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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姝姝:你要對我的小寶貝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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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姝姝求生第四十六天

身為帝王, 司祁時刻都要注意著自己的言行。

他已經記不起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了,許是他被立為太子後,又或者是榮登大寶後, 人前人後,他再無一點鬆懈時間。

之前他就多次見過太後和林姝姝一起,一人一個躺椅, 在太陽底下優哉遊哉地輕晃著。

他也是人, 他也會心生倦怠,見了旁人躲閒, 偶爾也會有豔羨。

但不管如何心思, 司祁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他也能享受到貴妃專用躺椅。

對於偷懶躲閒的家夥事, 林姝姝向來上心, 司祁已經短暫體驗過柔軟大床的觸感了,如今上了躺椅才發現——

沒有最好, 隻有更好。

林姝姝幾次調整她的躺椅, 按著她和太後的喜好, 分彆請繡娘做了軟墊,還在椅臂上加了放杯子的圓托,椅背上添了靠枕。

不過一張簡單粗糙的躺椅, 硬是被她裝點得比睡覺的床還要軟和舒坦。

司祁才躺上去片刻,就黏在上麵不想離開了。

“皇上, 這是今天要批閱的折子……”阿布搬來十幾份奏章。

誰知司祁直接擺手:“放去桌上吧, 朕小憩片刻,先不急, 給朕拿個毯子過來, 就找貴妃常用的。”

“對了, 看著點貴妃的動態,要是她醒了,儘快叫醒朕。”

得益於常在華清宮留宿,司祁在這邊也是有專用的被褥的,但他是發現了,便是皇上專供的綢緞繡品,也比不上貴妃給自己精心挑選的。

諾大一個後宮,什麼不是他的,便是用用貴妃的躺椅毯子,又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沒有問題。

司祁這般想著,卻莫名有點心虛,睡前再三叮囑阿布:“一定要在貴妃出來前叫醒朕。”

“是,奴才曉得了。”

如此,司祁安然入睡,在本該辛勞處理政務的時候。

阿布兢兢業業踐行著皇上的吩咐,可他卻忽略了,林姝姝睡醒後很少會直接喊宮人進去,今天不巧,她睡得口渴,急著下床喝水,便直愣愣地走出來。

直到背後響起一道幽幽的聲音:“阿布公公,皇上這是乾嘛呢?”

阿布被嚇了一跳,回頭正好對上林姝姝那張睡意未消的臉,他被嚇得磕巴半天:“睡睡睡、睡——”

“睡覺?”

“……不是娘娘您聽奴才解釋!”阿布心裡著急,說話就沒顧及到音量,他正慌裡慌張地跟林姝姝狡辯呢,另一邊,司祁也有了蘇醒的跡象。

司祁緩緩睜開眼睛,等看清對麵的兩人後,身體不受控製地僵了一下,而這時,林姝姝也看了過來。

輸人不輸陣,不管心裡是怎麼想的,至少表麵看來,司祁是沒有一點弱勢,他不緊不慢地坐起來,卻不打算從躺椅上下去。

他坦坦蕩蕩地同林姝姝對視,開口說:“姝姝這躺椅——”

“不錯,朕挺喜歡。”

林姝姝麵色大變:“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倒也沒什麼意思,朕就是在想,能不能在寢殿裡也放一張躺椅,姝姝這張就挺好,正好你睡著床,想來也用不到躺椅的。”

林姝姝受不了了,三兩步跑到司祁跟前,深吸一口氣,然後蹲下:“皇上說什麼呢,臣妾便是睡著,也不是經常呀,其他時間不是常用到躺椅的。”

“皇上是遇見什麼煩心事了嗎?要不然我再給皇上準備一張新躺椅,咱們一起用。”

司祁笑了,麵色柔和,偏偏仍是沒有從躺椅上下去的意思。

“倒也沒什麼,隻是朕聽說,姝姝聽說朕要下朝,趕緊回屋睡下了?”

此話一出,林姝姝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再看男人笑眯眯的眼睛,隻覺裡麵全是嘲諷和惡劣,偏她還不敢大大咧咧地說“是”,就隻能眨巴著一雙無辜的眼睛:“阿祁誤會我了吧。”

“是嗎?”司祁不置可否,“那不重要,朕晚點就把躺椅搬走了,等貴妃什麼時候睡夠了,要用到了,再來找朕要吧。”

“我已經——”

司祁打斷她:“姝姝說什麼傻話呢,朕來了你才睡,你去看看其他妃嬪,有哪個跟你似的,要不是你困極了,肯定也不舍不得放棄陪侍的時間,大上午的睡覺吧?”

“……”林姝姝無話可說,心裡有氣,趁著低頭小聲嘟囔了一句,“小氣吧啦的男人。”

“嗯?”

“沒什麼!”林姝姝閉嘴,不高興地爬上軟塌,眼巴巴瞅著司祁,就這麼盯了小一刻鐘的時間,也不見他自覺起開。

她額頭往榻上一磕,徹底認清態勢。

司祁雖是逗她,但也沒維持太久時間,看林姝姝攤在軟榻上,沒一會就問:“想出宮嗎?”

林姝姝想也不想:“不了不了,我在宮裡躺著……”

“朕同你一起去,去吃你說很香的豆腐腦。”

林姝姝拒絕的話一下子卡在喉嚨裡,她慢吞吞地從軟榻上爬起來,拔著脖子往外麵張望,似是不敢置信:“出去……”

“帶你出去玩。”

司祁話音剛落,林姝姝頓時坐直了,她大聲回答:“去!皇上聖明,皇上真好!”

她正襟危坐,表情甚是正經,仿佛前不久還小聲念叨“小氣吧啦”的人不是她似的。

司祁忍俊不禁,從躺椅上下來,迎著林姝姝不解的目光,用力在她發頂按了一下,毛茸茸的觸感叫他眸光不覺一暗:“還不快去換衣裳。”

“哦——”念在將要出宮玩的份上,林姝姝沒有過多計較他的動手動腳,揚聲把落梅叫進來,找了一身不顯眼的素色裙衫,又叫落梅給她梳了個簡單的發髻。

林姝姝的動作很快,司祁才把較著急的折子做好批注,她就出來了。

她在旁邊還等了一刻鐘,見皇上收筆,忙不迭湊上去,探頭問:“我們是要走了嗎?”

“是,現在就走。”司祁出宮就簡單多了,把外衫一換,當場就能走。

皇上和貴妃出宮算得上是臨時起意,但就算這樣,該安排的護衛也是緊趕著安排好了,先不論街上有多少便衣打扮的護衛,隻兩人身後跟著的,就不下十個人。

林姝姝雖然也自己出來過,但帶的護衛還沒有此時的一半多,而且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前所未有的強烈,飽含戒備的目光不時從她身上略過,叫她渾身不自在。

“怎麼了?”略顯溫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知何時,司祁抬高手臂,單手攬住她的肩膀,隨後往自己的方向一帶,兩人就成了半擁著的姿勢。

林姝姝並不隱瞞:“我以為微服私訪是隻帶幾個人的,沒想到要安排這麼多護衛,阿祁,你不覺得有許多人盯著我們嗎?”

司祁的比她更敏感,但這麼多年下來,他也習慣了時刻被人盯著。

就像現在,林姝姝隻知明處的人,卻不知還有很多暗衛藏在各處,隻要是皇上在的地方,都少不了暗衛相護。

司祁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覺得不舒服嗎?”

