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骨傳奇》全本免費閱讀
子昭在大河邊駐足觀河一刻之後,鬼殳才帶著四奴四牛氣喘籲籲地趕來。眾奴都未見過大河,伸頭縮腦地觀河望水。子昭則挽起衣袖,掬起河水洗臉洗手,而後捧起河水喝了兩口,清涼的河水讓子昭頓覺神清氣爽,精神一振。
過了足有一頓小食的工夫,眾人觀河既畢,向東邊望去,果然如梌邑羈正所言,遠遠看見一支旗杆上飄揚著白底大旗,隻是河邊水氣蒸騰,看不清旗上圖案。
子昭眾人沿河向東,行不過兩裡便看清白底大旗上的朱紅色神鳥圖案。傳說玄鳥墜其卵,有娀氏之女簡狄吞玄鳥之卵,因而懷孕生下商人鼻祖契,故振翅欲鳴的玄鳥成為商人信奉的圖騰。
子昭清楚,尋常商人邑落的旗幟上都是黑色神鳥,也即玄鳥,隻有直屬商王的王師所執的旗幟上才繪朱紅神鳥,世人稱其朱雀。不過讓他不解得是,為什麼父王會派遣人馬本就不寬裕的王師精銳來把守這渡口呢,莫不是得知我違抗王命到此地渡河,特來派人抓我回去?轉念一想,梌邑羈正昨夜說渡口上旬就已被封鎖,十日前自己正在柚邑的田莊悠遊,根本沒有渡河的想法。除非列祖列宗顯靈,讓父王占卜預測得知自己要在一旬之後渡河,否則這些王師兵卒絕不是衝自己來的。想到此處,心中略覺寬慰,繼續向朱紅神鳥旗幟的方向走去。
子昭一行人來到朱雀大旗近處,看到這裡河道較寬,因此河水流淌平緩,正是作渡口的絕佳地方。河灘也向岸邊鋪展開去,河邊除了一片樹林和林邊的幾間茅屋,彆無他物,目力所及,非常開闊。
距旗杆十幾步的河灘上,斜七縱八地停著大大小小的六條渡船,為防河水漲起衝走船隻,六條船被一根拇指粗細的長麻繩拴在一起,麻繩的另一頭拴在岸邊不知從哪裡搬來的一塊牛頭大的青石上。
三名戈兵或坐或倚地散布在朱雀旗下,戈和盾都立在一旁,看來正在打盹休息。還有兩名戈兵頂盔摜甲,持戈支盾守在渡船旁,想來正在履行守衛渡口之責。
子昭不緊不慢地走上前去,問道:“我欲渡河,船夫何在?”
一名靠坐在旗杆上的戈兵抬眼打量了子昭一番,又看了看子昭身後的鬼殳人等,而後答道:“不遠處林邊的茅屋便是船夫家,不過兩戶船夫都不在家。渡河,是渡不了的。”
子昭“哦”了一聲,接著問道:“為何不能渡河?你等可是由殷都來的?隸屬左師,還是右師?”
在子昭一連串的發問下,這名戈兵被問得愣住了。但他既不願意回答子昭咄咄逼人的問題,又不願招惹子昭,於是遙指林邊的茅屋,對子昭說:“我隻管守著渡船,其他一概不知,你去問我們行長吧。”(“行”是商代軍隊的基層單位,一行大約一百人,行長是行的指揮官)
子昭走到五十步之外的六間茅屋旁,茅屋外和林中隱約有二十餘名不穿盔甲、不持兵刃的兵眾忙碌著伐木紮草,看上去是在搭建簡易茅棚。有兩匹馬已經拴進一間搭好的茅棚中,還有幾頭馱牛在林中悠閒地嚼著青草。茅屋前停放著一乘戎車和一駕拉貨的牛車,戎車看上去嶄新,車上立著三麵方盾,盾後掛著兩張弓和四壺箭。
子昭走近一名正在埋頭紮草的戈兵,低頭問他:“汝等的行長何在?”這兵聽得來人問話頗不客氣,正欲發作,但頭抬一半便看到子昭裳邊的刺繡和掛在腰間的寶刀刀柄。於是收回對子昭列祖列宗的問候,也懶得搭話,隻是用手中一把茅草指了指最大那間的茅屋,然後又低下頭去忙碌著紮茅草屋頂了。
子昭更不囉嗦,徑直走到茅屋門口,並不進屋,隻是對裡麵喊道:“裡麵的行長出來,我有話要問。”
茅屋低矮,門小無窗,即便此時正當正午,日上三竿之時,茅屋裡也是黑漆漆一片,看不清裡麵的動靜。子昭話聲剛落,就有一個闊大的身影,如黑熊般從小小的門中鑽了出來。子昭仔細打量,隻見這位出來的行長身材胖大,穿著短衣褲裳,衣襟敞開,露出一叢烏黑的胸毛。再往上看,曬得黝黑的臉龐上油光涔涔,留著寸許長的胡須,嘴邊的幾根須子上還掛著兩粒粟米,頂上的頭發胡亂地束一發髻,腦後頭發似乎剪割過,但已長至垂頸,被壓得張牙舞爪,從正麵都看得清清楚楚。
眼見這位行長隻是瞪著圓眼,低頭盯著自己,並不出聲,子昭主動問話:“你便是行長?這渡口將船都收起,不教渡河,不知是何緣故?”
行長聲如洪鐘,答道:“奉軍令,絕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