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胡平皺了下眉頭:“你這是抽了多少,抽糊塗了?”
“你們這樣擾亂社會公共秩序圖什麼?”
“我兒子不能白死,就這麼突然沒了。”
“好端端送進學校的,就這麼沒了。”
彭父說了兩句,抬起手背抹眼淚,彭母在旁邊哭嚎得更加大聲。
“誰說你兒子白死了?我們給你兒子驗屍,找原因,都忙著呢,誰說你兒子白死了?”
“知道原因又怎麼樣,他還是沒了……”
胡平從包裡掏出香煙遞給彭父,彭父遲疑了一下沒接。
胡平抬了抬手,彭父不為所動。
“聽我一句勸,當給你兒子積德,趕緊散了。”
“你叫著一幫人在這鬨,影響其他人那可不行。”
“一家子都是瘋子,瘋子自己摔死了,父母發瘋。”
彭父聽完腦袋又耷拉了下去,胡平抽了一口煙長長吐了一口氣,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
“你們若是不散,我調兩輛大巴過來給你們全裝了也不是不可能!”
他一屁股又坐了回去,他轉頭,後麵那個人輕輕衝他搖了搖頭。
“彭瀟愛麵子,你們也愛麵子。”
什麼裝不下去,一會調兩輛車來都是唬人的,不過是念在他們痛失愛子,一時糊塗過激之舉,給他一個台階下。
“等過段時間,多少人會說,他們父母那麼瘋那麼鬨一看就不正常,難怪兒子也不正常。”
“還有呢?”葉楓問。
胡平吐完又吸了一口,葉楓趕在他醞釀前出聲勸說彭瀟父母。
“不想談可以!”
“我不知道!這判定也不是我們職責範圍內。你要找學校要賠償,和他們好好談,談不好走法律訴訟都可以。”
抗拒得十分明顯,葉楓剛要接著說,胡平一把摁住他的手腕,意思我來。
胡平冷笑一聲,衝著旁邊的派出所長努了努嘴。
“瘋子”這兩個字再一次刺激了彭母脆弱的神經,她放聲痛哭,越來越大聲。
彭父屁股卻像塗了502,坐在地上再也不動。
彭父無聲的搖了搖頭,坐在地上一點起身的意思都沒有。
胡平說完從煙盒裡又抽出一支香煙,他兩指撚著煙嘴朝著學校裡晃了晃。
“按理說,我是可以抓你們的,但是人太多放不下……”
“現在他死了,不能活過來證明什麼了。你們找這麼多人在這裡鬨,周圍那麼多人看熱鬨,會怎麼說?”
聽到彭父的呼吸沒那麼急促了,胡平才又接著說。
“學校害死了我兒子,學校要負責!”彭母止住哭聲,咬牙切齒說了一句。
“活著的時候被人誤會有神經病,是瘋子。”
“到時候誰來證明彭瀟沒瘋?”
派出所長會意,立刻帶著兩位民警,把後麵那人禮貌的請出了人群單獨詢問。
彭父取下香煙夾在手裡,抬頭眼巴巴望著胡平。
但是熟悉他的人知道,接下來的話可能就沒那麼好聽了……
胡平把燒了一半的香煙狠狠地摁在了地上,用腳掌來回碾了幾次。
“你要說學校有沒有責任呢?”
“你兒子要是活著,明年這個時候也該準備中考了。”
葉楓再次蹲了下去,壓低嗓門用隻有他們三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勸說兩夫妻。
“你們可以帶他去找醫生,去看病,去檢查證明他沒病。”
“初三,高三的孩子,還有不到三個月就中考,高考了。”
“有什麼事我們可以到局裡慢慢談,如果你們覺得學校沒有儘責,我們可以叫上校長,班主任我們當麵坐下來慢慢談。”
回應葉楓的是沉默,他一字一句慢慢說道。
胡平乾脆把煙塞進了彭父的嘴裡,掏出打火機給他點燃,自己又點上了一隻,吸了兩口。
葉楓看看胡平,又看看彭父,這個局麵繼續僵持下去,胡平可能就會發話全部抓走再說了。
彭父耷拉著頭手裡的香煙慢慢燃燒著,過濾嘴從圓柱變成了橢圓。
“這麼多人都是你們家沾親帶故的吧,為了你們的事進了局子,你好意思嗎?”
彭父狠狠抽了兩口煙,把香煙往身旁一杵,單手撐著地麵,剛要起身不知道背後誰伸手拽了他一下。
葉楓站起身順帶拽著彭父的胳膊,“所以,你們還要這樣坐下去嗎?”
彭父掙紮了兩下,葉楓的手如同有力的鉗子無法擺脫。
他歎了一口氣,不甘不願地站了起來。
“結果大概今明就能出來了,你們可以選擇先和學校溝通,也可以等結果。但是這些人趕緊散了吧。”
葉楓指著他們身後那長長的隊伍。
本來坐著的人看見彭父站了起來,紛紛跟著都站了起來,隻有彭母抱著遺照依然坐在地上不斷哭泣。
黃友成朝著兩邊站著的民警揮了揮手,民警們立刻上前進行驅散。
不到十分鐘,那些吹嗩呐的,敲鼓的,坐在地上湊人數的都走得乾乾淨淨。
那些真的傷心,假的難過的人就這麼毫不留戀的離開了。
學校門口隻剩下了三個人,彭父彭母,一直扶著彭母的婦女。
校門打開,校長帶著老師們走出來感謝胡平,順道扶起了彭瀟的母親。
“彭瀟媽媽,有什麼事情我們辦公室慢慢談,好嗎?”
