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前夫的皇叔》全本免費閱讀
六月的天,娃娃的臉,說變就變。
才剛還豔陽高照,這會子又“劈裡啪啦”落起雨,銅錢一般,砸得過往行人抱頭鼠竄。
小內侍將牛車兩側的窗格都關緊壓實,回身前,又透過窗紗,覷了眼綴在後頭的小車,秀氣的眉宇深深蹙緊。
“乾爹,咱們就這樣把人帶走,當真無事?”
“咱們今天過來,打的是‘廣陵王盛怒,陛下不肯輕饒’的名頭,可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陛下壓根沒想動真格的,而那位廣陵王更是不可能把這花宴當一回事。晏清郡主一向是個炮仗脾氣,咱們要是因為這個,把她得罪了,等她日後翻身,咱們怕是吃不了,兜著走。”
趙鬆鶴不屑一笑,“她要能明白這些,就不是晏清郡主了。”
小內侍惶惑地看著他。
趙鬆鶴哼了聲,換了隻手撐在額角,繼續靠著隱囊閉目養神,“那丫頭啊,打小被家裡保護得太好,進了宮也是千嬌百寵,除了六年前那場劫難,就沒受過什麼委屈,不懂得人心險惡,一旦認定你是好人,就不會再對你有任何戒心。說好聽些,是天真單純;說難聽咯,就是蠢。”
“皇後娘娘一向待她如親女,她對娘娘,也是言聽計從,無有懷疑。隻要咱們把樂遊苑的籬笆紮緊了,斷了她與外界的聯係,再一口咬定,陛下就是想毀了她和太子殿下的這門親,她便是不信也得信。到時憑她對太子殿下那份心,還不是任由咱們拿捏?”
“隻要最後她能和太子殿下成事,她對娘娘和咱們,就隻有感激,哪裡還有閒情逸致尋咱們晦氣?莫說隻是帶走她身邊一個傅母,便是直接拿板子往她身上招呼,她都不會有二話!”
小內侍如吃定心丸,憂慮全散,越發殷勤地湊上前給他捏肩捶腿,“還是乾爹神目如電,兒子望塵莫及。日後再有這樣的事,還得乾爹您多多提點,否則以兒子這榆木腦袋,便是修煉一輩子,也不及乾爹您的十分之一。”
“嗬,你這小嘴兒,甜得都能掐出蜜了。”
趙鬆鶴掐著他的臉蛋肉,齜牙笑啐,心裡卻極為受用,想到此番事成,自己能從皇後手裡得到怎樣的好處,他便有些飄飄然,恨不能插上翅膀,馬上飛回台城。
然美夢還沒咂摸出滋味,一道高亢的馬鳴便從後方殺來,驚飛一樹避雨的鳥。
趙鬆鶴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聽“砰”的一聲巨響,人徑直撞向對麵車壁,鼻子當即淌下兩管血。一聲“哎呦”還卡在喉嚨裡,車廂又因剛才的衝撞,整個從牛車上掀翻下來,在地上滾了兩圈,“吱呀”散成一堆斷木。
趙鬆鶴在泥水裡頭滾了幾圈,天旋地轉,撞到他乾兒子身上才停下來,王八似的趴在爛木堆裡,頭也疼,腳也痛,活像在石磨裡碾過一回。
“哪個不長眼的雜碎,竟敢衝撞咱家的車架?不要命了!”
他大怒,視線掃過麵前一排粗布靴履,以為是一群不通教化的山野賤民在作祟,正要發作,就見一雙鑲著雪亮海珠的精致翹頭履,踩著優雅的蓮花步,翩然邁入他視野。
來人著一襲細紗半袖,搭配薄薄的紵絲襦裙,煙水碧的衣料襯得她膚若凝脂,清雅絕塵,疊手站在婢女撐開的油紙傘下,宛如一株水墨畫成的秋日海棠,即便不施粉黛,亦靈動如仙。
正是適才被他貶得一文不值的晏清郡主,沈盈缺!
趙鬆鶴雙瞳驟然縮緊,顧不上周身鑽筋鬥骨的疼痛,連滾帶爬地從斷木堆裡鑽出來,在她麵前泥首跪好。
“奴、奴婢給晏清郡主請安!這麼大的雨,您怎麼親自出來了?您身上可還病著呢,這萬一有個好歹,奴婢便是死一萬次,也彌補不了。”
沈盈缺嗤笑,“原來你也知道我病了,既如此,又為何強行把我傅母帶走?難不成,是見我病著,就想乾脆把我氣死,好叫你拿走那枚宗主玉佩,幫皇後娘娘除去那位馬上就要回京述職的樊將軍?”
趙鬆鶴雙眼一瞬瞪到最大,如何也想不明白,她是怎麼猜到這個的。
沈盈缺冷笑,施施然又往前邁了一步。
足尖那顆鴿蛋大小的海珠,碰到他顫抖著深深抓入泥地中的指尖,趙鬆鶴立時如驚弓之鳥,“唰”地縮回手。
一滴泥點隨他動作濺到海珠上,汙了那抹瑩潤純白。
他又忙不迭膝行上前,“哎喲,郡主您千金之軀,仙人之姿,可千萬彆叫這等凡塵汙穢臟了您的身。奴婢這就幫您擦乾淨,幫您擦乾淨,保準兒跟剛從海裡撈出來的一樣!”
為表自己擦得很乾淨,也兼表忠心,他擦完後又高高撅起後腚,低頭在珠子上諂媚地親了一下。
“這般好的珠子,就該配郡主這般好的人,太子殿下見了,也一定會歡喜的。”
說完,便仰起一張溝壑縱橫的臉,笑吟吟看她,被她頭頂撐著的傘蓋滔滔澆了一腦門雨水,也不見半點惱,還笑得越發燦爛,直如一朵裂開的野菊花。
他雖不知這丫頭為何突然發瘋,但伸手不打笑臉人,姿態放低些總不會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