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湯思並不希望電話接通,他對陌生人向來是無話可說,而且,這種情況,正常人會覺得他是詐騙電話吧。
他隻是,突然很孤獨、很孤獨。
信號順著電線,去往遙遠的地方。
湯思把電話貼近,聽了兩聲忙音,覺得自己太過荒謬,想摁斷。
“喂,您好。”
電話最終還是接通了。是一個年輕的男音,湯思沉默著,等待對方掛斷。
“喂,您好,聽得見嗎?”
聽見了。湯思在心裡答,依舊屏住呼吸。該掛了吧,為什麼還不掛電話。
對方又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等待。
——怎麼了,誰啊?
——沒事兒。可能是打錯。
——今晚早點兒睡啊。
——好嘞。
湯思聽見似乎更遠處的模糊聲音,依然沉默地握緊電話。
“再見。”
這是最後的聲音,對方掛斷了。
再見。
人總是會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崩潰,聽了一遍還是沒懂的數學題,還沒徹底背熟的大事年表,討厭的蟬鳴,手裡捏得變形的棉花糖,突如其來的巨大孤獨,陌生人的一句再見。
心裡繞了很多彎,還是回到悲傷的終點。湯思蹲在樓梯上,拆開了糖紙,把糖放進嘴裡,棉花糖真的很好吃。他哭了。
高考前的一晚,寂靜下藏著即將破土而出的希望,大家帶著各自磨好的刀,奔赴沒有硝煙的戰場。
在這種特殊的時刻,湯思也為自己做出決定,如果沒有考好,就選一個相對不那麼痛苦的方式去死,他的人生應該重開。
人類是上帝捏出來的玩具,苦苦掙紮的那一部分是上帝的惡趣味,墜入深淵或涅磐重生都能為他帶來快感。湯思被幸運地選中爽文賽道,上帝舍不得自己的樂子就這麼離他而去。
那一年高考,數學難度突增,難倒一片理科學霸,考場上心態崩的數不勝數,考完更是哀嚎一片。
湯思卻沒感覺,什麼難度對他這種數學傻逼來說都是一個樣。
那會兒湯思已經是抱著去死的心態在考試了,也算是背水一戰,因此平穩地結束了考試。
最後一科考完的下午下了很大的雨,湯思坐在窗邊等待監考老師把他的試卷收走,順帶收走他充滿了陣痛的青春。
夏天的雨總是剛開始就大到了極致,雨點奔跑著砸向玻璃窗,劃了一道又一道,像追逐的淚痕。考卷進入試卷袋,監考老師點頭示意大家可以離場,走廊一瞬間地熱鬨起來,輕快恣意的靈魂一團一團圍在一起。校門口外是翹首等待,捧著鮮花祝福孩子苦儘甘來的家長。
一場盛大的落幕。
等待出分的半個月,湯思打了接近一周的零工,剛好夠開一間房,又買好了木炭,火機,把剩下的幾百塊生活費寄回福利院,刪刪減減寫好遺書,其中一大半是對資助人的懺悔。
對不起,可能浪費你們供我上初中高中了,可我實在看不到希望了,有機會下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