街道上恢複空曠,兩旁看熱鬨的人群散去,交警撤下了兩頭的阻攔。
不過幾分鐘路上再次車來車往,車輪滾動的聲音,喇叭鳴叫的聲音響成一片。
一場鬨劇就這麼落下了帷幕。
“你剛才給他爹媽說什麼了?”胡平好奇葉楓嘀咕了些什麼。
“我就說你兒子之前被人誤會是神經病,活著還能證明,現在他死了,你們這樣鬨下去,再有人說你兒子是神經病,就沒人能證明了。”
胡平一笑,罵了一句:“臭小子。”
“行了,你和雲飛去看看紋身店吧,我回去安排下,這事也該儘快有個了結了。”
葉楓和周雲飛,一人掃了一輛共享單車騎上往市中心趕。
昨晚兩個人查了查,有注冊信息正規經營的紋身店就兩家,地址相隔不遠。
三月的風還帶著涼意,兩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一腳不停,連著蹬了一段路,身上冒出了汗。
葉楓單手扯開外套拉鏈,覺得不夠,又把衛衣撩起來了一點。
周雲飛看了好幾眼終於忍不住問了。
“你為什麼從裡到外都是黑的?”
“不是黑的,是深藍……”葉楓糾正。
“行吧,為什麼你都穿一個色?”
“不用搭配,耐臟,好洗……”
周雲飛又瞟了一眼他腳上的鞋子,行吧,也是深色的。
“你有對象嗎?”
葉楓愣了一下,轉臉看著周雲飛茫然地搖了搖頭。
“我看你也沒有,這麼不注重穿著,肯定沒有!”
葉楓順道瞄了一眼周雲飛的穿著:“那意思就是,你也沒有唄,都是單身你還能笑話我咋的?”
周雲飛立刻高興地回答:“咱們刑警隊上到隊長,下到小嘍嘍,全員單身狗,以後半夜叫你出去吃宵夜沒負擔了。”
“宵夜?饒安這個地方還能有宵夜?”
一到饒安,葉楓就在宿舍睡了一覺,連著在市局辦公室熬了幾個通宵。
就知道算得上身處鬨市的市局,過了晚上九點半,窗外路上連車子都看不見幾輛。
就這樣找著進入睡眠模式的城市能有宵夜?
“有啊,路邊攤而已,你不嫌棄吧?”
“不嫌棄。”葉楓開心地的搖了搖頭。
吃路邊攤可是他從小的夢想和盼望,跟著精致的哥哥,吃什麼不管好不好吃,一定要精致,路邊攤基本不可能。
之前兩年工作,幾乎都是值班 泡麵,吃宵夜的時間都是領導犒勞大家,自然不可能選太差的地方。
仔細算起來,葉楓長這麼大,好像真的沒有吃過路邊攤。
沒想到,到了饒安居然實現了。
兩個人一路聊著,腳上踩著單車,很快到了第一家紋身店經營地址。
開在在老式居民院落,臨街居民樓一樓破牆開店的十年老店。
門上掛著粗布半簾,深色底上龍飛鳳舞兩個大字:紋身。
微弱的光線從門簾下透了出來,葉楓一撩門簾,內裡掛著的銅鈴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入門處是一個小客廳,擺著沙發,茶幾,電腦,置物架。
一個紮著馬尾帶著唇環的男人站在置物架旁擦拭著相框,擺件。
男人聽見聲響一抬頭:“紋身?”
“我們是饒安市局的刑警,來了解點情況。”
男人扔掉了手裡的抹布,走到沙發旁坐下,點燃一支香煙翹起了二郎腿。
周雲飛從手機上調出照片遞過去:“有沒有見過這個紋身?”“英才中學那個死了的學生身上的?”男人瞟了一眼並沒有接過去仔細觀察。
周雲飛一皺眉頭:“你從哪聽到的消息?”
“猜的。今早他爹媽學校門口鬨事都上熱搜了。饒安就這麼大,哪裡死了人終歸傳得快,最近也就這小孩吧。”
“認識?”葉楓問。
“可能吧。”男人意味不明回答了一句。
“可能?”
“我們是正規紋身店,有登記在冊,有職業道德,未滿18歲拒絕給他紋身的。”
“你說高中生長的牛高馬大,過來唬我說成年了,我看走眼有可能。”
“這一看就是毛都沒長全的小屁孩,我不可能給他紋身,來了都會被我轟出去的。”
老板說得言之鑿鑿不似假話,葉楓略微有些失望,還沒失望完,老板又接著潑了一盆冷水。
“你們還查到了一家吧,那邊商業街那家?”
“你們也彆去了,那老板下午才開店,比我脾氣還臭,也不會給未成年紋身。”
“除了你們兩家,饒安沒彆的紋身店了?”葉楓不信彭瀟真的為了一個紋身跑出去其他城市。
以他那麼怯弱的性格,如果真有走出饒安,去外麵城市乾個什麼事的衝動,也許就不會在處理舍友關係時,隻能用嚎哭解決問題了。
“有,不過不知道給這小子紋的倒閉沒有。從這出去往前走轉過彎,在商場後麵有條女人街你們知道不?”
