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有想起什麼嗎?任何小線索都行。”
林樂喜幾乎隔天就會問一遍這個問題,簡直像打卡。而我的回答都是一樣的:沒有。
彆說回憶,連睡覺都沒有做夢。做夢這事是林樂喜提起的,她那心理醫生朋友給的建議:夢是通往潛意識的途徑之一。
然而每一天都無夢。
接下來一段時間,調查沒有太多可圈可點的新進展。林樂喜有提交新的補充報告,袁苑桉也時而說些生活上的往事。我看了聽了,依然沒什麼真實感,就像隔了一層玻璃旁觀。
袁苑桉依然經常要加班,如果哪天能準時下班,我就會準備兩人份的晚飯。現在我已經學會做幾道家常小菜了,每次我端出新的菜式,她都會表示驚訝,然後就會再說一遍過去兩年裡從未見過我碰廚房裡的任何東西。
我給自己定下了新目標——過和以前不一樣的生活,做和以前不一樣的事。
以前的我大概沒有定目標這回事,現在記憶清零了,就趁機重新規劃。
除了休養和配合調查,不用上班的我依舊沒什麼特彆事做。
無所事事的日子裡,我整理了房間,把一些布置挪了新位置,有點新的麵貌。
書架上有非常多遊戲,大略瀏覽過去,卻一個都不想玩,總覺得萬一開了個頭就會沒完沒了。既然履曆顯示以前花了那麼多時間在這上麵,以後還是彆沉迷了吧。
嗯,不想再次沉迷最好彆再碰。於是我找個箱子,把遊戲盒、各種主機和手柄都收進去,封好。就連電腦上的遊戲都刪個一乾二淨。這一大紙箱放在房間也礙事,哪哪都覺著占地方。
然後我想到了樓下的車庫,袁苑桉說那裡已經改成了公共儲物間。
車庫的側門就在樓梯旁,好不容易把大箱子搬下去了,卻騰不出手,隻好用手肘壓開門把,用背推門。
還沒轉身,就察覺到:裡頭有人!
我背朝裡,隻聽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奇怪聲響,隱約壓抑了些叫人遐想的喘氣聲。
顯然裡頭的人也發現有人進來,隨即停止了聲響。我思維還在在進退兩難之間,身體卻已自行轉身回頭——好奇心的驅使快得很,根本容不得細想。
外麵陽光正盛,對比之下沒有開燈的車庫裡顯得昏暗。
先是看到堆滿一半的雜物和舊家具,然後就看到前些天見過的那位在院子抽煙的栗色卷發女人。她背著手站在一個舊櫃子旁,神情自若。
我隻好出聲:“你好,我住樓上的,下來放個雜物。”
“哦,好。”
總覺得氣氛怪怪的。
往裡環視一圈,雜物和舊家具的堆放毫無章法,看來樓下工作室的人也把閒置物往這裡堆。我迅速尋出個合適的空地,把箱子放過去。放好起身時,餘光往櫃子那邊瞥了瞥,發現屋裡竟然還有一個人!
齊耳短發,是二樓做衣服的卓曼。見到我,她表情有點慌亂,攏起寬大格子服的衣領,低頭從一張舊大班椅上起來。
從她那淩亂不整的衣服,臉上的赧色,結合開門時聽到的特殊聲響,任何一個成年人都能猜到剛剛這裡正在發生什麼——儘管眼前兩位都是女性!
不言自明的尷尬……
她們尷尬,我更尷尬!
“啊……抱歉。我沒想到這裡會有人……就沒敲門……”
“嗯……沒事。”栗色卷發女人說,“是我沒鎖門。”
她說的是“我”沒鎖門,而不是“我們”,但這也沒什麼,此刻我隻想趕緊離開這尷尬的場麵。
“那、那不打擾了,我這就出去。”
卓曼始終沒出聲,隻是站在那女人身後。
實在糟糕,剛剛就不應該走進去,不僅撞破了彆人的私密事情,這樓上樓下的,以後見著還會尷尬。
···
晚上我就跟袁苑桉說了這尷尬事。她首先關注的竟是地點:
“車庫這種地方……”
她微微皺了眉似乎有點嫌棄。
“嗯,沒想到裡頭會有人。”
“她們不是正經關係。”
“誒?就算性彆一樣也不能說不正經吧?”
“不是指這個。卓曼自己的工作室就在二樓,又沒有彆的人,正常怎麼會躲去雜物間做那種事。”
“大概……也是種情趣?”
“你認為這叫情趣?!”
單身又失憶的我,實在沒立場回答這個問題。但車庫也好,雜物間也罷,我都覺得沒問題啊!
——好吧,顯然袁苑桉不這麼認為。
我想這不是一個好話題,正想著如何跳過去,她又說:
“我不該隨意評判彆人的私事,隻是我個人無法接受在那種地方……也許我觀念陳舊……雖說她們這種也不是不正常取向,但我覺得,這是一條狹窄的偏路,總歸不是坦途。”
“兩個人的事情,互相喜歡就好了呀,以後的事誰知道呢。”
“哪能這麼純粹,活在社會中誰都千絲萬縷,最後都要走出家門麵對更多的人。”
說者或許無心,聽者卻有意,我忽然覺得這話就像在說我——也許過去我以為閉門不出就能隔絕外界,其實不過是一種逃避罷了。
這麼想著,就說出來了:
“我正嘗試改變自己,走出門去。”
話題轉換得突兀,就像刻意避免爭論。
這會兒我坐在露台的椅子上,就是廳走出去那露台,袁苑桉則站在門邊,手扶著門框,她低頭看了我,沒再把話題拉回去。
“你已經改變了。”
“其實我沒覺著自己改變,隻是覺得該如何就如何。”
就這麼心領神會般略過了先前的話題,氣氛又歸於平和。
這季節不冷不熱,晚上還有點微風,送來淡甜的桂花香氣,該是花園裡的那兩株桂花樹。
無意再談論彆人是非,我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