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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儘鬢邊春 玉枕無 53377 字 2024-07-05

第24章 心虛

犀甲軍一隊接著一隊, 將皇城裡三圈外三圈圍了個透徹。

城內百姓人心惶惶,四處籌糧囤貨,試圖躲過這場無妄之災。

一時物價飛漲, 哪裡還有人顧得上附庸風雅,鶴園會被迫取消。

梁照晨在聖人那處得了信, 曉得商惟懷正召集汴京外?的匪寇,尋機逼宮造反。

他遂即命人收拾行李, 自己則去了商府。

此時的商府由四個?門人守著, 見著梁照晨來, 配合的幫他通報。

隻?是在他入內之後,其?中一個?門子騎上快馬跑去給商憑玉報信。

梁照晨被帶入晉園正?房, 房內隻?容消酒一人。

臨了,容消酒將隨他進來的女使遣散出去。

“容姐姐, 今夜咱們便走, 若再待上些時日, 那商相爺打入京,便走不得了。”

梁照晨等人都?走後,急吼吼開口。

容消酒顰眉, 外?麵?動靜那般大,她也不是沒聽?到風聲, 隻?是太突然有些沒準備好。

見她不答話, 梁照晨輕歎口氣:“再不能猶豫了,容姐姐可要把?握住當?下,如今京中守衛都?將精力放在抵禦外?侵上,哪裡還管得誰人出城進城。”

他說的極在理, 容消酒雙手緊攥,咬咬牙, 答應了下來。

梁照晨一走,她立馬回寢間悄悄打包行李。

隻?是剛疊好衣物,門外?傳來淩亂腳步聲,聽?得出的心焦氣躁。

她趕忙拉下錦被,將衣物蓋住。

笑?嗬嗬轉身,看向來人。

來人還穿著甲胄,那高?束的馬尾颯然垂在背後,隻?幾綹龍須發在鬢邊隨意散著,顯出幾分意氣風發來。

“姐姐在做甚?”

他雙眸幽深,唇瓣輕勾,瞧著她時,如是瞧見獵物。

不過看他那隨性懶怠的模樣,並不打算蓄勢撲食,反倒像是要慢悠悠地等著獵物自動送上門。

容消酒站直了身子,佯裝著淡定,反問:“公宜怎的回來了。”

言語時,她聲音下意識打顫。

商憑玉眉頭一挑,大步上前,在她跟前站定。

“姐姐是在心虛?”

他垂頭與她直視,眼?中卻瞧不出什麼?情緒。

容消酒揚臉,眨巴著眼?睛,不鬆口:“嗯?你說什麼??”

商憑玉瞥了下床榻,很快轉眸,掐了一下背在身後的手心:“這段時日城中不太安生,怕是有一番動蕩。”

他知道容消酒要做甚,卻並未挑明,隻?溫聲提醒。

不等容消酒回複,他又繼續開口:“姐姐日後若要去哪兒,隻?管差人去叫我,我親自陪姐姐去。”

怎的說這人也算好心。

容消酒莞爾一笑?:“怎好耽誤你辦公。”

見她笑?,商憑玉鬼使神差地牽起她的手在唇邊輕吻:“姐姐再堅持幾日。”

他說話含糊,叫人聽?著摸不著頭腦。

不等容消酒反應過來,人已轉身離去。

臨到門邊,這人給了守在外?的小廝一個?眼?風,示意其?看好人。

夜風四起,澹月落在回廊上。

趁商憑玉還未回府,容消酒出了寢間的門。

守在外?的小廝登時上前:“大娘子您這是去哪兒?且待我差人稟了侯爺,您再出門。”

“不必了,不過去淮園看望老太太。”說話時,她挺腰站直身子擋住他視線,令翠羽混在女使中抱著包袱出了院子。

小廝絲毫未察覺,反倒見著她無?人隨侍,殷勤開口:“大娘子,您怎的沒遣個?侍奉的,小的跟您去。”

容消酒回看他一眼?,麵?色凝重:“男女有彆,你家侯爺叫你整日跟著我寸步不離的?我這又不出門,等出門了再來使喚你。”

小廝埋低了頭:“這……”

“我不出門,何勞閣下費心。”說著,她佯裝慍怒,嘴上嘟囔埋怨:“這院子裡女眷眾多,怎的差了男子來看守,下回得同你家侯爺說道說道,換個?女使過來。”

她邊說邊走出院子,朝淮園方向去。

見沒人跟著,她躲在假山後麵?胡亂塗了個?醜妝,換上翠羽的服飾,背著包袱朝府門去。

所幸夜兒黑,妝兒濃,她借著老太太突然發病,出去買藥的由頭出了府。

她一路往鳳章大街趕,臨到一個?拐角卻見一隊兵馬翻盞撒鈸,朝此處湧來。

眾人將她圍住,端騎馬上居高?臨下地打量她:“半夜出府,還背著這樣一個?包袱,莫不是內應?”

