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語也不希望將事情鬨到難以收場的地步,她笑著捧起酒觴,向黃衣中年人說道,“玩笑話而已,兄台莫要當真了。我敬兄台一觴,全當是賠罪了。”
中年人黑著臉,卻最終還是喝下了觴中酒。
忽然,一陣鼓掌聲響起,桑語抬頭看去,瞧見一位俊雅美秀的青年緩步從二樓走下。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似秋水桃花。
“好一個伶俐的女子!”青年站在最末一級台階上,倚靠著樓梯欄杆,“在下有一事不解,想請教姑娘。”
“請教不敢,”桑語擱下酒觴,“這位兄台,請說吧。”
“蒙驁已經攻占了衛國都城濮陽,又命令衛君遷至野王。”青年的目光挨個兒掠過眾人,最終落在桑語身上,“姑娘覺得,秦國的霸道行徑,是值得讚美的,還是可恥的?”
桑語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提出這個問題需要膽大心野,回答這個問題亦需如是。
青年衝著桑語微微一笑,挑釁意味簡直不能再明顯。
桑語原本想要搪塞糊弄過去,可是此時此刻,她決定好好論一論。
“物必自腐,然後蟲生。”桑語不疾不徐地開口了,“秦,自商鞅變法始,奮六世之烈,以戰強國,以功論賞。商鞅雖死,其法未敗也。關東六國者,韓有申不害變法,楚有吳起更製,齊有管仲改革,魏文侯更是開列國變法之先河。雖皆有富國強兵之功效,然而,或貴戚所不容,或君王昏聵。變法者身死而家滅,六國變法皆無疾而終。”
“秦,久負虎狼之名。秦人之所以尚武,是因為以前的秦人活得不容易。他們居於西垂,為了生存和土地,常年與西戎作戰。諸侯鄙秦,秦孝公悲憤雄起,重用商鞅變法二十餘年,自此秦國軍力大增。至於關東六國,明明都有過中原霸主的故事,可是如今啊,有的甚至早已沒了鬥誌,隻盼以城池換取苟安。六國的恥辱,完全是自作自受、作繭自縛。”
“秦國以霸道武力征討六國,讚美與否,各人看法不同。然而若說是‘可恥’,那麼,可恥之徒另有其人。”
桑語說到這兒,便停了下來。她看向遲遲,“時辰差不多了,遲遲,我們該回去了。”
遲遲正聽得愣神,冷不丁地聽見自己的名字。見桑語已經起身,她連忙跟上。
“姑娘留步!”青年喚住桑語,“在下名喚相瑾,乃齊國商賈,敢問姑娘尊名?”
桑語沒有回頭,“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玄女山桑語。”說罷,她繼續往門外走去。陽光籠著她,漆黑的影子好似一團薄霧。
黃衣中年人莫名打了個寒顫。
還未走出商坊,桑語聽得遠處隱隱有人在喚她的名字,轉頭去看,是一位身量高大的男子。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出來是誰。
“您是……”
“蒼鶻!”他在桑語麵前站定,客氣地與她見禮。
桑語終於想起了這個人是誰。難怪她會有些恍惚,那日他是一副“橫眉冷對”的神氣,今日卻略帶笑容,著實讓人感到有些陌生。
“許久不見,大人可安好?”
“安好,安好……我女兒要過生辰了,我來商坊為她挑選一件禮物。”蒼鶻說著,似乎有些局促。
桑語見他似乎有什麼話想和自己說,便抬手指了指一處屋簷下的茶鋪,“要不我們坐下說話?”
蒼鶻微微點頭,三人便在茶鋪落座。桑語倒了一碗熱茶遞給蒼鶻,“令嬡的生辰,是什麼時候?”
“三日之後。”
“噢,令嬡芳齡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