葉楓望向周雲飛,他剛來幾天,現在最熟的除了市局怕是就是英才中學了,哪知道彆的地方。
“知道,很多賣小玩意的。還有做頭發,美甲的。”周雲飛相當熟。
“那邊有很多打遊擊的,這技術一看就很糙,三個月速成班出來的,你們去那邊問問吧。”
“那邊的生意都不咋好,可能倒閉了,如果還活著,說不定運氣好還記得這小子。”
老板說完,把手裡的香煙摁滅在了煙灰缸裡。
站起身說了句“你們自便”,提著抹布晃悠悠走向裡間。
老板話雖不多,卻提供了非常有價值的線索,特彆是對於紋身技術的點評,精準到位,讓兩人少走了許多彎路。
兩人一合計,決定放棄另一家紋身店,直奔女人街。
說是一條街,其實是一大片區域,橫七豎八狹窄的小街交織一片。
街麵非常窄,兩個人勉強能並排走,要是對麵再來一個人就得側著身子擠著過。
一間緊靠著一間的小門臉,花花綠綠賣啥的都有。
非休息日的上午,客流稀疏,倒是給了兩人仔細觀察的機會。
二人放慢腳步,左顧右看,周雲飛一臉平常模樣,葉楓覺得看到的一切都很新奇。
他這輩子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環境比他曾經去過的所有購物場所都要亂。
但是售賣的東西,不少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見。
一間不過五六平米的小店,愣是掛了三個招牌。
左邊是“妙妙內衣坊。”
右邊“美麗飾品店”
門口“專業美甲”
葉楓走過了又退了回去,周雲飛立刻跟著退了幾步。
“有線索?”
“沒,我就好奇這麼小個地方,怎麼能開三家店。”
周雲飛拽著葉楓胳膊往前走:“這裡都這樣,現在生意不好做,幾家合租分攤房租。”
“你彆老瞅,那是內衣店,回頭人家把你當變態抓了。”
走過了大半條街,終於看到了紋身,繡眉的燈牌。
周雲飛問:“進去嗎?”
葉楓搖搖頭:“我們先走一圈,看看整條街多少家,再看進哪家。”
按剛才老板提供的線索,葉楓估計這裡麵非正規的紋身店可能不少,一家家進去費時費力不容易出效果。
且他們警察身份一暴露,傳出去其他店家以為他們是來查經營許可的,如果關門躲避,很可能錯過重要線索。
兩個人沿著狹窄的小路左轉右拐,走完一圈花了不少時間。
站在一個人煙稀少的角落,兩人核對自己的統計結果。
“一共十五家掛了紋身招牌的店。”
“除了一家以外,其他都有彆的經營項目。”
“那咱們先去那最專注的一家問問。”周雲飛提議。
推開紋身店的玻璃門,老板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玩手機,看見兩個人進來,眼皮都沒抬。
“帶圖了嗎?”
葉楓沒著急回答,仔細打量了店裡的陳設。
從地板到牆麵纖塵不染,十分乾淨。
“老板你開多久了?”
老板終於收起了手機,抬臉瞧著葉楓,清了清嗓子。
“這裡剛開業一個來月,我之前都在澮河開店的,生意可好了。”
“哦,好的,謝謝,我們就隨便看看。”葉楓說罷拉著周雲飛的袖口出了門。
“這才開一個月,估計問不出什麼,咱們現在去哪?”周雲飛出了門壓低嗓門說。
“你還記得,有哪些店掛了簾子或者多設了一道門嗎?”葉楓問。
“記得,就兩三家有,我帶路。”
周雲飛帶著葉楓不斷轉彎直走,很快站在了一家有玻璃木門,還有簾子的店門口。
燈牌上,“繡眉紋身”四個字輪番點亮。
周雲飛撈起燈牌後麵的電源線。
白色的線變成了灰黑色,接頭處的縫隙裡落滿了灰塵。
“這線有點舊了,估計開得時間不短,進去看看?”
兩人剛拉開木門,傳來了熱情的招呼。
“兩位帥哥,紋身嗎?”
“我這有特彆多情侶款適合二位。”
周雲飛翻了個白眼:“兩大男人紋啥情侶款。”
老板尷尬地一笑:“這不是現在流行嘛……”
周雲飛掏出手機點開圖片懟到他眼前。
“這圖案能紋嗎?”
“能能能。”老板說完立刻接過去手機。
“我怎麼瞅著有點眼熟呢,好像就是我紋的呢?你們是誰介紹來的嗎?”
兩人對視一眼,葉楓說:“你怎麼就能確定是你紋的呢?可彆為了拉生意瞎說啊。”
老板食指拇指在屏幕上一拉,圖片再次放大。
“這肯定是我紋的,給誰紋的我還記得呢!”
“不信,你們拿著這圖去這片走一遍,敢說百分百還原的隻有我一個!”
“紋出來有一點不對,我不收錢!”
老板把手機遞給周雲飛:“說吧,是不是個小男孩介紹你們來的!老客人介紹,我價格可以打折!”
