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背對他臥著,小小一團。
明黃紗帳上繡滿寶相花紋。
寶相花是吉利富麗的花樣子,宮廷織造,那花紋更加繁重華貴,盛得要開出明黃的紗幔,將穗穗單薄的人牢牢壓進花的影子裡。
穗穗聽見薑獻走過來。
他的手掌已經烤熱了,撩起紗幔坐進來,把她摟進懷裡,他脫了外衣,發尾仍有些濕。
他們交頸依偎的時候,發尾掃過她敏柔的脖子,很癢,她討厭這種感覺。
她就知道,這出“李夫人不欲見帝”的把戲對薑獻不管用。
她不願見薑獻,卻攔不住薑獻,他是皇帝,想去哪裡,想幸誰,誰也攔不住。
穗穗不說話,薑獻也不急,低頭親了親她的鼻尖,穗穗實在也沒有力氣掙紮。
過了一會兒,薑獻又低聲叮囑她要按時吃飯。
吵的要命。
不想再聽他說話,穗穗貼近薑獻的脖頸,因為沒有力氣抬頭,隻吻到他的下巴。
薑獻頓了頓,將她抱得更緊。
兄妹十載,伴駕兩年,深夜被汗濡濕的眼睫和唇邊交渡的氣息,世上再沒有比他們還要更熟悉彼此的人,穗穗深知讓他安靜下來的辦法,代價是她仰透脖子,腳尖繃直,淚水打濕錦枕。
薑獻從她繡滿芙蓉的裙擺下抬頭,輕聲說對不起,惹她哭了,自然是要道歉的。
他替她擦拭更衣,又簡單收拾自己,叫榮祿傳膳,撬開她的唇齒喂進熱粥。
粥裡有藥,哪怕加入了山珍海味的食材,也擋不住燉化的藥味。
穗穗任他擺布。
她和一個瘋子有什麼好說的,至於粥,吃就吃啦。
反正她也快死了,無非早晚。
薑獻之所以逼她用膳,起因是她在被薑獻寵幸的第二年,日益嗜睡消瘦,薑獻以為她有喜,召來太醫。
太醫卻說她大限將至,是死兆。
至於大限將至的原因,無非是她天生體質比彆人差些,又積鬱良久,已成心病,無藥可治……
薑獻勃然大怒,穗穗卻笑出了聲,一改小心謹順的態度,愈發放肆任性。
她不肯再喝藥,不願再接受太醫的診治,珍貴美麗的麵容如褪色的珍珠迅速黯寂下去。
薑獻為此和她大發雷霆,穗穗不甘示弱,在一次爭吵中怒急攻心,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含淚栽倒下去。
薑獻那一刻的眼神又驚又懼,從此再不強求她接受太醫的診治,隻費儘心機的在她日常膳食中加入吊命的藥材,好懸把她的命留到今日。
薑獻不想她死,她知道的,可她不想要薑獻了。
宮外的人羨慕妒忌她的恩寵,不知道她自戕根本不需要勇氣,隻差一個時機。
薑獻如影隨形的目光和占有,四年如一日的壓迫都讓她日益憔悴,不過是她生病之後,薑獻才裝得好像斯文溫柔了起來……
但那也隻是表象。
病發那日。
她咳血不止,血染紅了大半張臉,還有鮮血不斷從口中湧出,她素來愛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