“有一點。”林姝姝沉吟一二,“但還可以忍受。”

畢竟有司祁跟著,她也不敢任性,見司祁有心把跟著的人減少一部分,她還出言攔了下:“還是不要了,跟著也沒關係,我會習慣的。”

涉及安危問題,還是小心為好。

司祁沒再堅持,而是先去了一家成衣店,給林姝姝挑了一頂帶麵紗的帽子,以此削減一些視線。

此番出宮,皆是為了陪林姝姝玩的。

司祁沒有安排任何行程,等吃過橋頭的豆腐腦,後麵的路程就由著林姝姝隨便走。

林姝姝之前出宮是從沒有在街上下過車的,好不容易親自參與到熙攘人群中來,積極性空前強烈。

街頭巷尾,不管是賣吃食的,還是小擺件的,隻要不是人太多,她總要湊上去瞧瞧,還用司祁的銀兩給他買了一個簡陋的荷包。

林姝姝揚著一張明媚的小臉:“阿祁喜歡嗎?”

司祁摸著手中粗糙的布麵,遲疑半晌,終於還是違心回答:“喜歡。”

一整個下午,林姝姝看遍了前後兩條街,中途還圍觀了一場男女混合雙打的武戲,起因是熊孩子偷了他爹娘辛苦攢下的一兩銀子,儘數買成飴糖,送給了鄰居家的小美,可把爹娘給氣壞了。

司祁見了,還點評兩句:“胡鬨,是該打。”

他在說那個挨揍的孩子,可目光卻是盯著林姝姝的,叫她心尖一顫,不覺保證說:“我不胡鬨,我聽話。”

就這樣走走停停,時間到了傍晚。

司祁不打算回宮了,在街上找了家名聲不錯的酒樓,安排了包廂,又點了他家最有名的醉蟹。

林姝姝嫌剝蟹麻煩,隻肯吃些不用挑刺不用吐骨頭的,司祁拿她沒辦法,說教了兩句後,卻是將她身前的整蟹拿過來。

林姝姝咬著筷子歪頭,很快就見剝好的蟹肉落入碗中。

“吃吧,蟹子寒涼,你隻可吃一隻。”

林姝姝不知道他為何自己剝蟹,明明門口就有隨行的宮人,但她那不甚靈敏的第六感緊急上線,叫她沒把話直接問出來。

盯著不斷落入碗中的蟹膏蟹黃,林姝姝恍惚有一種在跟皇上約會的荒謬錯覺。

直到把一整隻螃蟹吃乾淨,她才猛晃了晃腦袋——

真是瘋了。

“怎麼了?”司祁問。

“沒事!”林姝姝假笑,反手給司祁夾了一筷子排骨,“阿祁吃,很香的。”

吃完晚飯,今天也玩的差不多了,其實再晚一點還有夜市,但為了不在宮外過夜,隻能放棄到夜市看看的想法。

司祁見林姝姝情緒低落,握住她的手,悉心安慰道:“等過段時間我們再出來,在外麵過夜,你想玩多久就留多久。”

不管這話是真是假,至少現在聽起來,還是挺讓人高興的。

林姝姝露出小臉,白花花的小牙一齜:“好耶!”

如此,兩人上了馬車,循著來時的路,一路回去皇宮。

從外麵玩了一天回來,林姝姝的心可見得野了。

外麵喧嘩的鬨市比之後宮實在有意思了太多,就算隻是坐在一邊觀看市井,林姝姝都能看好些天,何況還有許多她感興趣的小玩意兒。

司祁說差人去給她買來,林姝姝皺著眉拒絕:“才不要,就是要自己看自己買才有意思。”

就像許多男人不理解女人逛街的樂趣一樣,司祁也不能理解,同百姓在街上摩肩擦踵人擠人有什麼好的。

但看林姝姝喜歡,他也沒掃興,隻大餅一張張得畫:“再等等,等忙完這一陣,朕就陪你出去。”

這種話說一次兩次還行,說的多了,林姝姝也不上當了。

過了一開始的新鮮勁,她又躺成鹹魚,借著司祁不能兌現諾言的歉意,她可算把躺椅要回來,隔三差五去太後殿裡,飲茶吃點心,恢複了一貫的生活方式。

與此同時,仁壽殿後麵的小房間裡設了兩張牌麵桌,偶爾會有其他後妃過來,湊上兩桌打打牌,小日子過得也算有趣。

九月初十,皇室秋獵。

秋獵事宜早在行宮時就開始安排了,此時由禮部和兵部聯合操辦,禦林軍做最後的檢查,再三保證無紕漏,才將整場秋獵流程呈交禦前。

今年秋獵與往年略有不同,往年秋獵多是為了放鬆,世家子弟一同參與進來,騎馬射箭,紮營野炊。

而今年參與秋獵的人員從根源上有了改變,除了極少數的幾個世家子外,其餘人大多出身軍營,也有新晉的武生員,少了幾分玩鬨,多了些正經比試的意味。

會有這般變化,隻因此次秋獵,乃是明年開春武比的演習。

大景邊陲一直不算太平,尤其是西邊的西狄國,十年前戰敗簽訂協約,隨著協約即將到期,西狄也越發不安分起來,隔三差五派兵騷擾,大有協約到期即開戰的意思。

待明年開春,西狄會來朝覲見,按照之前的慣例,少不了文武比試,文比司祁是一點不擔心,但武比還是要讓他心裡有個底兒的。

西狄國民擅戰,能出使大景的,更是萬裡挑一的勇士,司祁雖不太看重比試結果,但好歹也不能讓己方輸得太難看了。

正好借此次秋獵,也讓他看看這一代的兒郎。

秋獵安排在京郊龍虎山,山下方圓百裡已設好駐軍,山上野獸也做過初步驅趕,那些容易傷人的凶手儘趕到山頂,再用鐵欄圍起來。

等皇上帶人過來,秋獵範圍就隻在半山腰,那邊存留的野獸數量多,但個頭都不大,更看重狩獵者的敏感度和反應力。

經過兩個多月的安排,秋獵如期開展。

去往圍場的隊伍分成三部分,其一為皇上聖駕與前朝大臣,其二為世家子弟和其餘兵將,最後則是得了恩典伴駕的後宮嬪妃及誥命夫人。

毫無疑問,林姝姝也在此列。

作者有話說:

皇上牌大餅:等著,朕給你烤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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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姝姝求生第四十七天

此番秋獵, 司祁要在意的事多,就沒帶太多後妃。

貴妃算一個,嘉毓公主算一個, 還有個張貴人,隻這三人就夠了。

貴妃伴駕,這在所有人預料之中, 可太多人想不明白, 張貴人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司祁他們走得早,也就不知道, 便是太後都對這個張貴人起了興趣, 連著好幾天都在打聽,這是何妨人氏, 如何入了皇上的眼。

豈不知, 其實司祁也不知道,這位張貴人是何許人也。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 這回秋獵隻帶林姝姝一人就夠了, 要是怕人說閒話, 就把司敏給帶上,省得那些老頭子們又說貴妃恃寵生嬌,旁人都不跟從, 隻貴妃鬨著伴駕。

誰知出行前一天,林姝姝主動提出:“不如把張貴人也帶上吧, 皇上忙著, 我也有人說說話。”