周雲飛一聽老板說得大差不差,果斷亮出了工作證:“關於這個紋身的線索麻煩你仔細回憶下。”
老板一愣,把手機塞回周雲飛手裡。
“我瞎說的,不是我紋的,隻是為了拉客瞎說的。”
兩人對視一眼,這反應沒跑了,不止記得,肯定還記得很清楚。
“哎呀,我頭疼,今天開不了店了,你們走吧。我要去醫院了。”
老板單手捂住頭,滿臉苦色走到門邊主動撩開簾子推開木門。
周雲飛笑了沒動:“突然頭疼啊?”
“對,哎呀,哎呀,疼得好厲害。”老板手掌狠狠拍了拍腦袋。
葉楓聽著砰砰砰的悶響就曉得老板沒少用勁。
“那你好好休息,多喝熱水。”
葉楓說完並沒有挪步,站在原處認真觀察這間隻有四五個平方的小店。
店裡家具不多,一張簡易床一張沙發,兩把椅子。
靠牆處立著一個漆麵斑駁的多層鐵架,擺滿了各種藥水,工具。
牆壁上掛著營業執照和健康證。
不過營業執照的範圍是美容,沒有繡眉也沒有紋身。
葉楓走到架子旁,隨手拿起一瓶用了一半的深色藥水搖了搖。
“你就是用的這個顏色紋的吧?”
老板舔了舔嘴唇,說了句:“這些都是紋身的藥水。”
“這瓶肯定不是當初用的那瓶,但是你們拿原料一般固定賣家,賣家一般固定廠家。”
“所以就算不同批次,藥水成分比例都是差不多的,是不是一種拿回去做個檢驗就行了。”
“紋身藥水價格不同,上色效果,持久度不同,所以每個廠家有自己的固定配方。”
葉楓搖了搖瓶子,作勢要往兜裡揣。
老板伸手想要攔,又覺得好像顯得自己心虛,補了一句。
“你們要拿回去化驗可以,弄完給我還回來,可貴了……”
“我們化驗出來,可就是你隱瞞不報了,你想好了。”
周雲飛晃了晃手機,立刻補刀。
“這是未成年人,要是家屬來找你,我們可管不了,這是民事糾紛。”
“堵門啊,啥的,你知道的,可沒我們這麼客客氣氣的,到時候你報警,我們來了也不好辦。”
老板眼珠子一轉:“難道你們找我不是因為家長舉報?”
葉楓冷笑一聲,看來這老板很清楚給未成年人紋身是可能被追責的。
“說說吧,還記得給誰紋的,什麼時候的事嗎?”
老板不說話,直勾勾盯著葉楓手裡的那瓶藥水。
“誰讓你們來的?”
周雲飛再次掏出工作證指著上麵的字:“看清楚這幾個字,我們是刑偵,不管民事糾紛。”
“哦~”老板摸著下巴,盯著葉楓的手不轉眼。
葉楓放了回去,拍了拍手,卻不著急離開貨架。
“記得,去年暑假快結束那會,一個小屁孩,樣子記不得了,就是長的瘦,模樣一看就是還沒發育那種,跟個小奶娃似的。”
“這圖是他拿來的?”
“他拿來的,打印的一張紙,說是找人設計的,是奇特的罌粟花。”
“罌粟花?”
周雲飛和葉楓詫異,並不是因為罌粟花是毒品,而是王彥當初提過彭瀟紋的是罌粟花,他們以為是王彥記錯了,因為這個圖案和罌粟花並不像。
但是今天老板的說辭證明了,罌粟花這個說法確實是彭瀟親口所述。
兩個人對這個花的認知大概都是資料片裡,誰也沒接觸過真的。
葉楓掏出手機一查,鮮花的模樣和紋身圖案完全不像。
老板瞟了一眼葉楓手機上的圖片,自告奮勇指點迷津:“哎呀,你們搜下俯瞰圖嘛,這側麵看起來當然不像咯。”
葉楓撇了下嘴,收起了手機。
俯瞰圖不用搜都知道啥狀況,分辨罌粟花主要看花梗,花蕊以及花蕊下的果實。
俯瞰狀態下,花瓣簇擁的形狀加上花蕊改變,你說它是啥花都靠得上邊。
“他說罌粟就罌粟嘛,我又沒見過,紋這個也不犯法。”
“他給錢,我就紋咯。我問他多少歲,他說17,我真的問了的啊!”
老板還不忘見縫插針撇清自己的責任。
周雲飛催促他趕緊說,彆說沒關係的。
“這些小屁孩總喜歡搞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顯得自己特立獨行。我勸過他考慮清楚的。”
“他有說為什麼一定要紋這個圖案嗎?你有建議他換個圖案嗎?”葉楓忍不住出聲打斷老板的自我洗白。
“我建議啥啊,這年頭生意哪有那麼好做,隻要他肯給錢。”
“你們聊了些什麼?”紋身時間至少一個多小時,以老板這麼話多的性格,不可能悶不做聲的乾活。
“聊啊,他不咋說話,我就問他為啥非要紋這個,知不知道這是毒品啊,你年紀輕輕可彆吸毒,走歪路。”
“這小子居然告訴我:罌粟就像死亡,一樣讓人上癮。”
老板說完哈哈哈哈笑了起來。
“當時給我樂壞了,這小b孩子,才多點大,還死亡。”
走出紋身店,街麵上熱鬨了起來,逛街的小姑娘手挽著手,手裡提著五顏六色的塑料袋,嘻嘻哈哈,在狹小的店麵之間穿梭。
回去的路比來的時候費勁了很多,擠過了數不清的人,兩個人終於走到了大馬路上。
天上厚厚的雲層依然遮擋著太陽,兩個人喘著氣比跑了八百米還累。
騎上單車,周雲飛問葉楓。
“紋身的藥水滲透進皮膚那麼久了,被人體浸染,還能查出配方?”
