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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古代當鹹魚 觀海 103457 字 11個月前

第151章 第 151 章

看著堆積起來的工作, 皇帝很快就想到了辦法。

既然裴清能將工作甩給他了,那他也可以找人甩出去,放在之前自然是不好和其他人說的, 可這不是有個鄧元已經知道了一點真相,那抓鄧元來乾活就夠了。

最巧的是, 這事雖然是裴清啟發了鄧元的靈感, 可最後還是鄧元做的,那讓他來做這些工作豈不是恰好的事。

況且, 皇帝可沒有忘記, 這要增加官員福利,也是要戶部出錢的,那可不得和鄧元好好商討一下。

皇帝立刻喊內侍進來,讓他去召鄧元過來。

內侍在裴清過來的時候,不用皇帝多吩咐, 就先退到一邊了,這也算是前幾次事養出來的習慣,知道皇帝和裴清說話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邊,至於說皇帝真有什麼事, 那肯定是會喊他們過去的。

聽到皇帝的吩咐後,很快就去將鄧元召了過來。

鄧元以前被突然召見, 會問問內侍是什麼情況, 他要提前想好應對, 可之前和皇帝說了防貪的事,鄧元生怕皇帝召他是為了這事, 也就不敢再問內侍什麼, 怕事情泄露。

“陛下……”鄧元進殿行禮,可話還沒有說完, 就被皇帝喊了過去,然後丟給他一紙文書。

鄧元莫名感覺這一幕有些熟悉,隻不過順序反了。

“你先看這些,等會兒朕再給你說發生了何事。”皇帝說道。

皇帝都這樣說了,鄧元也就不再追問,仔細看了起來,鄧元先看到的是皇帝寫的寬鬆版政策,不過有了上次的誤會,加上對皇帝的自信,鄧元倒沒有覺得這是皇帝準備退讓了,而是覺得這裡麵應該是多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皇帝之所以這樣的給,倒不是想要看鄧源的笑話,而是純粹忽略了這件事。

鄧元神情自若地看完上麵的內容,翻開下麵,發現下麵的字跡顯得潦草不少,顯然是快速記錄導致的,而這說話的語氣則讓他想到了裴清。

鄧元恍然大悟,他就說皇帝怎麼突然間就改變了主意,如果說是裴清出了新主意,那就難怪了。

說起來,鄧元還有點好奇,裴清會為這件事出什麼主意,從剛才皇帝寫的內容來看,鄧元自覺稍微猜到了一點,應該就是想讓政策從鬆到嚴,一點點地試探朝臣的底線。

隻是這樣的話,鄧元不太看好,畢竟從嚴到鬆容易,從鬆到嚴,阻力可能會變得越來越強,當然也有可能變鬆,但是這個可能比較小。

鄧元覺得皇帝和裴清應該清楚這一點,那為什麼還會出這樣的主意呢,鄧元抱著點好奇的心理,興致勃勃地看了下去,整個人就呆住了。

皇帝處理完一項政務才發現鄧元似乎看了好一陣子,但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奇怪地看過去,就發現鄧元盯著麵前的文書一動不動,臉上滿是震撼。

這文書是他自己寫的,皇帝略微瞥一眼,就知道鄧元是看到哪一部分內容了,了然一笑,也不奇怪鄧元會有這個反應,就算是他,剛才聽裴清說的時候也是震驚無比。

況且他剛才隻是聽裴清說,說話的速度慢一點,有個接受過程,而看可是把整個計劃都塞進腦子裡,不呆住才怪。

鄧元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艱難地吞咽了口口水,看向皇帝,虛弱道:“陛下召臣來是為了……”

儘管鄧元已經有了預測,可還是不太想承認,畢竟這事可真不好辦,而且一旦被群臣發現他在其中也摻了一腳,那真的是風評毀於一旦。

為了防腐鄧元不在乎,可是這種算計同僚,儘管算是陽謀,可也讓鄧元不太能接受。

可偏偏鄧元仔細想想,就發現這個方法確實不錯,一旦真的按照計劃執行起來,還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畢竟朝廷群臣不可能是一心的,而隻要是分了幾種想法,那計劃就好實施了。

可以說是除了用出來有點缺德外,也沒有什麼特彆的壞處了。

“不錯,就是想讓你想想看,這事要怎麼辦。”皇帝乾脆道,成功收獲了鄧元的一張苦臉。

鄧元深吸一口氣,知道他沒有拒絕的餘地,這事若是他不知道那還好說,可他現在知道了,不乾是不行的。

算了,這事是他惹出來的,他不乾誰乾呢。

鄧元這邊剛做好心理準備,就聽皇帝提醒一句:“後麵還有,和防貪有關係,你再看看。”

鄧元剛剛振奮起來的士氣一下子就動搖了下,不是他膽小,實在是這內卷計策實在是過於奇葩,鄧元是真擔心後麵還有什麼他受不了的計劃,深吸了口氣,才朝後看過去。

看到開頭幾句的時候,鄧元略微放鬆了些,發現似乎不是他想得那麼可怕,而且說得頗有道理。

鄧元自甘清貧,可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鄧家這樣,這當官不求大富大貴的,起碼正常生活交際要保障,不然那就逼著人貪汙受賄。

尤其是這幾年,鄧元和裴清來往,鄧家雖說銀子還是不多,可日子確實好過了些,他清楚兩者間的差距有多少,也知道後一種生活的誘惑力有多大。

鄧元微微歎了口氣,有些感慨,他之前隻想到了防貪汙,卻忘記了這一點。這點若是不能安排好的話,不管防貪政策製定得再好,可也攔不住人貪汙受賄的。

鄧元有些慶幸,還好皇帝去找裴清問了,不然這個問題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被發現,畢竟這事一般的朝臣也不好意思提,為官卻講究俸祿,不管私下如何,起碼明麵上為官都講究清正廉明,你這邊又說要加俸祿,流傳出去就不好聽了。

而且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到時候在史書上留下一筆,名聲有損,如果是能讓自己獲得特彆多好處也就罷了,為了現在的富貴權勢,不顧及以後的人也有,可這給官員增加福利,是大大造福其他人,對於自身的好處其實沒有太多。

而且這一招還有點招攬人心,方法是你提的歸是你提的,可這實打實的銀錢卻是從國庫裡出的,這不就是用國庫的銀子給你掙人脈了,想到這點的大臣也不敢提了。

這給官員好處的事說到底還是得讓皇帝提出來才好,皇帝才能受群臣的感謝,不然換個人,哪怕是太子也不行。

可沒有人提,要讓皇帝自己想到,鄧元覺得非得因為這出點事後,皇帝才能想到這點。

還好裴清先想出來了,也沒有多顧忌,就直接和皇帝說了。

仔細地看完接下來的內容,鄧元哪怕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在心底略微算了一下這些福利需要支出多少銀子,都不免有些肉痛。

這花銷是真不小,可看完整個方法,鄧元又清楚,這些錢是不能省的,如果現在在這裡省了錢,那官員可能就會想辦法在其他地方找補,到時候損失絕對比現如今花這筆錢大得多。

隻是知道歸知道,想想國庫的存銀,鄧元還是心痛得不行。雖說這些年大盛的稅收多了,國庫也充盈了不少,可這開銷的地方也多呀,尤其是最近又添了一些吃銀大戶,不省著點用就沒有什麼存銀子。

如果是風調雨順的也就罷了,可偏偏一個小冰河期懸在所有人的頭上,不留點銀子預防天災,鄧元都要睡不著。

銀子啊銀子,鄧元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的渴望銀子。

朝中人人都說他摳門,可是誰知道,他若是不摳點,等朝廷真需要銀子的時候就沒有了,那才是真正的難題。

皇帝注意到鄧元的苦臉,想到他一向對銀子看得很嚴,以為鄧元是有些舍不得,勸了幾句。

鄧元歎了口氣,將他的顧忌和皇帝一說,皇帝頓時有些愧疚,發覺自己對鄧元有些誤解了。

或者說不隻是他,其他朝臣也對鄧元誤解頗深,他們都是單純地以為鄧元摳門,卻沒有想到對方摳門的根源是什麼,想到以往國庫庫銀的數字,皇帝發覺若不是鄧元管束嚴格,或許國庫就要入不敷出了。

“鄧卿,這些年苦了你了。”皇帝歎道。

鄧元本以為自己並不在意這些,可聽到皇帝的感歎後,不由得有幾分心酸,這些年被人誤會成摳門,鄧元其實也是想要解釋的,隻是想來想去還是決定不解釋了。

因為他發現有了這個摳門的名聲在外,兵部和工部找戶部要錢的時候多少還是會有點顧忌,要錢被打回去後也會稍微壓縮一點,不至於那麼大手大腳的話,受點委屈卻能有這麼多好處,鄧元還是可以接受的。

想到這點,鄧元趕緊和皇帝說了,避免皇帝替他解釋,這要是解釋清楚了,他倒是沒有委屈,可戶部的活就不好乾了。

皇帝正想著要為鄧元洗刷這麼多年的摳門名聲,還在想從誰開始,就聽到鄧元的話,頓時沉默了下來。

皇帝感覺自己這段時間沉默的次數似乎有點多了,而每一次或多或少地都是和裴清有關係,可這次真就和裴清扯不上關係了。

皇帝看見鄧元臉上似乎有點焦急的表情,又沉默了一會才點了點頭,表示他不會說出去的。

儘管皇帝什麼都沒有說,但是鄧元也很快意識到他這個話似乎反轉的有點快,頓時有點尷尬,為了不讓氣氛繼續尷尬下去,鄧元強行轉移話題,說起了銀子的缺口。

方法雖老,可是效果卻很好,皇帝的注意力果然就被轉移了,想到了銀子上,臉上不自覺地帶上絲絲愁容。

這彆的事皇帝都可以靠能力解決,唯獨銀子這點,皇帝也不知道要如何辦,畢竟國庫的稅銀總共就是那麼多,該分配也都分配好了,這官員福利的支出雖然也算不得太多,可問題是這福利是每年都要給的,這多出的一筆固定支出就不少了。

況且福利給出去容易,可以後要是想削減,皇帝想想都知道臣子會是個什麼態度。

所以為了不削減,這官員福利要想好怎麼安排對官員來說最實惠,對朝廷來說開銷也不能太大了,最好還是要找個賺錢的路子,不然這銀子專門從國庫出,實在是不穩定。

而一想到賺錢,皇帝就忍不住想到了裴清,不是皇帝隻能找裴清,實在是在賺錢的門路上,裴清非常有一套。

一個蜂窩煤,看著不怎麼起眼,本來也以為隻有冬日裡燒得多,夏日或許燒得燒了,賺不了太多錢,結果一年多下來,算一算總賬,就發現這礦場和蜂窩煤作坊賺的銀子可不少,連爐子都賣得挺好的。