“說話?”司祁對此表示狐疑,貴妃竟然也有不睡覺, 主動找人說話的時候。

左右不過是添一駕馬車的事, 司祁犯不著過多計較, 沒多想,點頭應下了。

林姝姝提起的這位張貴人,說來也是緣分。

當初她頭一回碰見群妃請安,幫張貴人解過一次圍,這事她本沒放在心上,但張貴人也不知是感激還是怎的,後麵明顯對她親近了許多。

張貴人性情溫和,輕易不會出自己的寢殿,偶爾去給太後請安,總會帶點自己做的荷包,一開始隻做著太後的,後來就多了貴妃的一份。

到了給貴妃請安的時候,她也常帶些好吃的好玩的,自己做的,算不得貴重,但勝在心意。

這麼一來二去的,林姝姝對她印象就深了幾分,相較其他妃嬪,也多了兩分熟稔。

隻是不知為何,張貴人最近情緒不大好,幾回在人前走神,林姝姝還意外見過一回她藏在林子裡哭。

上回去行宮避暑,張貴人就沒有跟著,既是又有了外出散心的機會,林姝姝索性帶她一個。

如此,秋獵的隊伍裡才有了張貴人的一個位子。

張貴人也明白,她能伴駕並非皇上青眼,全賴貴妃娘娘記掛,臨行前一晚,她顧不得收拾行裝,連夜給林姝姝趕出一副護甲,預備著娘娘騎馬沒有合適的裝備。

雖然她的擔憂完全多餘,但林姝姝也承了這個情,最明顯的,便是前往龍虎山圍場的路上,她總會邀著張貴人和司敏來她的車上,隨便聊兩句,拉進一下彼此間的感情。

一晃眼,車馬抵達龍虎山腳下。

山腳下已經布好營地,眾人抵達後即可按照分配的帳篷整頓休息。

宮裡來的女眷隻三位,皆安排在皇上右側方的位置,在往外,則是依次圍著文臣及家眷、世家子弟、軍營官兵。

林姝姝的帳篷距離司祁已是最近的,但就算這樣,司祁從他的營帳裡出來,也要走上半柱香的時間,方可抵達貴妃居所。

抵達圍場第一天,當晚於獵場外大設宴席,貴妃與皇上同位,正好方便了司祁將桌上所有酒盞都扒拉他那一側。

做完這些,他又從阿布那裡拿來另一個瓷壺:“喝著個。”

林姝姝猶疑著給自己倒了一杯,靠近一聞——

“是鮮牛乳。”司祁說道。

林姝姝往底下一看,司敏和張貴人跟前都是果酒,包括其餘她能看見的誥命夫人們,多多少少也斟了一小盞清酒。

唯一同她相同待遇的,是一個剛滿十歲的小姑娘,剛喝了一口牛乳,就扯弄起她娘的衣裳,脆生生說:“娘親,囡囡長大了,想喝甜酒。”

不等林姝姝開口說話,隻聽司祁又小聲道:“無妨,不會有人發現的。”

這是被人發現的問題嗎?

林姝姝隻覺自己受到了羞辱,剛想將牛乳推開,司祁仿佛提前預料到什麼,不慌不忙地看了她一眼:“何院首。”

“……”狠狠被拿捏住了。

林姝姝沒能說出一個字來,最終隻能捧著巴掌大的小碗,彆人喝酒她喝奶,彆人吃肉她喝奶,等所有人賀皇上萬歲時,她還是在喝奶。

好不容易等晚宴結束,林姝姝飯沒吃多少,反是將兩壺牛乳喝了個乾淨,走起來肚子裡咕嚕咕嚕的,全是液體在晃蕩。

隻意外的是,當天夜裡她睡得極香。

轉天剛睜眼,林姝姝就將落梅喊來:“昨天宴上的牛乳……不然每天睡前都準備一杯吧。”

“對了,如果可以,這種小事就不用告訴皇上了。”

落梅捂著嘴偷笑:“哎,奴婢知道了。”

秋獵將持續半月時間,拋除前後兩天趕路,還剩下十三天,前三天多是參賽者熟悉場地,後十天則分成兩部分。

三天肉搏比試,七天進山狩獵。

借著秋獵的由頭,司祁暫時不需要再處理奏折,閒來無事,就帶上林姝姝四處轉轉,捉兩隻山雞野兔,全程自己處理。

兩人手藝算不得好,烤出來的肉表麵上一層黑漆漆的炭黑,但把外皮剝掉,留下的肉汁水豐盈,鮮嫩無比。

反是林姝姝頭一回見他彎弓搭箭,更是頭一次見到傳說中的百發百中神射手,幾次驚訝得張大嘴巴。

司祁隻在旁輕笑,收攬了所有讚賞。

林姝姝看得眼熱,鬨著要學射箭,可那半人高的弓隻拿起來就費大了勁,短短半個時辰,她兩隻手都充血通紅,勾弄弓弦的手指上留下一條清晰的勒痕,仿佛再一用力,就能破開。

司祁再也不敢讓她碰弓了,哄著將弓箭拿回來,又同她保證:“朕叫人給你打一把比較輕的弓,等回宮再教你。”

林姝姝又吃下一張大餅,光顧著手疼了,也沒心思再跟司祁計較。

不管旁人這三天在做什麼,反正司祁和林姝姝是玩了個儘興,司祁來過龍虎山圍場無數次,卻從沒有一回像這次充滿期待。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抵達圍場第四天,搏鬥場開幕。

搏鬥場設在山後,左右各有一座高台,其中一座是文臣觀賞的,另一座則專供皇上所用。

然而直到林姝姝和司敏都在高台上落座,也不見司祁的身影。

張貴人這兩日身體不太舒服,今日就沒有過來。

過了大概一刻鐘,搏鬥場的圍欄大開,參與今日搏鬥的子弟列陣入場,但讓所有人震驚得起身的,當屬打頭陣的那人。

——是司祁。

司祁今日打扮大有不同,他身後的將士子弟們大概是早被通知過,並未因皇上的到來而亂掉,反而昂首挺胸,竭力將最好的一麵展示給所有人。

至於高台上,林姝姝已然看得目瞪口呆,不自覺間,她手裡的帕子已經被擰成十幾股,雙膝緊緊並攏在一起,呼吸都放得平緩了許多。

自司祁下場,她的眼睛再沒有移開過分毫。

林姝姝見慣了司祁談笑風生的模樣,也有幸見過兩次他在臣子前的赫赫威嚴,卻沒想到,當這人脫下龍袍,換上粗衣短打,好像一瞬間變了個人似的。

他雙臂上都綁了護腕,雙膝上也加了護膝,衣衫下另有護甲,背手立於場外,在一眾相同打扮的兵將中,仍舊鶴立雞群、截然出眾。

先不論那些朝臣的反應,反正林姝姝是呆住了。

她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當司祁褪去外衫,將兩袖擼至肘上,摘去發冠,脫掉往日威嚴,那是毫不輸於任何一個將士的颯爽與意氣。

她甚至有一種荒唐的想法——

是那宮牆將他禁錮束縛,困於一城。

林姝姝心臟的跳動越發劇烈,她隱約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可又不敢深究,靜默良久,轉身背過頭去,再不敢往下方看一眼。

司祁注意到她這邊的動靜,滿心疑惑,正想找人問問貴妃是怎麼了,轉頭才發現,今日他下搏鬥場,特意把隨從的太監們甩在後麵,如今想找人都找不到。

不及多想,鑼鼓震天,戰鼓擂起,比鬥正式開場。

搏鬥場比試不設任何順序,有意者儘可上場,以車輪戰的形式,待場下人挑戰,連勝十場者可晉級下一輪。

一聲震吼,一個兩米高的壯漢跳上比武台。

“末將西北大營第三軍百戶李武,可有人應戰!”

底下的人正是鬥誌昂揚的時候,當即有人應戰,跳上台去,不浪費任何口舌,當即搏在一起。

比武搏鬥,這在許多文臣眼中,是極不雅且粗魯的行徑。

但若是皇上下場,說法就該變了——

“皇上文韜武略,實乃我大景之幸!”

