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晉陽說不下去了，低下了頭, 好半天才說出了最後一句話，“你不該來的……我的植物異能是移植來的, 排斥很嚴重。李越一直不滿我的改造效果。”
他說著抬起陰沉沉的眼，冷笑，“因為他見過你。”
“如果不是你一直在他的手伸不到的地方，你也……”
腕間白蛇繃緊了身軀，無聲流露出的遠古恐怖威壓和危險氣息讓莊晉陽後半段話音一下子消失在嘴邊。
蔣不為回神，指尖摩挲著玉白蛇麟，安撫不滿的白蛟。
麵對著莊晉陽驚疑不定的神情，他不知從哪裡掏變出了一張A4紙遞向對麵，神情淡淡。
“把你知道的東西都寫下來。”
至於同情和心軟什麼的，蔣不為不會將這種情緒放到一個後悔作惡的共犯身上。
莊晉陽此刻的後悔痛苦，和這些年他手上沾的鮮血並不衝突，甚至以此為發泄變本加厲-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車隊就已經踏上了回程的路，一輛小電驢依然悄悄跟在了後頭。
上頭坐著兩個和小電驢形象完全不符的男人。
前麵把著車頭的男人清俊雅逸，板正整潔的衣著下是暗暗繃緊警戒的流暢肌肉。
後頭的男人身形更為高大，堪堪能夠籠罩住前者對比之下顯得瘦高的身形。
他的頭向前微垂在前麵男人的一側肩膀上，雙眼闔著，不知是醒著還是睡了。
【這個李越不能留】
蔣不為在腦海中回答：
【確實，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末世來臨前，蔣家已經落魄，不複從前輝煌，頂多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勉強有份家業，誰能想到居然還能忽然開出基因彩票來。
難道他們祖上還和妖精聯過姻？
蔣不為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一個岔路口，遠遠看去前方的車隊已經陸續進入了左側的高速瀝青路。
蔣不為雙眼緊盯著車隊中間的某輛車，輕聲，“我們先在這兒等會兒。”
這回白蛟終於開口，生鐵般冷硬的音色，夾雜著些許低啞，灼熱的氣息噴在蔣不為冷白無遮擋的脖頸側。
“嗯。”
一個嗯字硬是被他含糊得黏黏糊糊，仿佛扯一扯就能拉絲。
蔣不為就覺得癢就下意識往另一側避了一下，熟不料這個小舉動引來了男人瞬間睜開了眼看過來。
“嫌棄我？”
又是一道熱意噴在脖頸，但蔣不為這回強忍下了躲閃的動作。
他麵色平靜地轉過頭，看著男人沉沉的眼底幾秒，嗬嗬一笑，“想挑事？”
三個字一出，就見男人眼底陰鬱儘散，眨巴眨巴狹長的眼眸。
“我自言自語。”
蔣不為兩指捏起白蛟還搭在他肩上的下巴，側過頭對準殷紅的嘴唇狠狠親了一口，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啵兒。
正當白蛟心神一蕩時，他一臉嫌棄地撇開嘴裡捏著的下巴，“起開，戳死個人了。”
白蛟：“……”
被一把扔開的白蛟本來怒從心頭起，但看到蔣不為真的伸手揉了揉這一側的肩膀，一下就萎靡了。
下巴天生就尖的白蛇精呐呐，不敢再言語。
過了半晌，白蛟才啟唇，“他們調頭了。”
蔣不為似是鬆了口氣般，身體向後仰倒，舒服地靠在白蛟身上伸了個懶腰。
“莊晉陽這小子，果然不老實。”
擺在他們眼前的一共有兩條路。
走左側直接上高速，隔著一大片長勢恐怖的草甸，右邊還有一條小岔路，泥土路被連日的太陽曬得乾裂起伏。
現在看似寬敞平整的高速路明擺著是個陷阱。
片刻之後，蔣不為反手拍拍白蛟的腰側，“我們穿草甸子走。”
比起還勉強有個路的形狀的右側泥土岔路，這處草場從遠處打眼一看，就是一處看不見儘頭的草甸。
亂草擠擠挨挨著瘋長到足有一人高，根本容不得路人通行，就連白蛟這樣的，進去也隻能露出個頭，看上去就不是條能活的路。
也許莊晉陽就是打的這樣的注意。
以蔣家和實驗為餌，誆騙蔣不為踏進陷阱。
如果換作一般人就算有警惕心，兩相猶豫間也不見得就會選擇中間的那個一看就不對勁的草甸子。
但奈何他身邊還帶著一個人形天眼雷達，百測百靈。
小電驢隻能陪兩人走到這裡，到了草甸子前就不能再進去了，蔣不為收起了電動車，給了白蛟一個純白色的貓咪背包，示意他背上。
看到包上那顆貓咪頭，白蛟伸出來的手又嫌棄地收了回去。
“之前我那個黑色的呢？”
蔣不為眼神示意他低頭看看自己脖子上隨身掛著的溫度計項鏈，答案簡單粗暴。
“白的散熱快。”
白蛟默默抿上唇了。
喲，還不高興了。
蔣不為動作一頓，“那給你換一個款？”
白蛟正要點頭，蔣不為拎出了另外兩個，分彆是小企鵝和小黃鴨。
白蛟又重新低下了頭。
頭一回見白蛟這麼注意形象，蔣不為不禁咂舌。
之前不是給什麼穿什麼嗎？
但見男人難得有回自己的審美，有心想讓人如願的蔣不為在空間又翻了翻，終於在一堆商場戰利品中掏出了一隻淺灰色防水背包。
這回男人終於伸手接過了自己的小書包，老老實實地背上了。
到了近處，宛如密集蛛網般緊緊纏繞著的纖長草莖層層交織，結結實實地遮擋住了視線。
一旦踏入其中，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密密麻麻的草莖頭部垂下，罩住上方的光亮，伸手不見五指，也摸不清方向，逐漸迷失在這片變異草甸裡。
