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在這麼, 瑞兒?這裡……”
這裡好像是外來務工人員會選擇的租住地。趙舒權實在很難想象高湛會住在這裡。
曹瑞也有點懵:“可是我把定位原封不動發給了司機師傅啊……”
司機出聲維護自己的專業性:“按照曹少爺給的地址,確實就是這個地方。”
兩個人對視一番,曹瑞拿出了手機:“要不我給高老師打個電話吧。”
說著又叮囑趙舒權:“我沒說你要來。你彆出聲。”
趙舒權乖巧點頭。他知道這次整件事情當中,最受牽連的其實是高湛。自己跟曹瑞再怎麼鬨騰是兩個人之間的事,高湛算怎麼回事?人家好心幫忙, 背著黑鍋,還被他趙舒權各種針對, 換一個人早就跟他掀桌子不玩了。
但那到底是高湛。冷靜下來的趙舒權舍不得這樣一個朋友,因而主動跟曹瑞表態, 隻要高湛能原諒自己,無論怎麼道歉都可以。
好在, 高湛沒有拒絕曹瑞登門見麵的請求,隻是提供的地址讓人有點看不懂。趙舒權記得, 高湛一直租住在市區的一棟高檔公寓,從來沒聽說他在城郊還有個住處啊。
曹瑞那邊的電話打了短短幾分鐘,結束之後很肯定地告訴他:“高老師說地址沒錯,他已經在家裡等我了,讓我從村頭走進來,第二排房子左轉, 走過三間之後再右轉, 一棵大柳樹下有個紅色院門的小院……”
趙舒權:“……”抗戰老片呢這是?
他歎了口氣拉開車門, 吩咐司機找個附近的停車場什麼的把車停了, 等自己電話,決定步行跟曹瑞去找那個“大柳樹下的紅色小院”。
走在村子裡, 遇到的人不多,偶爾有在自家院子裡喂雞、乾活的老人見到他們,都會好奇地盯著他們看。趙舒權知道在這裡不用擔心會被認出來,也不用戴帽子戴口罩遮掩麵孔,大方地跟村民點點頭、笑一笑,也緩解下自己略帶緊張的心情。
他雖然覺得高湛不會為難自己,也很清楚事情是自己做錯了。高湛那麼孤高的性子,外柔內剛的,跟自己割袍斷義並非不可能。
大柳樹下的紅色小院很快出現在視野中。曹瑞拉緊了趙舒權的手,帶著點期待的語調歡快地說:“舒權你看,是不是那間房子?我們到了是麼?”
趙舒權“嗯”了一聲。曹瑞左手上的戒指硌著他的手,讓他覺得心裡滿滿的,根本不可能再去吃曹瑞跟任何人的醋。
原來自己在這段關係之中,也一直是那麼不自信,生怕曹瑞厭了倦了、不要自己、選了彆人……
紅色院門的小院從外觀上便與周圍的民居明顯不同,一看就是經過了重新改造,以白色和原木色作為主色調,設計更為現代化,紅色的圓形大門亮眼又喜慶。
曹瑞驚訝看向趙舒權的目光中充滿了喜愛之情。趙舒權敦促他上前敲門,同時輕聲承諾“以後結婚了咱們搞一套更好更大的”,成功收獲少年惱怒的一胳膊肘。
院門吱呀一聲開了,兩人蓄勢待發的開場白卻在見到一個纖瘦柔美的陌生青年時齊齊吞進了肚子裡,呆愣當場。
青年看了看他們,柔柔一笑:“你們就是老高的朋友吧?請進。他在準備點心等你們,讓我過來開門。”
趙舒權看著對方一副東道主的架勢更加傻眼:“請問,您是……”
青年笑了笑,邊側身讓路邊輕聲回答:“我姓杜,是老高的朋友,叫我小杜就好。”
小院原本是普通的農村自建房,經過現代化的設計改造之後,呈現出截然不同的優雅麵貌。院子乾淨整潔,起居、會客、臥房分工明確,衛生間也經過了現代化的改造,充分保證了居住的便捷和舒適。
院子裡有一個小小的陽光房,角落處有一間爬滿了葡萄藤的涼亭,架子上下趴著幾隻貓,晃著尾巴慵懶地打量著客人。
曹瑞拉趙舒權衣袖:“舒權,有貓哎。我聽高老師說過,他養了好幾隻貓,我還說想去他家看看呢……”
曹瑞的話被姓杜的青年聽到,側過臉來笑著說:“這幾隻貓性格都很溫順,不怕生,可以隨便跟它們玩。”
“看起來不像是品種貓啊?”趙舒權套對方的話。
小杜點頭:“都是我撿回來的。老高說我喜歡就好。”
趙舒權長長地“哦”了一聲,看著青年婀娜的身段和“女主人”的熟稔姿態,心裡咆哮著“想不到高湛你是這樣的高湛!”“這要不是金屋藏嬌我趙舒權就把頭割下來埋在那棵葡萄樹下!”
