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頓了頓,又繼續說了下去:
“隻見民間所傳之本,並未有張尚書口中的草稿。”
“更糟糕的是,那本書首卷所稱頌之人,正是殿下。”
“張尚書家中唯一的小廝被金吾衛帶走,一番鞫問後,他說此書便是張尚書的草稿,隨後他自覺背主在獄中咬舌自儘了,張尚書現在是……辯無可辯了。”
江式微雖披著披風,但隻覺得身上愈發冷了起來。
最致命的在這裡,她前腳才用畫卷試探齊珩對生母的在意程度,後腳民間便出了攻訐他與他生母的妖書、妖曲。
且這妖書明明白白地稱頌她,將她列為首位。
若說這書與她沒什麼聯係,就連六歲孩童也不會信。
江式微想到齊珩發才動怒的樣子,便知道他是信了。
信了他一向愛重的妻子用他的痛處、用他的軟肋向他狠狠紮了一刀。
“你能拿到那書麼?”江式微問道。
她突然想看看那本書。
“此書狂悖,殿下...”甘棠沒再說下去。
“張尚書現在如何了?”江式微麵帶愁容,輕聲問道。
“陛下聖諭,以撰修妖書為名,係張應池於大理寺獄,以刑部尚書、禦史中丞、大理寺卿為三司使,共鞫此案。”
甘棠有些忐忑,生怕此事會牽連到江式微。
“那本書,你能幫我找來麼?”
“目前大部分都被金吾衛搜羅了去,但臣儘力一試。”甘棠道。
江式微點點頭,閉著眼揉著太陽穴。
夜晚,江式微坐在窗邊,雙目空洞地看著麵前的紅燭,還在出神地想著今日之事。
那時他眼底的失望全然落入江式微的眼中。
江式微想,其實齊珩對她還是很好的,大婚時,他會顧念著她沒吃東西為她送來糕點,知她不願圓房也不強迫於她。
晨起會為她描眉,閒時與她賭書潑茶。
他知道她臉皮薄,不會存心調笑她,時時顧念著她的感受,他將分寸拿捏的極好,縱然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他也生怕舉止輕佻冒犯了她。
便是她不小心撞破了他的事,他也終究沒對她做什麼,反而時時顧全她的麵子。
就連撞破那晚,她誤以為的“毒藥”,事後她悄悄找人驗了殘渣後,她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麼毒藥,是世間難得的補品。
人服之,能順暢經絡,身體愈加康健。
他隻是在嚇唬她。
他從來沒想過害她。
反而是她,一次又一次地挑戰他的底線。
她該告訴他實情麼?江式微猶豫不決。
聽到燈芯爆花聲她才緩過神來,隨後側首看向窗外。
孤月高懸,冷冷清清的。
轉眼間,已經入秋了。
月亮還是那麼孤獨,她腦海裡不禁浮現出他的影子來。
與此同時的紫宸殿內,齊珩聽了白義的彙報後,便讓他出了宮。
齊珩默默地擦拭著手中的素銀鐲子,十年如一日的精心愛護。
隨後將鐲子放在了他的心口處,他閉著眼回想著娘親生前的模樣。
回想著她的一顰一笑。
回想著她對他的疼愛與保護。
她總是會將為數不多的吃食全都留給他。
冬日裡,她自己穿著那帶有破洞的、單薄的衣衫,反而將完好的衣服都留給他,哪怕對他來說不是那麼合身。
他穿著總是鬆鬆垮垮的。
他每次都會蹙眉埋怨:“阿娘,這衣衫阿“橫”總是穿不合身,我們什麼時候可以有新的衣服穿啊?”
陳氏會笑著跟他說:“快了,阿橫再忍一忍,咱們會有新衣服穿的。”
“阿娘,我瞧著你身上這件衣服我更合身,不若我穿你身上這件吧。”
齊珩拐著彎地想要換上她那件破洞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