有糖嗎…想吃糖了。”
“哈?先吃飯先吃飯!吃完飯才能吃糖。”黑尾像個操碎了心的大家長,立刻說道。
研磨沒有回答他,隻是明顯比剛剛更癟了點。
就在這時,平靜的聲音在邊上響起,“這邊有薄荷味的棒棒糖,需要嗎?”
聲音出現得太過突然,忙著和研磨拌嘴的黑尾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僵硬的轉身,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犬崗:“啊黑尾前輩炸毛了”
“穀川?”黑尾吃驚的看著已經走到他麵前的穀川。
穀川將口袋裡的棒棒糖遞給研磨,轉過頭來,“黑尾學長好。”
他的聲音依舊波瀾不驚,好像並不覺得一上來先給彆人投喂再打招呼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研磨微微抬頭,沒有立刻接過,“還有其他口味的嗎…小黑喜歡吃薄荷味的。”
“還有哈密瓜味的…”說著,穀川從口袋裡掏出一大把放到桌子上。
那個小小的口袋裡麵是接了個黑洞嗎?怎麼放下這麼多東西的…下意識的,黑尾想。
“薄荷味還不是因為研磨你不喜歡吃每次都塞給我…不是。”說著,黑尾突然意識到自己吐槽的方向錯誤,忙把話題掰正,一臉抱歉的看向穀川,“不好意思,研磨早上沒太睡醒,不用太在意他…”
穀川搖搖頭,“沒事,隨便挑就好。”
研磨拿了個其他口味的棒棒糖剝開塞進嘴巴裡,又緩緩趴回了桌子上,含糊不清的說:“謝謝…”
完全是沒睡醒呢,黑尾捂臉,今天晚上絕對不能再讓研磨打遊戲了!
穀川看著研磨的樣子眨了眨巴眼睛,雖然不是薄荷味的了,但對方吃著糖軟趴趴的攤在桌子上的樣子真的很像一隻吸了貓薄荷之後露出肚皮的布丁貓。
收回視線,穀川將剛剛揪著衣角的手放下,說道:“那個,黑尾學長。”
黑尾重新將注意力轉移到穀川身上,“哦!不好意思,穀川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穀川用力一鞠躬,“昨天謝謝你邀請我參加自主訓練那個直接拒絕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黑尾一臉錯愕,說實話他完全沒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完全沒關係的。”
穀川站直繼續說:“然後”
隔了一小會他似乎下定了決心,把視線從腳尖移到黑尾臉上,“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有可能和你們一起自主訓練嗎。”
原本還在埋頭乾飯的列夫聽到穀川的話“嗖”的一下抬起了頭,“穀川願意一起來了嗎!好耶好耶~”
“列夫你小子什麼時候和穀川這麼熟了?”
“是他單方麵的熟吧。”夜久用力一拍列夫側腹,“就你那糟糕的接球技術就彆去彆人麵前丟臉了,一起個啥一起。”
“啊”列夫蔫蔫的側趴在桌子上,“一天到晚都在練接球都無聊死了我也想多打點比賽啊,比賽!”
夜久無情拒絕,“不可能。”
黑尾眨了眨眼睛,今天是幸運女神趕業績幫他把buff加滿了嗎?!他都顧不上邊上打打鬨鬨的隊員們,沒有任何猶豫的說道:“當然可以啦!”
聽到黑尾肯定的答複穀川長長的舒了口氣,天才知道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敢來主動請求的。
昨天晚上和灰二哥聯係完之後他想了很多很多,最後還是想起來三對三時赤葦說的那一句“煩惱時可以向其他人請求幫助。”。
說起來灰二哥也說過類似的話,隻不過之前就算問了也沒有人願意幫助吧。
但現在不一樣了,人生中穀川第一次遇見了願意傾聽他說話的人,第一次遇見了願意幫助他的人。
就像換了一個世界一樣。
好像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