這還隻是一樣,裴家還有不少彆的產業,賺得也是不少,皇帝跟著裴清也是沒有少賺,內庫都充實了不少。

如果這筆錢要內庫出,以內庫現在每年的收益來看,也是出得起的,但是皇帝不可能從私庫掏錢,公私還是要分明的,不然這公私不分,危害更大。

可一想到要去找裴清,皇帝不由得有些排斥,不怪他排斥,實在是找到裴清,可能現在的問題是解決了,可又冒出新問題來。

尤其是今天剛剛吃了一個教訓,皇帝實在是不想再受一個教訓,那顯得他也太傻了。

“鄧卿,你覺得還能從哪裡挖些銀子來做官員福利?”皇帝轉而看向鄧元,希望他能給出一個辦法。

鄧元沉吟片刻,盤算著朝廷能從哪個方麵挖些銀子出來,可盤算了下朝廷這段時間花銀子的地方,似乎都不太好辦,科舉這個是不能動的,為了弄科舉已經不知道吵了幾場,這要是動一下,耽誤了大事就更加劃不來。

可去掉科舉,官船的製作也不好放緩,要是沒有小冰河期,鄧元肯定是會從這方麵下手,可如今這事也是極為迫切,不能拖延的事,至於削減開支更是不行。

而且鄧元擔心,他這邊可能隻是想著暫時從官船製作中挖點銀子,可一旦有了這個開頭,之後官員福利銀子不夠了,那豈不是還可能再挖一點,那一點點地挖,後麵可能就越挖越多了。

甚至等再過些年,陛下駕崩,他們這些人都不在了,說不定為了挖銀子,都會中斷官船出海的事。

鄧元清楚,如今官船製作的開銷都還是小頭,隨著源源不斷地出海,開銷會更大,一旦朝廷不堅定,這事就很容易中斷,他不能給後人留理由。

這麼一番盤算下來,鄧元發現朝廷還真弄不出這筆錢來,除非說增加稅收,不然怕是不成了。

鄧元發愁之際,突然想到了裴清,不由得冒出問問對方的衝動。

第152章 第 152 章

“鄧卿?”皇帝見鄧元沉思了很久都沒有說話, 試探性地開口。

“陛下,這銀子不好挖。”鄧元收斂心神,苦笑了一聲, 和皇帝仔仔細細地說起他的顧慮。

皇帝歎了口氣,他也是如此想的, 隻是想看看鄧元有沒有辦法, 可現在看來,鄧元怕是也找不出什麼辦法了。

莫非還是要去找裴清試試?

“不然朕去問問裴清……”皇帝正說著, 就聽鄧元說了一句。

“陛下不妨去問問裴清, 或許他能……有些主意。”

鄧元說著卡了一下,沒想到皇帝的想法居然和一般,也是想著去問問裴清。

皇帝和鄧元麵麵相覷,都有些尷尬,畢竟他們這商討了半天, 最後還是要去問裴清,那顯得之前的糾結多少有點可笑了。

皇帝乾咳一聲,又道:“不過這到底需要多少銀子,麻煩鄧卿先算算, 到時候再去問裴清。”

不然這才剛剛問過裴清,第二天就又去找裴清, 這不是顯得朝中無人了。

其實皇帝也可以再找一些人, 畢竟內卷政策不能說, 可是給官員增加福利還是能說的,但是這找來的官員就不一定能保守秘密了, 萬一提前暴露出去, 那這作為防貪墨政策的安撫政策效果就要差了些。

畢竟先打一拳再給個甜棗,人對最後嘗到的這點甜頭的印象就深刻得多, 可要是甜棗提前暴露出去,那就會讓人不滿足,更加記恨打的那拳了。

最重要的是,皇帝覺得朝堂上的大臣。有一個算一個,就沒發現誰有這種賺錢的天賦,彆到時候找大臣問了,對方也沒有辦法,最後還是要找裴清。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現在就找裴清。

鄧元點頭,表示他會好好地計算一番,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鄧元一直都在算這需要多少銀子,隻是越算越心驚。

鄧元發現乍一看給每個官員的福利其實都不算太多,但是所有的官員加一起,尤其是科舉之後會有源源不斷的新官員進來,哪怕這些人都是要從底層做起,可加一起,數字也不小了。

鄧元努力地刪減,可到最後拿出來的數字還是讓他有些歎氣,他對裴清有信心,如果隻是幾年時間的話,裴清應對這個應該還是挺輕鬆,可長時間的穩定拿出這筆銀子,鄧元都不知道做什麼生意才能賺這麼多。

況且要是真的能賺這麼多,他們這樣問裴清,豈不是讓對方吃虧了。

隻是鄧元不管再怎麼糾結,皇帝得知他算出了具體的數字後,看完深吸一口氣,就趕緊將裴清召進宮來。

雖然這次皇帝還是什麼都沒說,但裴清有預感,估計又是他上次說的事。

裴清當時說的時候是沒有考慮到國庫銀子夠不夠的,但是回府後和謝雲煜一說,謝雲煜就提醒了他。

裴清立刻就反應過來了,他還是了解過大盛每年收取的稅銀有多少,而開銷又在哪裡。

大盛因為立國不久,為了與民休息,輕徭薄稅,所以國庫的稅銀其實一直都不多。

如果風調雨順的話,去掉花出去的銀子,國庫稍微能存些銀子,可一旦年景不好,國庫的收成就不多了,要是再嚴重點,出現什麼嚴重的天災,那朝廷還需要救災,撥付的銀子就不少了,而皇帝這邊還要給災區百姓免稅,這一減一減的,國庫就更加的入不敷出。

這要是多出一份官員福利,雖說從長遠來看是有利的,可問題在於,國庫或許拿不出這麼多銀子來,一年兩年的或許擠一擠還行,可時間一長,這就成了朝廷的一個負擔了。

偏偏這件事提出來容易,可之後想要將這份福利砍掉,反對的官員數不勝數。

意識到這點後,裴清歎了口氣,這高薪養廉果然不容易。

裴清覺得之前也不是沒有人想到這一點,隻是這個錢實在是出不起,所以就將這個方法拋之腦後了。

裴清歎了口氣,從皇帝喊他過去的態度就能看出來,大盛怕也是被這個難題給卡住了。

如果皇帝是前幾天就喊他過去,一時之間裴清也拿不出什麼主意,好在這幾天裡,裴清也是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如今也算是有些頭緒了。

農產品雖然是重中之重,可要論起賺錢來,還是差了點,畢竟農副產品,哪怕是稀罕的東西,價格看著是高了,可也隻是和農產品比起來高,和一些奢侈品比起來,那就差多了。

雖說靠國內的世家也能賺上不少銀子,但是裴清很快就意識到另外一種賺錢的方式或許比這個更好,而且恰好,他也能借此提出來。

那就是海外商貿。

說實話,裴清是真擔心朝廷花大價錢建造的官船出海後隻是單純地找地和找良種,雖說這兩樣也很重要,但是在計算過朝廷的收入後,隻用這兩個目的,一直隻出不增的,裴清擔心最後朝廷還是會放棄官船的事,或者說縮減船隊,隻是做個樣子。

不是裴清過於低估一些人的良心,而是銀子越來越少的時候,這種情況很有可能發生。

與其指望其他人的良心,不如指望一下靠利益誘惑,這樣維持的時間也可以更久。

而且裴清覺得,隻要利益足夠的話,就能讓不少人的目光都朝大盛國土之外看過去,這或許也能稍微緩解一下社會矛盾,雖說這樣做對於海外的人或許不太友好,但是裴清也顧不得這些了。

在心底盤算了一番後,裴清就跟著內侍進宮了,皇帝和鄧元還不知道自己將迎來什麼,焦急地等裴清過來。

第153章 第 153 章

“海外?”

“海外?”

聽完裴清的建議, 皇帝和鄧元異口同聲,一臉驚詫,在兩人看來, 大盛才是天下最富饒之地,而海外算是蠻荒之地了, 雖說有良種, 土地也不錯,可這和有沒有錢關係不大。

在裴清開口之前, 兩人一直都以為裴清會弄出些稀罕的東西, 然後由朝廷掌控,賣給大盛的世家豪門,賺到一大筆銀子來填補這個窟窿。

考慮一些東西的生產門檻比較低,兩人甚至都已經思考到要怎麼保守秘方了,避免稀罕物被彆的人生產出來。這再稀罕的東西, 一旦多起來,也就不值錢了。

就比如說豆芽,裴清做了一段時間的豆芽生意後,就將這個秘方傳出來, 算是送給百姓了,這就讓不少人都學會了製作豆芽, 而豆芽的價格也是應聲下跌, 哪怕是到了冬日, 豆芽的價格也不是特彆的高,因為太高了, 買不起的人可以自己在家發一些豆芽。

而豆芽, 隻要是在生長的時候都比較的耐放,雖說豆芽長得太長了, 營養會不如短的時候,可以在沒有什麼新鮮蔬菜可以吃的時候,百姓們也不是很在意這個營養了,能有的吃就不錯。

以至於到了如今,豆芽不管春夏秋冬,都成了百姓飯桌上一道常見的菜了。

豆腐也同樣如此,製作配方被找出來後,之前靠著做豆腐發家的蕭家這幾年裡也衰敗得不成樣子,如果隻是賺不到錢還不至於敗得這麼快,可是皇帝和世家勳貴都對蕭家不滿,一年時間不到,蕭家就被迫離開京都,而今基本上是聽不到什麼消息了。

而豆腐的價格也是同樣跌了很多,不過因為降價,也成了百姓補充營養的一道菜,尤其是裴清說過豆製品可以補充蛋白質。

雖然豆製品是植物蛋白和肉類蛋白質不一樣,可是百姓平常也隻是逢年過節才可能稱點肉,補充的那點蛋白質根本不夠,而現在有了豆製品,百姓得知吃這個和吃肉有些類似,對於豆製品的熱情高漲。

由此可見配方保密的重要性,雖然皇帝和鄧元也覺得就算有人摸索出配方,但是為了賺錢,大概不會像裴清這樣將方子公布出來,可賺錢鐵定是會受到一定影響的,還是將配方牢牢把控住更好。

誰知道裴清倒是也說了行商,可卻不是他們猜測的這般,而是什麼海外貿易。

皇帝覺得裴清大概是知道海外有良種和好地,就覺得海外也很是富饒,可事實卻不是這樣的。

皇帝看了眼鄧元,有些話他不方便說,容易挫傷裴清的自尊心。

鄧元了然,開口道:“裴清啊,你大概還了解海外的情況,海外是一片蠻荒之地,哪怕是帶著貨物出去,也賺不了多少銀子的。”

鄧元說著就將他對海外的一些了解告訴了裴清,這些了解也算是鄧元從一些做出海生意的人口中聽來的,鄧元覺得很有說服力。

裴清聽著,尤其是聽到鄧元說出海做生意的都是實在沒有辦法,競爭不過其他人,才隻能出海討生活,神情微妙起來。

裴清覺得一些人剛出海的時候或許真是這種情況,畢竟出海貿易賺得多,但是風險也大。

風險有好幾個方麵,一是孤身在海外行商,有可能遇到心生歹意的人,雖說在大盛也可能遇到,可概率絕對小得多,更不要提官府也會定時清繳土匪山寨。

而海外,遇到有歹意的人可能除非匪患,還有利欲熏心的當地貴族,到時候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二就不是人禍了,而是天災,若是在海上遇到什麼天災,危險程度比在陸地上行商要高得多,輕則貨物丟失,重則人也沒命了。

人畢竟是陸地動物,而在陸地上,不少天災對於行商的影響是比較小的,或者是可以提前預判的,隻有小部分的天災才是行商無法避免的,以整體來說,陸上行商的危險又是小了一點。

可這些人能這麼長年累月地進行海外貿易,說是沒有賺到銀子,隻是勉強為生,那簡直就是在騙傻子。

不能收獲極大的利益,這些人怎麼可能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去賺錢呢。

皇帝聽著鄧元的話,都感覺自己被說服了,讚許地看向鄧元,覺得還好是鄧元來講,這要是他來說,指不定說服力還不如鄧元呢。

想到這裡,皇帝的目光移向裴清,覺得裴清應該也是被說服了,然後就看到裴清神情微妙地看著鄧元,仿佛在看一個被蒙騙了很久的……小可憐

小可憐!

