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邁的長老畏懼祁筠,不光是因著掌縛妖一職的她本人居然是妖,還因為曾經的仙門百家籠罩在鶴雲台的陰影之下。
鶴雲台是神物,祁家先祖與其簽訂了血契才將其鎮壓在鹿茸山上為其所用,後憑借這所向無敵的縛妖塔一路蕩清數州妖孽,聲名大噪,繁榮了數百年。
此後無論其餘世家如何努力,其餘宗門如何改革,都隻能淪為附庸。
世家中幾百年來有修仙之大能者層出不窮,可世上從來不缺天才,缺的是資源和機遇。鶴雲台上有最充沛的靈力,最浩如煙海的典籍,最德高望重的名師。最重要的是,它是所有意氣風發的少年最為向往的修仙之所。
因此無論是少年人自己想要拜師學藝,還是家族為了更上一層樓而將子弟送去進修,總之,這九州中大半的修仙人士幾乎都出自同一師門。
越是師恩深重,越是容易辜負。年少時隻看見了鶴雲台的繁華,忽略了本族難望其項背的隱晦的痛。
他們將鶴雲台看作師門,可鶴雲台壓根不在乎。總有天才慕名而來,總有能人脫穎而出。
於是更多的人就像被世人遺忘的其他仙門一般,在鶴雲台上的日子也是平庸而可以稱得上淒慘的。
這淒慘便是來自權利的缺位。
等他們真正學成歸家,執掌了家族大權,才深深意識到曾經哺育他們的鶴雲台竟也是家族發展的最大阻礙。
師恩深重嗎?和家族利益比起來算得了什麼。畢竟鶴雲台的門生千千萬,家族卻要倚仗他們才能存續發展。
千萬人豔羨,千萬人忌憚。這便是鶴雲台的處境。
因此經曆過鶴雲台年代的人,深感鶴雲台的可怖,也就連帶著恨上祁筠。況且,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和祁筠一同修行過,她不單單是作為祁家獨女降生,生來便有世人驚羨的好身世與好容貌,見識過祁筠驚人的修行天賦和豔壓同門的努力的人,都深深明白,那股子狂氣卻不是空穴來風。
用最通俗的話來講,像祁筠這般集聰慧與努力於一身的人都不成功的話,還有誰能成功呢?
這是年長者的憤怒來源。
而年輕人對此事的感受便是僅限於命案本身。
對於祁筠此人也隻是在老一輩的訓誡和江湖傳聞中有過零星了解,於是一腔熱血化作為冤死之人的憤憤不平。
當然,還有一層共同的原因便是,各地命案來的毫無規律,毫無征兆,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被害人是不是自己。
人人自危的氣氛籠罩了九州。
在謠言中,她被傳成了暴虐無道,嗜血嗜殺的魔頭,摒棄仙道,專修掠奪他人內力的邪門歪道。
說句實話,普天之下,能叫她看得上眼的人就沒幾個。吸人內力她還唯恐自身被玷汙。
驚陵詢問是否要繼續鎮壓。
祁筠便知道了朱氏宗主朱淩川為此事已做出不少努力,想來是鎮壓無果,才來征詢她的意見。
她早知道重建鶴雲台之路注定腥風血雨,原先朱淩川的允諾她也隻是置之一笑。除卻需要能令收納天下人心的鶴雲金印外,她的身份也是個問題,可若不能以祁筠的身份回歸,那她的努力還有什麼意義呢?
祁筠沒說什麼,隻讓驚陵轉達朱淩川,不必再做徒勞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