容消酒仰頭,懷裡抱緊包袱,警惕地望著眾人:“民?女隻?是一介草民?,哪裡做得了內應。”

七八個?人互看幾眼?,其?中一人指著她懷裡的包袱朗聲大叫:“想來這包袱裡便有證據。”

說完,那人大跳下馬,一把?拽過她手中包袱。

再用力一擲,所有物件兒悉數散了一地。

容消酒皺眉,心中湧上一層酸澀。

“瞧瞧這白銀,瞧你這打扮是個?女使,哪裡來的這麼?多錢財,不是內應也是小賊。”

“抓回去!”

幾人高?喝著,雜亂無?章的馬蹄踩著一地的白銀和幾件衣物,仿佛將容消酒的尊嚴踐踏在馬蹄之下。

她冷了眸,直視著幾人:“比起我,你們倒更像藏進官府裡的內應,竟做些欺負百姓,陷害無?辜的渾事,給官府蒙羞。”

剛說完,一鐵鏈改造的鞭子揮在她胳膊上,登時鮮血滲出衣料,露出一道觸目驚心的長?痕。

“誰給你的膽子,敢在小爺跟前叫囂。”

執鞭的士兵,隨意晃悠著鐵鞭,冷聲嗬斥。

幾人見狀,嗬嗬訕笑?著,一個?個?端坐馬上瞧熱鬨。

故而那鐵鞭錚錚一聲響,直接纏住她脖頸。

牽鐵鞭的士兵冷笑?一聲:“本來一連幾日巡夜就辛苦,今日便玩玩這小賊,不但舒緩爺幾個?的情緒,正?好還為民?除害。”

說完,他便要揚起韁繩,隻?要馬一奔馳,容消酒的脖頸就會被拽緊,或是人頭落地,或是窒息而死,總歸死得慘烈。

她心口一跳,指尖死死扒著鐵鏈,卻就是沒有任何鬆動。

就聽?一聲高?喝,馬也遂即長?嘶一聲。

不過那馬兒的嘶聲極淒然,忽而一整個?斜栽到地上。

馬上的人捂著被壓在馬下的左腿,連連哀嚎。

眾人愣了片刻,才看清情況。

馬兒脖頸上紮著一支箭,那箭上還刻著特有的“商”字。

眾人虎軀一震,直覺惹上大麻煩,紛紛掉轉馬頭往身後看去。

不遠處隻?商憑玉一人,他騎著白顛馬朝此處奔來。

方將靠近眾人,他便匆匆下馬,冷峻的臉上出現一抹擔憂。

他快步跑到容消酒跟前,幫她甩掉鐵鏈,上下仔細打量了好一番。

“姐姐怎出來了,這外?頭兵荒馬亂的,傷著你了。”

他邊說著,視線邊落在她身上那道血痕上,眼?梢頓時如浮上三尺冰,薄涼透骨。

他唇瓣微微發抖,將容消酒攬入懷裡,從她頭上拔下一支金釵,一手握釵,一手捂住她雙眼?。

隻?聽?一聲痛苦悶哼,那被壓在馬下的男人眉心正?中金釵,當?場斃命。

眾人早在他靠近時下馬,一直找機會等著朝他施禮唱喏。

見那人眉心中金釵,幾人腿腳發軟,下意識撲通跪倒在地。

“商指使饒命!”

正?此時,原本看守寢間的小廝驅著馬車過來。

商憑玉將懷中人撈出:“先不問姐姐為何這身裝束出來了,且叫人帶你回府包紮傷口,我稍後就來。”

他語氣溫柔,帶著十足的耐心,像是哄著孩童一般,將她抱進馬車。

馬車轉了個?頭,原路返回。

商憑玉麵?色陰鷙地可怕,他彎腰從地上撿起鐵鏈,送他們一個?個?見了佛。

這幾個?人頑劣不堪,是實打實的惡官差。商憑玉早早便曉得此事,甚至這幾人就是他特意安排在這片區域的。

自他回京再次遇見容消酒起,他便曉得容消酒想離京。

至於去何處,他早在好些年?前便曉得……

那時他的姐姐有些時日沒去蒙學館,他也跟著心事重重。

商惟懷瞧見他萎靡不振的模樣便調笑?出聲:“若你不想學習,乾脆跟隔壁容姐兒一道在她府裡學畫好了。”

他這才曉得,他的姐姐興許再不會來蒙學館了。

忽而有一天,他總算瞧見了那熟悉身影。

隻?可惜他當?時太不爭氣,隻?要一見著她,雙頰便紅個?通透。

為防被她看出來,隻?敢躲在樹後偷瞧。

便聽?路過的她對著自家女使抱怨:“這個?渾畫不學也罷,等我有機會就搬去壽州,再不在這汴京受人牽製。”

……

於是,當?得知他的姐姐與梁照晨結識時,他想到的唯一交集便是壽州。

他才發現,原來他的姐姐還是在研究如何離開汴京,如何離開他。

故而才有了今日此舉,他想借著幾個?頑劣官差嚇住她,教她再不要出門。

誰曉得這官差太頑劣,竟真?的傷了她。

他有些後怕,若他沒在暗中監視著,那他的姐姐或許就喪命於此了。

思及此,他十分鄙視自己的卑劣,胸口憋著一團氣。

他將鐵鏈一圈圈環在手掌心,蹲下身子用力捶打著死去士兵的頭部,直至血肉模糊,腦/漿飛濺。

他那手指關節也在捶打中鮮血直冒,可他卻越發用力,仿佛要將自己的手跟著捶爛才罷休。

*

容消酒被帶回商府,府門口正?跪著翠羽。

她也顧不得馬凳,自顧自跳下馬車,走上前:“竟未料到會連累你,是我的過錯。”