深入其中，更覺耳畔靜謐和詭異，隻餘下風吹過上方的草發出的獨特風聲。
【彆聽它的風聲，閉上眼，跟著記憶走】
蔣不為聽話地閉上眼，一隻手被白蛟緊緊地十指相扣住，另一隻空著的手五指張開，隨著走動似撫似摸，輕拂過身側的草莖。
被拂過的草紛紛探頭調轉方向，追著趕著，去蹭那隻讓它們迷了心神的手。
這邊的異樣很快就讓一雙陰冷的眼注意到。
被那雙眼掃過的草們蹭手的動作瞬間停住，僵硬頓在半空。
渺小又浩大如它們，這一刻，在這雙眼的注視下，也像生了神智般感覺被一條隱在暗處的陰冷生物盯上般，打了個顫。
緊接著，兩人一路走來的其中一側草莖竟齊齊發黃腐爛。
隨風而動的草甸子忽然起了大風，原本還算平靜無害的綠草瘋狂地扭動著，張牙舞爪地朝兩人揮舞著，企圖纏繞或撕裂這兩具膽大包天的屍體。
然而看似瘋狂反撲的殺招，卻被那個睜著眼的男人在一次平平無奇的眨眼中悉數泯滅。
兩人周圍瞬間出現了一處真空地帶。
擋在他們前方的草也忽然有了趨利避害的本能。
瞬間朝兩側倒伏下去，向兩個闖入者獻上了自己臣服赤裸著的下半部分，以便來者能夠舒服地踏著草莖離開。
白蛟冷淡一瞥，並不當回事，到了眼尾就呈現扇形往外散的眼瞼就要再次微闔。
空氣中草木腐爛的味道讓蔣不為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他晃晃被男人緊緊握住的那隻手，“差不多就行了。”
看這片草底下埋著的白骨數量，這個地方可能還是人家的路標。
要是真讓這片詭異的草甸子一下子沒了，隻怕不用等到第二天，附近的社團就能收到消息。
引起過多注意，對已經有了渾水摸魚計劃的兩人，不算個好事。
穿過草甸，小電驢重新上場，蔣不為又開始了新的一輪放手式摸魚。
坐著全自動雷達懸浮車走，準沒錯兒！
第157章 小白樓
高新開發區廠區
偌大的廠區被土係和金係異能者鑄成的五米高城牆圍得嚴嚴實實, 牆壁在光照下泛著金屬冷光，近看才發現上頭竟然是成片的太陽能板。
從高牆往下看，隻能看見底下密密麻麻如螞蟻般排隊等著進程的小黑點。
朝岩視線卻沒有往下看, 而是落在了不遠處正沿著山路蜿蜒駛來的車隊上。
長長一條, 宛若渾黑扭曲的蛇。
一旁的女人顯然也在看, 冷嗤一聲，“怎麼沒死在外頭！”
朝岩皺眉，“寧芳，慎言。”
一隻肉眼看不清的飛蟲在他話音剛落就飛了出去, 下一秒, 隱在暗處的耳目就兩眼一黑倒下了。
寧芳麵色不太好，但總歸沒有再說些什麼。
城牆上兩人就這麼沉默了下來。
不過一會兒功夫，車隊就駛到了城牆大門前。
朝岩才歎道：“走吧, 這次任務上頭催得緊, 要儘快出發。”
這麼一說，寧芳也想起了自己捏著鼻子接的任務, 神情厭惡，低聲憤憤道：“早晚有一天我要把這裡都淹了！”
可能是新的耳目爪牙還沒有過來接手對兩人的監視任務，朝岩這回沒有責怪她嘴上沒有把門兒。
因為他心裡的想法和寧芳一樣。
遠遠的, 守在基地快速通道門口的守衛眼尖地看到了正向著這邊駛來的車隊，一改桀驁的姿態，動作殷切地小跑著將通道口打開。
打開後，迅速退到通道口一旁, 恭恭敬敬地低下頭迎接歸來的車隊。
通道口十分寬敞，車輪卻不偏不倚地從他腳上硬生生壓了過去, 他也咬牙死死低下頭，忍著痛, 等待著車隊過去。
周圍的守衛也紛紛噤若寒蟬，冷汗直往外冒。
空氣仿佛凝結了似的，高層通道周圍迅速形成了一片令人窒息的真空地帶。
隨著一水的高底盤越野車隊一輛接著一輛駛了進去，身後門口諸人才敢大口喘氣兒。
剛才一腳被車輪碾過的人立刻矮下身來，倒地抱住自己那隻已經滲出了血水的腳，額角痛到一跳一跳地抽動著，嘴唇劇烈地顫抖著，像是在無聲地哀嚎著無處訴說的痛苦。
周圍和他穿著一樣製服的人卻避開了他祈求的視線，閃身退到最開始的位置，繼續站定不動。
徒留他一個人癱倒在原地，眼底都是絕望和痛苦。
好半晌才緩過勁兒來，拖著淋淋漓漓的血腳，一步一步挪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等待著下一波換崗的人來接手才能離開這裡回去包紮。
車隊進入社團基地，其中一輛位於中間位置的車在一個路口處脫離了車隊，直接右拐進入了一條重重圍欄的小路。
然後在一棟看似普通的小白樓前停了下來。
沒等一旁樓前早已等待多時的‘作戰服’上前給他開門，莊晉陽就自顧自推門下了車。
身穿黑色作戰服的人上前態度恭敬地說道：“莊先生，先生已經在樓上等您了。”
莊晉陽麵色淡淡，“嗯”了一聲，往樓裡走去。
走到一半，他腳步忽然頓住，側頭對車內的下屬，聲音放得很輕。
“……彆忘了我和你交代的那件事。”
說罷，他慢條斯理地回過神來，抬腳走進了小白樓。
‘作戰服’也跟在莊晉陽身後，目不斜視地走了進去。
隻留下車內的下屬默默將剛才莊晉陽交代的事情牢記在心，對開車的人說道：“馬上回來時的那個岔路口。”
同時摁開了對講機，吩咐道：“休整五分鐘後在城門集合，回去掉頭前的岔路口，全力搜查一個人，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屍。”
下屬的尾音轉折中帶著令人悚然的狠厲。
然後高層通道口的守衛們就內心驚恐地發現剛剛才進去的車隊，前後不過十分鐘，竟然又紛紛駛了出去，朝著來時的路狂馳飛奔離去。
