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先生身材高大,臉型瘦削,我爸爸則是個小個子圓圓臉的男人,他們實際上長得完全不一樣,可在此時此刻,兩個人的輪廓卻在我腦海裡重合了起來,我有些恍惚,嘴裡也忍不住呢喃了一聲。
“爸爸……”
七海先生聞言明顯怔了一下,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臉蹭地一下就紅了,立刻結結巴巴地保證自己會好好警戒的,然後就馬上轉身,準備往車頭方向走去。七海先生卻叫住了我,我有些僵硬的轉回來,看著他走近我,把手伸到我脖子後麵,給我理了理衣領。
我都沒注意到,可能是剛剛出門的時候著急穿外套,襯衫的領子都翻在外麵,七海先生幫我把衣領翻了回去,又在我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示意我可以去坐車了,他的表情還是很嚴肅,但動作卻非常輕柔,我突然感覺心裡變得非常安定,就朝他點了點頭,走到副駕駛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去京都的的車程很長,我一路上都仔細觀察著周圍,並沒有什麼可疑的車輛靠近我們。中午我們在服務區停下來休息了一會,大家輪換吃飯,我和虎杖坐在一起啃飯團,他說脹相在車廂裡一直很安靜,沒什麼奇怪的舉動。整個押送行程總體來說比較順利,臨近傍晚的時候,我們終於抵達了加茂本宅。
和五條家一樣,加茂宅也是一片相當龐大的傳統宅邸,整個宅院背靠群山,正門前的道路用許多平整大塊的青石鋪成,寬闊的路麵一塵不染,磚石泛著水潤的光澤,在那道朱紅色的封閉門扉前,有一個身著黑色狩衣的眯眯眼男生等在那裡,他耳邊垂著兩道精心編織的發辮,麵帶微笑,看起來充滿了古典氣質。
我不認識這個人,不過虎杖好像是知道他的,一下車就喊對方【加茂學長】,並且給我介紹說,這是京都咒術高專三年級的前輩,名字是加茂憲倫。
加茂憲倫?!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心臟也狠狠抽動了一下,這個名字給我的陰影太深了,以至於我聽到的瞬間就差點發動攻擊,可眼前那個男生的談吐非常和善,和我記憶裡那個陰暗的詛咒師明顯不同。而且我不會忘記的,在涉穀的時候,我曾親手把那團腦花燒成了灰,它絕沒有複生的可能。然而看著正和對方歡快交談的虎杖,我不知為何心中仍有猶疑,沒敢立刻就走上前去。
伊地知先生從我身後走過來,看見我的表情,好像明白了什麼,小聲給我解釋說,是我聽錯了,那個男生是加茂家的嫡子,名字是加茂憲紀,因為與加茂憲倫讀音相同的緣故,讓我產生了誤會。
誤會……嗎?
我不知道,也許是名字的關係,我潛意識裡還是不想靠近加茂學長,一直站的遠遠的。七海先生這時候也把脹相從車裡帶了出來,那家夥一看到加茂本宅,突然就站著不肯走,死死盯著那扇朱紅色的大門看,口枷下發出含含糊糊的聲音,好像在說什麼話,但沒人聽得清他說了什麼。我生怕脹相有異動,立刻走到七海先生身邊,和他一起防備著脹相的一舉一動,不過脹相叨咕了一會之後,很快又老實了下來,好像認命了一樣,被七海先生推著,朝那扇大門走去。
加茂學長朝我們笑著,對我們辛苦的跋涉表示慰問,他看了看因為冬季落日早而變得黑沉沉的天空,開口邀請我們今晚在加茂宅過夜,明天再回去。七海先生謝絕了他的好意,表示押送目標既然已經送達了目的地,我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理應即刻返程回去和上級彙報才對。
“至少吃了晚飯再回去吧?”加茂學長被拒絕了也仍舊彬彬有禮,“家父已經吩咐為各位設宴,還請您給些薄麵,不至於耽擱太久的。”
他朝著我們鞠躬行禮,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我們顯然也不能再回絕他了,七海先生看了看因為長途駕駛而麵露疲倦的伊地知先生,最終點頭同意了加茂學長的提議。
“太好了。”
加茂學長拍了下手,朱紅色的門扉內傳來吱嘎吱嘎的聲響,大門被人從裡麵緩緩拉開,許多帶著木質麵具的家仆們從裡麵走了出來,他們把脹相押了進去,又有人來給我們引路,我聞到他們身上濃厚的熏香味,味道太重都有些刺鼻,讓我沒忍住打了個噴嚏,虎杖也咳了幾聲,我們對視一眼,都默默後退了兩步,離這些香過頭的家夥們遠一點。
加茂家的品味,還真是很難評啊……
我望著浸沒在昏暗暮色中的和風宅院,相當無奈地歎了口氣,但也彆無選擇,最終隻能抬腳邁過門檻,和大家一起,朝著這座古老的宅邸的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