容消酒邊扶她起身,邊溫聲賠話。

她走之前,想著商憑玉雖說失了憶,卻也是自己從小瞧到大的弟弟,自然不會為了她遷怒旁人。

如此瞧來,是她看錯了人。

翠羽輕搖頭,眼?中忍淚:“奴生是大娘子的人,既然隨大娘子嫁入侯府,便聽?大娘子吩咐。就算是為大娘子死,奴也心甘情願。”

兩人入了府,容消酒撩開衣物露出藕臂,由徐媽媽親自上藥包紮。

“這外?麵?亂哄哄的,大娘子怎的湊這個?熱鬨。”徐媽媽邊抹著藥膏,邊柔聲喟歎。

翠羽倒先遮掩起來:“這事就說來話長?了,說來這根本就不是件好事,不然我也不會被罰跪不是。不然大娘子也不會受傷。所以這真?不是件好事。總之…這真?不是件好事。”

她來來回回一句話,惹得徐媽媽翻個?白眼?。

正?要繼續追問,商憑玉撥開珠簾入內,那衣角沾風揚起,帶著幾分風塵仆仆。

容消酒慌了神,下意識要遮住胳膊,卻被他叫住。

這人又朝房內翠羽和徐媽媽揮手,示意兩人離去。

他走上前,蹲下身子,拿起徐媽媽方將擦藥的木夾子,又夾起一塊棉花,蘸了蘸藥膏替她擦拭著。

第25章 母親

兩人一時無話, 寢間內靜得隻聽見風撞珠簾發?出的伶仃脆響。

容消酒不敢瞧他,隻仰頭望天,隻盼著他能早些包紮好能與她拉開距離。

正這般盼著, 忽而?隻覺一道兒溫熱的風沁入傷患處,她下意?識垂頭, 便見跟前人正輕輕在她傷口處吹氣。

那人濃密的長睫一顫一顫地,像是?撲扇翅膀的蝴蝶, 靈動又瑰麗。

容消酒一時間注意?力被完全吸引住, 頓在原地一動未動。

“姐姐這般看我?, 是?認為我?不會害羞?”

說話時,他低垂著眉眼直直望著手?上的木夾子, 語氣輕柔,一聽便知是?隨口調侃。

容消酒尷尬地偏過頭去, 沒答話。

商憑玉這才抬眸瞧她一眼, 唇上輕笑:“姐姐今夜也瞧見了外麵是?何等亂, 可不能再貿然出去了。”

他忽而?又再次出聲叮囑,臨到最後卻?也依舊沒問她離府的原因。

容消酒訕笑,正要撿幾?句好聽的話搪塞過去, 就被他緊緊捏住另一側沒受傷的胳膊。

“姐姐,我?是?說正經的, 姐姐若是?再有下次……”他眼眸直視著她, 幾?不可聞地輕歎口氣,話裡?話外卻?都帶著明顯的威脅意?味。

容消酒眉心一蹙,果斷迎上他冷眸,麵色沉靜回:“會怎樣?”

商憑玉捏著她胳膊的手?用力了些, 另一隻手?隨意?將木夾子放回銀盤內。

隻聽他不急不徐開口:“主子走丟,自然是?要懲罰那?些下人的。”

“不過姐姐可能不曉得, 我?隻喜歡給人一次機會,若是?下回還犯同樣的錯誤,便不是?跪府門那?般寬容了。”

他拿翠羽威脅,容消酒心口憋上一團氣,粉唇緊抿,偏過頭去,保持緘默。

這人深深看了容消酒幾?眼,將手?收回,垂下眼去。

梁照晨的馬車停在鳳章大街街頭,隻要容消酒出現,便能一眼瞧見。

誰想到等了一夜,卻?沒見著她半分影兒。

“公子,寅時將過,可要啟程了?”馬夫已然撩了第六回簾子,仍舊不厭其煩問著同一個問題。

梁照晨這次沒揮手?,反倒開了口,聲音因良久未眠而?染上層沙啞:“不出城了,回驛館。”

他專程來汴京一趟,本就是?為帶霜桐居士往壽州去的,既然人沒帶上,他怎麼可能獨自走。

隻有將霜桐居士帶回去,他才能將鹿嶼書?肆發?揚光大,才能坐上梁家家主之位。

早在入京前,他便差人打聽到了霜桐居士的真實身份。

正想著如何接近,正巧在書?肆掌櫃那?處曉得她要離京去壽州。

這當真是?天也助他,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她掌握在手?。

思?索間,就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馬車旁側疾馳而?過。

他堪堪收回思?緒,掀開簾子往外望去。

齊臻臻地犀甲軍,裝備齊全,列隊整齊一蜂擁地往城東方向?去。

馬夫輕歎口氣,頗有些遺憾地朝他開口:“瞧著是?要打起來了,咱們是?走不出去了。”