全然不知他們要找的人此刻就在城門處，隔著另一條排隊的人群，和他們擦肩而過。
就在高層快速通道口不遠處，還有兩個日常出入通道和一個外來人員通道。
蔣不為此時就在外來人員這條最長的通道前安靜地排著隊，還目送著一水的漆黑車隊飛揚跋扈地向著他來時的方向駛去。
【我去解決掉？】
蔣不為狀似無聊般左右搖了搖腦袋，在心底說了聲‘不用’。
他仰頭看向麵前高達五六米的‘鋼鐵’城牆。
[人類之光]四個大字在陽光下泛著金屬的冷光，刺目逼人。
“讓讓！前麵的趕緊給我讓開！”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粗著嗓子的喊聲，瞬間讓蔣不為回了神，低下了頭，側身給身後幾個人讓開了路。
見他這麼好欺負，連吭一聲都不敢，身後的人紛紛湧上前。
於是，這一讓，就一下子讓出了十幾個人的位置。
【為何要這般委屈自己？】
白蛟顯然對那些人的行徑很是不滿，在腦海中響起的聲音異常冰冷，不自覺溢出的殺氣讓周圍人紛紛一悚，但細究其源頭，又不明所以，隻得暫時先安分下來，不敢再造次找事。
無人注意到，被人搶了位置，卻連吭一聲都不敢的青年低著頭，嘴角卻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動作隱蔽地抬手摩挲著腕間滾燙發熱的‘白玉鐲子’，將翻湧著著暴怒情緒的大妖順著毛安撫好。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感受到‘白玉鐲子’還在試圖不安分地往回抽著蛇身，他隻好抬指敲敲愈發滾燙的蛇身。
【好了老公，彆生氣了好不好？】
試圖以撒嬌賣癡的方式，讓人消消火。
倏地，抽動著的蛇身靜了下來。
好半天，蔣不為都往前走了四五米後才聽到了一聲略帶沉悶的答複。
【對不起】
【是我沒用，讓你受委屈了】
蔣不為愣住。
沒明白怎麼說著說著，忽然就到了道歉這一步？
“不、”他差點下意識將話說出來，急忙將話音兒吞了回去，差點咬了舌尖。
思緒平複了下，才堅定地回道：
【不是這樣的，白蛟】
【這件事情到了現在，我已經不能置身事外，但你不同，是我把你扯進來……】
不然，白蛟往不見天日的深山裡一鑽，怎麼會這麼難受……
蔣不為在心底越說越慢。
到了最後甚至有種想要拋下眼前這一切醃臢事，現在就和白蛟一起進入深山裡生活的衝動。
【噓——】
【小為，不要這麼說】
白蛟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嚴肅語氣說道。
【我不覺得沒有你，我就會在這個世界待多久，活得多自在】
最大的可能是他要麼冷眼坐壁觀上，瞧著他們到底能如何自取滅亡或者掙紮求生，要麼親自下場陪這些小螻蟻們好好玩一場滅世遊戲。
但白蛟根本不敢想象一個沒有蔣不為的世界，那太過乏味和無聊，讓人一想起來就覺得沒了意思。
蔣不為微怔，默然。
前麵通道口站著一排全副武裝，扛著槍的守衛，眼神冰冷又警戒地掃視著排隊等著進入社團的人群，時不時抬槍對準人群中的某個人，如願得到一副驚恐的神情後才興致缺缺地放下槍口。
蔣不為默默站在長長的隊尾，等待著入城，見此垂下了眼瞼，掩住了眼底的冰冷。
隨著日頭漸漸向上越爬越高，隊伍也越排越長，蔣不為也低眉斂目跟著前頭行進的人群走到了隊伍中間。
原本白蛟還在他腦海中有一搭沒一搭，絮絮叨叨地說著話，日頭一上來，萎靡得連話都有氣無力了。
蔣不為忍不住打斷，【你歇會兒吧】
嘴就沒停過……
第158章 雞腿男人
青年就這麼挺拔板正地站在灼熱直曬的日頭下, 灰撲撲的T恤也掩不住周身淡然獨特的氣場和條順個高的身形。
低掩著的帽簷遮住了大半長相，神色也看不分明，但露出來的下頜不難看出清俊昳麗的底色, 明裡暗裡也吸引了不少各異窺探而來的視線。
這些‘遠道而來’的視線中不乏垂涎與惡意, 蔣不為自然不會感受不到。
但思及莊晉陽寫的那張紙上的實驗室, 他還是將一些‘不太友善’的心思按捺了下來。
太陽愈烤愈烈，三條長長的隊伍中逐漸有人撐不住接二連三地倒下。
在愈發焦躁的氣氛中，暗處的人終於按捺不住了。
蔣不為視線從前麵剛倒下的人身上收回，緩緩上移, 落到麵前擋住他身前一片光線的‘巨人’身上。
‘巨人’身高兩米多, 宛如泰坦般的身材能抵蔣不為兩個寬，上半身赤裸著猙獰大塊的肌肉，讓人一眼就覺窒息和威懾。
蔣不為隻瞥了一眼, 就被這泛著油光的肌肉刺到眼睛, 心裡頓時泛起了惡心和油膩感，趕緊收回視線。
他語氣淡淡, “有事？”
‘巨人’在‘小美人’麵前努力擺出一副和善的表情，但奈何做出來的表情溫柔起來比麵無表情還嚇人，五官扭曲成一團。
“彆排了, 跟著我們走，現在就能帶你進去。”
說著，用下巴朝自己身後某個方向努了努。
蔣不為心底好笑地順著他的動作看過去，隻見高層快速通道處正停著三輛一看就是剛從外頭完成任務回來的車。
車窗大多都落了下來, 車內的人們都用一副看好戲的姿態或者令人厭惡的眼神看著隊友和這個‘小美人’間的對話。
見站在人群中十分引人注目的青年看過來，車上人紛紛怪叫, 伴著興奮的吹口哨聲，吵鬨且令人厭惡。
蔣不為冷了眼神, 抬手給白蛟加了層植物隔音屏蔽層。