皇帝一陣惡寒,對上鄧元肅穆的臉,實在是無法將兩者聯係起來,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隻是裴清這樣看鄧元的眼神就讓皇帝意識到事情不對。

皇帝覺得鄧元說的是現實,莫非是在裴清眼中不是這般,不然的話裴清何至於是這樣的目光。

皇帝很快就從裴清的眼神中分析到了重點,看來不光不是這樣,甚至這海外商貿還挺賺的。

不過皇帝沒有直接就相信這一點,想要聽聽裴清是怎麼說的。

“鄧大人,您覺得他們說的都是真話嗎?”裴清認真道。

“固然有些虛假,但是這收益應當是不假。”鄧元也不傻,看出裴清的態度來,沉思片刻後回道,他清楚這些人說得肯定是有點假的在裡麵,但應該也隻是哭哭慘什麼的,可要說利潤,鄧元決定頂多是少說了一點,但是數字差距應當也不大。

“他們是做什麼生意的,鄧大人了解過嗎?”裴清雖然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沒有出錯,但是為了避免一些偏差,還是問了一句。

“了解過,是販賣絲綢,再從海外販賣些特產回來售賣,據說海外的絲綢售價比大盛貴了五六倍。”鄧元解釋道,“雖說這利潤是不錯,可海外行商,風險也大,貿易也算不上多穩定,平均一下,賺的其實不多。”

皇帝聽到這個售價有幾分心動,這官船製作好肯定是很大的,到時候出海空著船也是出,載著貨物也是出,不如就販賣一些絲綢,五六倍的價格差也是很好。

最主要的是絲織物也不是很占地方,運輸起來也方便,隻要不被火燒,也不會放到壞,哪怕海上被水泡了也影響不是特彆大,這麼算下來,就是一個很好的貿易物品了。

皇帝正盤算著,就聽到裴清突然開口道:“鄧大人,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價格其實也是騙你的。”

“我上次和一個海外來的商人聊天,說起絲綢的價格,大盛的絲綢在海外極受追捧,據說都以穿上絲綢衣物為傲,以至於絲綢的價格和黃金等重。”

其實裴清猶豫了下要不要把價格說低一點,這和黃金等重的話似乎是有點誇張了,可裴清想了想,還是決定說這個數字。

因為海外絲綢的具體價格是多少裴清也不太了解,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是什麼五六倍,這五六倍的價格在不了解情況的人來看還挺多的,可就實際情況來說,絕對是不止這麼點。

絲綢的賣價要真這麼低,那這貿易怎麼可能延續這麼久呢。

‘和黃金等重’五個大字就像一記大錘,狠狠地砸在皇帝和鄧元頭上,讓兩人頭暈目眩,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鄧元一向覺得自己對銀子極為敏感,可現如今腦子混亂至極,都有些算不清這個價格了。

不是鄧元太容易被震撼到,實在是這個價格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第154章 第 154 章

在看出裴清的態度後, 鄧元能想出的最多的收益也不過就是這利潤再翻幾倍,在鄧元看來,絲綢若是可以賣出這個價格, 那已經算是天價了,至於再賣得高一點, 這豈不是當海外之人是傻子, 不過是些布匹,再怎麼貴又能貴到哪裡去。

然而聽裴清說完, 鄧元才發現彆人不是傻子, 他才是個大傻子。

鄧元心底不由得升起一陣惱怒,以及被人蒙騙卻不自知的羞慚。

其實關於海外貿易的事,鄧元並不是單單問了一家商戶,為了避免對方沒有說實話,他也找機會問過其他的商戶, 隻不過鄧元接觸商戶的機會並不多,所以問的人數也不算太多,但得到的消息和他之前了解到的也都沒有什麼懸殊的差彆,鄧元自然就信了。

因為鄧元覺得一門生意不至於讓這麼多人都來哄騙外人, 可現在,鄧元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普通的生意自然不至於, 可如果是暴利生意, 而且還是不為人知的暴利生意, 那自然會主動維護起這個利益鏈上的安全和隱蔽。

一匹絲綢在大盛售賣不過一二兩銀子,按照裴清所說的絲綢售價, 鄧元深吸口氣, 不,就算這個價格隻有裴清所說的一半, 那也是一匹絲綢一百二十兩白銀,這就近乎百倍的利潤了。

至於說路上的消耗,去海外貿易確實辛苦,確實艱難,風險也確實大,但是在如此暴利麵前那都不算什麼了,普通商戶想要在大盛境內賺到如此高額的利潤,就算是把腦袋係在褲腰帶上,去做什麼犯法的事也沒有這麼高的利潤了。

說句大不敬的話,鄧元懷疑哪怕有什麼商戶在亂世中資助人造反,對方造反成功,不說其他的變化,這賺到的錢可能還沒有去海外販賣絲綢收益高,風險還奇大無比。

鄧元也是經曆過大盛開國,自然也看過一些商戶給造反的人投資,可大部分都是虧得血本無歸,隻有一些商戶才搭上了大盛的船,得以獲利。

可要說其中的利益,大部分都是政治上的好處,至於金銀上的好處,那是不多的。

在鄧元整理思緒的同時,皇帝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臉上激動地漲紅,不是皇帝過於看重錢財,而是這個利潤高得讓他無法不重視。

“這絲綢當真有如此高的售價?”皇帝急切地問道,“以往怎麼沒有聽人說過?”

不過不等裴清回答,皇帝又很快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搖了搖頭,“不對,若是朕也做這絲綢生意,自然恨不得其他人都不知道這件事,隻有朕一人包攬生意。”

這就能解釋得通之前為什麼一點風聲都沒有,既得利益者是不會樂意有其他人來分享的,哪怕是意外新入行的人也是如此,因為若是知道的人多了,販賣的人多了,絲綢的價格說不定也要下跌了,那就損傷了他們的利益。

而不懂這些的人自然也就是其他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就像鄧元這般,哪怕問過好幾家商戶,可還是會被蒙騙。

隻是這樣的話,為何裴清能從這海外商人口中得到消息?

皇帝下意識看了眼裴清,眼睛眨了眨,卻沒有去深究,不管裴清是何時知道的這個消息,起碼對方將這個消息說出來了,而不是自己瞞著,然後派人出海去賺這個銀子。

皇帝對於裴家的產業還是很清楚的,自然知曉都是在大盛內的生意,沒有出海過。

可以說,裴清若是將這個消息瞞著,等著官船出海時,他說要搭官船順便做個生意,皇帝也不會拒絕,到時候裴清能賺多少銀子可想而知,可偏偏裴清看到朝廷缺錢,就將這個生意說出來了,這份心皇帝領了。

換作其他人,麵對這般的利益,皇帝覺得朝中重臣沒有幾個可以扛住這份誘惑。

皇帝看向裴清的眼神越發的柔和,裴清哪裡會不懂皇帝為什麼這樣看著他,莫名的有點不好意思,其實他也沒有皇帝想得那麼好,這絲綢生意太大了,就算多了一個朝廷,他能賺的銀子也不會少太多,而讓朝廷做這絲綢生意卻能緩解很多財政危機,讓大盛變得更好。

裴清覺得自己已經占了很多很多便利,何必什麼事都要貪占呢。

不過裴清忽然想到一點,看鄧元一臉懊悔的樣子,有點心虛,輕咳了一聲道:“鄧大人,我剛剛突然想到一樁事,可能這個利潤也沒有這麼高,你這當上的也不是特彆的大。”

鄧元愣住,可臉色卻沒有如裴清預期的那樣好起來,反而更白了。

而皇帝也是一下子緊張起來,不是,他這邊都快要想好靠著販賣絲綢賺來的銀子要做什麼了,裴清說其實利潤沒有這麼高,這什麼意思,難道是裴清說錯了絲綢的價格,不是和黃金等重,而是和白銀等重嗎?

如果裴清之前沒有說和黃金等重的話,隻是這個價格,也是會讓皇帝激動不已,這可是快二十倍的差價,做什麼生意能賺到如此高額的利潤,可有了前麵這快兩百倍的利潤在,二十倍的利潤就有些讓人看不上眼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這絲綢的售價是要到西方終點地,售價才能這麼高,如果隻是在半路售賣給彆國的客商,價格肯定是要低一些的,至於低多少那就不好確定了,有的人可能會出得多些,有的會出得少,但是價格肯定是會比大盛境內的絲綢售價高得多。”

“所以鄧大人你找到的商戶如果是售賣給半路的人,那利潤可能沒有我說得這麼誇張。”

裴清一口氣說完,就聽到鄧元和皇帝都是長出一口氣,一副受到驚嚇,現在才安心下來的樣子。

裴清有點蒙,仔細回憶下他剛才說的話,有些奇怪,他剛才說了什麼很可怕的話嗎?怎麼也不至於嚇到兩人吧。

對上裴清不明所以的眼神,皇帝和鄧元麵皮抽動。

“你這開口說的兩百倍利潤,朕和鄧卿好不容易接受了,正想著要怎麼花,你說可能沒這麼多,這一下從天落到地上,誰能受得了?”皇帝沒有忍住吐槽道,輕撫胸口,他這心現在還跳得厲害,要不是一貫身體康健,都要吃不消了。

想到這點,皇帝注意到鄧元,覺得等會兒這海外貿易的事說完了,得趕緊找個太醫給鄧元看看,順便自己也看看。

接下來幾人就這海外貿易的事不停商討起來,不過主要是裴清說,皇帝和鄧元發問。

裴清還不忘提醒:“陛下,這官船滿載著出去,也能滿載而歸,海外特產在大盛售賣的價格也挺高,到時候還能刺激刺激大盛內部的消費。”

畢竟能買得起這麼昂貴的海外貨物都是不是世家貴族,就是地方豪強,這些家族當中的銀子隻放家裡不拿出流通,對經濟也不利。

況且這些人攢這麼多銀子最後會拿去乾嗎,裴清也很清楚,那就是購置田地,彆的土地兼並手段還比較好阻攔,但是這種在大盛如今的情況來說,是不好阻攔的,隻能說儘量讓百姓的日子好過,那樣就不會到賤賣田地的地步了。