梁照晨斜倚著車身,翹起二郎腿,一甩折扇慵懶啟唇:“活了這些年還未經曆過什?麼動蕩,正好咱也留在此地觀個熱鬨。”

*

汴京城東,城門外軍旗獵獵,眾人頭戴紅色抹額,渾身玄衣銀甲,高?騎在馬上仰頭瞧著女牆上的瞭望塔蓄勢待發?。

為首的正是?曾落入江中的湖山水賊頭領漆霧,他攥緊韁繩,朗聲開了口:“城樓上的,叫馬司的商指揮使出來,爺爺有賬要跟他算。”

他隻說叫商憑玉出來,再沒說其他,仿佛他們來此一趟隻是?為了向?商憑玉尋仇。

此時侍衛馬軍司的犀甲軍趕來了城門,領頭的盧剛帶著幾?個稍有官階的將士上了城樓。

守城官抄手?唱喏,遂即道:“這群人來勢洶洶,已在城外叫嚷了有些時候,這侯爺究竟是?何打算?”

盧剛瞥他一眼:“侯爺叫我?來,先拖些時日,他稍後便過來。”

守城官聞聲,輕歎口氣,腳底升起一股涼意?。

他雖說是?個官吏,卻?不懂武功,若是?待會兒眾賊人闖將進來,他頭一個丟命。

盧剛瞧出他愁緒,拍了下他肩膀。

瞥了眼城下,不屑笑出聲:“放心,侯爺說了,這群人是?不會攻城的。”

另一邊,全城得知有賊人圍城的消息,登時警鈴大作,將城中南、西、北各個出口儘數封禁。

一輛錦車在南門即將闔上時出現在門外。

守門人見得錦車上的飛魚金牌,不敢絲毫怠慢,拉開門跪地相迎。

畢竟上回阻止這錦車的小吏被當場碾軋殞命。

這車是?當朝九皇子專車,九皇子深得官家寵愛,一向?耽於玩樂又暴戾蠻橫。

為了彰顯自己的特權,不許任何守門人妨礙他自由出行。

殊不知,此時的馬車內除那?位九皇子,還有商惟懷和李闌。他二人穿了身太監服飾,一看便是?要潛去宮裡?的。

“剩下的就靠老師了,本皇子靜候佳音。”九皇子昂著脖子,一邊伸手?理著袖口,一邊隨意?開口。

明明還是?個孩童模樣,表情卻?沉靜肅穆,舉手?投足間散著教人不敢直視的威嚴。

“九皇子放心,事辦成,您就是?新一代明君。”商惟懷抄手?施禮,麵上佯裝著真誠。

他心裡?實則覺得這個九皇子色厲內荏,好騙極了。

他這次回宮來,確實是?為殺官家,卻?不是?扶持九皇子上位,而?是?扶持聖人的五皇子。他這次來也是?打算殺了官家,與?聖人串通一氣,嫁禍給九皇子的。

馬車一路進了皇宮,九皇子率先一個人離去,禦車宮人將車帶去了車棚。

直到再沒聽見外麵有人的動靜,他二人下了馬車。

此時的商惟懷消了病氣,步子也穩健不少,兩人一路去了聖人的鳳棲閣。

借著宮人打扮,兩人順利入了殿。

隻是?一進門,卻?發?現坐在太師椅上的商憑玉。

商惟懷察覺到不對,眉峰一皺:“公宜怎會在此?”

話音剛落,他轉眼瞧見這人背後的屏風上被潑了滿麵的血。

他雙眸一眯,下意?識咽了下口水,肅聲問:“你為何在聖人宮裡??”

商憑玉雙手?環抱,坐在原處,歪頭反問:“大哥不是?逃了,怎會出現在這兒?”

商惟懷也不裝了,臉色更沉鬱幾?分:“你把聖人殺了?”

商憑玉眉梢一挑,遂即站起身,慢悠悠開口:“不是?我?。”

他不疾不徐朝兩人走去,裙擺上還滲著血跡,就連雙手?都露眼可見地帶了深淺不一的血漬。

商惟懷瞧他這架勢,冷哼:“殺便殺了,有何不敢承認的。就是?不知你殺了聖人後,官家還如何重用你。”

等他說完,商憑玉也走到兩人近前。

忽而?他從?袖裡?翻出匕首,一刀要了李闌的命。

商惟懷凜眸,拔出腰上暗藏的軟刀,與?其周旋。

不成想因生疏,很快敗下陣來。

商憑玉將匕首抵在他喉間,嗤笑開口:“聖人不是?我?殺的,是?你和李闌,李闌方才被我?處置。”

他雙眸陰冷,像是?一頭蟄伏的猛獸,終於守到獵物,張開血盆大口,誓要將獵物撕碎嚼爛。

回京這麼久,他總算可以在商惟懷麵前恢複真實模樣。

商惟懷緊皺的眉頭,驀地舒展開:“你沒失憶!”

