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程度的問題兒童他承受不來,得找心理醫生。
不對,得先去跟大佬聊聊。
藺耀煩躁地盯著他急躁的背影,心想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人。
謝什麼謝,看不出我討厭你啊?
難聽的話憋在心裡,火沒發出來,他對著小鹿也沒了好臉色:“出息了啊林小鹿,學會強吻了,要是我不來,你是不是還要把人家衣服給扒了?”
林時鹿蔫蔫地瞥他:“讓你來了嗎?”
“我他媽——”藺耀幾乎要被氣炸:“為了護著你,老子屁股都被咬了,你真一點良心都沒有!”
聽到這話,小鹿更加不爽:“讓你救了嗎?”
他想被咬的呀!
“哈?行,是我一廂情願。”藺耀氣笑了,把陰陽怪氣的功力用在老婆身上:“反正你跟我差不多,人家可一心喜歡年長成熟的,說不定這會兒就在咱爸房裡!”
此時此刻,沈樂緣還真在藺淵那裡。
他敲門進去,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最終化為飽含心疼的一句話:“您……怪不容易的。”
藺淵沉默以對。
小鹿以前沒這麼瘋,是沈樂緣勾出了少年的另一麵。
但沒必要說,說了隻會給青年增添壓力。
沈樂緣受到的驚嚇太大,上樓也急,心臟怦怦跳得停不下來,大佬遞了杯水過來,讓他休息一下慢慢說。
天使啊!!!
我懺悔,我以前居然懷疑他是鬼父!
沈樂緣熱淚盈眶,呼吸還沒穩就忍不住問:“藺先生您考慮過給小鹿找個心理醫生嗎?”
藺淵淡淡道:“沒用。”
心理醫生也都是普通人,會動心動情動欲,不像眼前這隻野鬼,能免疫小鹿的誘惑力,還能給予身邊人理智。
沈樂緣以為他說的是心理醫生分析不出小鹿的情況,無法對症下藥,就憂愁地驟起眉頭:“那怎麼辦呢,我這方麵不熟的,教不住小鹿。”
教他乾什麼?限製住他就好。
藺淵神色平靜,不像是在聽兒子病情的父親。
若仔細看,或許還能在他眉眼間捕捉到微妙的厭惡和放鬆。
沈樂緣眼巴巴看著他:“您有沒有什麼經驗,可以供我借鑒的那種,這種類型的我沒見過,您那麼聰明,應該對和小鹿相處很有心得吧?”
藺淵跟他對視,麵無表情,屏住呼吸。
半晌,他移開視線,吐出硬邦邦的兩個詞彙:“克製、忍耐。”
沈樂緣眼睛亮晶晶,催促:“還有呢還有呢?”
還有鞭打、饑餓、囚禁,以及恐嚇……這是他多年來總結出的經驗,試了那麼多法子,隻這些有用,沒什麼可心虛。
但藺淵莫名其妙不想告訴青年。
就好像他是大惡人,隻會用暴力解決問題。
微垂下眼簾,男人隻說出最輕鬆的那個:“關起來。”
在青年下意識地眉頭微蹙之中,藺淵打開投影儀,牆上映出乾淨整潔的房間,沙發、床、衣櫃一應俱全,甚至有台電視,唯一缺少的是窗戶。
沈樂緣:“電視是用來?”
教他學乖,藺淵想著,說的卻是:“看視頻。”
沈樂緣理解為看動畫片,他若有所思地盯著房間投影,先排除體罰,後排除吃藥,然後又排除了欺騙和恐嚇,在保留“關禁閉”這個懲罰方案的情況下,提出個新措施。
“要不……給他放點愛情片看?”
沈樂緣比劃:“正常的、甜甜的,沒有精神病患者的那種,愛情偶像劇。”
藺淵說:“他學不會。”
“他很看重感情,就算學不會,也總會羨慕嘛。”沈樂緣說:“看彆人談甜甜的戀愛,他自己沒有,羨慕嫉妒恨,也算是懲罰了。”
主要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
藺淵點頭,保留了這個建議,但隻保留了一半:想讓小鹿羨慕嫉妒,後悔之前沒有乖乖聽話,偶像劇可做不到。
他投影的是沈樂緣。
沒了小鹿的日常課程,沈樂緣忙著連線心理醫生上網課,偶爾上網賺點外快,甚至開了個學習直播間,為那微薄的收入開心,一副特彆容易滿足的樣子。
要不是有外債在身,他其實會離開的吧?
藺淵漫不經心地想。
屏幕裡的青年忙裡偷閒,正在廚房煮適合病人吃的青菜瘦肉粥,青菜點綴在晶瑩剔透的米粥之間,隔著屏幕都仿佛能嗅到香味。
但最矚目的不是餐點,是青年眉眼間的柔和、認真。
小鹿看得目不轉睛。
鍋碗碰撞聲中夾雜著惱人的說教,藺淵告訴他:“本來這裡麵也該有你一份——如果你足夠乖。”
但世上沒有如果,小鹿現在隻能看老師哄彆人。
粥被一分為三,藺耀床邊一碗,阿肆手裡一碗,溫暖的香氣盈滿病房。
藺耀看都不看沈樂緣一眼,嫌棄道:“拿這種東西討好我也太廉價了點吧,老子山珍海味吃多了,不稀罕你這點米跟菜!”
