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尚芙蕖隻頓了一頓,片刻後忽然想到什麼,試探問道,“陛下,錦繡宮的傅容華……您還沒去看過吧?”
商賈肥的流油,她繼續往下說,“傅容華溫柔可親,風儀過人。臣妾同她相見恨晚,要不替陛下介紹介紹,認識一下?”
其實她入宮這麼久,和傅寶珍就沒說過幾句話。而且憑借對方走路帶風的那個架勢,就不可能是什麼溫柔可親好相與的主。
但這會兒為了湊出錢途,連皇帝都敢硬著頭皮忽悠。
陸懷險些氣笑。
欺君之罪,她倒是敢。
“這與行騙有何異?”
“怎麼能說是騙呢。”她有點急,捏了捏自己的手心道,“哎臣妾的意思是,既然稅銀周轉不過來,那不如先找人借上一筆,回頭再連本帶利還給她。”
她還是有底線的。
空手套白狼哄騙一個後宮女子的事,做不出來。
陸懷問:“那如何保證傅容華願意借這筆銀子?”
畢竟,這不是一筆小數目。
與其說是傅容華,倒不如說是向傅家伸手借錢。
“陛下忘了嗎?”尚芙蕖傾身,鬢角流蘇微晃,“傅家是太後娘娘為您專門挑選的。”
所以,這個忙。
傅家會幫。
自古無利不起早,尚芙蕖猜測這次他總該去錦繡宮一趟。陸懷沉吟片刻,卻隻將候在殿外的齊忠喊了進來,“去壽安宮說一聲,晉傅容華為婕妤。”
人既然是太後挑的,那晉位的意思,她自然能明白。
他不曾去過錦繡宮,尋不到晉封理由。但後妃討得喜歡的並不一定非得是皇帝,也可以是太後。
士農工商,商最末流。大辰賈人重租稅,傅家做的是布匹海貨生意,舟船運貨南來北往,落霞州的那條水路是必經之道。
但關津渡口的都水長丞有意刁難,今年扣了不止一兩批貨物。尚芙蕖低頭看著自己的繡花鞋麵,她記得落霞州的郡太守是宋黨,明擺著逼其根株附麗。
想來太後便是怕傅家落入宋黨之手,才多次在皇帝麵前提及傅容華。
宋太師在朝多年,樹大根深。先頭的顧丞相和楊太尉已經對對碰消消樂掉了,他還是像釘子一樣屹然不動,尚芙蕖不由心生擔憂,“陛下,那落霞州……還能說的上話嗎?”
不會一擰蓋子,遍地都是宋黨吧。
寫完最後一筆,陸懷緩緩舉高那張宣紙端量,明燈透過薄紙墨字,與頎秀身影一起投落在菱花窗上。
他聲如磐玉,“朕的大辰還輪不到他們說話。後日新任刺史便能到關口,至於那幾船貨物就直接送到京兆吧。”
尚芙蕖一愣,“可落霞州不是已經有刺史了……”
觸及帝王眸底那片冷色,她倏地被扼住脖頸般咽下剩餘的話。突然想起與落霞州相鄰的州郡,是現戍邊老將的故土。書裡常氏一脈對皇室忠心耿耿,是陸懷親政初期為數不多的羽翼……
燭芯結出一點細火花,少年天子道,“落霞州多江河,想來醉入水中抱月而終也不失為一樁美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