他是?篤定肯定確定的。

商憑玉冷冷看著他,沒反駁。

商惟懷因惱怒胸腔大幅度起伏著。

“是?我?小看你了!”

“當年是?我?蠢,太信任你給我?撥過來的人,竟沒想到會趁我?殺彭山時,用毒箭暗中傷我?,連累我?也一道掉下懸崖。”

“商惟懷,你還真是?大膽,誰都敢殺。”

商憑玉越往下說,雙眸越猩紅。

“你都知道了?”商惟懷乾脆倚在牆麵上,認命似地輕笑著問。

他表情和語氣都十分懶怠,像是?對這事毫不在意?。

“我?母親是?怎麼死的。”商憑玉咬牙問,說完將匕首往他脖頸前抵了抵,那?穠豔的鮮血登時順著刀身潺潺流出。

“都多久了,都快忘了。”商惟懷像是?不怕死,還抬手?刮了刮眉尾。

商憑玉執著匕首的手?猛地下移,直接搠在他大腿上,還順勢在刀鋒陷進肉裡?時,轉了一圈。

疼得商惟懷額間冒汗,嘴唇發?白,可縱是?再疼,他依舊忍著沒吭一聲。

“你不說我?也不知道,當年我?母親撞見你母親與?家奴私會,後來被你母親派人追殺,不得已躲進枯井裡?。是?你,是?隻有十一歲的你,拿井外的石頭將她生生砸死。”

商憑玉說話時,唇瓣都在顫抖。

他這輩子得到的愛不多,大部分都來自於母親。

他父親極看重嫡庶,商惟懷是?嫡母生的獨子,而?他是?妾室所生。

從?出生之際,他父親就對他極明顯的嫌棄。由於他的不得寵,漸漸母親也跟著受冷落,以至於母子二人在商府過得十分清貧。直到七歲那?年母親重病,他開始拚命讀書?,想要借此討得父親歡心,從?而?讓母親得到很好救治。

於是?他沒日沒夜的學,他猶記得隆冬時節,他的手?滿是?凍瘡,卻?依舊顫顫巍巍著一頁頁翻著書?。還記得三?伏天,隻能靠商惟懷喝剩下的,酸了的茶頂熱。

終於在他的努力下,他成了城中出了名的郎君領袖。

可沒想到他剛熬出頭,他母親卻?又因為他的過分出頭受儘嫡母刁難,最後因撞見嫡母風流韻事,被捆起來受了許多皮肉折磨。

後來好容易逃出來,卻?又遭受商惟懷的致命打擊。

第26章 說客

商惟懷輕笑一聲, 像是蓄意報複,冷嗤道:“一個妾室,死了便死了。”

這無疑觸到了商憑玉的逆鱗, 隻見?他拔出?匕首,又?在商惟懷腹部紮了幾刀, 專挑最疼的位置下手。

那亂飆的血浸了商憑玉滿衣袍。

他忽而勾起唇,冰雪般的眸子散出幾分玩味:“你可知你親生父親在何?處?”

商惟懷瞳孔微縮, 隻一瞬恢複平靜:“不過一個家奴, 他不配做我?的父親, 我?又?哪裡在意他去處。”

“自我?回來後,便將他一直囚禁在千秋閣。我?剜了他雙眼, 斷了雙腿。還命人每日打他五十鞭,食一頓飯, 用?保命丹吊著一口氣。已?然這般了, 他竟還不求死, 說要?替你贖罪,任我?折磨。”

商惟懷越聽,麵色越白。

他對生身父親並非無感情, 兒時他在蒙學?館學?累了,是這人親自背他回家。他生過一場大病, 是這人一夜夜守在他身邊。

比起商禪口頭上對他的看重, 這人對他的看重可算是在日常生活中做到了極致的。

商憑玉瞧著他那張一向泰然自若的臉,一點點裂開,心裡有了快感。

遂即玩味一笑,譏諷開口:“大哥還真是有個好?父親。”

說完, 商憑玉猛地用?力捏住這人下頜,令他張開嘴。

從懷裡拿出?一玲瓏白玉瓶, 將內裡的東西灌進?他口腔。

“我?不會殺你,還會好?心送你與生父見?麵。”

他收了桎梏商惟懷的手,將白玉瓶放回懷裡,懶洋洋開口。

這白玉瓶中裝著的,是啞人嗓音的毒藥,幾乎是立馬見?效。

商惟懷捂著脖頸,癱軟在地上,粗喘著氣。

商憑玉見?狀蹲下身子,低聲開口:“記住了,是你殺了聖人,可我?念在兄弟情深,不忍對你痛下殺手。”

言罷,用?力拽起他後領,將他揪了出?去。

“聖人已?被商相爺殺死,本侯親自帶他去見?官家。”

殿外守門的宮人見?狀,請禦醫的請禦醫,入內查看的入內查看,表麵慌張,卻各有條理。

商憑玉帶著人去了垂拱殿。

垂拱殿外,明啟早早等候在外,雙手環抱,忍不住嘖嘖出?聲:“這召集上千人兵馬,驚動整個汴京城的商相爺,竟一下便被你抓著了,也太容易了些?。”

商憑玉沒接話,直接問:“官家呐?”