葉楓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
“能是能,但是他們進的那些藥水,大部分很劣質,小廠家勾兌的,隨便調的。”
“沒什麼製作工藝可言,就算化驗出配方相近也不能說明什麼。”
“三無產品,找出上遊廠家都費勁。”
“那你剛才是騙他的啊?”周雲飛一拍車把,他居然也信了。
“他開始不也騙我們嗎?禮尚往來而已。”
葉楓說完嘿嘿一笑,加速了腳上的動作,一下躥出去十幾米,把周雲飛遠遠甩在了身後。
這裡距離市局並不遠,兩個人蹬了幾腳遠遠看見了市局大樓,再加勁蹬幾下就能進大門了,說不定還能趕上食堂的午飯。
葉楓揣在褲兜裡的手機劇烈震動起來,隔著褲兜震得大腿皮膚又麻又癢,他不得不刹車掏出手機。
屏幕上是黃友成的名字,葉楓疑惑接通剛說我們馬上就到了,那頭黃友成急切地說“彆回來”。
“彆回來?”葉楓疑惑,難道是局裡發生了什麼事。
“對,我約了一個人在市局附近的茶室,你兩去見見,我這遇上車禍堵上了。具體情況我馬上發你。”
黃友成說完不等葉楓回應掛了電話,先發過來一個地址。
周雲飛騎著騎著說著話沒聽見人回應,一扭頭人不見了,趕緊又調轉車頭騎了回來。
“誰給你打電話啊?”
“黃哥讓咱兩再去見個人,具體情況也沒說,先往這走吧,你認識路嗎?”葉楓把手機拿給周雲飛看。
“哦,就從女人街那穿過去最近,從外麵大路繞得遠,走吧。”
周雲飛帶路,兩個人又騎回了女人街的路口。
此刻,女人街的人流量更大了,擦肩接踵的人群看不到頭。
周雲飛在前,兩個人側著身子,雙手擋在胸`前,一路念著“借過”“不好意思”硬生生從人群裡擠出了一條路。
人群裡擠了十幾分鐘,還沒走過一半,周雲飛有點後悔帶葉楓抄這條近道,真不如騎車繞行。
隻是這會已經進來了,退出去還要擠,不如接著走。
走到分岔口,周雲飛停住了腳步,任來來往往的人擠得他不斷前後。
前麵三條路,他琢磨究竟走哪條受得擠少一些。
“誒?小葉,你看那是誰?”
周雲飛發現了新奇的事,葉楓順著他手指,看到另一個仿佛鶴立雞群的男人。
跟他們差不多身高,在百分之九十九是女生的人群裡顯得尤為突出。
那個人側著臉看著旁邊的店鋪,葉楓猶豫著沒開口。
“你看,像不像宴老師?”周雲飛著急地提示。
“不是吧?他怎麼會來這裡呢……”葉楓沒認出來是誰,但是覺得宴笙這會應該在辦公室,大白天跑這來乾嘛?
“嗨,宴老師,這裡這裡。”周雲飛抬起右手激動地揮舞了起來。
那人緩緩轉過頭,帶著葉楓熟悉的金絲細框眼鏡,臉上有半秒空白旋即笑了笑朝著他們擠了過來。
“宴老師,真是你。你怎麼也在這?”周雲飛笑著問。
“宴老師,你來給女朋友買東西嗎,我看你剛才看的好像是內衣店?”葉楓說罷還往宴笙來的方向看了一眼。
宴笙臉上立刻由平靜到尷尬再到不知道如何回答……
“嗨,你小子瞎說啥呢。宴老師能在這些地方買東西送女朋友?那怎麼也得高端商場啊,一件好幾千塊那種……”
周雲飛善解人意的幫宴笙解圍。
宴笙捏了捏鼻梁,哭笑不得:“我沒女朋友……”
“沒事,沒事,以後會有的。”周雲飛繼續努力。
“你們在這來做什麼?不會是給女朋友買東西吧?”宴笙乾脆把這茬引到了他們身上。
“沒有沒有,我兩單身,過來找線索的。”
宴笙抬起手腕一看:“時間不早了,你們再不麻溜點,這裡人可更多了……”
“對對對。宴老師拜拜。”周雲飛說罷拉著葉楓急匆匆往前走。
葉楓走出幾步一回頭,宴笙早已不知蹤影。
兩個人擠出女人街,再次站到大馬路上皆是滿頭滿腦的汗水。
周雲飛扯著袖子,額頭脖子抹了幾下:“誒,剛才宴老師還沒說來這乾嘛呢。”
“那地還有多遠?”