慶幸白蛟萎靡‘昏’過去的同時，在心底給這些人下了個死期。
“讓開。”蔣不為聲音冷漠。
這兩個字一出，‘巨人’神情一變，表情猙獰中帶著危險地凝視著蔣不為，“你說什麼，小兔子？”
沙包大的拳頭握緊舉起，威脅意味十足。
頭一回被叫做小兔子，自覺還挺有新鮮感的蔣不為也舉起了五指自然放鬆的手，正欲動作。
一聲嬌喝及時解救了麵前這個尚未有所察覺的傻大個兒。
“李超你當著我的麵和這個小白臉兒乾什麼呢？！”
‘巨人’，哦不，是李超聞言動作一頓，不知是顧忌些什麼，儘管他眼底忽然湧起了不耐和嘲弄，但還是放了‘即將到手的肥肉’。
不情不願地嘀咕了聲，“小婊子就是矯情……”
然後轉身回到車隊。
蔣不為也循聲看了過去，隻見一個穿著清涼，打扮得濃妝豔抹的年輕女孩兒，此時正氣鼓鼓地叉著腰，站在車隊邊上，朝這邊看過來。
從神情和打扮看，都是一副仿佛還在末世前的滋潤樣子。
但蔣不為眼尖地捕捉到了她垂在牛仔熱褲褲縫旁的那隻手，攥得指尖都泛著白。
女孩兒見蔣不為看過來，還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什麼看！小白臉兒！”
小白臉兒眨眨眼，悻悻地收回了目光，又窩窩囊囊地裝作一副被嚇到的樣子低下頭排隊。
隱在衣袖間的暗藤也隨著偷偷摸摸地縮了回去。
三四輛車吵吵哄哄地來了，又牛逼哄哄地走了。
麵對周圍人或憐憫或嘲笑，或鬆了口氣的目光，蔣不為神態自如地繼續排著隊。
“砰”
前麵又是一聲人體硬生生倒地的沉重悶響。
周圍人明顯開始躁動起來了，直到終於有人按捺不住動手搶身邊人遮陽工具。
蔣不為稍一側身，險險避過一個人形生物被人向後頭扔過去的‘攻勢’，勉強在自己的位置站定。
周圍的混亂仿佛和他毫無關係，任憑周圍人大打出手，他仍然憑著風騷又隱蔽的走位，在這場小混戰中偏安一隅穩穩站著。
基地外的守衛也站得安穩，絲毫沒有排隊的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械鬥的自覺。
直到混戰中開始有人使用異能，守衛們才懶懶地抬手，朝天空鳴槍警告。
插手了，但好像也沒有插手。
儘職了，但好像也沒有插手。
蔣不為默默將自己挪到後頭，讓情緒激動的人群將自己的身影擋住。
外麵還是太危險了，他想上山遛蛇了。
基地守衛一介入，大家礙於還要等待進入基地，紛紛投鼠忌器，明搶的動作也收斂了不少。
混戰平息得很快，但看似平靜的湖麵下，還有窒悶的暗流湧動在人們之間，暫且按下不提。
隊伍很長，檢查速度也很慢，蔣不為覺得到他這個位置，天黑之前能進去都夠嗆。
隊伍中的其他人顯然也是這個想法，想抱怨前頭檢查的進度太慢，聲音也不敢太大，生怕被基地聽到將他們進入基地的資格取消。
蔣不為等了一會兒，見周圍已經有不少人從包裡拿出了食物來吃。
他才拉開隨身背包拉鏈，掏出一包火腿腸。
火腿腸不是那種紅皮小狗腸，而是四根一包的肉腸，包裝撕開的嘎啦聲瞬間吸引了身邊不少人的注意。
看到蔣不為的臉後，先是露出了一副微妙的表情，接著看到他手上散發著香氣的火腿腸時，眼神一下子就變了。
蔣不為把香腸往嘴裡塞的動作一頓，然後像是絲毫未覺般，神色如常地一口吃掉大半根腸。
吃食太過顯眼這個發展確實是他沒有想到。
咀嚼聲在此刻顯得尤為清晰，空氣中似乎彌漫起火腿腸的獨特香味。
如果不是旁邊一個人吃得比他更‘張揚’，恐怕他渾水摸魚進入基地的計劃就要中道崩阻。
蔣不為也隨著眾人的視線移動，將視線好奇地移向了身邊這位仿佛不知道何為收斂的大哥。
在看清這位勇士手裡拿著東西的一瞬間，他心底徒然升起了一股敬意。
佩服佩服。
無他，實在是勇士大哥拿出來的吃食‘不大低調’。
看樣子三十出頭的男人身高不算矮，但身形卻形銷骨立，異常消瘦。
以蔣不為的視角能看到他整個人就像具骷髏架子，骨頭上頭隻剩層皮兒，心底瞬間湧上一種悚然感。
這人瘦得像是八百年沒吃飽過的饑民，但此時手上卻大大咧咧舉著一根放大版的烤雞腿，一臉享受地撕咬著汁水豐富的雞腿肉。
雞腿焦酥香脆的味道在周圍瞬間炸開，不僅吸引來了方圓十米內的人群，就連守衛們的目光也久久地停留在了他身上。
如果不是蔣不為確信自己不認識這個人，他都要懷疑這人是專門來給他吸引火力解圍的。
‘骷髏’大哥十分友善好心，不僅自己吃，還分給蔣不為吃。
蔣不為眼睜睜地看著這位大哥笑眯眯地從胸前的兜裡又掏出一根雞腿來，遞到了自己的麵前。
蔣不為，蔣不為禮貌地拒絕了。
換來大哥一個傷心失落的眼神，以及周圍一圈人‘你不識好歹’和‘算你識相’的眼神。
蔣不為：“……”
哪來的神人在這兒裝瘋賣傻？
都點到他頭上了。
骷髏大哥似乎十分慷慨，既然蔣不為不要雞腿，他轉手就將雞腿送給了他身後排隊的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麵色憔悴極了，顯然過得並不好，看到天降餡餅似的雞腿，眼珠子都發綠了。
顧不上其他，一家三口中的男主人連忙伸手奪過雞腿，迅速在雞腿上狠狠咬了一大口肉，好吃到眼睛都眯了起來。
妻子和小兒子則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直咽口水，卻不見男人分享絲毫。
蔣不為冷眼旁觀，順帶著觀察了一下一旁‘骷髏聖父’的反應。