“官家在殿內檢查九皇子課業。”

商憑玉沒再開口,徑自入殿。

殿內趙集與趙溫奚麵對麵坐著,兩人距離不似君臣之間那般拘謹,倒像是尋常父子之間那般親和。

趙溫奚瞧了眼被鉗製過來的商惟懷,饒有興趣地揚眉歪頭。

“這反賊之首這般快被抓住了,商侯當真謀略過人。”

邊說著,他邊將手往後一撐,倚在太師榻上。

商憑玉朝殿內兩人見?了禮,正色啟唇:“商惟懷禍亂朝綱,罪無可赦。但請官家念在其上位數十載,兢兢業業,也曾立下功勞的份上,將他交由臣來自行處置。”

趙集左手撩了下衣擺,身子前傾:“公宜這又?是何?意,此時再心慈手軟,怕是也沒甚必要?了。”

商憑玉垂著頭:“再怎的說他都是臣的同胞大哥,臣並非徇私舞弊之人,定然將他看管嚴實,再出?不得門。”

“這人曾派人殺你,害你在明州蟄伏兩年?,你竟還能大發慈悲,饒他一命。朕也不是心硬的人,便成全了你。”趙集說著,又?轉頭看了眼自家兒子:“小九你說,朕這般處理如何??”

被點名的趙溫奚坐直了身子,冷冷瞧了商惟懷一眼:“照兒臣的意思有些?不妥。”

這九皇子仗著官家恩寵一向直言不諱,這次也不例外。

“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反賊頭目,應當梟首示眾五馬分屍。”

他言語不緊不慢,淡定自若地說著處置商惟懷的方式,周身泛著早超出?他年?歲的陰狠毒辣。

趙集見?怪不怪,如聽兒戲般輕笑一聲,指著他朝商憑玉道:“還是太浮躁,年?紀輕輕的,隻曉得動不動打打殺殺。”

商憑玉頷首,不答話。

趙集捋了捋髭須,換了個話題詢問:“城門外的那群反賊,公宜可都定好?如何?處置了?”

商憑玉抄手:“如今主?心骨已?抓捕歸案,個彆有才能的人能招安便招安,招不得的便儘早除之。”

說完,趙集又?說了些?注意事項,好?片刻,商憑玉才帶著商惟懷離了宮。

他二人沒回商府,而是去了城東。

商憑玉隔著瞭望台看清城外形勢,隻一揮手,盧剛了然,下了城樓示意犀甲軍做好?戰鬥準備?

隻聽他一聲高喝,門被打開,眾將士騎馬湧出?城。

一玄一紅的兩方交戰,起初數量持平,漸漸地紅方敗下陣來,數量越來越零落。

商憑玉趁勢朝樓下喊:“成敗已?定,管家說了,若各位肯放下屠刀,我?朝依舊大敞城門,並有上百官位等著各位。”

眼瞧著身邊一個個同胞死絕,紅裝反賊不少人開始猶豫。

一時間紅方士氣更減,一個接一個地丟了手中刀。

商惟懷被緊實的捆了周身,就?連嘴裡也塞了巾帕,被士兵用?力按著頭看著樓下人是怎樣一步步倒戈的。

沒一會兒,紅方除了幾個頭領,儘數歸順。

商憑玉這才親自出?馬,與幾個頭領較量。

其中,柒霧對商憑玉最是仇恨,每招都用?儘算力。

“商憑玉,我?今日不求彆的,隻想與你做個最終了斷,不是你死就?我?亡!”柒霧咬著牙宣言。

商憑玉冷笑一聲,與他廝打。

馬蹄矯健有力,震起層層塵煙,像是兩個神仙在打架,惹得旁的凡人在廝打時,也忍不住被他二人的較量貪看住。

*

上官棠被送回了商府,她沒回淮園,反倒去了晉園。

在寢間外站了許久,似是下定了決心,她才揪緊手帕踏將進?去。

容消酒攏了攏遮胳膊的披風,起身行禮:“嫂嫂可算是回來了。”

上官棠強行扯出?一抹笑,攥住她的手,直接突兀開口:“弟妹出?京去吧,趁著此時兵荒馬亂,公宜無暇顧及你,這時走最好?不過。我?已?在梁公子那處曉得了,原來你一心想去壽州。”

“嫂嫂怎的想起這事來?”容消酒絲毫不慌,反倒反問她。

“若弟妹要?出?城,過了今晚再難了,今晚梁公子會在老地方等你。”上官棠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自顧自地開口,臨了從袖中掏出?一折扇,那折扇正是梁照晨隨身攜帶的那把。

容消酒垂首看著被塞入手中的折扇,沒回話,心裡卻又?受鼓動起來。

隻是一想到會因此連累手下人,她輕歎口氣,有些?迷茫該如何?是好?。

上官棠像是聽著她心聲一般,又?開了口:“我?知你定擔心翠羽和徐媽媽等人受牽連,你放一百個心,這幾人我?護著,再怎的說,我?也是他嫂嫂。”

容消酒顰眉,好?像這大嫂比她還盼著她去壽州。

“嫂嫂為何?這般好?心幫我?,可是有什麼需要?我?辦的。”

上官棠誠實頷首:“我?要?你幫我?送封信,給壽州的齊國公。”

這齊國公是官家都禮讓三?分的三?朝元老,頗有聲望,生平俠肝義膽,最熱衷於平反冤假錯案。

容消酒頓時明白她用?意:“嫂嫂是想教齊國公幫大哥平反?”

