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小姐接著對我問道:“說起來,你身上的傷好一點了嗎?”
我坐在換鞋凳上,看了眼身上還纏著的紗布,如實說:“都是些外傷,休息幾天就好。”
“那就好,”神明小姐長舒一口氣後說,“你可不能像米娜一樣仗著我的護佑就完全不在乎這些東西哦。”
“好,我會注意的。”我老實地回答道。
突然間,神明小姐這番話再次引起了我的好奇。經曆了昨天那一連串的事件後,我一路上都在懷疑那些模棱兩可的記憶。
我能感覺到過去的經曆是真實存在的,但在這其中,我又明確地知道,有部分記憶是神明小姐和米娜師傅共同乾預的結果。
我曾以為那些東西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得無足輕重。
可是,此刻的我是那麼地想要一探究竟。
因為就在昨天,我親手送走了米娜師傅,這之後,我才真正地開始了解到她和神明小姐為我所做的事情。
而現在的這個時間點,米娜師傅已經不在。
神明小姐一如既往地在我麵前。
那些問題的答案,也隻有可能還在她那裡。
我低頭看著腳上的拖鞋,小聲地向神明小姐問道:“為什麼,是我?”
“當年,為什麼米娜師傅不像處理其他幻影一樣處理被幻影侵蝕的我?”我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道,“我遇到米娜師傅前的記憶又去了哪裡?”
神明小姐聽完我的問題,沒有立即做出任何的表示。
當我抬頭看她時,她才極其認真地對我說:“其實,對於米娜來說,那時遇見的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所遇到你的那個時刻。”
“米娜曾對我說過,長生的精靈不需要人類的葬禮,因為無儘的變化自然會衝淡所有與她相關的記憶。在她的概念裡,死亡不是身體消亡的時刻。隻有自身存在的痕跡徹底被時間掩埋,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消亡,而在那種情況下,忘卻她的過程便是一場邀請了歲月參與的漫長葬禮。”
“米娜對我說,她來的時候沒有帶來山河大海,走的時候也不準備帶走一片雲彩。”
“要不是她非要向這個世界留下一點自己來過的痕跡,她也不會嘗試著將一副滿載幻影的身軀培養成和她自己一樣偉大的空間獵手。”
“後來嘛,米娜覺得,隻要有你記得她的存在,那她一路的旅程也算是沒有什麼遺憾了。”
神明小姐像米娜師傅一樣伸手摸摸我的腦袋,說:“至於你原來的記憶,我和米娜一致認為,如果我們直接告訴你,那反倒是對你的傷害。”
“因為在我可見的未來裡,你必將親自去發掘出那其中的每一個前因後果。找回這些記憶的過程亦能構成一段你必須麵對的經曆。去探索,去經曆的過程是我們無論如何都無法幫到你的部分。”
“作為相對於你的神明,我所存在的意義始終是在於引導,而不是無條件地給予你任何你想要的幫助。”神明小姐如此說道。
“米娜之所以讓我用各種畫麵來稀釋你此前的記憶,是因為她不希望你像其他人那樣受限於過往,但是呢,她又不希望你心甘情願地去接受這些由她精心編造出來的謊言。”
神明小姐抬起手掌,繼續對我說:“一來一去,現實還真的發展成了她所預期的那樣。”
我一臉驚愕地看著她,不願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這些神明小姐親口說出來的事情。
神明小姐走上玄關處的台階,說:“昨天的樹林裡,在切斷你我連接後,米娜單獨和我說,說是等你在悲傷中醒來,你一定會回來找我詢問一些你暫且不知道的事情。”
“而我也最後答應過她,”她站在台階上說道,“作為護佑你的神明,不論與你相遇時的實際情況如何,隻要你還能認知到我的存在,我便依然會向那個約定中的那樣,持續把我的目光聚焦於你。”
神明小姐頭頂的感應燈再次照亮整個玄關。暖色調的燈光填補了我與神明小姐之間的那段距離。
“畢竟對於我而言,你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啊。”神明小姐這樣對我說道。
接著,神明小姐手指電視機上的紀錄片畫麵,說:“對了,米娜最後還讓我告訴你,你要是想她了,就去看看那蔚藍的海水,水中的點點星辰或許同樣是她那看向你的溫柔目光。”
我坐在鞋凳上,耐心地聆聽完神明小姐的全部發言。
儘管我仍然無法做到像她那樣站在高於凡人的角度思考問題,但我至少可以確定,她依舊會如同往常一樣站在我的這邊,哪怕我們之間的契約可能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米娜師傅和她共同為我策劃的謊言。
得到了神明小姐的保證以後,我放心地卸下身上的背包,穿好拖鞋,起身前往好久不見的廚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