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也是涼的。新荊喝了一口,潤了潤喉嚨。他回頭又看向種師道,發現年輕的武將仍站在床邊,似乎有些愣怔,朝自己這邊看了一會,似乎是無法和自己對視似的,猛地把視線撇開,又看了一會兒床上的枕頭,又看向這邊。
“……你,”種師道欲言又止,“你沒讓寧州的人給你處理傷口?”
新荊一愣:“什麼傷口?”
種師道指了指枕頭上,新荊定睛看了眼,發現那上麵落了幾點零星血跡。他恍然道:“我耳朵上被你射傷的那個?問題不大,睡覺的時候蹭到了,你不說我都沒注意。”
“我要睡了。”新荊回到床邊,示意他趕緊走人,“你也去睡。”
種師道欲言又止,但還是回到他地板的床鋪上去了。新荊躺平了閉上眼重新去見周公,剛剛模模糊糊進入了夢鄉,感覺耳朵突然一涼,他整個人打了個寒戰,驟然驚醒過來。
“——種,”他感覺自己要爆發了,“種師道,種建中,你到底要乾什麼!!”
“你這傷處不能放著不管。”種師道一邊按著他不讓他亂動,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鄧通判那邊不管治傷的話,我來給你處理。今天寧州州衙的人倒是安排了個人給我手臂上了藥,我留了點,正好能派上用場。”
新荊竭力掙紮:“我說了不用——”
“藥粉雖然不舒服,但也不能諱疾忌醫。”種師道按住他。這對一個多年練習弓箭的人來說可太簡單了。“你們這些文人就是矯情。忍著點。”
新荊倒吸了口涼氣。種師道上藥之前重新給耳部傷處做了清創,他耳朵先是火辣辣地疼,然後藥粉撒上去,疼中帶著刺癢,像是被種師道在傷口處撒了一粒種子。種子遇血生根發芽,沿著神經活潑潑地生長,速度快,氣勢足。
“彆撓。”種師道完成了他的工作,看起來心情不錯,此時才把人鬆開。“我胳膊上還得換一次藥,估計你也差不多。看你這表情就知道沒怎麼受過傷,扛不住藥勁。你是有福氣的。”
他下床回到他那塊地板上去,道:“你隻要好好養著,那傷處就會長得很好。官人你未來回京,傷疤總比豁口要好看些。”
新荊一怔。這理由確實很有說服力,他未來如果見到神宗,實在難以解釋為什麼自己在不上戰場的情況下受這種傷。
總不能說自己再次手滑,馬鞭這次落在耳朵上了。
“……你說得對。”新荊沉思良久,道,“小種將軍有心了。”
“官人不用客氣。”種師道頓了頓,似乎欲言又止,但還是說道,“種某現在如何擔得起‘將軍’二字?叫我彝叔就好。”
新荊點了點頭,於是二人不再多話,徑自去睡。
但睡也睡不踏實。藥粉裡不知加什麼刺激性的收斂藥材,新荊輾轉反側,幾乎能感覺到血液流經耳部時候隨心臟鼓動的律響。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算睡著,再一睜眼,天已經蒙蒙亮,屋裡另一個人早已經沒了影子。
新荊立刻起身,拉開門就發現種師道的影子。小種在庭院練刀,刀法嚴謹,開合有度,不華麗,但淩厲異常,顯然是上陣殺敵的實戰用法。新荊鮮少有這種機會近距離欣賞武將練功,看了一會,忍不住點頭。
種師道已經發現了他。不過他堅持練完,這才收刀入鞘。
年輕氣盛,似乎還有些得意。新荊心道。倒也不壞,這種朝氣蓬勃的精神麵貌很有感染力,仿佛一切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