上官棠用?力點頭,雙眸噙了淚,一直忍著不落下來。

“弟妹,我?這輩子傲慣了,沒求過什麼人,你是頭一個。”

容消酒如何?不曉得,她也覺得照商惟懷那般內秀的君子定是遭人逼迫。

毫不猶豫應下此事,也算報答商惟懷曾經在宮裡對她施以援手。

當夜,在上官棠的掩飾下,容消酒出?了商府。

她單乘一匹駿馬,在鳳章大街與梁照晨碰麵。

梁照晨也等了良久,扶著泛酸的後腰,親自出?了車扶她下馬。

“容姐姐出?來還真是不容易。”梁照晨感慨著,又?接著開口:“如今城外的反賊儘數除去,趁著侍衛馬軍司的人在收拾殘局,咱們用?聖人曾給我?的令牌,自南門出?去。”

容消酒也不再猶豫,跟著他上了馬車,得體回:“有勞大師操勞,日後必定傾儘全力來報答。”

梁照晨嗬嗬一笑:“好?好?好?,我?鹿嶼書肆還要?仰仗容姐姐。”

兩人也算有說有笑,一路往城南去。

在過路時,正巧與商憑玉那支隊伍迎麵撞上。

所幸商憑玉並未察覺,縱馬擦肩而去。

商憑玉在白日時心便惴惴不安,這辦完最後的收尾,便埋頭往府中趕。

他總覺得是他的姐姐出?了什麼事,一入家門,果真是出?事了,他的姐姐又?出?逃了。

商憑玉冷了眸,怒氣壓在胸腔內烈焰騰騰。

“所有人都去給我?追!捆也要?給我?捆回來!”他抖著唇對候在旁側的小廝橫舟嘶吼出?聲。

橫舟頷首,領命走將出?去。

商憑玉雙手扶額,叉著腰又?想起容消酒的女使?翠羽,遂即又?朝守門小廝吩咐:“將伺候大娘子的所有女使?婆子就?地正法。”

小廝聞聲,麵色一白,他在這後院也待慣了,這些?個女使?婆子也都極熟絡了,心裡自然揣著萬分不舍。

正此時,上官棠雙手抄手,走將進?來。

其實她早在外等候多時了,隻是一時沒進?去罷了。

“公宜弟弟莫氣,任這些?人再神通廣大,也捱不住弟妹要?離開的心,何?苦平白增添殺戮。”

商憑玉麵色依舊沉鬱,顯然已?沒有心情與她周旋。

“嫂嫂是我?家娘子派來的說客?”

上官棠捏緊了手心,心裡畏懼,卻也正色回:“是,不但是說客,我?也是幫弟妹逃走的關?鍵人。”

商憑玉冷笑出?聲,那雙眸蒼涼又?疏離:“嫂嫂以為你有多大的麵子,能讓我?原諒這事?”

他說著便猛地伸手遏製住她脖頸,單手掐著便將她整個身子騰空起來。

第27章 所有

聖人雖死, 令牌卻還有用。

馬車順利出了南門。

梁照晨伸個懶腰,語氣愜意:“容姐姐可放寬心了,出?了這道門, 汴京城的諸位都再與容姐姐無關。”

容消酒莞爾一笑,沒答話。她本?以為離京後, 自?己定然極雀躍,可是此時此刻心頭卻沒由來地?憋悶。

“容姐姐也彆怕, 到了壽州由我照拂你, 加上我們壽州沒那般多的蠻橫貴族, 自?然是比汴京更適合過日子的。”

他得意洋洋開口,生怕容消酒反悔一般, 殷切地?介紹壽州存在的好?景好?物?。

容消酒卻意興闌珊,她從?不需要彆人的照拂, 她想靠自?己的能力?撐起?一片天, 如她母親那般。

隻是她終究沒母親那樣大的能力?可以去護天下人, 當下隻需護住自?己便好?了。

一路上披星戴月,三更的夜忽而飄起?毛毛細雨。

直到天色漸明,雨勢不但沒有減緩, 反倒越發洶湧。

不移時,馬車陷進泥壑, 兩人隻好?先下車, 去了不遠處的酒館。

酒館分兩層,兩人上了樓,容消酒挨著窗坐下,眼睛卻總是時不時朝外瞥。

梁照晨幾不可聞地?輕歎口氣:“想來商侯此時還忙著處置汴京反賊, 不會出?城來的。”

這一句話像是戳穿她心事,叫她身?子一下僵住。

梁照晨傾身?湊近了些, 低聲笑問:“蠻好?奇容姐姐是如何看待商侯爺的,將他當做弟弟還是丈夫?”