“看我大景兒郎,英姿勃發,少年英才,待他日西狄來朝,定可威震蠻夷,彰我大國國威。”

“多虧了皇上聖明,三年前設武生院,方培養出如此多矯健兒郎……”

林姝姝在旁邊的高台上,聽著隔壁的諸多議論,隻覺十分有理,連連點著頭,偏頭對司敏說了一句:“他們說得對。”

一場場的比鬥過去,場上搏鬥激烈,有些失手的,更是被人抬著下去的。

司祁始終沒有出聲,林姝姝也就跟著放心些許。

誰料她這顆心才落下去不到半刻,隻見司祁上前半步:“我來。”

再看台上那人,身高八尺,麵容凶惡,手臂上的肌肉隆起,渾身熱汗,且已經連勝八場,林姝姝記著他的介紹——

去年新晉武狀元。

作者有話說:

姝姝的小心臟:撲通撲通撲通撲通p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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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姝姝求生第四十八天

林姝姝反手抓住司敏的手腕, 極度緊張之下,說話的聲音都變了調子:“皇皇皇——皇上他!”

她可不想年紀輕輕就做太妃,淒淒慘慘地給先皇守陵。

想到這裡, 她的臉色更添幾分慘白。

而這看在司敏眼裡,顯然就是貴妃娘娘對皇兄過分擔憂的表現,她莞爾說道:“皇兄功夫很好的。”

“娘娘您看著, 皇兄可厲害了。”

有司敏在旁寬慰, 林姝姝的心弦總算沒有先前那樣緊繃著了,但仍覺擔心, 不知何時站起來, 雙手扶在身前磚牆上。

而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台上的兩人已試探著交起手來。

司祁身量偏高, 至少同林姝姝站在一起時, 要比她高出多半個頭去的。

但當他站在新晉武狀元霍震煜對麵,卻莫名變得渺小, 臂上薄而緊實的肌肉也有些不夠看了。

霍震煜出身武將世家, 自幼受父親操練, 七歲起每年都會在軍營中曆練四個月,十六參加武科,一舉得獲武狀元。

又是一個眨眼, 隻見霍震煜的動作倏爾迅捷起來,腿風淩厲, 化掌為拳, 同時向司祁攻去。

台上的文臣隻知他們陛下自幼習武,多少會些拳腳功夫, 卻從不曾見過皇上動手, 便是到了此時, 也隻以為皇上是興起,底下的人陪著練兩招,陪著皇上過個癮,也就罷了。

直到看見兩□□腳對撞,司祁不及其力,隻能暫避鋒芒,匆忙退後兩步,那些看戲的大臣們才發覺不對。

“哎這——”

那些絮絮叨叨的議論全沒了,從上到下,無一不是緊盯著台上的兩人。

連戰八場,霍震煜也隻是呼吸急促了些,並不見乏力,一套鐵拳虎虎生威。

司祁學的多是些戳人死穴的招式,對著日後要器重的武將,顯然不能下狠手,開始就隻能避讓著,再仔細觀察對手的破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外行人看不出台上的態勢,但有些眼力好的,能看出台上已經過了上百招了。

霍震煜漸有不支,就在他不經意間的一個晃神,司祁驀然發起攻勢,手刀緊擦著霍震煜的側頰而過。

就在霍震煜偏頭躲閃之際,司祁右腿疾出,正好踢在他小腿處,緊跟著就是劇痛襲遍全身。

司祁已然抓住時機,趁著霍震煜躲閃的時候,接連出手,幾次踢打在對方軟肋處,不會造成永久性損傷,但足夠疼得人失神,

霍震煜自認鐵骨,仍擋不住皇上的攻勢,連番後退後,終於抵不住膝彎處的刺痛,轟然倒地。

整個搏鬥場陷入長久沉默,一時間,隻能聽見台上兩人粗重的喘息。

司祁將雙臂雙腿上的護甲卸下,虛空甩了甩腿腳,然後朝霍震煜伸出右手:“起來。”

下一刻,隻聽兵甲摩擦聲響起,在場武將不約而同跪地拱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參拜聲響徹雲霄,隔壁高台上的議論聲不絕於耳。

諸多大臣已想不起旁人了,開口閉口全是“皇上”,讚其威武,道其英姿。

再看比武台上,霍震煜翻身跪地,同時伸出右拳放至司祁掌心之上:“末將誓死效忠皇上!”

司祁輕笑一聲,回眸睥睨,不經意一抬頭,正好撞進一雙充滿了熱忱的眸子裡。

林姝姝雙手交握在一起,雙唇微張,一雙漂亮的眼睛中,儘是最強者的崇拜,還有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司祁心口一跳,忽而感覺到一股比比武得勝更勝一籌的歡欣。

他叫眾兵士起身,因他下場,霍震煜此番比試不算,若能再勝兩場,則晉級。

說清楚這些,他再也等不急啦,反身大步離開,直奔不遠處的高台而去。

有人瞧著霍震煜精力不濟,欲撿漏,匆忙上了場,誰知接下來兩人,沒有一個在他手下討了好處的,霍震煜是累是疼,但這並不妨礙在同僚手下取勝,再由監官大聲宣告——

“恭賀霍小郎君晉級!”

另一邊,司祁終於登上高台。

他尚未來得及更換衣衫,有小太監遞來帕子,他也隻是匆匆擦淨額頭上的熱汗,然後就迫不及待地走到林姝姝身側。

司祁輕咳兩聲,總算壓抑住心頭湧動的情緒,他故作平靜:“姝姝以為,朕的功夫如何?”

林姝姝不答,隻是抬頭仰視著他,默默盯了好久,就在司祁快要堅持不住時,噗嗤一聲笑出來。

“皇上好生威風。”她軟聲說道,站起身來,將位子讓給司祁。

等對方坐下了,她沒有在旁邊落座,而是取了一條新帕子,拿溫水浸過,撚起一角,按在司祁額角處。

她另一隻手按在司祁肩膀上,稍微附身,在司祁身後低聲耳語:“臣妾為皇上拭汗。”

不給司祁任何拒絕的機會,她的指尖緩慢移動,不知是不經意還是怎麼,小指正好在司祁耳尖滑過。

“……好了!”司祁忽地攥住她的手,不由分說地把人拉到前麵。

他的聲音稍帶沙啞,正想嗬斥兩句,忽然對上林姝姝無辜的麵容,她問:“皇上怎麼了?”

“……沒事。”

話雖如此,後麵整場比試,他始終抓著林姝姝的手腕,麵無表情地盯著下麵,讓旁邊想議論皇上與貴妃關係的人,半天沒敢說出話來。

林姝姝完全看不進後麵的搏鬥了,心念一動,悄悄將手指塞進司祁掌心裡,然後左右上下不停晃動。

等司祁受不住手心裡的癢意,怒目看來,便是林姝姝璀璨裡帶著點狡黠的笑,到了嘴邊的話被迫吞回去,他好半天才說出一句:“彆鬨。”

林姝姝隻當聽不見,安生了沒一會,又開始搞小動作。

一整天的比試下來,底下的將士們酣暢淋漓,台上的司祁卻飽經忍耐之苦,監官才說結束,他第一個起身,拽著林姝姝直接回了營帳,嗬令內侍們把好門,誰來都不見。

旁人不知皇上此般為何,但被迫瞧了一下午皇兄皇嫂小動作的司敏:“不用準備晚膳了,我飽了。”

營帳內,林姝姝被甩到床上,直到兩邊簾帳都被放下來,她才察覺到危險。

男人傾身壓來,鋪麵而來的壓迫感叫她不自覺吞咽了口口水。

司祁問:“姝姝今日玩得可高興?”