然而‘骷髏聖父’卻出乎意料地連看都沒有看一眼，隻專注地解決著手裡那根大雞腿。
有趣。
蔣不為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
聖父先生絲毫不理會一家三口對雞腿怎麼內部分配，自然也不會理會周圍人的蠢蠢欲動。
能在末世活到現在，排隊的人們自然能看出這個明明能慷慨地拿出雞腿贈人，卻瘦成骷髏架子的男人不是個善茬兒。
本來還在忌憚這個男人這麼有‘善心’，會不會多管閒事，現在也能或多或少看明白。
這人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死活，給雞腿估計也是莫名的惡趣味。
所以他們自然而然地，將目標轉移到了莫名得到饋贈的一家三口身上。
於是，在小孩和妻子尖叫聲中，男人被一刀砍斷了脖子，頭顱一下子飛了出去。
吃了一半的雞腿兒則穩穩落在了一個麵向狠厲的瘦小男人手裡。
瘦小男人形容也十分狼狽，不比一家三口好到哪裡，他拿過雞腿就往嘴裡猛塞，哢哧哢哧的咀嚼骨頭聲讓幸存的母子兩人渾身又是一顫。
聽上去竟然是憑借強化過的咬合力，連帶著骨頭都嚼碎了吞了下去。
蔣不為眼波未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手裡的火腿腸吃完後就專注地盯著快要被太陽烤裂了的泥地麵發呆。
他不想搭理其他人，但架不住其他人硬要過來招惹。
骷髏聖父總算吃完了雞腿，頂著滿嘴的油光，湊過來，“認識一下，我叫大風。”
蔣不為專注地盯著地麵，並不想開口。
大風也不氣餒，瞪著兩隻瘦得凸出來的眼珠子耐心地等著蔣不為的答複。
蔣不為：“……”
他注意到了周圍若有若無往這邊瞟來的眼神，心底不免有些不耐湧上來。
大風樂嗬嗬笑了兩聲，像是對這個年輕人來了興趣，“你也是來參加選拔的？”
選拔？
蔣不為臉不紅心不跳地嗯了聲，認下了這個說法。
大風乾癟的臉上又一次揚起了連骨頭帶皮兒的笑容。
“這麼巧！我也是來參加選拔的，聽說這回招的人數不少，興許我們倆都能進去呢！”
“就是不知道這回忽然招這麼多人是不是……”蔣不為一副憂慮狀，留了個話音兒尾巴。
“誰知道呢，反正聽說這回出任務還有那位大名鼎鼎的火係異能者，最重要的部分肯定輪不到咱們，咱們隻要在一旁打打小怪，回去就能得不少晶核。”大風美滋滋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語氣篤定到周圍人都豎起了耳朵，聽後將此事放在了心上，本來沒想去的人這下心裡也打起了鼓。
蔣不為仍沉默著，看著大風樂嗬嗬的模樣，他在聽到某句話後劃過的一絲異樣也藏在了心底，眼底若有所思-
與此同時，蔣不為他們曾經路過的光明大廈也迎來了一批全副武裝的陌生來客。
為首的越野車上，副駕駛座上坐著一個麵容嚴肅的年輕人，他放下望遠鏡，語氣凝重道：“這裡的情況比我們之前預想得還要嚴重。”
後座右側一個中年男人睜開閉目養神的眼，淡淡下令，“在這附近休整，一小時後再出發。”
副駕駛年輕人聽後，立即對手裡對講機傳達指令。
前車一停，身後延伸出一條街的車隊也緩緩地停了下來，開始清理喪屍，原地紮營休整。
第159章 中心大廳-
蔣不為十分走運地趕在天黑前檢查完畢, 進入了人類之光基地。
上一秒被擋在門外的人充滿恐懼的哀求和怒罵還在耳畔，下一秒大門一關，門外所有聲音都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有些驚疑不定地轉頭看向身後原本沒有忽視了的灰撲撲的高大城門。
“神奇吧？早就聽說人類之光剛開始建立的時候, 城牆就是用的從博士研究出來的特殊生物隔離材料, 不僅隔絕了裡外的氣息和聲音, 能夠一定程度上屏蔽喪屍的感知，而且還異常堅固，就算是三階力量係異能者用儘全力也難以損其分毫。”身後冷不丁插來一句。
大風被發現後嘿嘿一笑，仍跟在蔣不為身後晃悠。
剛才和他們一同進來的人們已經迅速往中心大廳趕, 萬一能搶占一個好的住宿條件呢？
基地守衛們仍守在城門口, 這周圍一眼望去居然隻有他和大風兩個人。
所以剛才大風的開口就顯得尤為突兀了。
但當事人顯然不覺得有什麼，仍然嬉皮笑臉地跟在他身後。
蔣不為眉頭微蹙。
他直覺這人並不是個善茬兒，和這人走得太近可能會讓他的計劃生出些波瀾來。
“有事？”
大風咧開一口尖尖的大白牙, “明天就是探索軍團第五軍選拔的日子, 你去不去？”
“再看吧。”蔣不為嘴上這樣搪塞，心裡卻在回想之前張三瓊和他講的一些關於人類之光基地的事。
大風語氣還有些遺憾, “那好吧，我本來還想和你一起去，咱倆還能做個伴兒。”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走了不過幾分鐘就到了基地的中心大廳，當然，是大風單方麵聊著，蔣不為時有時無地應兩聲。
不得不說, 踩在中心大廳台階上的那一刻，蔣不為心底是鬆了一口氣的。
大廳占地麵積不小, 前身應該是某銀行的辦事服務大廳，此時燈火通明, 哪怕即將入夜，也是人來人往。
正對著大門的大屏幕實時滾動著各種任務和啟示信息。
左側一排窗口前都有三三兩兩成群的人在排隊登記自己的信息，右側則是三台自助機器，如果不細看，隻會以為原本銀行的自助存取款機還放在這裡。