不行,不能太偏激了。他是來道歉的。
小杜推開正屋會客室的門,一股幽香撲麵而來的同時,青年揚聲說了句“老高,客人來了”穿著高領線衣和衛褲的高湛穿著居家鞋走了出來,臉上一如既往的溫和表情讓趙舒權瞬間串戲到過年回鄉下老家走親戚的場麵。
“來啦?這地方有點不好找。屋裡坐吧。”
高湛開口的招呼更有“鄉下走親戚”那個味兒了。趙舒權握了握曹瑞的手,兩人對視一眼,一齊對著高湛跪下來,按照衛朝時期的最高禮節行了跪拜大禮。
“高老師,這些日子以來,讓你卷入我倆的事情當中,忍受媒體的猜測,以及我個人的口出惡言、無端欺淩,趙舒權深感愧疚。我二人誠心前來道歉。您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趙舒權一口氣說完,曹瑞跟著叩首行禮:“事情根源在我,原本沒臉來見高老師。我們思慮不周,隻考慮到自己的事,沒有顧慮到您的立場,損壞了您的名節,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向您道歉才好……”
場麵沉默了一陣。趙舒權感覺那個姓杜的青年雙手捂著嘴不敢吭聲,卻不知道高湛是什麼反應。
“所以,你們倆現在沒事了是吧?”高湛悠悠地說。
趙舒權聽不太出來對方這麼說是不是含有諷刺的意思,也不敢抬頭確認,沉聲說了句:“實在非常抱歉!”
“嗯,沒事。你們把頭抬起來吧。”高湛說,“微微,去搬個凳子給我。哎,趙總、小曹,起來,抬起頭來。”
趙舒權懵圈地抬起頭直起身,跟曹瑞一道看著高湛好整以暇地坐在小杜搬來的椅子上,麵色平靜地對他們擺了擺手:“你們那個跪拜禮做得真到位。再來一次。”
趙舒權看著高湛,弄不清對方到底什麼意思。他認識的高湛不是個喜歡為難彆人的人。轉念一想這次確實把對方氣得不輕,再來一遍道歉大禮也不算什麼過分的要求。
他便拉著曹瑞再度躬身拜了下去,還沒來得及出聲道歉,聽到高湛清清楚楚地喊了一嗓子:“二拜高堂!”
兩個人這下是真的懵了,再度直起身子看著高湛發呆,卻見高湛默默笑得前仰後合,小杜站在旁邊也快笑崩了。
“快起來,快起來。”高湛起身過來扶他們,“這是乾什麼呢?一句話的事,怎麼還用這麼大張旗鼓的,是想嚇死我?”
趙舒權順著對方的動作起身:“可是您剛才那句……”
高湛又憋不住大笑:“那不是占你便宜麼,我的趙總?替你們背了那麼大的鍋,占一句口頭便宜不過分吧?”
他又看著曹瑞笑著說:“小曹不介意吧?”
曹瑞搖了搖頭,小聲說:“要是我們成婚的時候,高老師願意的話,能、能不能做我的親屬?”
高湛聞言愣了一下。趙舒權把自己的人拉到身邊,低聲說:“瑞兒真的沒有親人。他是把你當作如父如兄來看待,沒想到會給你添這麼大的麻煩。”
說著又看向小杜:“也讓你家裡人誤會了吧?”
小杜沒有反應過來,搖頭道:“不會、不會,老高不是那樣的人,我相信他。”
趙舒權得到了想要的驗證,一臉調侃地看高湛。
小杜和曹瑞後知後覺各自反應過來。前者蒼白的一張臉頓時白裡透紅,後者瞪大眼睛,顫聲問:“高老師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我都乾了些什麼呀!”