而以平常價格購置田地的話,哪怕這些世家豪強家中存銀豐富,也不會那麼輕巧地就能購置一大塊田地。

不過這掏空點世家豪強的銀子,多少也是能起點經濟流通的作用。

裴清腦中胡思亂想著,但是並不妨礙他和皇帝鄧元說話,這一商討直接又是從白天談到了晚上,中間裴清還順便在紫宸殿蹭了頓飯。

到了晚上,裴清這才出宮來,算是能休息了。

不過裴清可以休息,皇帝和鄧元卻還不能休息,繼續商討了一番海外貿易的事務,才算暫時告一段落。

不是兩人不想繼續討論,實在是這一天裡得到的新消息太多了,也太重要了,腦子此時已經有些迷迷糊糊的,工作效率下降得厲害,萬一弄出什麼錯誤來,那就更加麻煩了。

從宮中出來,鄧元雖然一身疲憊,卻感覺腳步都輕鬆了不少,之前一筆官員福利金就能讓他感覺無比吃力,而有了裴清說的絲綢生意,哪怕是隻能賺三分之一的銀子,供應官員福利金綽綽有餘,還能在其他地方不用太摳摳搜搜。

鄧元清楚,有些地方的銀子可以省著點用,可有些地方的銀子就必須給足,你這邊摳搜一點,那之後就會給你帶來更多的麻煩,就比如修建水利設施,這上麵的銀子是一點也不能省的,隻是國庫空虛,摳一點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而現在,鄧元感覺肩上的擔子輕了不少,雖說等官船做好,然後開始做絲綢生意或許還有一段時間,可如今好歹是有個盼頭了,以前可就是隻能熬了。

雖然對裴清很是信任,可是絲綢生意關係太重大了,不僅僅關係到能賺多少銀子,還關係到了朝廷之後一係列政策的公布,皇帝還是派人去仔細調查了一番。

雖然沒有得到如裴清所說的那般數字,可從調查結果來看,這海外販賣絲綢確實是暴利生意,那些出海的商戶表麵看著尋常,其實置辦的私產極其的多,顯然是從中獲利極大。

不過這些人也怕暴露出來,所以不敢明目張膽地炫耀自己有錢,隻能暗地裡添置產業。

而得到了這個確切的消息之後,皇帝終於可以有下一步動作了——反貪墨。

……

“殿下,您說這事,這也太……這樣發展下去,說不定連送禮都不敢送,生怕這也成了行賄。”

還沒有進殿內,裴清就聽到裡麵有人低聲和太子訴苦,語氣中不免有些抱怨。

裴清知道對方是為什麼抱怨,這麼多天過去了,反貪內卷的計劃已經逐步實施,並且成效顯著,甚至效果可以說是超出了他們的預期。

隻是效果顯著的同時,官員們的態度也有些變化了,儘管一些官員在朝堂上沒有辦法明著反抗那些內卷的官員,可卻能從彆的角度入手,比如說太子。

他們倒也不是明著要太子反對朝政,隻是找些和太子關係親近的人來和太子訴訴苦,讓太子覺得這個朝政確實太嚴厲了些,隻要日積月累的,總是會對太子產生影響,那等太子繼位,就有辦法廢掉這些政策。

裴清走了進去,就看到說話之人一臉愁苦地站在太子麵前,裴清記得,對方叫趙振,是東宮的一個屬官。

趙振看到裴清,臉色微變,也不清楚裴清到底是聽了多少,有些警惕地看著裴清。

不是他過於警惕,實在是哪怕裴清現在沒有參與太子的政務當中,可是和太子的關係依舊親近,他的一句話可以抵他一百句。

若他沒有記錯的話,這次的反貪墨戶部尚書也提了些建議,甚至可以說是反貪墨的先鋒人員了,裴清與他關係可以說是情同師徒,對方必然也是支持反貪墨的一員了。

想到鄧元提出的一些主意,趙振臉上微微扭曲起來,懷疑這些主意有裴清在其中出力。

隻是他也不敢說什麼,畢竟他和裴清實在是沒法比,不說朝堂上的地位,就算是在太子這裡,他可以和太子訴苦,太子為人和善,是不會說什麼的,可一旦他和裴清起了衝突,若是他有理還好,裴清不會對他做什麼,太子看在裴清的麵上也不會做什麼。

可他無理辯三分,彆的時候或許還能獲利,對上裴清卻必輸無疑。

趙振對上裴清了然的目光,也不敢繼續待下去了,和太子行禮後就離開了。

“你放心,我沒有把他說得放在心上。”太子對上裴清有些擔心的目光,不自覺地笑了出來,他這都這麼大了,其他人都覺得他是大人了,可裴清還像是將他視作不諳世事的少年,擔心他被人蒙騙。

明明被人看輕算是太子的雷區,可是對上裴清,太子卻感覺被人在意擔心,讓他心裡暖洋洋的,也不想讓裴清繼續為他擔心,就解釋了一句。

聽太子這麼說,裴清鬆了半口氣,沒敢全鬆,因為裴清清楚,這樣的言語洗腦其實是有威力的,有時候看似說過的話不被人放在心上,可一旦太子的心態有一點動搖,有一點變化,這些話就會從縫隙裡鑽進去,慢慢地改變太子的想法。

如果裴清不知道這事,或許還不好處理,可既然聽到了,那就要處理。

而要隔絕這些,就是要用其他的信息覆蓋掉這些無用信息了。

裴清麵不改色,心底就已經定下了目標,然後邀請太子和他一同出行,去城外走走。

不管怎麼說,去城外散散心總是沒有錯的,放鬆下心情,緩解壓力。

兩人一路騎馬出城,剛走出沒多遠,就看到不遠處修建水渠的百姓,他們這時候剛剛忙完手頭的活,正在吃飯。

因為離得不遠,裴清一眼就看出他們吃的是什麼,雜糧饅頭,配一點鹹菜。

這點吃食讓裴清去吃的話,怕是吃不太下去了,畢竟大盛的雜糧饅頭和現代的饅頭可不一樣,磨出來的麵粉很是粗糙,吃著都喇嗓子,可顯然在這些來服徭役的百姓眼中,這些饅頭都是好東西,一個個的都吃得起勁。

畢竟哪怕有水磨了,可這水磨總有麥子來磨,而且這麼多人都要磨麥子,就算磨出麵粉來也不舍得這麼吃。

有些人還想留點饅頭帶回去給家裡人吃,因為這些來服徭役的百姓都是京都附近村莊上的農戶,家裡離得不算遠,把這吃食捎帶回去也好找人帶。

一個男子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他這邊,便將手裡的一個饅頭朝懷中塞去,隻是還沒等他塞完就被左右巡視的小吏發現了,趕緊過來攔住了他。

不是小吏不近人情,而是這飲食之所以提供得這麼好,就是想讓他們吃飽了再乾活,這樣乾活有力了,人也不至於餓出問題來,這要是讓他們把饅頭留給家裡人,那這修水渠的活可就乾不好了。

從男人懷裡掏出饅頭,小吏臉色一變,正要說些什麼,就發現這人似乎有些眼熟,說話的聲音也不由得大了起來。

本來太子看著眾多百姓開心地吃著飯,還覺得很欣慰,就看到一個小吏一臉怒容地嗬斥男子,而對方則是被訓斥得唯唯諾諾的樣子,不禁眉頭一皺,以為是有人在他麵前欺壓百姓。

因為離得比較遠,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麼,太子走了過去,裴清也跟了過去。

在場的人儘管都不知道太子和裴清的身份,可一看兩人的穿著氣勢,以及牽著的神駿馬匹,就知道來人定然不是什麼普通人,小吏也不再訓斥,過來招呼太子和裴清。

太子看了眼小吏,沒有說什麼,而是走到剛才被訓斥的男人麵前問了起來,若是有什麼,他可以幫忙做主。

小吏臉色微變,男人的臉色卻變得更快,趕緊搖頭擺手,拚命想要表示其中絕對沒有什麼欺壓的事。

“那他剛才為何要如此凶惡地訓斥你?”太子看男人急得臉上通紅,而其他人似乎也想要幫忙說些什麼,卻礙於他的威嚴不敢開口,疑惑地問道。

男人看了眼一旁的小吏,歎了口氣,舉著手中的雜糧饅頭老實交代起來。

男子家就在離著十裡地不到的村子裡,家中因病欠了不少債務,好在這幾年賺銀子的機會多了,勒緊褲腰帶,總算是將欠債給還清了,隻是這還清欠債的這幾年,家裡過得很苦。

這吃著雜糧饅頭,他想到家中妻小吃的飯食,就想著偷偷留幾個給家裡人吃,可是工地上規定了,吃的食物是不能留給其他人的,他這就是違規了。

“即便如此,這小吏也不該如此凶惡?”太子皺眉。

男子臉上紅得厲害,可也知道不說清楚,指不定就會牽連小吏,他看出眼前的人應當是非富即貴,真要是誤會了什麼,那就是害了小吏了。

“那,那是因為我上次也偷偷藏了,被發現了一次,我說不會再藏,這次吃著饅頭覺得特彆的香甜,就又忍不住想藏一個給家中人嘗嘗。”男子說話聲音極低,太子若不是極為專注,都怕是聽不到。

而聽完男子的話,這次輪到太子沉默了,意識倒是自己誤會了,他這下總算是知道小吏為何是這般的態度了,一而再的,這也難怪小吏生氣了。

看到太子不說話了,周圍的人生怕他不信,爭先恐後地說小吏的好話,太子看得出來這些人都是真心的,生怕他遷怒小吏。

太子側頭看了眼一旁的小吏,對方雖然麵容不變,可放在一邊的手確實握緊了,顯然心情不是像他表麵的這般平靜。

“王大人平時對我們可好了,來了多少糧食他都要登記清楚,該怎麼吃也是要提前登記好的,上次有人想用陳糧來換朝廷送來的新糧,都被王大人趕走了。”有人說道。

其實這事不該他們知道的,畢竟每一個來的人都是偷偷地來,可偏偏那次對方是被直接趕了出來,有些氣急敗壞,往回走的時候嘴裡罵了幾句,就被他們拚湊著猜出了真相。

隻是他們知道歸知道,平日裡卻不會說出來,畢竟這事不好說呀,可現如今為了證明對方的品德,他們也顧不得太多,隻能趕緊說出來。

王泉聽到民夫的話,想起似乎就是從那日起,這些百姓就更好管了,他當時還以為是他們聽話了,可現在是真相大白。

“陳糧換新糧,那人是誰?”太子麵色嚴肅,扭頭問王泉。

王泉皺了皺眉,剛才這些民夫說的消息他都不在意,畢竟外人也是可以聽聽的,可這個消息卻不太適合透露給普通人聽了,就算眼前這人似乎是個公子哥,家中應該是有點權勢,可也不適合。

太子也明白對方的顧忌,讓王泉和他一起走遠了,然後讓一旁的侍衛開口。

王泉或許會不認識太子,可絕對認識宮中侍衛的令牌,瞬間就明白了太子的身份,畢竟能帶著侍衛這般出城遊玩的人必然是皇子,而身形又看著不是那麼健壯,那就排除掉厲王,而年紀又可以排除掉是不少皇子了。

至於說周王,王泉搖了搖頭,他也聽說過周王的名聲,據說是和世家大族走得很近,像這般的人,就算是出城遊玩,也不會朝水渠工地這邊過來,畢竟這裡也沒有什麼景致,反而會弄得一身的塵土,周王好風雅,應當是不會過來的。

而在排除掉這些人選後,那最後人選就隻能是太子了,其實王泉心底還有一個人選,那就是裴清。

裴清的鼎鼎大名他是知道的,若是裴清,帶著侍衛出城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可偏偏,此人身邊就剛好也跟著一個看著年紀比他稍微大一些的青年,這麼一對比,就會發現少年人是太子的可能性更高。

太子卻誤會了王泉的沉默,以為對方還是不敢說,越發覺得其中有什麼黑暗麵可以挖,不然對方何至於這般的態度。

“裴清……”太子扭頭就要和裴清說話,卻一下子驚醒了王泉,王泉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看到了希望。

王泉上次把那糧商派來的人趕走後,也是小心地關注起了工地的動向,就發現了一個情況,那就是他這邊的糧食沒有換掉,可是其他地方的糧食似乎就被人偷偷換走了一部分。

如果隻是普通的陳糧換新糧,王泉倒也不會太在意,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他還是知道的,他不願意貪一點,可其他人想貪一點,他也不好太阻攔。

可這陳糧陳得太過分了,王泉找機會拿了一些其他工地吃的糧食回來看過,大部分糧食都陳舊到有些發黴了,其中砂石雜物的也不少,然後摻了一些新糧在其中。

若這是什麼災荒時期的救命糧,王泉都還能忍受,比起活生生餓死,這些好歹還是可以吃的,隻是太難吃了些。

可大盛這幾年還算太平了,朝廷的糧食就算是換普通的陳糧,他們也能從中撈不少油水,何必做得這麼過分呢。

王泉看不過去,可也不知道要怎麼處理,至於說彙報給上級官吏,王泉不敢,他不過就是個小吏罷了,不同流合汙就在同僚中有些顯眼了,若是還去彙報給上司,不管上司處理不處理,他怕是都吃不了兜著走。

更何況,王泉還擔心一件事,這換糧這麼過分,這些負責的小吏能貪這麼多,那這上級官吏當真是不知情嗎?