不過他們還不至於會那麼先入為主地認為那就是三台沒搬走的銀行機器。
因為三台機器前前後後都圍了不少人，要不是周檀一米八幾的個子，恐怕連條縫兒都看不見。
令人側目的是，大廳內此時人不少，但喧嘩者並不多，就連高聲交談也在少數。
大多人都擠在三台機器前竊竊私語，氣氛緊張又興奮，凝重又刺激。
對比左側熱火朝天的登記場麵，可謂寂靜異常。
蔣不為看了幾眼右邊，就轉身往左側登記窗口走。
挑了個此刻已經空出來的窗口站定，窗口後頭坐著一個劉海挑染著藍毛的年輕男人，正低著頭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
餘光看到窗口前有黑色褲腳站定，頭也不抬，語氣不耐道：“把手邊的表填了。”
蔣不為撈過一旁插著的碳素筆，從一遝表中抽出一張，細看表格內容。
一共七行文字，十分簡潔。
【姓名：
年齡：
是否具有異能：
如果有，異能方向及等級： 】
看到最後一行字及下麵的小字，蔣不為不禁眯了眯雙眼。
【是否有意向加入社團探索軍：是or否】
【如果選擇加入，請選擇下列選……】
後頭跟著的選項分彆是第一聯合軍團、第二聯合軍團……一直到第五聯合軍團。
而最後一個選項竟然是白樓科研院警衛團？！
不怪蔣不為詫異。
一路走來，他聽聞過或進入過的基地大大小小，凡是代表著基地官方的正規隊伍，雖不至於傲慢嚴苛，但姿態卻從不會放得如此低。
在臨時進入基地的第一步就拋出了橄欖枝，還是頭一回見。
前頭幾項都是胡亂隨意勾選的，最後一項……蔣不為思索片刻，在某一個選項上勾了一下。
勾完表，他將表格遞進了窗口下頭的凹槽裡。
填寫完成的表順著凹槽到了窗口後頭，裡頭坐著的年輕男人終於舍得伸出藏在桌下的手，剛要捏過那張紙，就被窗口後頭剛收回去的那隻修長白淨的手吸引了過去。
那隻手簡直就是戳在了他的x癖上瘋狂跳舞，骨節分明，修長有力，指甲修建得又短又乾淨，指腹甚至白裡透著淺淺的粉。
漂亮極了！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順著那隻手往上，身材修長筆直，個子又高，臉也！！！
年輕男人呼吸一窒，戴著幽藍色美瞳的眼底閃過一抹驚豔。
再開口，聲音溫柔得甚至有些發膩，“帥哥你是第一次進我們基地嗎？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啊。”
見蔣不為轉頭就要走，他還有些急了，“我姐姐在第五軍任職，或許我們一會兒可以共進一個晚餐？我請你！”
奈何郎心似鐵，那人聽後反而走得更快，步子邁得更大了。
“放到現在，能請得起一頓晚餐的人可不多，說不定他那個姐姐在第五軍真的是個角色，可以決定你的去留，這麼好的機會能夠進入第五軍，拒絕了多可惜啊，不再考慮一下啦？”大風不知何時又跟上了，還在後頭直搖頭惋惜。
看那個扼腕興嗟的樣子，要不是對自己的長相有自知之明，他恨不得自己上，以身代之‘忍痛’吃下這口軟飯。
蔣不為無語凝噎片刻，看在被‘死纏爛打’同路這麼久的份上，還是和他說了句，“我暫時不想去第五軍。”
大風原本還在可惜，聞言話音一頓，“那你明日不去參加選拔了？那我也不去了吧。”
見蔣不為疑惑側目，他還堅定地補充道：“你都不去了，那我還去什麼？”
蔣不為：？？？
不是，咱倆不是今天才認識的嗎？
槽點太多，但他暫時沒那個心思去反駁。
因為入夜了，熱一個白天的氣溫開始轉涼了。
一頭安靜了一個白日的巨獸也漸漸活動起了身體，蘇醒了。
他看似遮得嚴嚴實實的衣領下圍著一條兒白玉似的‘項圈’。
現在，這枚‘項圈’在被迫安靜了一個白天後，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躁動、嫉妒與敏感，開始慢騰騰地繞著白皙的脖頸和深淺分明的鎖骨畫圈圈。
【安分點兒】
現在還在外頭呢。
蔣不為隻好安撫似的警告這條巨蛇一聲。
【我想把他們都吞了】
仿佛來自遠古呼喚般低沉的呢喃，令人悚然。
走在一旁的大風背後一涼，猛地呲了一下森白又鋒利的尖牙。
但仔細感受，又好像剛才那股讓人不舒服的危險氣息並不存在，隻是他的錯覺。
但大風仍然不敢放鬆警惕，還是先和蔣不為告辭離開了這裡。
無他，剛才那股氣息透漏出來的強大和危險，隱隱讓他有些不寒而栗。
【那我就咬死你】
蔣不為冷冷在腦海中回道。
驀地，那股令人悚然的氣息下意識一緩，緊接著，消失了。
靜了片刻，那道低沉的聲音嘶了一下，像張口欲嗜的凶狠猛獸似的打了個響鼻。
明明充滿了傲慢與不耐，卻又下意識選擇了聽從。
蔣不為深知順毛捋的訣竅：
【現在還不行，我們不能太張揚】
那頭從前有著神明般智慧的野獸又忍不住嘶嘶作響。
但這回他學聰明了。
換了種方式，換湯不換藥又問了一遍：
【那我一會兒能出去放放風嗎？】
聽聽！多麼卑微的請求啊！
【準了，但一定要看清了再下口】
蔣不為還是無奈鬆口了。
堵不如疏。
隻要白蛟隻對他默認可以動手的目標下手，那就無所謂。
不過在白蛟就要溜走之際，他還是多叮囑了句，給人又上了道保險。
【彆鬨太大，臨時宿舍九點落鎖，早點回來】
一道形同虛設的門禁連個普通異能者都不在乎，更何況管製住白蛟。
唯一能桎梏住男人的，隻是發話的人罷了。