高湛輕拍曹瑞的肩,笑著說:“你乾什麼了?破壞我的家庭了?我今天叫你們來這裡,就是打算攤牌的。”
拉過滿臉羞色的青年,高湛一臉正氣地宣布:“給兩位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同居男友、我的戀人,杜微,插畫師。微微,趙總和小曹,你早就在熱搜上見過了。”
趙舒權愣了半晌才想起自己應該和對方握手,趕緊伸出手:“幸會幸會。我是趙舒權,高老師的合作者。”
杜微怯怯地和他握手,又跟曹瑞握了握手,相互作了自我介紹。青年的動作極溫柔極和緩,像是不習慣跟人打交道的樣子。
趙舒權再忍不住尖銳爆鳴的衝動:“老高,你這保密工作做得可以啊!是不是連馮姐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金屋藏嬌的?”
高湛笑笑:“沒有你說的那麼誇張。我們真正在一起不過才三四年。這個院子也是兩年前才收拾好搬進來。微微很喜歡,但我因為工作的緣故不能每天回來住,他也會到市區的公寓去陪我。”
曹瑞看著杜微:“那你平常一個人住在這裡麼?會不會不太安全?這裡好像很偏僻。”
杜微柔聲回答:“不會。這個院子看似簡單,其實安裝了完善的安保係統,即便我一個人住也沒問題。”
“這個院子是你買的?”趙舒權問高湛。
高湛搖頭:“這種房子沒法買。租了十年。房主允許我們隨意改造。”
趙舒權點頭:“如果遇到合同上的糾紛,一定要告訴我。也可以請律師幫忙看看,有沒有可能買下來。”
“謝謝。”高湛微笑著邀請,“難得來一次,要麼今晚彆走了?我們準備了一間客房,睡兩個人剛剛好。”
趙舒權立刻同意:“我打個電話給司機。”
167、棄貓
曹瑞坐在四人餐桌上, 吃著杜微精心烹飪的滿桌飯菜,看著高湛和趙舒權拿著紅酒杯你來我往,覺得心裡暖洋洋的。
好像一個“家”的氛圍啊。雖說中秋節那次跟著趙舒權赴家宴, 趙家父母對他很是關照,趙欣和阮景小兩口也處處留心照應他,他還是覺得自己是個外人,遊離在那個家之外,空有羨慕卻無法融入。
也許正因為那是趙舒權真正的家人, 反而讓他感到拘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態去麵對慈藹的趙家父母。而今晚, 隻是朋友間的聚會,他沒有那麼大的壓力。
“小曹真的不喝點酒麼?”高湛麵皮微紅, 笑著逗他,“反正喝醉了也沒關係。這可是慶祝你們訂婚的喜酒啊!”
曹瑞聽了這話就覺得這酒好像不喝不行, 剛要拿杯子,被趙舒權一把按住:“得了吧, 就他那點酒量,還是算了。明天還要回影視基地報道,楊導已經開恩多給了一天假期,要是明天宿醉爬不起來,又要挨罵。”
高湛哈哈笑道:“趙總說了這麼多,還是心疼小曹, 不想讓人喝酒嘛。”
杜微拉住高湛的手腕柔柔地說:“你也彆喝那麼多。都幾歲的人了, 不年輕了。”
高湛笑著摸了摸杜微的頭, 滿眼都是寵溺。曹瑞看著眼熱, 拿起醒酒器給趙舒權的紅酒杯添酒:“你年輕,我給你滿上。”
高湛兩口子都笑。趙舒權哭笑不得。曹瑞自己羞得臉紅。
他這一晚上, 看著杜微獨自張羅了一大桌子菜,味道還都不錯。身形單薄的青年披著羊毛披肩忙裡忙外,把溫馨的小家弄得井井有條,照顧客人周到細致,甚至不忘給院子裡的幾隻貓添晚飯。曹瑞忽然就有點自慚形穢了。
換位思考,杜微的所有技能都是自己不會的。彆說做飯待客收拾家,他連貓都沒有親自喂過。要是以後結婚,像趙舒權說的那樣,弄個更大的院子兩個人住,誰來收拾家務?總不能都讓趙舒權來做吧?
都是同性伴侶,杜微有能力給高湛一個溫暖舒適的家,自己能拿什麼給趙舒權呢?