在王泉的認知中,找人做貪汙的事,起碼也是要放到暗處的,可找過來的人居然直接在工地上找來,居然如此的明目張膽,這也太膽大了些。

如果是剛開始做這事,絕對不敢這麼大膽的,能讓對方膽子大到這種程度,必然是做過很多次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王泉就不敢深想下去,也不敢再偷偷地追查,畢竟萬一被發現了,那同僚和上司有很多手段可以讓他悄無聲息地消失。

隻是他之前調查得到的一些證據,王泉左思右想,還是沒有徹底地處理掉,而是悄悄留了下來,萬一,萬一能用上呢,儘管他知道這個萬一是當真希望微薄,可還是抱著一點希望。

尤其是得知朝堂上最近正在做什麼反貪墨,王泉就心動了,想要做點什麼,可以他如今的身份,哪裡能接觸什麼貴人,至於更差點的,王泉擔心證據交上去了,指不定就沒了,然後他人也沒了,於是一直等著一個機會,現如今,他算是找到機會了。

“回太子殿下,小人有重要消息稟告。”王泉激動地打斷了太子的話。

……

太子追問名字,不過隻是想抓住一個小老鼠,哪裡想到他這次不光是摸著一個小老鼠,還順便將其身後的整條碩鼠鏈都給拉了出來。

聽王泉將這個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了出來,太子的臉色陰沉。

太子這些天雖然聽說了朝堂上的反貪墨政策,也清楚在大盛的光輝麵中,原來也是有陰影存在的,可太子一直都覺得,就算有貪腐的人,那應當也是遠離京都,遠離朝廷的監督,才敢這樣做。

而京都應當是一片淨土,不敢說多乾淨,應該沒有太明目張膽地貪墨。

可現在太子才發現自己真是小瞧了人的一點貪欲了。

說實話,如果這些人貪墨的是彆的銀子,太子會生氣,可也不會這麼氣,可這些人從王泉的講述來說,彆的不敢去貪墨,隻敢對著百姓動手,還是在服徭役的百姓,這時候是給點什麼都會吃,也不能四處走動,自然隻能任他們宰割。

而且他們這樣的貪墨還有一個好處,因為服徭役的百姓都是服一陣子就結束了,不會是同一批百姓受壓迫,受壓迫的時間也短些,縱然有百姓被壓迫的厲害,可想著馬上就可以離開,也沒有膽子反抗什麼。

而且克扣彆的東西,最後還是會留下證據的,可口糧那最後都是被人吃到肚子裡去了,就算之後要找證據,那也不好找,至於人證,那就是口說無憑。

可以說,如果沒有王泉開口,沒有王泉搜集證據,這事就算之後被人揭發了,也不好定下來,當然,更大的可能是這場貪墨就這麼被時間掩蓋了,再也沒有人知道其中的真相。

至於說吃那些糧食,導致百姓不堪服役的勞累,病死累死了,那些人也不會覺得是他們的錯,隻會覺得這就是這些百姓的命。

第155章 第 155 章

王泉說到最後也有些沉默了, 這些東西他一直不敢深想下去,現在算是他頭一遭想得這麼通透。

可越是了解得通透,越是能感受到這些人的無恥, 他們不敢去搶奪稍微強一點人的利益,隻敢去欺壓最底層的普通百姓。

想要得到讓他們滿意的利益, 王泉都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百姓被他們壓榨過, 才能達到這個目的。

好在,太子知道了這件事, 那應該是可以處理的吧, 王泉滿懷希冀。

他也不敢想萬一太子也不好處理呢,如果朝這個方向想的話,王泉覺得自己會崩潰,所以一絲這樣的想法也不敢有,隻能期待地看著太子。

太子鄭重地點了點頭, 對王泉道:“你放心,這件事,孤定然會處理好,不會放過那些貪腐的小人。”

有了太子這句話, 王泉這下才算是徹底地安心下來。

事不宜遲,太子擔心有人得知他過來的消息, 會把剩下的證據給處理掉, 從王泉這裡得到了足夠的證據後, 立刻就準備去處理這件事。

太子雖然隻是剛剛涉政,確切的職權還不是那麼確定, 可當太子真要管什麼事的時候, 那都是可以管的,其他官員也不敢太拒絕太子的要求, 尤其是太子隻是讓他們調查徭役供應的糧食貪汙,這事也不算太大,有想要討好太子的人爭著去做這事。

有王泉提供的證據,陳糧壞糧換新糧的貪墨事宜很快就水落石出,隻是調查的官員不光是調查處這些,還查出了一些蛛絲馬跡,意識到這裡麵還有更深的案子,立馬去彙報給太子。

東宮的一些屬官一開始並不知道太子找人查貪腐案的事,可隨著時間推移,事情也逐漸明朗起來,瞞著的事也就瞞不住了,東宮屬官對此的態度不一。

有人覺得太子這是緊跟皇帝步伐,畢竟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是下了大決心要整治貪墨之事,太子如今的行為也算是對於皇帝的支持。

還有一部分認為太子完全不需要這麼激進,要支持皇帝隻要嘴上說說就好,何必真的行動,這一行動得到的好處沒有多多少,可壞處就多了。

不說彆的,一些官員本來就對反貪墨略有微詞,隻是麵對皇帝不敢明說什麼,可太子就不同了,儘管地位尊崇,可對於一些官員來說,也對他們影響不大,不必太多在意。

若是太子不做什麼,這些官員自然不會做什麼,可太子這麼一出手,就格外顯眼,畢竟其他的皇子都什麼都沒有乾,太子跳出來,落到其他人眼中就是踩著他們攬名了,那自然不妥當。

趙振就歸屬於後者,本來他開始隻是暗示地說,結果發現太子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反而一心關心糧食貪腐案,甚至想讓刑部對此案從嚴處理,忍不住就說得激烈了些。

“殿下以官員為代價,行邀名之舉,就不怕百官心寒嗎?”趙振痛心疾首道。

這話就說得太過了,讓一旁其他的官員都嚇了一跳,而太子的臉色也更是難看無比。

趙振說出來後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就算內心是這樣想的,但是也絕對不能這麼說出來。可是話也已經說出來了,覆水難收,隻能硬撐下去了。

更何況太子這邊,趙家其實已經不太想在太子這邊下注了,因為他們發現,太子上位不是那麼容易,況且錦上添花給趙家帶來的收益也不大,尤其是當今太子的性格顯然不是登基後就會給身邊人諸多好處的那種。

而趙家又轉而看到了周王,覺得周王算是個不錯的人選,尤其是趙家女兒有機會成為周王的側妃,哪怕是個側妃,可也好過在太子這邊當個屬官。

若是太子願意給個側妃位,不,妾侍位,他們也不會動搖,可偏偏太子這邊對女色不為所動,沒有娶妻的念頭,他們想使勁也使不上。

趙振咬咬牙,表示自己是一心為公,不願意讓太子走上這樣邀名的邪路,若太子想責罰他就儘管責罰,他承認是說得過了,但是隻要能讓太子清醒,他不後悔。

趙振這般的義正詞嚴,反而是讓太子有些下不來台了,太子敢肯定,隻要趙振的話就這麼傳了出去,那他不管是為什麼,都不好對趙振做什麼,不然就是打擊報複了。

可要說趙振真是他口中所說的那般大義凜然,在場沒有人會信的,隻是他們的不信不好影響其他人,一些不明真相的人指不定是真會相信趙振是這麼想的。

隻是趙振這麼做,太子要怎麼辦?

在場有人關切地看向太子,立馬站出來嗬斥趙振,而有人隻是看著,卻不出聲,還有人說話了,但是是略微向著趙振。

太子看著殿內紛雜的一片,心底的怒氣越發旺盛,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從殿外走進來兩人。

其他人光顧著吵架都沒有注意,反而是太子注意到了。

太子微微皺眉,一般有人過來是會通報的,這次怎麼……

看到來人的模樣,太子恍然,是裴清過來了,怪不得這次沒有人通報,畢竟以往裴清過來都是直接來,也不需要通報。

看到裴清,太子心底的怒氣被壓製住了點,正想問裴清過來是什麼事,就看到裴清身邊的人有些眼熟,太子定睛一看才發現正是他安排下去追查貪墨案的人。

他怎麼會跟著裴清過來?

其他人這才注意到裴清過來了,都下意識地停了下來,哪怕知道裴清可能剛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說不定也會讓事情發生改變呢。

裴清對上其他人的眼神都有點蒙,這個眼神實在是太複雜了,有點期待,有點畏懼,還有點緊張。

不是,他有這麼大的威懾力了嗎?