葉楓掏出手機,在剛才他們人堆裡擠來擠去的時候,黃友成連著發了好幾條消息。
黃友成刻意賣關子留到最後的重大發現,因為返程路上前方車禍帶來的擁堵不得不提前揭曉。
昨晚黃友成在排查彭瀟聯絡人時,發現彭瀟曾經通過數家心理機構宣傳網頁聯係過在線客服。
雖然彭瀟沒有在對話中透露過自己的情況,但是通過他反複詢問各家地址,聯係電話的行為來看。
彭瀟是有意向尋找心理谘詢的。
彭瀟最早聯係心理機構谘詢客服是在去年十月份,對方地址是外省。
經過黃友成不懈努力,翻出了彭瀟曾經聯係過的三十幾家心理機構谘詢,在饒安的有三家。
黃友成安排人逐個聯係,兩家是有固定辦公場所,位於饒安城郊;一家屬於個人經營性質,沒有固定經營場所,可以約時間地點。
本著先遠後近的原則,黃友成和個人經營的谘詢師約定,今天中午在市局附近的一家茶室碰麵。
他安排一早出發,帶著人先去郊區,爭取半天時間把三家都見了。
哪知道計劃沒有變化快,還沒出發就接到通知彭瀟父母帶人去了學校,緊趕慢趕解決好了,去郊區走訪完卡著時間點趕回來,又遇上了堵車。
最後隻得把情況交代給葉楓,讓他先去看看。
他們剛才走訪的兩家機構,可以說一無所獲,估計彭瀟去過或者打過電話,問了價格就退縮了。
黃友成對最後這個也不抱希望了,不過畢竟約了人家,且表明了身份,不去顯得不合適,乾脆讓葉楓去走個過場得了。
中午時分,灰霾的天空太陽了無蹤影,平地又刮起了風,卷起地上的塵埃飛舞到半空。
推開茶室的中式木門,店內空無一人,連服務員都看不見。
葉楓還以為他們來得太晚對方已經離開,角落裡一處屏風後忽然伸出一隻手晃了晃。
屏風後木質茶桌上玻璃熱水壺咕嚕嚕冒著小泡,桌旁坐著一位年紀約摸四十二三穿著樸素的女性。
“讓我看看你們的證件?”
葉楓趕緊遞上自己的工作證,她仔細看過後,從旁邊的包裡摸出了自己的身份證,工作證,心理谘詢師資格證輕輕放在了桌上。
葉楓和周雲飛坐在了她的對麵,仔細翻看她的證件。
她隨手拿過兩隻小杯倒了兩杯茶。
“兩位警官忙活了大半天吧,喝口水我們再慢慢說。”
“我姓白,這些是我的證件,我是擁有正規心理谘詢師資格以及多年從業經驗的心理谘詢師。”
“白女士,我們查到我們案情相關人和您有過聯係,所以想找你了解下情況,不知道是否方便。”
“為了保護谘詢人的隱私,一些太私密的問題我無法回答,其他的我能說的我都會儘量配合。”
“我看您的工作證是在澮河某個大學任教,您平時經常接心理谘詢業務?”周雲飛問。
白女士老家是饒安,目前在澮河某大學心理學係任教,平時在網上義務做一些在線谘詢。
如果對方認為在線谘詢不能解決煩惱,恰好又在當地,就會約線下谘詢。
因為白女士並非以此為生,所以即使見麵谘詢,收費價格也不高。
一般是200-500一個小時。
以白女士的資曆來說,這個價格算是相當便宜了。
葉楓將彭瀟的照片調出來,白女士一眼認了出來。
“這個孩子我見過,是個初中生。”
“他找你聊了什麼?”葉楓著急詢問。
“我說過涉及隱私我得替谘詢者保密,除卻我們談及的內容,其他的我都可以告訴你。”
彭瀟聯係過白女士四次,第一次就是黃友成查到的在線聯絡,第二次是電話詢問,得知白女士的收費不高後想要線下谘詢,說自己的問題不方便電話裡聊。
白女士的父母居住在饒安,所以她幾乎每一兩周就會回來一趟,加上大學授課不比初高中,時間相對鬆動。
兩個人很快約好了第一次見麵的時間,某個周五下午放學後,地點在某個人氣冷清的咖啡廳。
兩個人一共見了兩次,本來約好了第三次,不過彭瀟失約了,並且單方麵切斷了和白女士的聯係。
“他最開始隻是有抑鬱傾向,並沒有嚴重到抑鬱症。我們本來說好,我每次回來見一麵,但是因為各種原因,半年裡他隻見了我兩次。”白女士語氣頗為遺憾。
第二次見麵結束後,白女士評估彭瀟的心理狀況已經不是單一心理谘詢能夠調整。
她和彭瀟溝通後,推薦彭瀟到澮河看心理醫生,接受藥物輔助治療。
為了讓彭瀟儘快接受係統治療,白女士提出了幾種方案,儘量打消彭瀟的顧慮。
對於學生來說,最大的壓力莫過於醫藥費,白女士承諾憑學生證,幫彭瀟申請綠色通道減免。
如果彭瀟自願參與一些臨床藥物效果對比科研項目,藥費檢查費甚至可以全免。
為了不影響彭瀟上學,第一次問診的時間,白女士幫彭瀟聯係在了周末。
到了約定的日子,白女士在醫院門口等了他一下午都沒有見到他的身影,自那次後彭瀟再沒有聯係過她。
“你沒有再聯係過他?”周雲飛疑惑。
“聯係過,但是打過去的號碼永遠是關機,而社交賬號當時是臨時對話框,所以我也翻不出來他的號碼。”
“你還記得他的電話號碼嗎?”葉楓問。
白女士從電話本裡翻到了當時彭瀟用於聯係的號碼,而這個號碼和他們從彭瀟手機裡找到的手機卡號完全不同。
葉楓立刻撥打,得到的提示是:該號碼是空號。
葉楓迅速把手機號碼發給了黃友成,讓他幫忙查詢這個號的身份信息。
從茶室走出來已經是下午,兩個人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市局。
回到辦公室,號碼的身份信息剛好查到,是彭瀟的父親。
至於這個號碼究竟是怎麼使用,怎麼注銷,可能隻有詢問彭父了。
不過葉楓估計,彭父可能也不太清楚……
到了現在,其實這個案子已經可以結案了,和白女士的這一麵印證了彭瀟的死亡是自我選擇解脫。
胡平從桌上堆著如山的打印件,手寫件裡隨便抽了幾份扔出來。
“你們分配下把這些手寫的錄入電腦,打印出來。咱們差不多就可以結案了。”
所有資料按要求形成文件已經是下班之後,黃友成掂著沉甸甸幾份東西問胡平。
“叫彭瀟父母現在來,還是明天?”
