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這種關係,應該是不會有感覺的,才對吧?
因為太過理所當然的存在,是難以察覺的。
但很矛盾的是,黎錦明明如此習慣阿誠的存在了,卻還是無時無刻不能忽略,他的存在,對她自己的精神與感情的影響。
多麼不可思議的關係啊。
對於自己的感受到底是什麼情況,黎錦正在百般糾結的時候,阿誠那邊的心情狀況卻更為複雜。
“謝謝……將軍。”阿誠艱難地說道,“該如何‘報答’將軍才好?阿誠實在不知道,將軍能教教阿誠嗎?”
“報答?什麼意思?阿誠你怎麼還是會這麼想呢?”黎錦聽了阿誠的話,感到頗為不安。
要阿誠“報答”自己的念頭,黎錦從來都沒有想過,他本來就不欠自己什麼。
雖然黎錦收留了流民時的阿誠,但那也隻不過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而已。
像阿誠這樣的人,無論走到哪裡,都能活下去吧?
比起黎錦,阿誠反而更有生存能力才對。
雖然黎錦也搞不懂,如此能乾、近乎強大的阿誠,到底為什麼,會像是落難一般地、流落到邊境之地就是了。
黎錦常常覺得很慶幸,她恰好能遇到阿誠,正如阿誠恰好遇到了她一樣。
如果那一次黎錦沒有剛好路過那裡,而且時間不是那麼既不早又不晚、剛剛好的話,她可能就永遠不會遇到阿誠了。
那樣的話,黎錦就會生活在一個沒有阿誠的世界裡了。那個世界,會是什麼樣子呢?
黎錦想象著這樣的可能性,覺得非常苦惱,甚至有些恐懼。
那種感覺,就像沒有帶著燈火的情況下,走入了既沒有月光,也沒有星光的黑夜之中一般。
要是黎錦沒有遇到阿誠,會怎麼樣呢?黎錦竭力去思索了。
之後,她覺得,其實也不至於,如自己恐懼的那般可怕。
如果從來就沒有見識過的話,也就不會有相關的需求了。
沒有遇到阿誠的黎錦,大概會一直過著和她少女時期相同的生活,保持著和她少女時期一樣的性格,然後一直都沒有改變吧。
遇見阿誠這件事,讓黎錦成長了,她變成了與過去不同的人。
認識到這一點,黎錦覺得很溫暖,又很安心。
這樣一想,好開心啊。
自己生活在遇到了阿誠的這個世界裡。
黎錦沒有什麼信仰,遇到不幸不知道向誰祈禱,遇到幸運也不知道該向誰感恩。
雖然如此,但卻並不妨礙黎錦向那“冥冥之中的崇高存在”抱有感激之心。
黎錦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都是十分幸運的人。
正如她的名字,緣自好運的象征“錦鯉”一般。
對黎錦來說,幸運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她一直都是這樣活著的,也注意不到自己身上存在的不幸。
但是,阿誠的存在……對黎錦而言,也許是最大的幸運吧。
“因為遇到將軍這件事,是阿誠前世、今生乃至來生……最大的幸運。”阿誠雖然神情有些泫然欲泣,嗓音也有些沙啞,卻依然用十分清楚的聲音說了出來,“將軍本身就是阿誠的恩情。所以……阿誠想要報答將軍。”
黎錦呆住了,幾乎忘記了該如何呼吸。
該怎麼回答阿誠才好呢?
阿誠所說的話,總覺得是不得不慎重對待的內容。
但黎錦並不是頭腦轉得很快的類型,她總是用一種近乎飄忽空幻的“感覺”在處理生活。
就連自己每時每刻的感受,黎錦都不能立刻非常清晰地化為語言、陳述出來,而總要經過稍稍或者長時間梳理之後,才能清楚地說出口。
要讓這樣的黎錦,立刻回應阿誠那過於莊重的發言,也實在太勉強她了。
能說“我不需要你的報答或感恩”嗎?黎錦總覺得難以接受。
如果說出這種話的話,感覺也太過敷衍、辜負阿誠的感情了。
黎錦一時沒了主意,隻得深深吸氣又緩緩呼出,來平複自己激動而混亂的心情。
“阿誠,謝謝你。”過了一會兒,黎錦終於說道,“你也是我遇上的最大的幸運。我不知道有沒有前世與來生,但至少,在今生今世,能遇到阿誠,我覺得是很美好和幸福的事情。”
“將軍……”阿誠抬起頭來望著黎錦,黎錦看到他的眼圈紅了,清澈的眼瞳中也是水光閃動。
麵對變成這樣的阿誠,黎錦實在感到有些為難。
最初,明明隻是討論黎錦要不要獨自出門的話題而已。
不知道為什麼,說著說著,就突然變得如此宏大與嚴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