說著,他還打電話讓廚房送了大魚大肉過來。
沈樂緣把其中油膩的、帶辣的收走:“你現在病著,不能吃這些,痊愈後再吃好嗎?”
“你他媽有病吧?!”藺耀怒罵。
沈樂緣已經轉向了阿肆:“你明天想吃什麼,我做給你。”
他補充道:“我從小就比較招狗,要不是你們在,可能被咬的就是我了,不做點什麼良心不安。”
沉默了一下,阿肆說:“蛋糕。”
“哪種?”
“你做過的,”阿肆低低地說:“小鹿吃過的那種。”
像是要品品心上人嘗過的甜。
唉,他好乖啊。
要是小鹿也能這麼乖……算了,小鹿不合適,小鹿是裝乖。
收回放飛的思緒,沈樂緣點點頭:“行。”
藺耀拿餘光瞥他,在心裡做準備,等狐狸精問他要吃什麼,他是嘲諷回去呢,還是說幾樣比較難吃的菜呢?
狐狸精沒問他。
狐狸精收走空碗,目不斜視地從他床邊路過。
“草!”
等青年走遠,藺耀發出暴怒的聲音,跟阿肆說:“你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嗎?那他什麼態度!”
“他還沒成我小媽呢,就對我這樣,信不信等真的勾搭上老頭子,他立馬原地變後媽把我趕出家門?”
阿肆闔眼休息,懶得搭理青春期叛逆少年。
藺耀鬨了一會兒,沒人哄就自己消停了下來,盯著已經涼了的青菜粥發呆。
看起來還怪香的。
但青菜粥而已,又不是什麼好東西,能好喝到哪裡去?
主要還是大魚大肉吃多了,想來點清淡的。
更何況狐狸精把碗放得那麼近,沒有收走,看著怪礙眼的,他想給碗換個位置無可厚非。
成功說服自己,藺耀做賊心虛般端起來喝了一口,迅速放下。
病房裡寂靜無聲。
唯一的室友被子蓋過頭,睡得像是死了。
藺耀躺回床上,也把被子蓋過腦袋,薄被底下是跳出擂鼓音的心臟,砰砰地響在耳邊。
難喝死了。
涼透了。
還好隻是嘗嘗,不然老子傷沒痊愈就得拉肚子。
藺耀滿腦子胡思亂想,逐漸入夢。
不知道什麼時候,病房裡多了個人,他抬頭看去,臉色立刻黑了下去,嘲諷著怒斥:“乾嘛,來給你小情人報仇?”
藺淵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你又不聽話。”
“對,我就是不聽話!”藺耀冷笑:“誰聽話你找誰去,我看阿肆就不錯,你讓他當你兒子得了,省得我跟小鹿攪基害你絕後!”
藺淵說:“你不長記性。”
藺耀喘著粗氣:“這輩子都長不了,你最好趁早放棄!”
藺淵有讓兒子長記性的特殊方式。
是個刑房。
藺耀的怒火沒了底氣,變得斷斷續續,被膽怯覆蓋。鞭子掛在牆上,但那不是今天的主菜,懲罰會比那個更殘酷。
他硬撐著不後退,白著臉說:“我不認錯!”
“我不需要你認錯,”父親的聲音像是從天邊傳來,震耳欲聾:“我隻要你長記性。”
烙印的記憶裡的痛疼來臨,藺耀咬緊牙關神情恍惚。
可我有什麼錯?
年輕人想不通,想不明白。
為什麼他的父親是這樣的?為什麼他的家庭是這樣的?為什麼他不能選擇自己喜歡誰?為什麼他不能像彆人一樣被哄被寵被包容?
時間在流逝,幼時的陰影襲來,而他退無可退。
卻有一雙手忽然摟過來,撫平他身上的傷痕,埋怨著說:“孩子還小呢,要慢慢教,你這麼欺負他乾嘛?”
有人護著了……
藺耀眼眶發熱,突然就很委屈。
他好像變小了很多,也變得脆弱了很多,轉身撲進那人懷裡哭鼻子、撒嬌、抱怨,說爸爸有多凶有多壞,說他要媽媽不要爸爸。
那人軟著聲調哄他:“不哭不哭,媽媽在呢,你爸不敢欺負你,寶寶想吃什麼,媽媽等會兒給你做好不好?”
藺耀扭扭捏捏:“想吃奶……”
那人柔白修長的手放到領口,卻沒有解開扣子,猶猶豫豫地說:“可我沒奶啊。”
藺耀委屈地發脾氣:“怎麼會沒有,你就是不想給我吃!”
你隻給彆人,不給我吃!
“唉,”那人歎息道:“寶寶,媽媽是個男人。”
藺耀愣了愣,抬頭看。
映入眼簾的那張臉眼熟得可怕。
攥著領口,胸前扯出大片春光的同時,青年蹙著眉頭看自己,指尖覆著那點軟肉揉了揉,苦惱地說:“真的沒有奶啊……”
“草!”
藺耀大喝一聲,喘息著從幻夢中醒來。
他沒關注被吵醒看過來的阿肆,也沒在意現在是幾點,甚至不知道是白天還是晚上,見了鬼般把自己埋到被子底下,哆哆嗦嗦發出個小顫音。
“媽的……”
不知道是在罵彆人,還是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