“現在吧?”葉楓搶先一步說。
“哦?”
“不是還要詢問補充嗎?如果有異議,咱們可以儘快補充。”
“如果沒有異議,早點弄完,我們可以結案,他們可以早點帶孩子回去入土為安。”
葉楓想要儘快的了結這個案子,讓還沒來得及綻放的少年在另一個世界獲得他想要的安寧。
“也是,他們兩口子秉性不壞,但是凡事不過心。背後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抱著奇奇怪怪的目的,想要找機會攛掇挑事。”
“夜長夢多,速戰速決。我真怕明天一睜眼,市局大門被人堵了!”
胡平讚同了葉楓的說法。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彭瀟父母接到電話,不過十分鐘趕到了刑偵隊。
葉楓和周雲飛抱著厚厚一摞文件,跟著黃友成走進了單獨安排的會見室。
彭瀟母親手裡捏著紙巾不斷擦拭著下眼瞼,臉上沒有任何妝容,眼尾和嘴角似乎一下就多了好多細紋。
葉楓放下手裡的東西,把寫著號碼的紙遞到了夫妻二人眼前:“認識這號碼嗎?”
彭父隻掃了一眼,迅速的說出了這個號碼的來龍去脈。
這是他曾經用過的號碼,彭瀟剛上初中時,為了方便聯係就把這個號連同一部舊手機給彭瀟使用。
後來彭瀟說手機丟了,號也沒了。
彭父提出給他新買一部被他拒絕,說學校沒什麼事,有急事宿管老師那裡有座機可以聯係,還說父親掙錢辛苦沒必要。
當時彭父還好一陣感動,覺得孩子長大了懂事了。
最後發現,彭瀟回到家越來越沉默。
到時候,很多細節就不得不向外界披露,最終傷害的還是死者,以及這對失去孩子的父母。
彭瀟父母眼睛一錯不錯盯著黃友成。
“如果看完,有什麼疑問,我們儘量解答。”
是在彭瀟失約白女士後的兩個月左右。
彭父回憶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想起這件無足輕重的小事發生的大概時間。
確認彭瀟是意外墜落身亡,並非他殺。
警方這個結論是經過了充分的調查取證,數次走訪彭瀟社會關係網,反複詢問彭瀟身邊的同學,老師。結合先進的檢驗技術,科學的偵查手段得出的結果。
“但是希望你們有任何疑問,不論現在還是走出這裡,都來問我們,通過其他方式可能不會太妥當。”
“你們是查到這個手機號有聯係過誰嗎?”彭父小心翼翼地問。
黃友成之所以說得如此仔細,不過就是想再次提醒彭瀟父母,如果有疑問有情緒請走正常流程訴求,更加有力有效。
夫妻二人隻顧得克製自己隨時可能崩潰的情緒,沒有誰去反複翻看桌麵上擺出來的資料。
說關心嗎?可是他們真正關心到了嗎?
之後在彭瀟的催促下,彭父注銷了這個手機號碼。
警方調查的結果,放在幾天前他們肯定不會相信。
彭母手捂著嘴,極力壓製自己的哭聲。
彭父手掌反複地在臉上打圈摩攃,掩飾著瞬間溼潤的眼眶。
今早的陣仗,黃友成在饒安當了這麼多年刑警,也算是開了眼。
再後來紙張的沙沙聲也沒有了……
黃友成簡單通報了警方的調查和法醫檢驗的結果。
他也怕哪天這對糊塗父母又被人攛掇了來堵門。
葉楓補充了上午和白女士見麵溝通的細節,周雲飛把相關資料一頁頁翻出來放在夫妻二人麵前。
“嗯,咱們一塊說吧。調查結果已經有了。”
到後來,啜泣聲停止了,隻剩下紙張的沙沙聲。
這兩天冷靜下來的時候,他們也回憶了彭瀟最近一年回到家的種種細節。
對於這個兒子,他們好像越來越陌生。
但是經過這兩天不眠不休的反思,他們再也不敢有底氣的說兒子過得很快樂,很開心。
安靜的室內,隻剩下彭母小聲的啜泣以及紙張翻閱的沙沙聲。
問他什麼都說還好,除了問成績,給錢。
“這是我們最終調查的結果,如果你們有質疑可以提出來。如果你們覺得不相信,或者不滿意想繼續向上級部門申請複查複檢,我們也理解並且支持。”
黃友成簡明扼要陳述了經過他們的走訪摸排,全方位的追查的重要細節,著重講述了複原的彭瀟網絡聊天內容。
黃友成說:“不急,還有些東西你們需要了解下。”
“我們還需要辦什麼手續嗎?”