渾然不覺自己陷入了為時尚早的“婚前恐懼”的曹瑞,在飯局的後半段難免有些魂不守舍,隻是巧妙地掩飾著自己的情緒。而趙舒權和高湛也是越喝越開心,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
飯吃得差不多,兩個喝酒的人意猶未儘,話題從個人生活到業界八卦再到後續項目,反複橫跳。杜微就撤了一部分菜碟子,留下下酒菜,讓兩人繼續喝酒聊天。
曹瑞也幫著端空盤子去了廚房。杜微笑著道謝,婉拒了他想幫忙洗碗的提議。曹瑞想了想自己確實不太能幫得上廚房裡的忙,主動請纓:“要我去喂一下貓麼?”
杜微想了想:“要麼你幫我看看飲水器和喂食器吧。如果需要添加,貓糧就放在院子裡的貓爬架旁邊。”
曹瑞答應下來,也沒穿外套,推門來到屋外。
秋夜涼爽,酒桌上氣氛酣熱,他的臉紅紅的,來到外麵不免打了個寒顫,把穿在襯衣外的開衫又拉緊了一點,走近陽光房旁的貓舍。
幾隻貓大都已經吃飽喝足,有的躺在窩裡,有的爬上爬下還在鬨騰,看他過來都瞪著眼睛看他。
曹瑞其實挺喜歡貓的,不過前世他沒有格外表現出對任何品種的寵物的偏愛。他知道隻要自己喜歡貓的喜好被人知道,整個後宮、乃至王公貴族之間,必定會掀起養貓的熱潮,會有無數的人想方設法通過貓來討好他。
他懶得應付那樣的場麵,索性藏起了自己的喜好。但真要細說起來,前世他藏起來的東西,又何止是對貓的一點喜愛之情?
他檢查了飲水器和喂食器,補充了水和糧。忙完之後發現有一隻長毛三花蹲在自己麵前,仰著頭無聲無息地看著他,像是在求抱抱。
這隻三花實在過於貌美,看起來又非常乖巧,曹瑞不免心動,試探著對貓伸出手招呼。三花“喵喵”叫了兩聲回應,依然是乖巧任擼的模樣,曹瑞便試著動手把貓抱了起來。
軟乎乎毛茸茸的小貓咪乖巧地蜷在懷裡,曹瑞感覺心都要化了。前世藏起來不敢輕易顯露的愛貓屬性儘情釋放,他抱著貓儘情擼了起來。
“你好像很喜歡花花?”杜微的聲音傳來。曹瑞扭頭看到青年披著一件外套走了出來,在秋夜的月光下看起來格外單薄清瘦。
他擼著貓微微一笑:“它叫花花?我看它最親人,一直蹲在我身旁等著我的樣子。”
杜微走近,躬身蹲了下來,摸了摸三花貓的耳朵:“這孩子是被人棄養的,撿回來才三個多月。雖然已經住習慣了,好像還是怕被人丟掉似的,特彆黏人。”
曹瑞看著懷裡的小貓,心下又多了幾分愛憐:“棄養啊……”
“其實我們家的貓都是收養的流浪貓。”杜微拉過一隻狸花抱在懷裡,跟曹瑞並排坐在小凳子上,“現在家裡有五隻,可熱鬨了。老高即便不在家,我一個人也不寂寞。”
曹瑞看了看杜微的側臉,小聲說:“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
“你是說老高被人說插足你們感情的事?”杜微抱著貓笑,“我不介意啊。他一開始就跟我解釋過了,我根本不在意的。”
“……那,要麼你放鬆點?那隻貓好像被勒得喘不過氣了……”
兩個人尬笑一陣。狸花貓掙紮著逃走了,一隻橘貓又跑來撒嬌打滾。
杜微邊擼橘貓邊說:“我知道老高隻是把你當成小孩子來看待。他說過娛樂圈很複雜,很多事情都是我無法想象的。他怕你吃虧受騙,想儘可能關照你一些。你……真的長得很漂亮。”
被剛認識不久的同性當麵誇獎,即便曹瑞對自己的顏值頗有自信,也覺得臉上有點掛不住:“小杜先生你的相貌即便放在娛樂圈也是一流的,就不必誇獎我了。隻是,你的身體是不是……”
杜微淺淺笑道:“你也看出來了?我這身體一看就不是正常的健康狀態吧?其實我跟這些貓一樣,也是被人丟棄的……”
曹瑞驚訝地看向杜微。青年擼著橘貓,娓娓道來。
“其實我是從小被丟在孤兒院的。因為有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一生下來就被父母放棄了。孤兒院通過免費醫療政策保住了我的命,但也無法根治。
“老高從年輕時起就堅持做慈善。他做這些事從來不張揚,所以你也看不到網絡上有相關的宣傳。他是真的出於同情心,自發自願地去做這些事,並不是為了沽名釣譽。
“我長大的那間孤兒院就是他定點資助的福利機構之一。他會捐款資助考上高中、大學的孩子,也會出錢貼補醫藥費和營養費,還會自費帶大家一起去遊樂園、動物園。有空的時候,他會來孤兒院幫忙。他很親切、很溫柔,大家都很喜歡他……”
杜微的臉上露出甜蜜的微笑。曹瑞輕聲問道:“你是不是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他了?”
