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寒玉吩咐玉李將香囊同血書收好,又喚來白榆:“明日你去寧府,打聽打聽那寧三郎的來曆。”
次日一早,白榆還未出府門,先迎來了宮中宣旨的內宦。
原先的戶部尚書沈大人今日早朝上書乞骸骨,沈大人在戶部任職,掌天下錢糧,卻為官清正,廢帝在位時長安城中時有政變,天下百姓卻能安居樂業,也有這位老大人的功勞。沈大人廉潔,為官五十餘載卻身無長物,連在長安的宅子都是賃的,聖人感其勞苦,特賜宅邸一座,允其致仕安養晚年。
沈大人辭官後,聖人便將本為戶部侍郎的鄭昀擢升為戶部尚書。
阿兄升官本是喜訊,可鄭寒玉心中卻警鈴大作,她本以為昨夜的夢荒謬,可新帝登基不過數月,阿兄便升任三品尚書,陛下當真重用鄭家。
可按這個勢頭發展下去,阿兄三年內成為中書令並非全無可能。
鄭寒玉扶額,歎了口氣,她隻是想安安穩穩活著,怎麼怪事一件接著一件找上她啊……
且昨夜,她竟不再做那離奇之夢,這夢來得怪去得也怪,若不是怪在那香囊上,便是怪在寧三郎上。
玉李見自家娘子自六日前從夢中驚醒便魂不守舍,昨夜更是撞上了疑似崔郎君鬼魂之物,擔憂道:“娘子,不若去大慈恩寺拜拜,上柱香吧……”
大慈恩寺乃大虞官寺,由高祖下令所建,因此香火最盛,信徒香客往來不斷。鄭寒玉也覺得自己近日實在晦氣,於是從善如流,帶著玉李來了大慈恩寺。
隻是還未進寺門,便遇上了熟人。
寧三郎帶著幾個侍衛僮仆從馬上下來,他今日一身品藍色襴袍,長身玉立,瞧著頗有清風霽月之態。
鄭寒玉抿唇,當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她晨間才派侍女去探他底細,這會兒就碰上正主了。
寧三郎顯然沒料到會在這裡遇上她,亦是一臉意外。他召來身後侍衛,吩咐了幾句,而後帶著僮仆向鄭寒玉走來。
鄭寒玉蹙眉,那幾名侍衛離去的方向是大慈恩寺後山,而去歲被廢的幼帝正居於後山行宮中……這寧三郎,果然有古怪!
寧三郎已走至近前,朝她一拱手,“鄭娘子,好巧。”他今日不複昨日氣定神閒,不知怎麼,對著她時目光躲躲閃閃,耳尖也可疑地紅了。
鄭寒玉在心中冷笑三聲,這寧三郎,果真心中有鬼!
麵上卻一派柔和,屈膝行了個萬福禮,曼聲道:“寧三郎也來上香麼?不若你我二人結伴同行可好?”她今日倒要看看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寧三郎咳了咳,有些不自然道:“鄭娘子相邀,某不敢不從。”
陽光照射在琉璃瓦之上,如佛光普照,鄭寒玉安心了不少。她與寧三郎拾級而上,進了大雄寶殿。
大雄寶殿內供奉的是釋迦牟尼佛的三身像,鄭寒玉屈膝跪在蒲團上,見寧三郎負手立在一旁,並不上前,問道:“寧三郎不拜麼?”
寧三郎隻好闊步上前,掀開袍角跪在她身側,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鄭寒玉見他明明不信神佛卻裝模作樣許願的樣子,雙眼微彎,正笑得開心,卻見他驀地睜開眼睛。
鄭寒玉還未來得及收回嘴角笑意,被寧三郎抓了個正著,尷尬地捏住了裙角。
寧三郎又露出了昨夜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傾身靠近她,問道:“鄭娘子,某很好看麼?”
嗬,這登徒子!
鄭寒玉露出一個惋惜的笑,誠懇道:“寧三郎眉目硬朗,英姿勃發,隻是……”她搖了搖頭,看向立在後方眉清目秀的僮仆,“我更喜歡容貌昳麗的郎君,比如您身後僮仆那樣兒的。”
寧三郎完美無缺的笑容出現了一絲裂痕。
周隨本垂手等著自家郎君許完願,忽地感受到一束淬過冰的視線,冷得他一激靈。
鄭寒玉見寧三郎噎住,心滿意足地轉過頭去,閉上雙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