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虢滅虞亡(1 / 2)

朝聞道 雨霽長安 8159 字 1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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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政殿,江式微的近侍女官甘棠見二人入來,笑意盈盈,連忙替齊珩掀起榻前輕紗,之後招呼著其他內人緩緩退去,殿內隻留帝後二人。

齊珩將她輕放於榻上,作勢要褪去她的鞋履。

“陛下”

江式微見他此舉,急急出聲以製止。

“彆誤會,我隻是想看看你的腳傷。”

齊珩見她許是誤會了,便出言解釋,手上的動作並未因她出聲而停止。

細瞧了她的腳踝,腳踝處有些青紫腫塊,他輕按了一下。

江錦書輕呼一聲“嘶”,眼角泛紅。

他能不能輕點?

“陛下,妾等下塗些紅花油散瘀就好了,不必勞煩您了。”江式微忍淚道,方才的恐懼還未退卻,她下意識向後傾身。

然齊珩並未放開她,反而冷瞥了她一眼,似聽了一場戲言,聲音依舊如初春融雪般清朗,他嗤笑道:“塗紅花油,你腳不想要了?”

“嗯?”江式微麵露不解,齊珩並語,目光落在角落的冰鑒上。

暑日最熱,故而勳貴之家多會以冰解暑,臣下之第尚且如此,何況是大明宮,帝後殿中都置有冰鑒。

齊珩用帕子裹些碎冰,輕敷在她的腳踝上,而後徐徐道:“紅花乃活血之物,你若即刻用它,怕是這紅腫愈來愈烈了。”

“你這樣的,須用冰敷。”齊珩淡淡道。

他看她,就像兄長在看一個不諳世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

“陛下怎的懂這些?”江式微抬首,對上他的目光。

她是公主之女,又是名門之後,下有女使,上有醫者,何須勞她去懂?更何況他是尊貴的天子,衣寢皆有貼身侍奉之人,何必勞他記得這些?

齊珩隻是看著她,並未再言。

有些事,他不想說,亦不必說。

須臾,齊珩收了帕子,轉動腕間,起身步向殿內蓮花盆淨手,舉止儒雅,淨手後轉過身來,神色稍冷,不及方才溫和。

“錦書,答應我的事,莫忘了。”

隨之,他便離開了立政殿。江式微腦中一直回蕩著他方才的話。

答應他的事……中書令……

江式微思忖片刻,隻覺愁人。

晉朝如今是中書令王鐸一家獨大,門閥世家多對此不滿,隻因中書令出身布衣,卻為宰輔執掌朝政,這讓自詡簪纓世族的人怎麼受得了?

雖然不滿,但也有些無奈,中書令在朝中黨羽眾多,門生遍布朝野。又掌握著中書省,為人謹慎,向來不出錯,若想動他,無異於以卵擊石。

如今的門閥士族還是以濟陽江氏為首,也就是她的母族。濟陽江氏是開國功勳之族,曆來威望極高。何況她的母親是名震天下的鎮國東昌大長公主,先帝特允的開府治事,在朝中頗有勢力。

故而如今國朝分為了兩黨,一者是中書令為首,臣工私下呼之“王黨”,另一者便是東昌公主為首的士族,稱為“士黨”。

兩虎相鬥,相互傾軋,天子夾在中間,也是艱難。

中書令王鐸作為鳳閣【1】長官,掌管著中書省總參朝政,而門下侍中是她的伯父江遂,身為鸞台【2】首長,掌門下省封駁事。

天子如今,並沒有多少實權。

且立後之事,便已昭示了天子選擇與世家站在了一條船上,共同對抗中書令,所以她方才也懂得,天子是不會真的殺了她。

一旦她死了,天子與世家間最緊要的因緣便斷了,更遑論扳倒中書令了。

但天子終究是天子,天子的威嚴不容她觸碰,她不可能把這些真的說出來,她要給他一個台階下。

果然,她猜對了。天子與世家,是虢滅虞亡的關係。

唇亡齒寒的道理,她懂,齊珩也必定懂。

齊珩隻不過是想嚇唬她。

思及此,踝處之痛漸失,一股倦意潑天地湧來。

今夜確是發生不少事,倒真是疲乏了。

江式微便喚漱陽滅了燈盞,歇下了。

星如雨,月兒彎彎有無儘言要語,立政殿內滅了燭盞,如潑墨般添了幾分陰霾之色。

透過薄如蟬翼的紗幕,依稀瞧見榻上的女子入了夢,夢及她如何從江寧回到了長安……還有與齊珩的種種。

景明三年仲春,江寧郡南宅。

綠槐高柳咽新蟬,熏風初入弦,碧紗窗下水沉煙。

微雨過,小荷翻,榴花開欲然。江寧之地,多煙雨,放晴的時候格外的少,倒是今日陽光透過窗欞,格外刺目。【3】

江式微醒來時已是午時了,頭痛欲裂,隻省得自己做了個長夢,卻渾然記不得夢中之事,隻得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緩解疼痛。發覺喉中乾澀,便出聲喚了她的貼身女使:“甘棠,甘棠。”

甘棠方才打了洗漱用的水來,聽見屋內姑娘呼喚聲,忙不迭的推門而入。

“姑娘可算是醒了,是要喝水嗎?”甘棠撥開床幔,詢問道。

江式微嗓子沙啞,“嗯”了聲,淺淺飲了口水,方才還乾澀的嗓子此刻已然緩過勁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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