裴清摸不著頭腦,但是這個時候也不好問,畢竟他還有要緊的事去找太子。

裴清想到這件事,在人群中找了找,看到了站在一群人中間的趙振,從諸人的站姿來看,裴清感覺應該是發生了什麼,才讓趙振成為剛才的人群焦點了,不過接下來,趙振還能繼續成為人群中的焦點了。

想到這點,裴清忍不住笑了一下,他還記得上次見到趙振時對方說的話,也不知道對方說那話的時候,知不知道趙家也有人在貪墨,不過不管知道不知道,都挺搞笑的。

趙振對上裴清的笑容,儘管裴清沒有明說,可趙振感覺裴清就是在對著他笑的,後背驀然發涼,心底有種不好的預感。

第156章 第 156 章

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兩人的對視, 倒是沒有趙振那麼的忐忑,隻是以為裴清在外麵大概是聽到了殿內的爭吵,站在太子一邊, 想要為太子出氣了。

正當其他人等著裴清的動作時,就發現裴清對著趙振笑了一下後就沒了動作, 而是帶著他帶進來的一個官員朝太子走去。

裴清進殿前聽到對方說要事找太子, 但是門外的內侍因為殿內氣氛不太對,也不敢進去幫他稟報, 就讓對方先等等看, 裴清見對方一臉的焦慮,問了一句後,確定對方是沒有撒謊,就帶著對方進來了。

萬一真有什麼要緊的事,耽誤了就不好了。

官員看到太子, 趕緊將文書遞上,本來他是要親口彙報的,難得有機會和太子見麵,總得說說話, 可是注意到東宮的屬官在,尤其是趙振也在, 他還是不敢直接說出來。

太子也沒有多想, 接過仔細看了起來, 也算是給自己一個思考的時間,邊看邊分心考慮要怎麼處理趙振的事, 他不可能就這麼放任趙振如此踩著他而獲得名氣。

隻是具體要怎麼辦, 這一時半會的,太子還真沒有想出什麼好主意來, 畢竟時間太短了,若是時間長些或許……

太子一邊想著,一邊一目十行地看著文書,很快就將上麵的內容看了個七七八八,正準備和回稟的官員說話,忽然愣住,等等,他剛才是看到了什麼來著。

太子僵住,低頭又匆匆看了一遍,然後就看到了他剛才注意到的幾行,都水趙家,這個趙家不就是趙振的趙家,而就這上麵調查到的情況來看,貪墨的雖然不是趙家嫡係的人,可兩者關係也還算親近了,而對方之所以能參與進貪墨,也是因為有趙家當靠山,可以狐假虎威。

太子抬頭朝趙振看去,趙振臉上還是那副正義凜然的表情,似乎想要假戲真做了,可看過文書上的內容再看他這一副表情,太子隻覺得有些可笑。

趙振還不知道趙家旁係給他惹出來的麻煩,可對上太子的目光,心底的預感越發的不好了,隱隱察覺到那小官遞給太子的文書上怕是和他有關。

趙振瞥了一眼站在一邊的小官,相貌陌生,並不認識,決心等離開後就趕緊問問這人是誰。

隻是還沒有等趙振想好後續的事宜,太子就招手示意他過去了。

趙振心底的預感更加強烈了,然後就看到太子將文書丟過來,讓他念一下。

趙振頓時不快,就算他是太子的屬官,也得罪了太子,可太子這舉動實在是太輕視他了。

隻是趙振剛剛硬了一下,太子的舉動說過分是過分,可要說有多過分那也算不上,他也不好繼續在這上麵強硬下去,萬一讓太子忍不了了呢,那豈不是不好下台,想了想,趙振決定忍這一下,接過文書讀了起來。

如果趙振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大概哪怕選擇掉頭就走也不會接過文書讀起來,好歹人走了,哪怕之後的事情會發生,他也不至於那麼沒臉,可惜萬事沒有如果。

讀到前麵的時候,趙振還隻當這是太子派人審查貪墨官員出結果了,對方過來正常稟告,隻是心底冷笑了一聲,覺得太子將精力放在這上麵實在是分不清輕重緩急。

其他官員也都不解,太子怎麼突然就讓趙振來念這文書,難不成是想通過這文書向他們展示此次事件的成果,除此之外,在場的人都想不出還能是為了什麼。

趙振也被前麵的內容麻痹了,放鬆警惕,順著就將後麵的內容一口氣念了出來。

趙振念完還沒有反應過來,隻是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這怎麼有個趙家人也參與了這貪墨之事,和他一個姓氏,當真是晦氣。

隻是趙振沒有反應過來,東宮的其他屬官腦子還是靈光得很,很快就發現這個趙姓官員似乎有些耳熟,如果他們沒記錯的話,似乎是在趙振口中聽過幾次。

而趙振當時可是好好地誇了對方一番,可現在……

在場的人都沒有懷疑這件事的真假,這要是等趙振離開了,太子再拿出這件事來,他們恐怕是會懷疑這是不是太子為了報複趙振而弄出來的,若真是這樣,那太子這麼做造成的影響比被人誤會還大。

可他們這邊事情剛出,他們也都在殿內,自然也看到太子生氣歸生氣,可卻沒有一個內侍進來過,自然不可能是太子暗中指使人過來。

這去掉一切的懷疑因素,說到最後的話,那豈不就是趙家出了個貪墨的官員。

如果隻是單純地有了個貪官,在場的官員都不會太在意什麼,畢竟誰家敢說不會出一個敗類,哪怕關係再親近,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放在之前,他們也隻會同情趙振,趕上皇帝準備追究貪墨人員的時候,偏偏趙家給撞上了,這不是倒黴是什麼。

可偏偏趙振開始那麼義正詞嚴了一番,站上了道德製高點,對著太子一頓炮轟,這要是一直站著也無妨,可就是這麼湊巧,他剛站上去,就要被趙家人給拉下來了,這就很尷尬了。

趙振一直站著沒事,或者沒有站上去也沒事,可是這上去下來一趟,他怕是麻煩大了。

不,恐怕不隻是趙振,整個趙家的麻煩都來了。

而剛剛給趙振說話的人臉都綠了,他們都搞不懂了,聽趙振那般說的時候,他們都以為趙家很紮實,絕對不會被人抓到把柄,或者說被抓把柄那也是很久之後的事了,可是這才過去多久……

還有一刻鐘嗎,他們這邊還想幫著趙振說話,卻發現再幫忙說話,不但幫不上忙,反而還會將自家給拖下水了。

不,也可能是已經有些拖下水了,剛才幫忙說話的人看向太子,心裡直打鼓。

如果說剛才他們希望這東宮發生的事能儘快傳開,那現在他們就是恨不得事情被捂在東宮內,一點也不讓外人知曉。

隻是這後一個想法顯然有些妄想了,哪怕太子不宣傳,可這麼經典的事情必然會被皇帝知曉,皇帝本來還愁著要怎麼讓那些暗戳戳阻攔的人不敢動手,趙振這事一出,理由就有了。

意識到這點後,一些人本就發綠的臉越發地綠了起來,說實話,要不是清楚趙家不可能和太子聯合起來給他們演雙簧,他們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上當受騙了。

在場其他人都各自唏噓之時,趙振的臉也綠了,他總算是意識到問題所在。

第157章 第 157 章

趙振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不信, 懷疑這件事的真假,可他下一刻又意識到,這要是再晚點聽說, 他倒是可以這麼說,可現在, 除非他有什麼明確的證據, 不然開口隻會遭到嘲諷。

因為總不可能是太子事先預料到他會口出狂言,然後就讓人準備好這一份文書, 隻能說是來得太巧了, 巧到讓趙振不好回擊,也沒有辦法回擊了。

“趙大人怎麼不繼續念了?”太子冷淡開口,語氣中並沒有嘲諷的意思,卻讓趙振臉皮滾燙,手中的文書似有千斤重, 都快要拿不住了,更加念不出口。

隻是現在不是他想不念就能不念的時候,趙振咬緊牙關,好在後麵的內容並不多, 匆匆念完,就將文書交還給太子, 站在原地一聲不吭。

太子也沒有趁機說什麼, 畢竟趙振此時已經是難以翻身了, 他再說什麼反而顯得他咄咄逼人的,雖然太子不在意自己有這個名聲, 可是他此時多說什麼反而可能幫助趙振脫身, 那就是他不願意的了。

趙振見太子沒有再對他說什麼,心底鬆了口氣, 可想到出宮的情況,又是一陣頭疼無比。

讓屬官們都離開,太子對上裴清還有些茫然的眼神,將剛才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同時也有些慶幸裴清及時趕到,不然的話,他多少也有點麻煩了。

“這事可不是我幫忙,而是殿下有這個想法,才得出這麼個結果,正好幫了殿下一把。”裴清搖頭,他可不覺得這是自己的功勞,說到底,要不是太子一心惦記著要追查到底,追查的官員也不能查到趙家去。

如果沒有調查到這些消息,就算他來了,其實也不能幫到太子什麼,趙振這是打定主意不要臉了,而太子也沒料到對方會來這麼一手,先吃了個虧。

裴清想了下,也暫時沒有想出什麼好解決辦法來。

太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在東宮屬官表態之後,太子其實也是有些動搖,雖然不至於後悔做這件事,可也覺得是不是不要挑這麼個時間,推遲一點或許也可以,可現在,太子覺得自己做得對。

不隻是因為自己的堅持湊巧幫到了自己,還因為從查到的趙家人看來,太子覺得這裡麵甚至還有更多的事,如果繼續深挖下去,說不定會挖出不少的貪官汙吏。

太子原本以為這些人出身世家,就算隻是旁係,應該也是錢財不缺的,可卻忘了一點,坐吃山空是不行的,而世家若是能賺錢的還行,可不能賺錢的,自然是會打其他的主意,而這些人偏偏還有點朝堂上的人脈,貪墨行賄的事做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自然,對百姓的影響也就越發大了。

……

東宮的事自然是瞞不過皇帝,收到消息時,震怒不已,趙振這說的是太子,可傳開後何嘗不可能是說他呢,畢竟這反貪墨的頭可是他開的。

還沒皇帝發怒,內侍就趕緊將後麵的反轉給說了出來,畢竟他們將這事說出來可不是想要讓皇帝生氣,而是讓皇帝高興。

皇帝沒想到後麵居然還有這麼湊巧的情況,臉上的怒容稍退,對趙家卻是越發的看不上眼。

如果隻是想要個名聲,自身持正的話倒還能讓人稍微有些敬佩,也不算是完全的騙人,可這趙家立足不正,居然還敢邀名,真是不知死活。

要是沒有趙振這事,調查出如此結果來,皇帝就要接手這個案子了,可有趙振在前,皇帝就沒有動作,隻是吩咐下去,讓調查的官員一切聽太子吩咐,好讓太子親自處理這趙家,也算是親自報仇。

讓其他人知道要是想要踩著太子邀名,那自身不夠硬的話,可能就要拿家族抵了。

而且這恰好也是個機會,真讓皇帝親自動手的話,就不會這麼小打小鬨的,不然顯得這反貪墨雷聲大雨點小,讓太子來處理是剛剛好的。

皇帝是這麼個想法,不少朝臣也都是這個想法,都覺得這事讓太子來處理最合適,隻是隨後事情的發展就出乎了皇帝的預料,也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裴清倒是沒有摻和進這件事,畢竟他隻適合出出主意,真要做具體的事,還不如刑部的官員專業。

裴清也和其他朝臣的想法差不多,覺得這事稀鬆平常,應該隻能從趙家人身後抓到一點小魚蝦,彆的就沒有了,可誰知道,這麼一件從糧食貪墨案開頭的案子,到最後會抓出那麼多的貪官。

