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攬月坊的酒不好喝,我還是喜歡夷陵的菊花秋。”
宋聿扯過袖子替她揩淚,犯難道:“夷陵城都沒了,我上哪裡給你弄菊花秋?”
再取不得夷陵城的菊花與泉水,會釀酒的匠人也多不存於世。
歲寧皺著眉,不留情麵揭穿了他:“宋氏名下有處酒肆,如今是梁氏的人在經營,不可能沒有。”
他咕噥著:“被你知曉了啊。”
許久沒了下文,歲寧抬頭湊近了些許,儘醉醺醺,在朦朧的光暈中,看到他眼裡藏著笑。
幾經磨難,成了塊精心雕琢的美玉,想到他從前是何種的真摯,歲寧此刻便有多想將這張假麵撕下來。
“虛偽。”她惱怒著推開他的手,自顧自扯過他的袖袍拭去淚痕,將麵上的胭脂與鉛華混著眼淚一並還與他。
“我隻能裝作如此,從前那副樣子夫人不喜歡。”
“會把惡人踹下水的紈絝嗎?我何時說過不喜歡?”她無可奈何地看向那毫無破綻的笑顏,肆意宣泄著她的不滿,“我不要你幾經周折,卻還要師出有名才肯發作,不想你權衡利弊隻為世家利益妥協,也不需要你在我麵前知書懂禮溫和周到,更不要你自以為是地替我考慮……”
她自顧自說了許多,心中還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
“原來夫人對我頗為微詞。”宋聿怔愣著,胸中驀然湧起酸澀。
柳鶯所言不無道理,女子氣憤之時,總會將人的過往罪行細數個遍。
他不厭其煩地哄著:“我明日替你去尋菊花秋,今日回去之後,不再想這些煩心之事了可好?”
最後哄得歲寧都沒有心思聽下去了,也不知他的耐心從何而來。
車輪停下時,窗邊的燈晃了一下,濺下幾滴熱油來,被他寬大的袖子儘數遮去。
“到家了。”
歲寧慢悠悠地朝他伸手,宋聿歎口氣,乖覺地搭過手,把人抱下了馬車。
其動作行雲流水,不知被她支使了多少次。
宋聿道:“下次再去攬月坊,我隻能派人把那魚龍混雜之地查封了。”
歲寧冷哼道:“宋公子能有這麼大本事?”
“自然沒有。”他頓了頓,說,“如今還受人排擠,隻能躲到安陸去了。”
她說:“宋公子撒謊的本事不曾見長。”
宋聿笑道:“不過想早些全身而退,要不然半身都得在宦海沉浮了。”
“去了安陸,作何打算?”
“外祖父年歲漸長,我謀個太守之位如何?”
歲寧嗬嗬笑道:“不孝子孫。”
不僅抓著宋氏的家業,連武昌郡的官位也惦記上了。
竹徑幽深,穿過蜿蜒曲折的小道,吹在身上的夜風有些冷。
常青院裡掌燈的婢子見了來人,慌忙低下頭去。
宋聿道:“至少你不會再說我遊手好閒了。”
“我何時說過?”
其實誰都清楚,身為宋氏子,有些事無法自己做決定,退避三舍也是無用的,哪裡都是非之地。
不巧,他恰向往煮茶烹雪,閒雲野鶴的生活罷了。
就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