“你們彆著急,我們慢慢說。”葉楓從旁邊的飲水機接了兩杯水放在桌麵,出聲安撫彭瀟父母的情緒。
過了很久,兩夫妻情緒平靜了下來。
他們好像也不知道還要關心詢問什麼,連兒子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麼事,他們都毫無察覺。
各方麵證據,證明彭瀟自殺是源於無法調整的心理問題。
“什麼時候注銷的?”周雲飛追問。
“這裡麵有一些不能向外公布的細節,考慮到死者未完全成年,你們是父母,有知情權,但是希望你們不要外傳。”
在夫妻二人疑惑的目光中,葉楓迅速將準備好的文件擺在了桌上。
“自殺……他為什麼會要自殺……”彭瀟父母異口同聲地問。
薄薄一本打印件停在了圖文並茂的中間頁。
高質量的打印機還原了彩色照片。
高精度的相機還原了真實。
哪怕一個細小的凸起在紙張上都是如此清晰。
“這是誰乾的!能查嗎?”彭母手指著照片顫著聲抬起頭。
“如果你們家屬有需要,我們可以向上麵申請,展開調查。”
“但是僅僅是調查,至於結果要看調查情況,死者已經年滿16歲……”
彭瀟生前一些不理智的行為,給自己的身體帶來了不良後果。
但是並不能以此判定誰是惡徒,誰是無辜。
彭瀟年滿16歲,有自己獨立思考,自主行動的能力。
他的選擇也許不夠成熟理智,如今他用生命的終結給過去的一切強製畫上了句號。
對與錯都不要再評說。
彭瀟父母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法律是講證據不是講感情。
黃友成想要讓他們:明白警方可以無條件幫你們追查,但是結果未必如你們所想。
彭父重重的歎了口氣合上了補充報告,用力張開手掌按住封麵將文件推到了遠處。
“算了,人都死了,不管怎麼樣,他肯定都不想讓我們知道。”
“我們沒及早發現,讓他迷途知返是我們的錯。”
“有的事就讓他帶著一起離開吧,我們隻要記得他在我們跟前聽話乖巧的樣子就好了。”
彭父聲音再次哽咽,彭母掩麵趴在了桌上。
從擺上桌麵就沒被動過的兩杯水泛起了細微的波紋。
彭父擦了擦眼角:“不看了,有什麼手續要辦,什麼字要簽都弄完吧。”
“我們請人看了日子,趕著帶他回去給他最後辦一場,讓他下輩子投胎找個好人家。”
“我們能帶走他吧?”
兩夫妻簽完所有字,說今天就要帶彭瀟回家。
黃友成勸他們休息下,明早來。
他們拒絕了。
“他生前住校,和同學關係處不好,一個人孤零零的。”
“死了,在這裡孤零零的躺著,早點帶回家吧。”
黃友成不好再說什麼,隻得聯係檢驗中心,電話響了好幾聲都沒人接。
估計他們連著熬了幾宿,說不定早下班了。
但是彭瀟父母期盼的眼神讓他不忍拒絕。
他隻得把葉楓拉到一邊。
“你聯係下宴老師,就說受害人家屬很想今天就帶孩子走,方不方便。”
其實問方不方便,隻是個禮貌性過場。
不管宴笙方不方便,他肯定都會安排人來辦這事。
黃友成不好意思自己問,也不能回去找胡平,隻能用用葉楓這個工具人了。
葉楓消息發過去,過了五六分鐘都沒回複。
“你給他打個電話唄……”周雲飛指指手機。
“我,我沒宴老師號碼。”
“這還不簡單,撥個語音電話。”黃友成說。
葉楓端著手機老老實實按出了語音電話,電話嘟嘟嘟還是沒人接。
“怎麼沒人接?要不我去看看?”周雲飛說。
“要是沒人,你看就有用啊。”黃友成心裡犯了難。
“喂。”一聲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黃友成和周雲飛立刻閉了嘴,一人伸根手指快速指著屏幕,黃友成還拉了葉楓袖口一下。
意思叫他快點說話。
“宴老師,我給您發了消息,您方便看看嗎?”
“什麼事?”
“您看看吧。”葉楓說完立刻關了電話。
“他看到了……”
聽筒忽然沒了聲音,宴笙拿下來對方已經掛斷。
他皺著眉頭打開對話框,回頭望了眼站在解剖台前的古振樂。
“小古,啥時候能完,家長想帶孩子走。”
“本來今天肯定完不了,不過你來幫忙了,馬上就能好了。”
古振樂兩手拿著工具,躺在解剖床上的少年,臉上的痕跡看起來已經消失,閉著雙眼就像睡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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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刮了一天的風停了,寂靜的馬路上沒有一輛車經過。
緊閉的市局大門緩緩打開,一輛黑色的麵包車開了出來。
黑色的車身,黑色的玻璃,在黑夜裡看不清裡麵的狀況。
麵包車轉上馬路,立刻加速飛馳而去,隻留下揚在空中還沒來得及跌落的滿地塵埃。
站在四樓窗邊的胡平掏出煙盒,抽出一支煙點燃,深吸一口朝著天空吐出一串煙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