回應蔣不為的是脖頸處被蛇尾膩歪地蹭了下，以及一個【好】。
第160章 點破
基地會給每個持臨時身份進入的人分配一個臨時住所, 大部分是大通鋪，單人間需要到臨時住所處再格外交一筆物資。
就算如此，時限也隻有七十二個小時。
到了時間, 必須搬出臨時住所, 交一筆遠遠大於臨時住所費用的物資去重新租基地其他長期房間。
蔣不為果斷選了再交一筆物資, 充當‘宿管’的人淡淡抬眼看了他一眼，將一把鑰匙扔了過來。
“三樓最南頭那間。”
就算費用另交的單人間條件也算不上舒適。
一張一米八乘一米二的鐵架子床，上頭唯一的床品就是墊在鐵杆上的薄木板。
單人床貼牆擺，床另一側是隻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窄小過道。
除此之外, 整個房間再無他物。
站在房間內, 蔣不為都覺得壓抑。
連末世前監獄禁閉室都趕不上，至少禁閉室還有個帶蓋兒的桶。
想了想，他還是在一動就吱嘎作響的鐵架床上坐了下來, 這樣一來, 至少沒有站直身形看過去壓抑狹小。
至於房間內空無一物，連個床品都沒有這件事就更無所謂了, 他空間最不缺的就是各種物資。
簡單在木板上頭鋪了層麵海綿墊子後，蔣不為拉開了個窗縫，透透氣。
是的, 沒錯，這個連轉身都困難的小房間居然還有個窗。
然後他就整個人倒在了海綿墊子上，微闔上了眼，休息一會兒。
這一天都在大太陽底下趕路和排隊, 他又不是鐵打的，也會累和困倦。
等白蛟從窗縫溜回來, 入眼就是一直在外繃著一張臉的昳麗青年在一張隻墊了海綿墊子的床上側身睡著了的情形。
他的視線在床上的人身上定了兩秒，才緩緩爬到了海綿墊子上, 動作小心又輕巧地盤回了青年白皙的手腕上，一雙蛇眸眼底儘是擬人的沉靜和安心。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清早蔣不為其實被生物鐘弄醒了一次，但他隻象征性地睜了下一隻眼，瞥到了白蛟還安安靜靜地盤在他的手腕間後又果斷閉上了眼，昏了過去。
自然也就不知道白蛟當時的心理狀態。
他不大的蛇腦子裡都是蕩漾著的小波浪兒~
卿卿真可愛！
就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動作做出來也這般生動有趣，可愛靈動。
……
收拾收拾，蔣不為準備出門。
雖然他沒打算加入第五軍，但仍像去看看現場的熱鬨。
不過兩人剛出門，還沒趕到中心大廳，就見一道熟悉的人影在不遠處衝他們瘋狂招手。
是大風。
蔣不為走過去，第一眼看到不是他手裡握著的那瓶還冒著剛從冰涼涼水汽的冰鎮可樂，而是他眼裡有些眼熟的幽藍色美瞳。
他腳步一頓，覺得最近好像在哪裡見到過這抹幽藍色。
但想了半天，還是沒有從腦海中扒拉出來，無奈放棄。
“接著！”話音未落，大風將冰鎮可樂扔到蔣不為的懷裡，嬉皮笑臉地問道：“兄弟，你今天要去哪兒啊？”
猝不及防被‘暗器’擊中的蔣不為神情一卡。
如果他沒記錯這人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就這麼自來熟呢？
“焦為，焦土的焦，有所為而有所不為的為。”蔣不為將可樂還給大風。
雖然周圍來往的人但凡經過都會被大風大大咧咧握在手裡的冰鎮可樂吸引，但他確實不缺，也不想要莫名奇妙的好意。
要知道，放到外頭，一瓶冰鎮的可樂有價無市，甚至值一枚不限屬性的二級晶核。
看似隨手的‘大禮’，時刻偶遇的巧合，異常熱情的態度……種種都在表明這人不簡單，他沒必要沾手，平白惹得一身腥。
“焦為老弟！你也姓焦？！緣分啊！”大風猛地一拍大腿。
蔣不為：？
“我之前大學租房時的房東也姓焦啊！你說這不是巧了嗎？！”大風興奮異常。
蔣不為：“……”
我信了你的邪！
眼見蔣不為冷下臉來就要錯身走過，大風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剛才還好好的，現在就怎麼一下變了臉。
但他也知道自己這番上門的行徑處理得有些粗糙，連忙跟上，“這個方向……你要去後悔沒去參加第五軍的選拔了？不過他們一早就選完人撤走了。”
蔣不為步子一頓，後知後覺好像是自己睡過了上午。
怪誰？
都怪白蛟！
既然熱鬨看不了了，那麼此行唯一的目的就變成了查探基地，摸清裡頭的基本情況。
不過想到這裡，蔣不為將視線落在了在場的另一個人身上，“有事？”
大風還有些摸不著頭腦，笑容一卡。
“一直跟著我，有事？”
和白蛟待久了，蔣不為的耐性這幾年一向不太好，養氣功夫越發懶得維持，見大風揣著明白裝糊塗，說第二遍的時候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大風神色一頓，還想裝糊塗，“什”
蔣不為轉身就走人。
蔣不為可不相信巧合。如果這人不是一開始在基地門外排隊時就刻意接近他，他就把白蛟打成中國結，掛在床頭。
“哎不是，我說我說！不過這裡人多眼雜，咱們換個地方聊？”大風見他來真的，連忙喊道。
中心大廳門口人來人往，大多都是五感特異的異能者，確實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