刑部的官員得到皇帝的暗示後,就在太子的指示下不斷地追查下去,很快就挖出了趙家人身後的人,這人還挺多的。

這時候刑部的官員還很淡定,覺得沒有什麼,可是隨著審查不斷加深,不斷地有新的貪腐事宜被調查出來,人也是越抓越多,刑部這下有點淡定不了了。

這些貪官若是放在朝代中後期也算不上多貪的官員,可大盛這才立國不久,朝政是數一數二的清明,抓出來的這些貪官就格外的顯眼了。

刑部這下也不敢隻和太子稟告,畢竟太子哪怕有皇帝的命令在手,也不好一下子處置這麼多官員,真讓太子這麼做了,那就不是對太子好,而是在害太子了。

刑部尚書趕緊將情況稟告給皇帝,皇帝哪怕也在關注著這件事,可看到刑部尚書呈上來的奏折,臉也是黑沉沉一片。

說實話,皇帝一直覺得這反貪墨是等著科舉官員踏入官場後才能起作用的,可想不到現在隻是多追查了下,居然就能抓到這麼多的蛀蟲。

皇帝不由得想起裴清之前說過的朝代滅亡的原因,當時去掉土地兼並外,就是說貪官汙吏的事,可他總覺得那是一個朝代到了中後期才會格外嚴重的事,卻沒想到,大盛這立國不久,居然已經養了這麼一批貪官汙吏。

而且看這些人的口供,這些事他們做得也不算特彆的隱晦,但是屬於官場中的約定俗成,一般的官員隻要進入了這個圈子,那就基本上都是會拿到自己的那筆銀子。

甚至有的人拿到了銀子,都不知道自己這份銀子具體是從哪裡分到手的,隻是知道自己在該鬆手的時候就要鬆手,這才立國不久就搞出了這麼多花樣,這等到後麵還得了。

皇帝清楚地意識到,如果現在不能將這種不良風氣驅散,哪怕之後的反貪墨管理得嚴格,怕是效果也會不佳了。

“這事,從嚴處理。”皇帝沉聲道,決心為之後澄清官場。

第158章 第 158 章

貪墨案查到這一步了, 皇帝也必須從太子手上接過這個擔子,不然隻靠太子的話,查案的官員會沒有信心的, 畢竟太子還不是皇帝,承擔不起這個壓力來。

太子得到皇帝的通知後, 不但沒有覺得任務被人搶了, 反而是長出一口氣,為此感到高興。

太子很有自知之明, 知道如果由他繼續查下去, 或許現在查到的還是可以處理,可是萬一有更深一層的官員,刑部的人或許就不敢再查下去了,可隻要不深挖到底,把根去除, 這一次的反貪墨結束後,還是會慢慢長出新苗。

雖說再來一次也能把這些新苗去除,可太子深知像是現在這樣的機會有多難得,因為沒有防備, 這次清查貪墨難度要低不少,可等貪官們有了防備, 也有了這次被查的經驗, 下次想要再查出問題來就要難不少了。

更彆說這次是難得的上下一心查, 就算有些人是不情願,可在大義麵前也不敢冒頭, 可下次怕是就沒有這麼同心了。

而讓皇帝接手這件事, 他的那些擔心都不再是擔心了,也可以一查到底。

而隨著貪墨案的追究到底, 一些潛藏的很深的貪官汙吏被揪了出來,而他們貪墨的手段也被刑部一一審查,記錄下來,然後成為反貪墨政策內卷的一環。

皇帝看著這些新鮮手段,不由得有些感慨,鄧元雖然了解得多,可惜還是見識得少了,哪裡知曉這世上居然還有如此多的貪墨手段。

而看著那些新上的奏折上的反貪墨手段,皇帝更是開懷,不過皇帝也很清楚,這種激烈的情緒也隻是一時的,也不能真的管得太過嚴厲了,水至清則無魚,反貪總歸是要人來做的。

而且真要按照現在的一些策略來,想貪墨的人定然還是會行動,隻是行動會隱蔽,還藏得更深了,還不如現在先鬆一手,下次清理也好清理。更何況真這麼做,負責處理的官員和調查人員要多,支出成本就高了,效率反而降低,還不如就之前的策略,不至於逼得太緊了。

皇帝很清楚,哪怕朝臣如今還是支持的,可太嚴厲了也不太好辦,這時候稍微鬆一下,反而會讓朝臣開心一些,對政策也不是那麼抵觸了。

次日,皇帝就在朝會上隱晦地駁回了一些更加嚴苛的反貪墨手段,讓不少大臣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們都以為皇帝是會同意的,畢竟這些政策除了對官員不友好之外,對皇帝來說是挺好的。

以前若是有人提出這種意見,肯定是要被朝臣一頓痛批,可現在大勢所趨,他們也不敢多開口,就怕一開口自己就成了趙振,自家家族也成了趙家。

哪怕他們相信自己,也相信自家親近的人,可他們不敢相信整個家族,萬一有哪個遠方的借了自家的光做了什麼事,哪怕事不大,在這個關頭都容易惹出禍患來,何必去做這個出頭鳥。

不少人都已經做好了麵對嚴苛管理的準備了,不曾想皇帝居然願意退一步,雖然這和之前比已經是進了很多,可此時此刻,不少官員內心都有些感動,畢竟皇帝這時候也是可以不退的啊,這退了,何嘗不是對他們的關愛呢。

因著這份感動,於是接下來的一些反貪墨政策很快就順利地拍板了。

當然也有一些官員沒那麼容易感動,可是他們也看出來了,這反貪墨政策不早早定下,那這貪墨案還不知道要查到什麼時候,他們現在是沒有牽連進去,那也是因為他們沒有沾這事,可這眼看著越查越多,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查到他們身上。

他們身上的那點事放在其他時候也不算嚴重,可這時候是一點也不能沾的,與其這樣拖延下去,拖到問題嚴重了,還不如現在就趕緊讓事就這麼結束。雖說這算是用未來的困難換現在一時的輕鬆,但是現在不換,指不定就沒有什麼未來了。

不光是這些事,他們就怕皇帝繼續調查下去,還能查出更多的問題,比如他們已經站隊其他皇子,試圖對太子發起攻擊,這要是被查出來,那不是要了命了。

其他的事調查出來,皇帝還是會按照大盛律法來處置他們,秉公處理,可要是查到這個,以皇帝現在對太子的看重,指不定就惦記上他們了,這被誰惦記都好過被皇帝惦記,頂頭上司惦記著要怎麼處理他們,他們怎麼都沒有辦法躲過的。

皇帝一開始還有些欣慰,覺得朝中官員都是有大局觀,可是很快,查到的一些消息就讓他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儘管一些官員反應很快,可是在追查的時候還是不免露出了一些蛛絲馬跡,而這些痕跡落到皇帝眼中,聯係起之前的一些事,就有些明顯了。

皇帝盯著送上來的秘信看了一夜,原本的怒火也變成了無奈,一些做得過分的官員皇帝是可以處理,可是更多的官員皇帝也不好處理。

而這些官員的行動也讓皇帝聯想到了自身,當年他是皇子的時候,身邊也是圍著這麼一群人,而他的兄弟身邊也是圍了一圈人,皇帝清楚,這些人想要靠他趕,那是趕不走的,甚至還可能讓他和皇子產生隔閡。

可不處理這些人,那結果會是什麼,皇帝也很清楚。

如果不是他當年的勢力過大,加上太上皇身體突發狀況,他搶先一步成了太子,然後迅速地又成了皇帝,當年的朝堂也是要不穩的,饒是如此,那時候的紛爭也很是殘酷,兄弟情誼更是蕩然無存。

如今,他的兒子也要如此了嗎?

第159章 第 159 章

皇帝沉思了很久, 可最後也沒有想出什麼辦法,真要有什麼辦法,他當年就用出來了, 何必等到現在。

自己想不出來了,皇帝也想問問其他人, 可是念頭剛動, 皇帝又將這個念頭給壓了下去,這件事不同於其他的朝政, 就算是他的心腹, 在繼承人上也不太敢說話,況且皇帝也怕他們有私心。

更彆說皇子奪嫡紛爭是自古有之,也是自古都找不到解決辦法,他就算問了朝臣又能怎麼樣。

不過話是這樣說的,可一件事憋在心裡, 也讓皇帝很難受,最主要是在惦記上這件事後,皇帝也開始觀察起皇子們的動向,而這一觀察, 就讓他更加的憂慮。

皇帝以前也知道有一些將領很重視厲王,可當時他隻是為厲王自豪, 也沒有多想, 畢竟厲王年紀輕輕就跟著軍隊一起出征, 戰功顯赫,受將領重視也正常, 可如今再看, 反而感覺有些不妥當了。

畢竟厲王也隻是個親王,和將領如此親近, 這置太子於何地了,唯獨讓皇帝慶幸的是,還好他在太子身邊也留了一下將領的人脈,不至於差厲王太多。

而且按照他這段時間收集到的信息來看,厲王似乎對湊到身邊的世家官員極其的不耐煩,態度也很差,這要是放在之前,皇帝恐怕還要多說幾句,可現在,反而讓他鬆口氣。

可除去厲王和太子之外,皇帝再看其他的皇子,就感覺壓力巨大,周王身邊圍繞著一圈世家子弟,對於有才華之人的態度更是良好無比,這可以說是他禮賢下士,也可以說是他有野心,而以皇帝對皇子的了解來說,沒有野心是不可能的,這就有點麻煩了。

更加麻煩的是皇帝發現往下數,那些年紀更小一些的皇子身邊也多了人,雖說如今看著還似乎隻是作為玩伴,或者稍微親近了下,並沒有下注太多,但是顯然,如果有機會,這些就會轉變成他們身邊的勢力了。

皇帝對他們這麼做的原因心知肚明,畢竟太子已經冊立,再靠過來也不過是錦上添花,想搶到點利益千難萬難,而要是扶持其他皇子,若是能成,獲利極大。

儘管這麼做風險高,可是富貴險中求。

正是深知這點,皇帝在發現圍繞在皇子身邊的人後,也沒有輕舉妄動,就算他將這些人驅趕開了,還是會有後來者的。

為皇子的事發愁,皇帝哪怕知道找臣子來問也得不到什麼好結果,可一邊又還是想要找人分擔一二,而這一想,就又想到了裴清頭上。

彆管裴清之前解決問題後又弄出了什麼新問題,可好歹之前的問題總算是解決了。

隻是裴清彆的都好,唯獨有一點讓皇帝猶豫,那就是他和太子的關係太好了。

之前問的朝政事宜,皇帝相信裴清是出自本心,沒有什麼偏私的,可若是涉及太子和其他皇子的事,裴清還能不能這麼公正呢,皇帝不太敢肯定。

儘管皇帝也很寵愛太子,可其他皇子也是他的兒子,皇帝也不想讓裴清出什麼主意去坑這些兒子,尤其是以裴清以往的行事作風來看,真要想出主意來坑他們了,若是裴清不明說,說不定他等事情結束後才反應過來。

裴清還不知道皇帝動過這個念頭,不過就算知道,甚至皇帝真問他了,裴清也不會回答,因為這個問題隻有皇帝自己回答才是最好的,他要是回答了,那之後就儘可以為這件事擔心了。

……

時間就在皇帝的糾結中一點點地度過,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參加科舉的人準備前往京都趕考。

其實有些富裕的人早就動身了,在他們看來,早點趕到京都,也可以早點做好準備,避免匆忙上路,路上耽擱了什麼。

可還有一部分人則是相信自己的才華,可家境不算富裕,這路上和在京都考試的開銷負擔比較重,導致壓力極大,擔心萬一不能考上,那這次的銀子花了,下次可能就沒有機會再來。

若是這樣的話,還不如再多準備準備,打聽一下情況,做好下次考試的準備。

季鵬就是其中一員,考慮糾結過後,想著要不要等等看。

隻是他這樣的想法有些就得不到身邊人的支持,都是催促著他早日進京考試,因為季家人打聽到的消息就是朝廷推行這次科舉不易,說不定這次能考,下次就不能了,那自然要趁著還有的時候趕緊考,這考上了朝廷總不至於賴賬。