容消酒眉梢輕蹙,掀眸便對上他玩味的雙眼,下意識脫口而出?:“都不是。”

梁照晨像是抓著什麼漏洞,抖著肩膀憋笑:“我還以為容姐姐會說將商侯當弟弟,沒想到都不是。既然都不是,那是什麼?”

容消酒沒答話,興許連她自?己都不曉得究竟對商憑玉是何感?情?。

兩人用了早食,馬車也早出?了泥壑。

梁照晨打著傘,親自?扶容消酒上車。

容消酒朝他微微頷首,帶著幾分疏離,不著痕跡地?將他的手從?自?己手腕上推開。

梁照晨毫不在意地?揚眉。

反正人是他的了,日後多的時間慢慢接觸。

卻不想這一幕都被酒館二樓隔間內的人收入眼底。

鬥笠遮住商憑玉半張臉,隻露出?高挺鼻尖和緊抿的唇,他一手支著下巴,一手輕叩著桌麵,瞧著頗悠閒自?在。

“侯爺,那馬車內已?放上鐵釘,不出?半個時辰,便會壞在半路。”隨商憑玉一道兒來的盧剛,走進隔間複命。

商憑玉依舊睞著樓下那遠去的車影,隻淡淡“嗯”聲。

盧剛得了回應,悄悄揚起?頭,驚奇地?發覺商憑玉異常心平氣和。

畢竟他們過來時,商憑玉麵色陰沉得可怕,帶著殺人的架勢。

如今瞧見容消酒跟旁人待一處,應當更生氣才對,可這人反倒沉靜下來。

這般反常的舉動讓盧剛有些忐忑,卻也隻是多瞧了幾眼,便收回視線。

“跟上去。”窗邊的人突兀站起?,扶了扶鬥笠,沉聲吩咐。

隨商憑玉出?京的不止盧剛一人,還有六個小將。

幾人得了吩咐,騎上快馬,順著馬車留下的泥轍一路往前追。

雨勢見漲,馬蹄踏破溝壑,一地?裡儘是泥點子。

馬車在泥濘地?裡費力?掙紮著,本?就?紮上鐵釘的車輪,越發無力?,死死與?地?麵黏在一處。

車廂內猛地?一個顛簸,令容消酒扶住車身?。

車簾被風掀起?,雨珠子大顆大顆吹入車內,帶著沁骨的涼,凍得她嘴唇發紫。

她著了風,捂嘴咳嗽起?來,好?片刻才溫聲啟唇:“瞧著這雨勢一時半刻不會停,路又難走,不如先在那酒館住上一晚。”

梁照晨朝她輕笑:“若我們住下,或許明兒一早便被商侯抓個正著,趁他還來不及顧上你我,還是走的越遠越好?,容姐姐且忍耐一二,到了潁昌再休息也不遲。”

他好?容易將人攥在自?己手上,自?然要規避掉一切可能性。

商憑玉那般難纏之人,他可不想多周旋。

容消酒沒再辯駁,強撐身?子著坐穩。

馬車艱難馳行?著,忽聽一聲殷雷,轟隆隆地?橫劈下來,似要摧垮整個人間。

又聽“咣當”一聲巨響,馬車頂上有樹枝砸下來,不少枝杈直接戳破車頂,蔓延進車內。

梁照晨下意識將容消酒護進懷裡,背脊撐住砸下來的樹枝,有一垂直細枝甚至紮進他肉裡,惹他忍不住悶哼出?聲。

容消酒在他懷裡躲過一劫,伸手欲撐開樹枝,卻不想摸到他滿背的潮濕,那是雨珠夾雜血珠混合成的潮濕。

容消酒喉嚨有些乾澀,就?著在他懷裡的姿勢,溫聲問他情?況:“可還能挪動?”

與?此同時,梁照晨也開了口:“容姐姐可有事?”

他開口第一句便是慰問容消酒。

容消酒心頭閃過幾分暖意,不論這人是何居心,此刻都實實在在地?護了她周全。

“多虧了大師,我並?沒受一點傷。”容消酒誠懇答謝。

梁照晨疼得嘴唇發白,卻極力?扯出?笑來:“看到容姐姐為我擔憂,我好?多了,就?是有尖細樹枝掇進我肉裡,惹得我難以動彈。”

容消酒瞧了瞧周圍逼仄的空間,隻得將希望寄托給馬車外的人,遂即仰頭喚著車夫。

隱約間,她聽見腳步聲靠近,卻不想撩開簾子的正是商憑玉。

他一隻腳踩進車身?,彎著身?子,頗愜意地?瞧向內裡。

掀眸看時,正見車內兩人緊貼著,靠得極近。

商憑玉倒沒生氣,反倒輕笑出?聲:“好?巧。”

容消酒轉眸看著商憑玉,像是瞧見救星般,雙眸璨亮,朝他求助:“公宜你來的正好?,梁大師他被樹枝紮傷,還望你出?手相助……”

商憑玉撐著車門的手微微捏緊,唇邊露著疏離地?笑:“不知容大姑娘是以什麼身?份求助?本?侯向來不愛管閒事,怕是有力?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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