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歡和左亦奚溝通,也沒空和他溝通。左亦奚的母親是位外交官,常年在外,更沒有空管。
左亦奚的夢想在這個古板封閉的家庭裡麵找不到出口,但他又無法說服自己循著父親的道路走。
他一點也不喜歡父親喜歡的東西,他厭惡規矩厭惡訓斥厭惡在家裡。
他想要演戲,他喜歡演戲。他不想成為明星,他隻是喜歡演戲的過程,他想成為一名好演員。
演戲的時候他可以變成任何人,可以從這個被人討厭的軀殼裡逃離出去,就好像他不存在過一樣。
當他第三次跟著姑姑去試鏡的時候,父親打了他一巴掌。
“你到底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
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難道是錯的嗎?
少年時期的左亦奚分不清對錯,他心中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堅持下去,這是他唯一的念想了。
他收拾了包袱回了爺爺奶奶家上學,在陌生的城市繼續一邊讀書一邊尋找麵試。
姑姑在娛樂圈當攝影師,可以給他找到試鏡的機會。
新的城市裡不再有源源不斷的責罵,因為長相優勢,左亦奚額外得到了不少關注。
除了一個人。
徐理。
左亦奚開學第一天就發現了她。
晚上大家都穿著綠色的軍訓服在操場上集合,軍訓服又大又長,大部分人都是把上衣散在外麵,遮褲腰上的醜陋的黑皮帶,全班隻有徐理,乖乖地把衣服塞到褲子裡,再把皮帶係上。
她人不高,還有點微胖,這樣穿著有點可愛又有點滑稽,不少人拿她開玩笑,她也不生氣。還趁班主任還沒來的時候,把頭上的帽子反戴著,在一旁的空地上做鬼臉學潘長江電影裡扮演的日本鬼子走路。
周圍笑倒一大片,她自己也咯咯笑個不停,嘴角的梨渦和星星一樣一閃一閃的,耀眼極了。
左亦奚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其實很嫉妒徐理,嫉妒世上還有如此輕鬆幸福的人,她的快樂好像吃飯喝水那麼簡單。
嫉妒散去後,他內心升起莫名期待。
他渴望和徐理這樣的人成為朋友,他渴望她唾手可得的笑容,他渴望生命裡沒有的東西。
軍訓第三個晚自習,教官讓所有人坐在一起唱歌表演才藝。左亦奚第一次在這樣的場合下舉了手,上去唱了一首周華健的《朋友》。
他嗓音獨特,又係統地學過播音主持,開口就贏得掌聲一片。
左亦奚在一片綠色中尋找著徐理的身影,她坐在最前排,肯定能看到他。
操場燈光昏黃,底下的人又穿得一樣,左亦奚找了半首歌的時間才把徐理從一堆模糊的臉中揪出來。
她正躺在一個女生的肩膀上呼呼大睡,可能是音響聲音吵到她了,睡到一半她摘下頭頂的帽子蓋在臉上,看都沒看左亦奚一眼。
左亦奚並未就此放棄,他又想出了其他辦法。
譬如故意蹲在徐理麵前係鞋帶,徐理繞過去了;食堂吃飯時做到徐理對麵,徐理隻顧埋頭乾飯,完全不抬頭;和徐理在同一個小攤前買臭豆腐,徐理終於看了他一眼,對他說同學彆插隊,然後扭頭提醒師傅說是她先來的。
大半個學期過去了,左亦奚的交友進度依舊是零,而徐理已經和班裡好幾個人成了朋友,每天下課齊刷刷和炮彈一樣從教室衝去食堂。
直到他生日那天,收到了徐理送過來的蛋糕。
四寸的巧克力蛋糕和一張手寫標簽。
【生日快樂,希望新的一年你能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落款是一個好心的陌生人,旁邊畫了一個呲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