“……還好。”

林姝姝說著,忽然想起司祁臂上的肌肉,也不知她哪根弦不小心歪掉了,她目光不斷下移,略過男人的鼻翼、薄唇、喉結,最終停留在對方胸前。

司祁察覺到詭異的沉默後,隻能隨著她的目光往下看。

隻見他抬頭又低頭,低頭又抬頭,仿佛不敢相信,貴妃所看的位置。

隨著林姝姝再次吞咽口水,司祁恍然驚醒,他猛地直起身,不覺後退半步,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又過片刻,他終於受不了了,轉身大步離開,留下林姝姝懵了半天,不知想到些什麼,低聲呢喃道:“不會吧……”

這一回,林姝姝大概是真把人逗弄過了。

之後一連兩天,她再沒有見過司祁的麵,搏鬥場還在繼續,司敏和張貴人每天都會到場,但司祁再未露過麵。

隻是每天晚上都會有不同的野味送到貴妃帳前,或是斷了腿的野兔,或是幾隻還活蹦亂跳的鯽魚,還有一隻半人高的小鹿。

送獵物的士兵如實交代:“這是皇上親手打來的,請貴妃娘娘慢用。”

除了獵物,廚子們也跟著一起來的,問就是皇上交待,請貴妃娘娘享用。

林姝姝再怎麼吃,也不可能獨自一人吞下一隻兔子幾條魚一隻小鹿,隻能率先嘗了第一口,把剩下的分給其他人。

三天後,搏鬥場結束,最終拔得頭籌的正是霍震煜,後麵兩名分彆是來自北疆大營的將士,一個千戶一個副將。

第四天,圍場打開,狩獵場開始。

司祁總算出現了,但並不隻有他一人,他身後還跟了一個麵容看著很是熟悉的男人。

林姝姝兩天沒見他,卻沒少想,多半是那日搏鬥場上的畫麵,以及對方落荒而逃時紅透了的耳尖。

她先喚了聲“皇上”,下意識地忽略掉另一人。

另一人不甘寂寞,隻好自己說:“幾年不見,娘娘連末將都給忘了?”

林姝姝驚疑轉頭,司祁提前幫她解釋了一句:“姝姝前段時間摔到了頭,忘了許多東西,不記得你也是正常。”

說完,他才給林姝姝介紹:“這是你二哥,林瀾。”

可林瀾不還在北疆嗎?

許是看出她的疑惑,林瀾說:“待明年四月,正是我回京述職的時間,恰逢西狄來朝,索性將時間提前了些,也叫手下的兵參加下秋獵,看能不能給皇上貢獻幾個精兵悍將。”

而事實證明,他帶來的人確實不錯,搏鬥場前十中,有一半都是來自北疆大營。

如此,林姝姝就了解了。

她隨口問了句:“二哥怎沒參加搏鬥呢?”

卻見林瀾仿佛聽見了什麼笑話:“哈哈哈開什麼玩笑,我這小身板還跟人搏鬥,等著被皇上教訓嗎?”

說完,他用肩膀撞了司祁一下:“皇上說,是也不是?”

作者有話說:

皇上使勁戳著銅鏡:不爭氣不爭氣你可真不爭氣!

怒.jpg

再短小下,明天雙更orz

又到一年高考時,一眨眼我都畢業了hhh

祝高考的學子們旗開得勝,金榜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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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姝姝求生第四十九天

看林瀾與司祁相處方式, 並不像林姝姝想象中那般疏遠恭謹,反而透著股難以言喻的默契。

她滿腦袋疑問,又不敢當麵問出來, 偏偏這時候,司祁開始有意無視她的表情,隻能叫她壓下全部疑慮。

“今日狩獵場開幕, 姝姝可要同朕一起?”司祁問著, 不知是不是林姝姝的錯覺,她總覺得對方說話語氣生硬了許多。

她有意跟從, 便沒深究, 點頭應好。

在林姝姝心裡,皇上參加圍獵, 大多也就開場獵一隻提早準備下的公鹿, 彰顯出皇上神威就好了。

圍獵同搏鬥不一樣,搏鬥場上再怎麼變化, 到底是人為可以操控的, 而進了圍場裡麵, 一晃眼就能把人跟丟,底下的臣子們再怎麼不靠譜,也不敢讓皇上進去的。

誰知司祁轉頭就吩咐隨行的內侍:“既然如此, 去將貴妃的狩獵服取來,伺候貴妃將衣裳換了。”

“是, 娘娘這邊請——”

林姝姝還想問什麼, 可司祁已經同林瀾說起其他事,她聽了一耳朵, 也是關於北疆大營的, 為了避嫌, 她隻好先走一步。

需要更換的狩獵裝在圍場外的帳篷裡,是專門給皇上用的,輕易不會有人進來,狩獵服繁瑣,林姝姝隻自己穿了裡衣,外麵的則由落梅落萱幫忙,上襟下裙,仿照皇帝的狩衣來做的。

大奉建國百年,春獵也好,秋獵也罷,還從沒有後妃跟著進圍場的,司祁隨提早囑咐了一句,但底下人也來不及在兩天內設計出一套適合貴妃穿戴的狩獵服,思來想去,隻能仿著皇上那份,將尺寸改小,再適當調整行帶位置。

為了方便,林姝姝將一頭青絲束在一起,在腦後綁起一個高馬尾,隨便拿了支銀釵固定,碎發便散著不管了。

即便如此,等她再出去,已經是小半個時辰後了。

狩獵服與將士的兵甲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除了材質略有不同外,其餘設計基本相似,就連手腕腳腕上的護帶都是相同的,而內裡的護甲則是由皇上私庫所處。

林姝姝身子偏纖細,看著弱不禁風的,狩獵裝也有些撐不起來,但因綁了馬尾,一眼看來,多少是有些英氣在身上的。

林瀾已先一步離開,隻司祁等在外麵,見林姝姝出來,他微微頷首,意味不明地道了句:“不錯。”

林姝姝也不知不錯在哪兒,剛想問,司祁竟又是先走一步。

她無法,隻好默默跟在後麵,不知不覺中蹙起眉頭,盯著司祁的背影,張張嘴,小聲念了句什麼。

圍場入口就在不遠處,左右有士兵開道,皇上貴妃到場,也宣告著本次圍獵正式開始。

林姝姝能參加秋獵,皆是因為有司祁帶著,司敏和張貴人就沒那麼好待遇了,兩人遠遠在後麵看著,張貴人性子靦腆,隻在司敏同她搭話時說兩句,其餘時間多是不聲不響。

司敏看林姝姝著裝甚是眼熱,巴巴地瞧著,可良好的教養讓她提不出想要的話來,隻能抿著唇,一點一點摳弄自己的手指。

她輕輕歎息一聲,卻聽耳邊響起一道略顯陌生的聲音。

回頭一看,林家二公子一身戎裝:“參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可是有煩心事?若公主不嫌棄,末將可護公主入圍場,於外圍散散心。”

……

圍獵開場,一如林姝姝所料,宮人將皇上的弓箭取來,隻見司祁彎弓搭箭,伴隨著弓箭的破空聲,一陣歡呼聲響起,地上接連響起三聲重物掉落的聲音。

林姝姝這時才看見,原來是三箭齊發,直衝半空中的雁群。

哪怕那些鴻雁是被人一齊放出去的,能一次打落三隻,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要不是早見過司祁的準頭,林姝姝敢肯定,她定是會沒出息地驚呼不已。

司祁將弓箭交還給宮人,薄唇輕啟:“且看我大景兒郎,各顯神威。”

話音剛落,塵土飛揚,馬蹄聲震耳,諸多將士蓄勢待發,不過片刻,圍場外就空了大半。

等所有人都進了圍場,剩下的人才有動作。

文臣及各位誥命隻是來走個過場的,又或者入場的人中有自家子弟,就到後麵找個位子坐下,看第一個收獲獵物的能否是自家孩子。

司敏隨著林瀾進去了,張貴人小坐片刻,就回自己帳子了。

餘下林姝姝和司祁繞去馬場,挑了兩匹馬。

司祁看林姝姝又挑了一匹小白馬也沒說什麼,隻是揮揮手,叫人把他先挑的那匹黑馬帶下去了。

片刻,林姝姝回過頭來:“皇上,我挑好了!”