季鵬身上有才華是在當地都被人知曉的,一聽說這個情況,立刻就有人想要過來幫幫忙,隻是看著送上門的旅費,季鵬客氣地拒絕了。

季家人不解,這旅費要是收下了,季鵬不就能安心去京都參加科舉,怎麼季鵬反而不收下。

“爹,娘,這銀子我們不能收,朝廷這段時間的反貪你們聽說過嗎?”季鵬歎口氣道。

這件事季家人倒是聽說過,畢竟貪官汙吏被處置可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消息傳得很快。

季鵬深吸口氣,開始講起其中一個例子,為了回報窮困時的恩情,然後被恩人一步步地帶入貪墨的案子中。

這件事還是他在給縣裡一個大戶人家孩子教書時聽來的,季鵬很快就想到了自己身上,儘管他覺得自己不至於變成這樣,可他想,那名官員最初也沒有想過自己會變成那樣吧。

一旦受人恩情,就很可能身不由己了。

若是季家現在是一點路費都攢不出來,季鵬可能還會冒險收,可勒緊褲腰帶,季家還是能拿出銀子來,何必去冒險,更何況這來送銀子的大戶人家風評也不佳,風險更大了。

季家人聽季鵬說完例子,打了一個寒戰,對於外人送來的銀子完全沒有一點心動,隻感覺那是拖著季鵬落入地獄的魔爪。

他們老季家多少年才出了季鵬這麼一個人才,又撞大運在恰當的年紀遇到朝廷開科舉,指不定這次就能當官了,要是為了一點旅費而為之後埋下危機,那季家能後悔死。

懂這個道理的人也不止季鵬一個,畢竟有信心現在就參加科舉的,頭腦都比較的清醒,同時在家中的地位也高,隻要一說,家裡人哪裡不是很能理解,卻也願意按照他說的做。

隻是不收銀子,進京自然就要困難些了,就在季鵬等人發愁於如何籌措進京旅費的時候,縣衙裡傳出消息,朝廷感念一些參加科舉的學子家世不易,路途開銷大,要給他們補貼一二。

流程也很簡單,先去縣衙登記,然後就可以領從本地到京都這一路上驛站的驛票,除此之外,還有一筆用來路上開銷的銀子,據說是到了京都後,若是確實囊中羞澀,還能暫時住在朝廷修建的公共房屋中,去公用食堂吃飯。

不過這一切都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在參加科舉考試前會有一場難度比正常科舉考試低一些的小測,若是能達標的話,這一切都是給他們的補貼,可要是隻能衝著這些補貼來騙朝廷的,那用了朝廷多少銀子,就要十倍地罰回去。

因為這個罰金比較的高,怕有些人倒不是為了騙朝廷,隻是單純地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朝廷發下來的告示還寫了幾份類似的測試卷,張貼出來讓人看看,順便測測自己的分量,彆太高估自己。

這個消息傳開後,家境窘迫的人都驚喜不已,畢竟像季鵬這般的還能擠出路費來,可是還有些人是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家中實在是窘迫至極,連一點路費都擠不出來,眼看著要不得不接受資助了,朝廷的補貼就是一陣及時雨,讓他們不至於受人恩惠。

還有一部分驚喜,這驚喜的就不是參加科舉的人,而是他們家中的人,因著對方誇耀自己有本事,隻是懷才不遇才沒有結果,這次科舉考試,對方不管家中情況如何都要去參加科舉,這讓對方家裡的人很是為難。

畢竟強行不讓他去,那就攪得家宅不寧,可讓他去,為了湊這個路費,家底都要掏空了,那家裡人還過不過了,可有了朝廷這個補貼,倒是讓他們輕鬆不少。

一來萬一對方真有才華,那家裡也不用花費太多,二來朝廷給出來的測試卷可以讓對方做做,要是真有本事,這測試卷的難度聽說也不高,自然能合格,那到時候也不怕被罰錢,可要是這都合格不了,那也有理由讓對方不去參加科舉考試。

畢竟難度低的都合格不了,何談去和其他人競爭呢。

而對於一些家境還不錯的人來說,這個公告上補貼的部分不太受重視,而那幾份測試卷才是讓他們在意的。

科舉考試是頭一次出現在大盛,雖然朝廷說了是要考什麼,但是具體怎麼考,不少人還是不太清楚,儘管對自身的才華有所自信,可大部分問題都不清楚的時候,還是有些忐忑的。

而這出的測試卷雖說是不如科舉正式考卷難,但是能給他們舉個例子,到時候大不了再提高題目的難度來練習。

一開始聽說是朝廷給窮困學子補貼的公告,不少參加科舉考試的學子並沒有過來湊熱鬨,畢竟現下時間越來越緊張了,與其出門湊這個熱鬨,不如再多準備準備,說不定就因為這多準備的時間,他們就考上了呢。

可是得知告示上有了測試卷子,直接就圍了過來想要看看測試卷子的情況,一時間將公告張貼的地方圍了個水泄不通,明明都擠不進去了,卻還是不斷地往裡擠。

當地官府一看這情況就知道不妙了,趕緊一邊讓衙役攔住不斷湧動的人,一邊讓人將測試卷內容多抄錄了幾份,分開張貼,將人群分開,避免出事。

隻是這測試卷的內容比較多,縣衙內的人抄錄速度沒有那麼快,必須再找些人來抄寫,縣令有些著急,這一時間去哪裡找人,還要快速。

好在旁邊有人提醒了一句,這平時想要找能抄寫的人還要去彆處找,可現在跑來看測試卷的人裡,除去那些單純是為了看熱鬨而來的人,大部分都是能寫字,這隨便挑幾個人來抄寫一下不就好了。

縣令如夢初醒,趕緊問現場有沒有人願意抄寫,這下報名的人踴躍得不行,縣令一開始本來是隻準備點幾個,可看到這麼多人都想寫,想了想測試卷的題目量,乾脆多喊了一些人,每人分幾道題,然後讓他們湊一起抄寫。

而在後麵擠的人得知前麵是在抄寫,也都沒有再往前擠,畢竟這麼多人抄寫,隻要給一點時間,很快就能抄出很多份的測試卷了,那分開張貼,他們看著也舒服,不然現在這擠來擠去的,就算擠到前麵了,身邊這吵吵嚷嚷的,也容易分心。

而且他們這邊吵鬨弄得抄寫的人分心,萬一抄錯了題目呢,那最後倒黴的還是他們,不如讓對方安靜地抄完。

更重要的是,他們猛地發現自己並不需要一直站在這前麵看,這測試卷題目量大,何不乾脆也抄一份回去看呢,可他們這出門的急,也沒有帶紙筆來,不少人意識到這點後,都趕緊去拿紙筆。

第160章 第 160 章

這一幕不單單是發生在一個地方, 大盛所設縣衙基本出現了這種情況,隻是有些縣衙是讓人多抄錄一些分開張貼,有些就是讓人大聲念出來, 方便圍觀的人聽清楚上麵的內容。

不過後者分散人群的效果就沒有那麼好了,畢竟抄寫不太容易出錯, 可是說話時的同音字就很多了, 隻聽不看,一不小心就會寫錯了。

這要是彆的東西寫錯了也就寫錯了, 可事關科舉考題, 沒有人敢冒這個風險。

而這些考題帶來的影響還不止於此,之前哪怕朝廷公示了考試範圍,可具體怎麼考,不少人還依舊覺得是以儒學為主,其他學家作為點綴, 最重要的是儒家經典,而這考題一出現,不少人發現哪怕不學儒學,學的是雜學, 似乎也能通過考試。

尤其是農學的題目,想要答好, 似乎學不學儒學都沒有關係, 一些題目甚至找個田間地頭的老農都能回答出來, 甚至有些題目老農回答得出來,沒有實際種植經驗的人反而答不出來。

還有些考題, 一些工匠答得還更好, 隻是有些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可就算如此, 也讓不少人刮目相看。

原本百姓們都覺得隻有修習儒家經典的人才是有才之人,可通過考題的篩選,他們發現有才的人可太多了。

一時間,不少百姓對考題的興趣都大了起來,之前他們不感興趣純粹是因為覺得自己肯定不會,可現在發現身邊有不少人都會,忍不住自己也來試一試,若是發現自己能答對一些題目,頓時高興得不得了。

不少人都產生了自己要是能多些時間學,說不定也可以去京都考一考,反正隻要能通過考核,那這一路的路費都不用自己出,還能去京都走一趟,是件大好事啊。

畢竟普通人一輩子都可能隻在家鄉待,最遠也不過走出幾十裡上百裡,去京都是不少人想都不敢想的,可現在難得有了個去京都的好辦法,還不用花太多錢,怎麼能不讓人心動。

想要進京參加科舉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其中不光是有單純想著去京都走一趟的人,還有被題目激發出自信心的人。

……

而在不少人踴躍地想要來京都,一些人也要從京都離開。

自從在裴清口中得到了海外商貿的消息後,皇帝就一直暗中調查海外貿易,準備提前安排一批人闖一闖。

畢竟人少走起來也快,花費也小些,真要是等到官船做好,一來船隊走一趟花的時間長,花銷也大,二來這哪怕是找到了海外貿易的路線圖,可從來沒有走過,這萬一走錯了,那損失就大了,不如先走一次,積累一些經驗。

隻是要選什麼人參與進這件事情,皇帝還是為此頭疼了一陣子的,這人選既要挑聰明的,還要挑體格好的,不然沒走多遠就倒下反而麻煩。

除此之外還要對皇帝格外忠誠,對皇帝的忠心超過對家族的忠心,這點挑選起來就格外麻煩,選了很久才算是定好了人選。

看著這些被挑出來的人,裴清也絞儘腦汁地回憶出海需要注意的事項,畢竟出海很是危險,尤其是這些都沒有什麼出海經驗,如果不提前做好準備,還不知道會折多少在海外。

而這些人之所以出海,也是因為他說過海外貿易的收益高,海外如何如何好,現在不給人做點準備,裴清良心過不去。

除了海外航行所需要注意的事項,以及海外的一些習俗情況,裴清猶豫了一下,順便也將荒野求生項目給寫了出來,萬一有用呢,他隻不過是寫一寫,累點手,可萬一能用上,就是救人一命了。

高岩連著好幾天發現裴清沒事就坐在一邊寫寫畫畫,沒有忍住好奇心,過去瞅了兩眼,然後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高岩從來都沒有想過,在野外的生活居然會有這麼多種求生手段,而且每一種都讓他感覺格外的新鮮,甚至想要試一試。

裴清聽了高岩的話,忍不住笑起來,這野外求生的手段看多了是會想要親自試一試,不過裴清敢肯定,不少人沒有用上的時候是會想要嘗試,可真等到用得上的時候,那就要後悔了。

寫好之後,裴清讓人多抄錄了一些,然後將這些海上航行求生記錄送了過去。

皇帝看著呈上來的記錄書冊,翻開看了幾頁,立刻就明白了裴清的心意,不由得有些感歎,裴清是真心將這海外商貿的事放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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