這種苦惱其實隻要白蛟施一個隔絕術就可以，但蔣不為並不想將白蛟這身本事這時候暴露出來，於是默默跟著大風七扭八拐，來到了一處小區老居民樓。
大風領到其中一個單元的三樓西，從兜裡掏出鑰匙，打開門，“這裡是我之前給自己準備的安全屋，沒想到這回竟然用上了。”
【屋裡安全？】
【嗯，沒有感受到陌生氣息】
連白蛟都沒感受到，那就是這間屋子真的就是如大風所言，是個為自己準備的安全屋，而不是引他入甕的甕。
蔣不為一路戒備的身形放鬆了些，將注意力放在了進屋後的一些家居擺設和陳列上，隨口說了句，“原來的屋主人還挺有品味。”
而且這個房子內部不僅沒有絲毫被破壞的痕跡，甚至還原模原樣地將家居保留了下來，沒有充入基地統一分配管理，可想而知這個屋子的現持有人的手段。
忽然被誇，大風不禁大笑，“原來的屋主人就是我！”
“想當初剛買下來這房子的時候，我可費了老大的勁來設計，裝修都是我自己親自盯了半年才搞成現在這樣的！”
蔣不為進屋的步子一頓，再次重新審視了一遍屋內的陳設和裝修，整體是意式複古風情，過道都是砌成了拱門，牆麵也微雕著不少壁畫，色彩柔和……
“值得。”
最後呈現出來的效果確實很值得大風盯的那半年，如果不是末世忽然來了的話……
聽到蔣不為的肯定，大風笑眯了眼，但想到這次的目的，還是正色了起來。
大風正經起來根本看不出來之前神經質似的樣子，他的眼神認真了起來，看向蔣不為，“我知道你的實力絕對不止二階，甚至三階都不止，我還知道你是衝著小白樓來的。”
蔣不為挑眉。
這麼明顯嗎？
“所以？”
“我想和你合作。”
大風說這話的時候，不知是不是情緒太過高昂，麵部時不時不正常的抽動兩下，看起來神經質極了。
合作兩字一出，蔣不為心底竟然沒有多少驚訝的情緒，而是在思忖這個小白樓到底藏了多少醃臢的人和東西，竟然引得這麼多人來……
“和你合作我有什麼好處？”
“我知道你在查小白樓的事情，正巧我也在查，而且查到的東西還不少，如果你願意幫我一把，我可以把這些東西全都共享。”大風雙眼直盯著蔣不為，承諾道。
蔣不為想了想，他來這就是想乾票大的，不僅要把研究雙異能移植的領頭人和研究員弄死，還要把所有相關資料銷毀，以防某些人想卷土重來。
參與小白樓科研的人員名單和相關信息他其實已經從莊晉陽那裡拿到了一份，隻是他根本信不過莊晉陽，自然也就信不過他看似真情流露之下給出的名單和資料。
現在有人送上門來給他提供信息，他也不急著拒絕，可以先聽聽條件再考慮答不答應。
這樣想著，他不置可否，“你想讓我幫你什麼？”
大風沉聲，“我想讓你幫我擋住李越身邊那條狗。”
李越！
又是一個熟悉的名字。
也是莊晉陽所說的現在人類之光基地的實際掌權人，啟動小白樓的核心人物。
蔣不為眉心一跳，沒想到眼前這個看上去有些神經質的男人居然一上來就想‘擒王’。
這樣一來也能解釋為什麼之前在門口時心底閃過的那絲異樣，在社團其他人大多對‘那位大人’的存在諱莫如深，大風卻直呼其為‘大名鼎鼎的火係異能者’，不知道是蔣不為心思太敏感，還是大風話裡確有其事，他的確在這個稱呼中感受到了些許譏諷意味。
可見其心之桀驁，實力肯定遠遠不是表現出來的那點兒。
不過，正合他意。
“好。”
“隻需要你幫將他從李越身邊拖離一段時間即可，不然他一直”說到一半，大風忽然卡殼了。
他剛才聽到了什麼？
這麼乾脆就答應了？！
意識到蔣不為居然這麼痛快就答應了下來的大風還有些沒反應過來，表情怔愣。
“你”
本來大風對說服蔣不為參與進來這件事還覺得棘手，現在他答應得這麼乾脆，反而讓他有些無所適從，甚至覺得蔣不為是不是根本不知道那條護主狗的實力就胡亂答應了下來。
大風欲言又止，“那條狗就是我那天和你說那個四階火係異能者，有傳聞說他已經摸到了五級的邊，實力不可小覷。”
都快摸到六級門檻的蔣不為神情淡淡，不予置評。
“基地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我曾經見過他身下那層皮肉，活脫脫像是從不同人身上拚接出來的，可怖至極。而且他那雙眼……”大風話音遲疑了下才接著說下去，“看著不像人眼，可能是經過白樓異能移植計劃改造過的，也就是說，他可能擁有兩個異能，十分危險！”
又是拚接出來的雙異能者。
這該死的白樓、該死的李越究竟造了多少非正常實驗體出來！
蔣不為心底慍怒的同時，不免有些反胃。
“嗯，但是我也有個條件。”壓下心頭上湧的惡心感。
大風以為蔣不為聽後開始打退堂鼓，卻沒想到這人直接提出了一個他震驚又無法拒絕的條件。
“我可以幫你殺了那個火係異能者，條件是你殺李越的時候，我要在現場。”
大風差點以為自己聽岔劈了，用一種‘沒想到啊’的目光仔仔細細重新打量了一遍蔣不為，一口答應下來。
“好，成交！”
說完，大風連忙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包裡掏出一個厚實的牛皮紙袋，上頭還泛著一股油炸雞腿的焦香味兒。
看著那上頭還暈著油乎乎印子的牛皮紙袋，蔣不為微蹙了眉，伸手接過的動作在半空頓了下，才接過來。
拽開牛皮紙袋的動作都難得有些急促，隱約透露著嫌棄。
大風心虛地伸手摳摳鼻頭，頭一偏移開了視線。
炸雞腿兒多好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