青年倏地扭頭。曹瑞笑了:“我也是很小的時候,就被舒權‘撿到’的。”
杜微明顯害羞起來,抱著橘貓一頓毫無章法地亂摸,把貓惹得嗷嗷叫。
“我大概在初中的時候就喜歡他了。起初隻是朦朦朧朧的有點感覺,後來在網上看到他跟共演女明星被傳緋聞,才明白我對他……是那種喜歡。可是我不知道,他對我是什麼意思……
“我覺得自己在他眼裡,好像有點不一樣,又好像沒有什麼不一樣的。他確實誇我在繪畫上很有天分,還出錢送我去學畫畫,親自接送我……可是他對其他人也是這麼好。
“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逼出他的真心話。——不會比你花的時間少——因為他說,他不想讓我覺得,他出錢資助孤兒院、資助我,是想要我用這樣的形式來回報他。”
曹瑞抱著三花貓的手僵了一下。他從對方的話中聽出了和自己一樣的心路曆程。
杜微看著他:“小曹,我雖然不太了解你和趙先生的事,但是我覺得,‘恩情’和‘愛情’,是能夠分辨出來的。如果我們愛的人有顧慮,那我們就讓他們打消這份顧慮。如果我們自己分辨不清,我們就去努力求證。”
“人生隻有一次。”杜微輕輕握住了曹瑞的手,“如此短暫的人生,我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所以我那時候跟老高說,假如他不喜歡我,我最多是傷心一陣。可假如他也喜歡我,卻因為種種顧慮不敢接受我的心意,那我會遺憾一輩子。”
“人生……隻有一次……”
曹瑞感受著杜微冰涼的手。他覺得自己的手已經很涼了,從來沒遇到有人的手比他還要冰、還要冷,像是沒有活氣一樣。
“當然隻有一次啊。”杜微笑著說,“難不成死了之後還真的能穿越重生啊?又不是小說看多了。”
“我很羨慕你們的勇氣,也羨慕趙總對你的這份心意。”杜微惆悵地說,“我還是不敢公開。雖然老高說不在意,但我不想影響他的事業。而且我很清楚,我的身份很容易被人曲解,說他資助孤兒院彆有居心。我不想給他抹黑。”
曹瑞輕輕握住對方的手:“我真的很慚愧,讓你委屈了。以後,能邀請你跟高老師一起來參加我跟舒權的私人行程嗎?”
“我非常榮幸。”
兩個人並排坐在一起的身影落在屋內的趙舒權和高湛眼中,趙舒權忍不住有點酸:“嫂子真會安慰人。我沒看見瑞兒能在第一次見麵的人麵前這麼放鬆過。”
高湛笑嗬嗬地看了一陣,忽然臉色一變:“微微晚上的藥還沒吃!”
168、星空
趙舒權幫著把喝完酒之後的殘跡收拾好, 高湛也從臥室裡出來,見他在忙趕緊上前:“哎呀你看,這怎麼還讓客人動手了。快放著我來吧。”
“隨手收拾一下。”趙舒權笑著說, “我可不是什麼家務都不會做的大少爺。”
說完又覺得這句話好像內涵了誰,趕緊換話題:“杜微吃藥睡下了?”
高湛笑著點頭:“躺下了。不過小曹還在他房間裡,說是有點不放心,擔心他剛才在院子裡陪自己說話時間長了著涼。”
趙舒權“哦”了一聲:“瑞兒對我好像也沒有這麼上心啊……”
“怎麼你還吃微微的醋啊?”高湛邊洗紅酒杯邊打趣,“微微好像跟小曹真的很投緣。我平常也很少見他跟誰這麼親切, 更彆說是第一次見麵了。早知這樣,真該早點介紹他們認識。”
趙舒權嗬嗬笑:“你連對我都保密呢, 卻想著早點把你老婆介紹給我老婆認識?老高啊老高,我今晚也有偶像塌房的感覺啊。你怎麼賠我?”
