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上衣服,看看鏡子裡像個大個兒兒童的自己,心裡卻又湧上濃濃的愧疚。
願意在我身上花心思、想辦法哄我開心的人,始終隻有我爸媽。
我呢,除了惹他倆心煩,給他倆找麻煩之外,一件像樣的事兒都沒為他倆做過。
想到這兒,不禁掉了點眼淚。
卻被我媽撞見。
她推開拉門給我送乾毛巾,結果看到我穿著小鳥的秋衣坐在馬桶上哭。
頭發還沒放下來,用皮筋綁成一坨,頂在腦門上。
一定是這畫麵太滑稽了,她才笑著說:“你牙,嘿嘿嘿,是不是又疼了啊,哈哈哈哈哈。”
3.
吃過午飯,在茶幾上剝蒜頭。
剝完兩頭的時候,旁邊的手機“嘀”一聲。
瞄了眼亮起來的屏幕。
“你,出來陪我玩會兒。”
瞧這語氣,他是命令誰呢。
平時叫他一起吃個飯他總說沒空。
今天怎麼有時間出去玩兒了?
打發時間的時候才想起我。
從高中到現在,他這點就沒變過。
要不是為了10塊錢,我會認識他?
那年高二剛開學,學校收了400塊書錢,多退少補。
期末把多餘的錢退回來,但少給10塊。
學校說為緩解考試壓力,每人發一張電影票。
真實原因愛啥啥吧,要不回來的話,當然要去看了。
周五晚上,我拎著坐墊去廣場對麵的電影院。
電影院賊破,四處漏風,當時還是冬天。
我邊看,邊吸鼻涕。
有人拍我肩膀,遞我塊衛生紙。
我一回頭,一副黑框眼鏡下正淌著兩行熱淚。
此人正是大monkey。
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這電影真感人。”
直到現在他還認為我跟他一樣,是被感動到流鼻涕的。
字幕升起,我往外走,他追上來說:“金城武真帥啊。”
“嗯,”我點點頭,“帥。”
誰知道他接著說:“我們哥兒倆長挺像吧。”
我盯著他的臉,笑了。
他是隔壁班的,熟了之後經常找我玩。
後來碰巧考到同一個城市上大學,周末混一塊到處吃喝。
畢業了,我去市裡上班,他先在南方實習,三個月後被調回來。
又湊到一塊繼續吃喝玩樂。
後來,小個兒姑娘出現了。
他拿出所有閒工夫去搞暗戀,又用7-11的營業時間去表忠心。
三年隻聚過兩次。
第一次,他決心棄暗投明,需要人鼓勵。
第二次,他終於贏得芳心,需要人讚美。
其餘時間全部電聯,人影都看不著。
就這種見麵密度,還指望我隨叫隨到。
嗬嗬。
“彆耽誤我合家歡。”
4.
天色漸暗,很多人家窗口都亮起彩燈來。
我爸也讓我去陽台點燈籠。
燈籠有點舊,去年買的,在人擠人的市場裡。
我爸問能不能便宜點,老板說給你批發價,不賺錢的。
我心想騙誰呢,就扯著嗓子跟那人講價。
我爸卻說,差不多得了,彆太斤斤計較。
結果,用不便宜的錢買了一般般的貨。
他還挺滿意的。
難道就我一人覺得虧本了麼?
有時候,大人們的心思,真是很難明白。
一麵想這樣,一麵又不想太過這樣。
在他們為人處世的影響下,我也日漸長成了大人。
卻沒能變得和他們一樣溫和得體。
一味地隻管做自認為合理的事,說些自以為應該說的話。
這算得上自私麼?
可我明明記得有句老話,人不為己天地誅。
大家全都私己,我憑什麼得對這樣的大家慷慨?
一旦涉及利益,人之間的關係就會非常複雜。
上學的時候就有所體會,有些灰心的時候,我爸跟我說:“對人抱太大期待,一定會失望。”
等工作之後,不可避免地遭遇了一些事兒,覺得“活著是不是也不過如此啊”的時候,我爸又跟我說:“也彆太失望,世界本身是非常美好的。”
嘿,什麼話都讓他說了。
深諳世故,而不世故。
他是想讓我成為這樣的人吧。
我知道,可總是忍不住要叛逆。
像憤怒的小鳥,乍著翅膀全力撲棱過去。
可那樣做了,也沒能改變什麼。
可能相似的事兒經曆的太多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