她有點小興奮,匆匆交待了一句,就小碎步跑到漂亮的小馬前。

她挑的是匹小母馬,才一歲半,性情溫順,見她伸手,還主動湊上來蹭了蹭。

林姝姝正思考著如何上馬,隻覺頸後一陣溫熱,突如其來的觸感讓她下意識的瑟縮,同時快速閃躲。

司祁想捏她後頸來著,不料貴妃反應如此之快,心頭稍感惋惜,但這並不妨礙他正色著,風馬牛不相及地提了句:“貴妃可知矜持二字?”

林姝姝皺著眉:“約莫是知道的。”

“那就好。”司祁忽然湊近,幾乎一字一頓,“朕希望,姝姝能知矜持,懂矜持,人前馬上,多多少少注意些。”

不等林姝姝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司祁轉身上馬,動作輕巧,不過眨眼間,他已在馬上端坐。

林姝姝:“這馬……”不是給她準備的嗎?

司祁拉緊韁繩,將馬兒控製在手中,然後遞出一隻手去,躬身向下:“來。”

林姝姝頓時曉得了,連帶著皇上剛才那番沒頭沒尾的話也明白了,難怪這人又是矜持又是注意的,原來是要與她同乘,又害怕那日帳中一幕重現。

她一時有些無語,搞不懂一個大男人,怎比她還要扭捏。

但另一方麵,她又有些無法明言的竊喜,眼珠一轉,不覺計上心來。

“有勞皇上啦!”林姝姝笑著,將手遞上去。

很快,她身體一輕,林姝姝尚未回過神,她背後已出現明顯的溫熱,便是隔著獵服,兩人的體溫仍透過去,互相傳遞著。

她趕緊收拾好情緒,第一時間將雙手環到後麵,正好能將司祁的腰腹圈起來,再先發製人:“我好怕掉下去!”

“……不會掉。”在林姝姝看不到的地方,司祁整個人都是僵直的,

曾幾何時,他隻覺貴妃的觸碰叫人厭煩,何曾想過有天,他竟會因林姝姝的靠近而手足無措,甚至生出某些異樣的心思。

他清了清嗓子,主動扶住林姝姝的腰肢,道一聲“坐穩”,一拽韁繩,馬匹飛奔而出。

到底是要顧念著安全,司祁沒打算往深處去,且在他之後,還有數十禦林軍跟著。

等進了林子裡,司祁慢慢鬆開韁繩,一點點教著,叫林姝姝來控製白馬:“對,就是這樣……彆怕,朕在後麵呢。”

“往左麵拉韁繩,低身——”

“就跟上次教你的一樣,隨你心意來,不會有事的……”

上回兩人去狩獵,林姝姝有過騎馬的經驗,隻是那時有司祁在下麵牽馬,她隻學了學駕馬的姿勢,這回換成她上手操作,難免有些膽怯。

然而耳邊的聲音沉穩溫潤,讓人莫名心安。

過了開始的手忙腳亂後,林姝姝逐漸有了經驗,動作間也少了些生疏,摸索出點心得。

她心下一緊,竟一拉韁繩,又將速度提高了許多。

司祁感到驚訝,但沒有說教,隻是由著她玩鬨,偶爾幫忙控製一下方向,避開雜亂的枝丫。

七天圍獵,入場者身邊都有幫忙收拾獵物的內侍,打到的獵物掛上牌子,由內侍送出去,記上數量,就可以交給廚子們料理了。

九月天稍熱,死了的獵物沒辦法久存,抓緊料理了,還能防止浪費。

而在圍獵結束前,基本不會有人提前出圍場,因為一旦出場,就沒有再入內的資格了。

圍獵結束後,以獵物數量為基準,排出先後名次,若有誰打到大型獵物了,則另有賦分。

既然其他狩獵者不會提前出圍場,林姝姝和司祁也入鄉隨俗,什麼身後玩夠了,什麼時候再出去。

而在這個過程中,司祁也多次彎弓搭箭,他不拘獵物大小,半人高的成年公鹿也要,巴掌大小的鳥雀也要,留下自己吃的,剩下的也送出去。

於是,守在外麵的大臣們不時聽見馬匹奔騰聲,緊跟著就是內侍的大聲傳報——

“皇上獵野雞三隻!”

“皇上獵母鹿一頭!”

“皇上獵……”

大家都是有見識的人了,聞聲也波瀾不驚,最多是轉頭跟同僚稱讚一句:“皇上聖明。”

先不談獵場外,圍場內部,林姝姝兩人也曾撞見過其他參賽者。

而這麼多人在場內狩獵,不過兩天時間,外圍就看不見什麼動物了。

林姝姝和司祁商量後,決定往深處走走,不求狩到多少獵物,好歹不能餓肚子吧。

他們後麵的禦林軍已經換了四批,原本的小白馬也換下了,隻從頭到尾,兩人都是同乘一匹馬,林姝姝自覺馬術有所精進,提出想自己試試。

誰知司祁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他義正言辭:“不行,林子裡危險許多,朕不放心。”

“哦——”林姝姝應了一聲,假裝忘記了男人前兩天的刻意躲避。

大概是習慣成自然吧,兩人單獨相處得多了,司祁也摸索出一套讓他舒服的相處方式。

他想同林姝姝親近,但又不想親密,猶猶豫豫的,在碰與不碰之間反複橫條,偶爾牽牽手,他嘴上不說,麵皮上卻是掩不住的歡愉。

林姝姝也不挑破,因著她那點私心,甚至還似有若無地主動一二。

就像現在,兩人要往林子深處走,林姝姝就鬆開了韁繩,由司祁掌控,她自己又不肯安安靜靜的,隨手抓一把樹葉,往天上一撒,落得兩人滿頭葉子。

“皇上看,好漂亮誒!”

“……”司祁實在看不出哪裡漂亮,敷衍地應和兩聲,“好看好看。”

你高興就好。

林姝姝又說:“能跟阿祁一起欣賞,這一定是我這輩子最高興的時候。”

“……嗯。”司祁手指一緊,“你喜歡就好。”

林姝姝假裝感覺不到腰上忽然收緊的力道,時有時無地跟他聊著天,無人注意處,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到了半山腰,為了防止再無獵物,司祁想著先打幾隻兔子,注意著不傷到要害處,還能圈起來養幾天。

林姝姝沒有意見,隻跟在司祁後麵撿漏,他們碰見一窩小兔子,林姝姝一時心軟,就放過了兔子一家。

護衛的禦林軍都散到周圍,本是想幫皇上探查道路的,誰知腳下大地一陣震動,與之響起的,還有慌亂之極的呼喊:“皇上快走!”

