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自己的感受、想法化為語言,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口才再好的人,也不敢說自己說出來的話,相比自己的想法,絕對未曾失真的。
而對於黎錦這種、相當依賴或清楚或混沌的感覺的人來說,表達自己較為深層、真實的感受,就更加困難了。
此時,黎錦心中的感情,充沛飽滿到幾乎不能自已。也因此,使得她更有一種難以自控的感覺。
如何才能將自己的心情,“改編”成能說出口的言語呢?令黎錦煩惱的,正是這一點。
結果就是,她因為想不出來該如何表達的關係,而“卡住”了。
想必,阿誠也是由於這個或類似的原因,才“卡住”的吧?
雖然“卡住了”,但這不是突發性的結巴。
隻是因為意識到自己腦子裡想的內容,與實際上能說出來的言語,有了明顯的偏差;所以,一時不想說話罷了。
“……但阿誠……果然還是應該繼續說下去的吧?”阿誠又停頓了很久,之後終於艱難地說了出來,“阿誠想說的,是……”
在阿誠的言語間隙中,黎錦屏住了呼吸。
她不但一句話也不敢說,生怕打斷了阿誠的話語,黎錦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不敢更大一些。
意識到自己由於太害怕、太緊張,變得連呼吸都困難起來之後,黎錦不由得以掌心輕輕捂住了口鼻的位置。
這樣一來,呼吸聲應該就會變得很小、很不明顯了。
黎錦會這麼做,是因為,阿誠的情緒已經緊張到了近乎“搖搖欲墜”的程度,她全都看在眼裡。
因為阿誠的狀態實在太差了,所以黎錦會擔心,僅僅是自己“有聲的呼吸”這樣微小的影響,都會導致阿誠不敢、或不能再往下說下去的結果。
雖然呼吸聲這一類的聲音是十分輕微的,但即使是這樣的影響,也是有可能打亂阿誠的節奏的吧?
至少,黎錦是抱有這種擔心的。她不能讓“自己的因素”導致阿誠受到乾擾。
“阿誠不能離開將軍。”阿誠沙啞著嗓子說道,“阿誠想說的就是這樣。如果將軍‘拋棄’了阿誠的話,阿誠也沒有什麼辦法。但是,阿誠一定會很難過的,會像‘物品’一樣損壞的。就像剛剛可以站起來的人,又重新失去了腿一樣……到了那個時候,人也許就會傷心得、再也沒法活下去了吧?”
阿誠也會有這樣的聲音嗎?黎錦不由得呆住了。
與一貫那泉水般清澈涼爽的音質差彆實在太大了,阿誠此時的聲音,讓黎錦感到過於陌生。
“彆、彆、彆……”黎錦慌張地說道,“不至於,真不至於……”
但在稍作鎮定後,黎錦那積蓄已久的飽滿感情,再度如暴風中的海浪一般翻湧起來。
“很‘至於’啊!”用美麗而沙啞的嗓音,阿誠頗有些慌張、急躁地說道,“對將軍來說是‘不至於’吧,這沒有關係。但是,對阿誠來說,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就算將軍不在意阿誠,這也不能不讓阿誠在意將軍啊!”
真是要謝謝阿誠的坦率呢。
因為阿誠能如此地坦率激烈……這一點鼓勵了黎錦,讓她覺得自己現在也能自如地說話了。
“不不,你誤解了我的話……”雖然仍然有些窘迫,但黎錦仍然勇氣倍增地說道,“我說‘不至於’時的意思是,無論如何,我都不至於拋棄阿誠啊!”
雖然勇敢,但黎錦很清楚,自己的情緒,在此刻的確失控了。
黎錦的聲音,在暗室中顯得格外吵鬨,讓她有種恍惚的感覺。
黎錦心想,真奇怪,明明是自己的聲音,卻能讓自己感到震耳欲聾。
說出口之後,才感到自己的言語與聲音有些陌生。
就好像剛才說話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仿佛一點兒真實感都沒有似的。
說話的黎錦,和聽見那短短的幾句話的黎錦,仿佛是兩個人似的
多麼奇怪的情況。讓黎錦自己都完全摸不著頭腦。
也許是因為,自己剛才在喊叫的關係,才會感到陌生吧?
黎錦慢慢回想起了過去的經驗。
她確信自己喊叫的場合,真的是很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