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Day2 農曆除夕(1 / 2)

11天 周悠遊 8974 字 2024-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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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夢裡聽見爆炸聲。

一下接一下,震得我昨天剛補的牙直顫。

忍到天亮,還沒消停呢。

迷迷糊糊地拱進窗簾裡往外看,一長溜鞭炮躺路邊吐著亮光冒白煙……

看不見頭尾。

那還睡個屁啊。

起來吧,但心裡不樂意。

賭氣似地翻出吸塵器,把所有屋地都吸一遍,還用配套的小頭,吸了家具上的細縫和地腳線。

進進出出,把我爸和我媽也攪和起來,然後又拖地,哐啷哐啷地,賣力弄出聲兒來。

我媽坐沙發上,端著杯子,嫌棄地看著我。

“陽台還有瓷磚呢,擦去。”

“哼。”

我湊到她跟前兒,讓她抬腳,故意在那兒拖了好一會兒。

她就那麼悠然地翹起腿,還一口一口喝著蜂蜜水。

拖著拖著,我忽然就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笑得很大聲,笑到胃疼。

我爸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正蓋著毛巾擦頭發。

我媽趕緊對他說:“快看,這小魔怔又發瘋了。”

我笑倒在地,根本停不下來。

十年前,我剛上高中。

那大概是我脾氣最壞的時候,稍不稱心就拉長臉,撅著嘴,好幾天不說話,要說也是氣哼哼的。

但也經常沒原由的就好了,無法自拔地樂成一朵花。

我媽就像我忍受鞭炮一樣,長年忍受著我這種性子。

今天這樣的情況,她見怪不怪。

倒是我爸,每次都很認真地要跟我談心,問我為什麼生氣,為什麼笑。

我不想說,他就一臉擔憂,看著我發愁。

“有時候吧,氣著氣著就覺得也沒什麼可氣,所以就笑了唄。”

我說了,他又要接著問我:“為什麼你總是這樣?”

我哪知道為什麼。

氣不是生假的,笑也不是演的。

隻好找個借口轉移話題,最管用的就是指責他怎麼還不戒煙,逼問他什麼時候才能戒酒。

他一臉無奈,也隻好學我,把話題轉移給我媽。

我媽無所謂的,用剛才的目光多嫌棄一個人而已。

細想想,我挺任性的。

這麼些年,還是沒長進。

我媽嫌我,不是沒道理,但我總覺著,正因為是我媽才更應該理解我,支持我去做我想做的事,而不是強迫我變成一個社會的標準答案。

可她不理解我嗎?

那她就不會放任我一個人在外漂來漂去。

嗯——是不是年紀大了,才會反複去想一件事的A麵B麵?

24歲之後,常常輕易地陷入如此的反複。

2.

閉著眼,在蓮蓬頭下衝著水,黑暗裡浮現出我媽年輕時的臉。

她明知道養孩子是天下最麻煩的事,還在二十多歲時生了我,任勞任怨養了我二十幾年。

雖然也嫌棄我這個不好那個不會,但一直“公主公主”的叫我,給我她能給的最好的。

我問過我媽,為什麼你能做到這種程度,還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她卻反問我,你怎麼能問出這麼奇怪的問題?

即便換個角度去想,也想不通女人何苦要將自己置於長久的責任和捆綁式的負擔當中。

無法理解。

就像無法理解那些淩晨三點起床去路邊放鞭炮的人。

浪費個人精力、社會資源,還有錢,是所有形式感成立的必要條件吧。

比如過年,吃吃喝喝,浪費物質資源和體力,跟不熟的親戚圍在一起勉強敘舊,更浪費精力。

能這麼想,大概是我太沒人情味兒了。

我當然知道,形式背後懷有的是對嶄新未來的美好期待。

但總是忽視這一點的我,是不是活得太膚淺了?

連大monkey那種人有時也能說出我媽常說的那種話,一本正經地,深沉地,說著:“人生啊,就是這樣,你不麵對哪兒行啊。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要如何如何……”

上大學的時候報了外地,正是因為不想過那種在一個地方呆一輩子一眼就能望到頭的生活。

因此,也無法理解生活在這個小天地的年輕男女為什麼急著把結婚當成人生的終極目標。

可能,在他們眼裡,我所追求的那些,也不過是浪費時間的玩意兒。

其實,我也無法確定,自己所做的事,是否真的比他們正在做的更有價值。

假如地球上到處都是像我這種隻顧自己感受,厭倦一切形式又疲於應付的人,恐怕世界隻會變得越來越冷漠。

相比之下,這個社會還是更需要那些在淩晨三點起床放鞭炮的人吧。

如此一來,我的存在就顯得格外多餘。

唉。

不知不覺中,竟思考起這麼複雜的問題。

趕緊仰起頭,澆著熱水搓了搓臉。

洗完出來就看見洗手台上放著一套新秋衣,我爸和我媽逛超市買的。

回家前一個禮拜,我媽給我打電話,說有套衣服特適合我。

我說,你隨便吧,我都行。

電話那頭馬上傳來笑聲。

我還想呢,至於那麼開心麼。

等我抖摟開,才明白他們那天樂什麼。

秋衣胸前,印著一隻憤怒的小鳥。

是……諷刺麼。

不過一想到裡麵穿著這個,就算生氣也會忽然笑起來吧,真是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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