話音剛落,對麵的林木忽然斷裂,倉皇逃竄的禦林軍從中出現,而後兩人高的黑熊腋露出真麵目。

聽見動靜的人已經全部趕了回來,但左右不過十幾個人,其中還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貴妃,對上一頭叢林霸主,壓力倍增。

司祁來不及追究為何半山腰會出現黑熊,第一時間下令:“所有人,走!”

林姝姝呼吸全亂了,她腿腳發軟,站在原地完全動彈不得。

司祁餘光掃見她的狀態,一咬牙,隻能以身試險,把黑瞎子往相反的方向引,同時大喊:“保護貴妃!”

有兩個羽林軍已經負傷,為了防止血腥味引來其他大型動物,忍痛將傷口紮起來,匍匐著躲到樹木或者石頭後麵。

剩下幾個分出一部分去保護林姝姝,剩下的一部分則遠遠綴在司祁周圍。

現場一片混亂,司祁根本沒有時間指揮,以他為首的,不斷在林子裡繞圈,將黑熊耍的團團轉,不知撞斷多少樹木。

跟著司祁的禦林軍想上前,又怕將黑熊激怒,隻能時不時騷擾一下,儘量分擔皇上的壓力。

“快去叫人!”饒是司祁,在沒有適手兵器的情況下,也不敢跟黑熊硬碰硬,隻好叫人出去求援。

在幾人的通力合作下,總算有其中一個掏出黑熊的追擊。

這頭黑瞎子活了不知多久,一身皮毛又厚又硬,射出去的箭根本傷不到它,反而因為再三騷擾,叫它越發狂躁起來。

有人性子急了點,一咬牙,竟提著刀直接砍上去。

“吼——”那刀正好砍在黑熊腋下,黑熊奮力一甩,直接將人打飛,撞到樹才重重摔下。

本就不多的人又少了一個,便是司祁也皺起眉頭,他說:“不要再動手了,儘量避開正麵衝突!”

幾人或左或右地避著,黑熊被惹惱,怒吼一聲,忽然奔著一個人衝去。

司祁瞳孔驟然緊縮,隻見黑熊直衝的方向,林姝姝正被其他人護著逃開,他顧不上其他,隻能虛空一踏,借著衝力先一步越過黑熊。

“躲開!”他大喊一聲,從天而降,將林姝姝直接撲到,但也恰好避開被黑熊擊飛的樹乾。

“吼——”

匆忙間,林姝姝傷到了腳,她臉色一白,因為劇痛,連呻|吟都發不出來了。

司祁不曾發現她的意外,正想把她拉起來。

而就在這一瞬間,林子裡響起一陣淩亂的腳步,四五個黑衣人從林子裡跳出來,或拿弓箭,或拿刀戟,他們甚至無視了狂怒中的黑熊,不要命一般奔著司祁衝來。

“狗皇帝拿命來!”

箭矢迎麵而來,司祁抱緊林姝姝往側麵一躲,下一刻,另一個人已經拎著到披上來。

剩下的禦林軍自顧不暇,緊急之下,有人以身擋熊,總算讓其餘人脫身,前去幫助皇上。

刺客人不多,可架不住都是不要命的。

黑熊的嘶吼猶在背後,還有同僚的哀吟,一人幫司祁當下利劍,卻隻能眼睜睜看著長戟緊跟著刺過去。

司祁始終不及起身,就隻能狼狽地躲著,看見迎麵刺來的長戟,他一咬牙,迅速背過身去,將林姝姝整個護在身下。

林姝姝從來不知道,原來兵器入肉的聲音如此刺耳。

鮮血自傷口處噴湧而出,滾燙的血珠濺到她臉上,她隻覺眼前一片血色。

司祁因右肩受傷,動作不覺慢了半拍,而就這眨眼的功夫,一支箭從側麵射來,正中他的左肩。

雙臂接連受傷,他雙手無可控製地失力,就隻能由著林姝姝從他懷裡掙出去。

五個刺客倒下了三個,剩下兩人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司祁餘光瞥見腳邊的砍刀,盯著衝來的刺客,腳下用力,狠狠踢在刀柄上。

“唰——”淩空飛起的砍刀直插胸口,對方瞪大眼睛,轟然倒地,至死仍不瞑目。

隻剩最後一人,以及一頭因接連受傷而徹底陷入癲狂的黑熊。

司祁正想掙紮著站起來,呼聽林間傳來:“護駕!來人呀,快護駕——”

數不清的人從林子裡竄出來,留在圍場外的駐軍還未趕到,此時趕來的,全是入場狩獵的士兵或世家子弟。

而在最前拉滿長弓的,正是霍震煜和林瀾,兩人一左一右,專門打造的長工拉滿,玄鐵箭矢飛出,直直入了黑熊雙眼。

“吼吼——”

一把染血的長戟緊隨其後,鋒利的戟尖插進它的脖頸,震天嘶吼後,黑熊轟然倒地,它身體不住痙攣,卻無法重新站起。

再回頭,司祁右肩上的長戟已經被他生生拔出,他耗儘了最後一點力氣,不過喘息間,他膝蓋一軟,重新跪倒。

便是到了這種時候,他還記著身下的林姝姝,使勁扭了一下腰腹,避開現成的肉墊,重重摔在地上。

作者有話說:

司祁:實不相瞞,朕已經開始期待貴妃的謝禮了

二合一,差了一千明天補

第50章 姝姝求生第五十天

圍場外援兵姍姍來遲, 等賀將軍帶人趕到時,黑熊已咽氣,最後一個刺客因及時卸了他的下巴, 半死不活地留了一命。

剩下幾個已經死掉的刺客被賀將軍帶走,受傷的禦林軍也各自妥善醫治。

唯有傷情最嚴重的皇上,叫一眾人好半天拿不定主意, 本來還能向貴妃娘娘請教一二的, 哪料林姝姝比司祁還不如。

司祁還能撐著最後一口氣,有氣無力地交待了:“叫何院首來, 莫要讓旁人接近貴妃。”隨後眼睛一閉, 徹底不省人事。

而林姝姝早在司祁跌倒的那一瞬就昏了過去,隻有指尖死死揪住司祁的衣角, 旁人想將她拽開, 卻是半天掰不開手指。

最後還是林瀾提出:“不然把皇上的衣袖割斷吧。”

底下人依言行事,然而衣袖剛斷開, 本是昏迷過去的貴妃宛若受了什麼刺激, 眼尾不住溢出淚花, 小聲嗚咽著,湊近了才能聽清,她原來是在小聲喊著“不要”。

等把司祁的另一麵衣袖塞進林姝姝手心裡, 她的啜泣倏爾止住了,一行人麵麵相覷, 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最後實在無法, 隻能將皇上貴妃安置在一起,趕緊到山下營地, 放在同一張床上, 然後叫來所有隨行太醫, 於床左右,分彆給二位看診。

林姝姝身上並沒有太嚴重的傷,她隻是受了驚嚇,心力交瘁之下,一時半會緩不過來罷了。

何院首幫她將扭傷的腳腕包紮好,手臂和小腿上的擦傷上好藥,端詳片刻,放棄了繼續包紮,隻在空氣裡晾著。

然另一邊,剩下幾個太醫看著皇上的傷勢,半天束手無策。

好不容易等何院首給娘娘看好了,趕忙把人請過來:“大人,皇上肩部失血過多,且傷口內有鐵屑,臣等不好處理。”

“皇上許是受了黑熊碰撞,胸口青紫積淤,臣等不敢挪動,還請大人賜教。”

“皇上……”

