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酒肆(1 / 2)

豈曰無衣(秦穿) 苡樂 4786 字 1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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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語斜倚著身子,手中輕輕把玩著一隻酒觴。暮冬晌午的陽光透過窗格,灑下斑駁的光影,溫柔地點綴在她的衣擺上。

窗欞之外,有人聲鼎沸。

此地,是位於鹹陽南市的商坊。各國商賈雲集於此,不同的鄉音交織在一起,此起彼伏。他們高談闊論著天下局勢,就一個自己一無所知的問題發表著各自的高見。

桑語已是這間酒肆的常客了。在她身旁,有一位名叫遲遲的小姑娘陪伴在側。

這個名字很有意思,桑語起初以為“遲遲”二字是跳出了“宜早不宜遲”慣性思想的束縛。遲遲卻說,這二字是取自於“春日遲遲”,因為她生在陽春三月裡。

“遲遲”聽起來慵懶又溫柔,實際上她的性子的確很溫柔。她是鹹陽人氏,年紀小,今年不過十四歲,卻已經當了六年的宮人。她是那種明豔的美,像陽光熾熱的夏日,隻是她的臉依然有嬰兒肥,一定程度上削弱了這種美麗的攻擊性。

秦王政將遲遲派至桑語的身邊,已經有大半個月了。這段時間裡,桑語讓遲遲做她的向導,幾乎已經逛遍了整個鹹陽城。

她最喜歡的地方,就是這間酒肆。在這裡,能聽到各國商賈名士的談辯,雖然其中不乏妄言綺語,但也有不少真知灼見。

此時離她不遠的一桌,有三位男子正爭論得不亦樂乎。他們原本是在議論“齊國苟安”,不知為何,議題突然走偏了方向。其中有一長髯漢子喝得麵紅脖子粗,他重重地擱下酒觴,一口氣歎得百轉千回。

於是有人問他,“兄台這是怎麼了?”

長髯漢子道:“不瞞諸位說,我少時曾與呂不韋遊。與呂不韋相比,我更有經商之才。同樣的一匹布,他掙五百個布錢,我就能掙六百個。誰知如今,竟是雲泥之彆!他是秦國的相邦,享儘榮華富貴。而我,仍是被人瞧不起的賤商,辛苦奔波於七國之間。這就是命啊!命!”

說著說著,他痛飲了一大觴酒水。

居於右側的黃衣中年人,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呂不韋,忝居高位,終究隻是個商人。”聲音之大,整個酒肆都能聽到。

停頓須臾,中年人繼續說道:“今據秦王位者,生於邯鄲,究竟是先王之兒,還是呂不韋孽子,恐怕隻有趙太後心知肚明。”

喧鬨的酒肆驟然安靜了,眾人皆神色微變,齊唰唰地看向中年人。

遲遲則是看向了桑語,“他們……”話還未說,就見桑語蹙了蹙眉,起身徑直走到了中年人的對麵坐下。

她毫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噓了一口氣,笑著說道:“這位兄台,你是覺得鹹陽獄太空了嗎?”

“你說甚?”中年人臉色驟然一沉,兩隻眼睛盯住桑語,“哼,哪兒來的黃毛丫頭,說話這麼無禮!”

“喲,謝謝您誇我年輕!”桑語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先不論我有禮無禮!兄台,你是覺得自己的話很有理嗎?適才你說的那番話,有何憑據?”

“沒有憑據。”中年人的眼神有些躲閃,但很快又鎮定下來,“是或不是,姑娘又有何憑據?”

“巧了,我也沒有憑據,”桑語微微挑眉,“但是我知道,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她把手肘放在桌上,用手托著下巴,“這樣不負責的流言,受到侮辱的是秦國王室,受到玷汙的是先王的名聲。說秦王是呂不韋孽子,兄台你是覺得,駟車庶長這些秦室宗親們,是瞎的、死的嗎?”

“亦或是說,”桑語收住了笑,“大庭廣眾之下,散布如此謠言,是想攪亂秦國嗎?兄台莫不是,打關東來的……間人?”

這番話說得輕飄飄的,卻隱隱帶著股震懾之意。

“你,你,你你你……”中年人頓時怒向膽邊生,“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要誣陷我?”說著,他揮動手臂,手掌用力地拍在案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你管我是何人!”桑語看著那雙憤怒的眼睛,“被人造謠的滋味,不好受吧!你不必瞪我,秦律禁止私鬥,坊外的大帳裡可是駐守著百位甲士呢。不過,若是兄台看我不順眼,想要比劃比劃,我還是願意奉陪。”

長髯漢子連忙打著圓場,“二位,相遇便是緣分,莫傷和氣,莫傷和氣哦。”他為二人各斟了一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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