司祁身上的傷遠比明麵上看著要嚴重,隻嵌進傷口深處的鐵屑,就讓一幫人好生清理了多半天。

等把傷勢較輕的禦林軍喊來,剛才在林子裡一片混亂,各人倉皇逃著,也不知道皇上有沒有被黑熊傷到。

保守起見,隻能暫時避免移動,等給司祁前後上了夾板,這才能放心清理其他傷處。

何院首眼神不好,就舉著燈台在側,一點一點地教學生清創,長時間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場的太醫換了個遍,總算將皇上肩上的鐵屑全部剔出去了。

傷口清理到一半時,林姝姝就醒來了。

底下的宮人本想請她去旁邊休息,可林姝姝根本不同意,她抱膝坐在床腳,一動不動地盯著諸位太醫,再從縫隙裡窺見司祁。

何院首給他服用了麻沸散,效果卻不如想象中那般好,司祁還昏迷著,但有人碰到傷處,也會不受控製地痙攣。

林姝姝親眼看見,手指長的鑷子鑽進血肉裡,在其中用力撥動,好半天才能夾出一小片細碎的鐵屑。

司祁意識不明,幾次疼得彈起來,又被喊進來的侍衛按下去,從頭到腳,不給他半分動彈的餘地。

這般場景隻是看著就眼熱,何況是親身經曆呢。

等把右肩的傷口處理好了,左肩的箭矢更難。

箭上有倒刺,死死地抓在肉上,拔出隻會將創麵擴大,百般無奈之下,隻好將箭從肩膀上貫穿,箭尾被血浸透,叮得一聲墜在地上。

何院首的速度已經很快了,快速上好傷藥,然後徐拿著專用的針線,將傷口縫合,包紮,再固定。

一切水到渠成,倘若忽略掉司祁身上身下的泥汙和血漬,未嘗不可誇讚何院首醫術之精湛。

而此時——

林姝姝死死咬著牙關,藏在寬大衣袖下的手顫抖不停,指甲快要印進掌心,她隻覺心口一陣陣抽疼。

待太醫退下,不過一晃眼的功夫,再回頭,隻見貴妃娘娘湊到了皇上身邊,兩人緊緊貼在一起。

林姝姝小心翼翼地避開司祁身上的所有傷處,又小心翼翼地把對方的手指握到手心中,半晌長長舒出一口氣,緊跟著就是豆大的淚珠,宛若斷了線的珠子,劈裡啪啦砸個不停。

落梅以為娘娘是受了驚嚇,準備了安神的湯藥,誰知林姝姝看也不看,反而啞著嗓子說:“去打一盆熱水來。”

“啊?”落梅不解,問她是做什麼。

林姝姝之後就不肯出聲了,自然也沒有回答。

片刻後,落梅把熱水端來,林姝姝探出半個身子去,把床頭的綢緞用熱水浸透,她抽抽搭搭的,眼淚還沒擦乾淨,就這麼模糊著視線,笨手笨腳地給司祁擦拭手腳。

先擦臉,露出俊朗的麵容,可林姝姝一眼看見他煞白的唇色,好不容易將要止住的淚又一次決堤。

要問司祁是什麼叫他這麼快醒來,貴妃的人造小溪一定要占最大功勞。

他清醒的時間不長,隻困難地抬著手,給林姝姝擦了擦眼淚,低聲說了句:“彆哭,我沒事……”

等到了晚上,司祁不出意外地發起高燒,在外值守的太醫們又是換紗布又是煎藥,直到天蒙蒙亮時,方才等到皇上熱度稍退。

在此期間,林姝姝寸步不離,拿著溫帕子,每隔一炷香的時間,就給司祁換一塊,或者拿自己冰涼的手心貼在他小臂上,低聲碎碎念著什麼。

因傷勢過重,司祁足足睡了三天,讓所有人跌破眼鏡的,便是貴妃跟著守了三天。

張貴人和司敏先後來過,是想接替林姝姝的活,在皇上旁邊照顧一二的,林姝姝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但不管是誰在,她都不肯走。

整整三天,她徹夜不眠,隻在正午人多的時候小睡兩個時辰,防止晚上熬不住,沒辦法在司祁發熱的第一時間發現。

幾天下來,眾人隻覺得貴妃娘娘瘦了一圈,林姝姝也沒什麼心情梳洗打扮,換了身乾淨的衣裳,其餘就實在沒心思了。

直到司祁徹底清醒,他睜開眼睛後,先是感受了一下身體各處的傷情,然後才往四周看。

在看清林姝姝模樣的瞬間,他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看見的:“姝姝?”貴妃一改往日嬌俏,可憐兮兮的,活像個剛死了丈夫的小寡婦,眉眼低垂,一身素白衣衫,難免讓人往不好處聯想。

林姝姝才從何院首那裡得了肯定,何院首說:“皇上傷口已無大礙,隻需好生養著,多半不會出差錯了。”

幾日提心吊膽,長久提著的心可算落下去。

林姝姝無法想象,若是因為她,害得司祁因此出什麼問題……她擔不起這個責任。

她給司祁倒了溫水,又幫他調整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忙活了半天才坐下來,她細聲問:“皇上覺得好一點點了嗎?”

司祁沒辦法點頭,便說:“好一點點了。”

“皇上疼嗎?”林姝姝的聲音又低了一度。

司祁故意學她:“皇上不是很疼。”

卻不知這句話戳到了林姝姝哪裡的痛楚,話音剛落,她的眼眶倏地紅了,不過頃刻,她已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疼。”林姝姝一雙漂亮的眼睛被揉得通紅,兩隻手背皆是濕乎乎的,眼淚順著指縫漏出來。

司祁看得心疼,又有些哭笑不得:“朕還沒喊疼呢,你怎就這麼嬌氣?朕叫人給你拿些止疼的藥來,你不許多吃好不……”

“我是替你疼!”意外的截斷之語,叫他驟然失聲。

林姝姝磕磕巴巴地說:“我替你疼,皇上,我替你疼好不好……嗚你要是覺得疼,你就咬我,我幫你分擔好不好?”

說著,她把手伸出去,手腕放在司祁嘴邊,保證他一張嘴就能咬住。

林姝姝也不知是哪裡難受,她聽不得司祁這種無甚在意的話語,情緒失控,竟一頭紮過去,整張臉都藏進司祁掌心中。

滾燙的淚珠很快在手中蔓延,司祁手腕顫了顫,卻沒把手縮回去,而是由著她發泄,好半天才低聲哄了一句:“乖,我不疼。”

“莫哭了,姝姝可真是……哭得我心都碎了。”他調侃一句,眸子裡的情緒奮力翻湧。

難為司祁這個時候還能抬起手,他捏住林姝姝的下巴尖尖,卻不能多大的力氣,全靠對方配合,才叫林姝姝整張臉蛋露出來。

他費勁地抬起頭,又用手把林姝姝往下帶了一點。

司祁彎了彎眼睛,指尖在她唇上仔細描摹了一遍,見她沒有抗拒的情緒,終不再忍耐。

雙唇相碰,皆帶溫涼。

不知過了多久,司祁身體脫力,腦袋摔回床上,他問:“討厭嗎?”

林姝姝整個人都呆住了,她木木地搖了搖頭,怕表達不清似的,還偏要補充一句:“不討厭。”

耳邊響起一聲輕笑,司祁悶悶地笑著,動作間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疼得他一齜牙,再不敢妄動。

林姝姝定定地看著司祁,後知後覺地臉上一熱,但她也隻是抿著唇,不曾後退半分,甚至在幾度遲疑後,愣愣地問了句:“還要繼續嗎?”

作者有話說:

皇上:親一下,不過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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