“那要麼下部片子不要片酬了?”高湛笑著說。
趙舒權哈哈大笑:“我還想跟你說, 以後談片酬彆那麼客氣,給這個友情價、給那個傾情加盟的, 你到底還要不要賺錢啊?”
高湛微笑著把洗好的酒杯放在杯架上。趙舒權壓低了聲音:“你不買房是為了把錢拿給他治病吧?治不好嗎?”
高湛關上了水龍頭:“他的病不是有錢就能治的。國內的醫生基本上已經放棄治療了,說好好休息調理, 或許能多活幾年。這些年我也帶他看了不少中醫,喝了不知道多少中藥。能維持這個狀態已經很好了。”
趙舒權聞言也不得不嚴肅起來:“那你沒帶他去國外看看?新加坡、日本、美國、德國,都有非常權威的心臟外科團隊。”
高湛淡淡地笑了笑:“我也沒有那麼多的資金和資源。你也知道,早些年我的片酬也就是夠自己糊口,沒能買房是真的沒錢。這幾年承蒙公司提攜,慢慢好起來了, 我確實想攢一些錢帶他去國外……”
“你早跟我說啊!”趙舒權憤然打斷對方的話, “我不敢保證能治好杜微的病, 但我一定會動用我們整個家族最好的人脈資源去嘗試。你儘管交給我。”
高湛點了點頭:“要是能治好微微, 一輩子簽給天元、不拿片酬,我也願意。”
趙舒權用力拍了拍高湛的肩:“我明天就找人安排這事。”
兩人從廚房出來, 正好遇上曹瑞過來找他們。少年一見麵便拉著趙舒權的手,含羞帶笑對高湛說:“小杜先生犯困了。舒權,我們不打擾高老師他們了。”
高湛豈會看不出曹瑞揶揄的意思,笑著回敬:“那我也不打擾你們了。客房就在走廊儘頭,有單獨的淋浴。床品和洗漱用品都是微微下午新換的,你們可以放心使用。”
趙舒權道了謝,和高湛分開,拉著曹瑞往客房走了幾步,卻被反手拉住。曹瑞凝視著他,輕聲說:“我剛才在院子裡看到星空很美。我們去看看麼?”
趙舒權用下巴蹭了蹭少年的腦門,柔聲說“好”。
兩人緊緊牽著手,從農家小院的台階上到屋頂的平台。城郊開闊,風勢強勁。趙舒權趕緊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曹瑞肩上,勸人:“太冷了。稍微看看就回去吧?”
“那也不能站著看吧。”曹瑞小聲嘀咕。
平台屋頂上沒有避風的地方,趙舒權找了一片適合觀賞星空的區域,拉曹瑞並排坐下,摟著肩膀緊緊依偎在一起。
“要是冷了跟我說,彆硬撐著。你的身子本來就不強壯。”他叮囑曹瑞。
少年乖順地依偎著他,點了點頭,望著夜空道:“我們看一會就回去。我隻是突然發現,在這裡能看到更多的星星,好像特彆漂亮,就想跟你一起看。”
趙舒權心裡很甜,也很感慨:“對你來說,這個時代的星空過於黯淡了。夜晚亮如白晝,城市喧囂又龐大,人群熙熙攘攘、來去匆匆。世間之人,再沒有了當年仰天長歌、對月獨飲的悠然自得……”
曹瑞摟著他的腰,往他胸前拱了拱:“可是這是你的世界。它就是這個樣子,我現在慢慢習慣了,也覺得沒什麼不好。”
少年抬起頭,輕聲說:“謝謝你,舒權。無論在我們的衛朝,還是現在,你都是那麼努力。是你給了我一切……”
趙舒權心潮起伏,看著少年的杏眼在星空下熠熠生輝,仿佛蘊藏著浩瀚宇宙無窮的奧秘,忍不住便有落淚的衝動:“我無比慶幸,我的努力或許感動到了冥冥上蒼,讓你還能在這裡、陪在我身邊。瑞兒你說,我該不會是一直在做夢吧?會不會我其實一直沉浸在一個自己無法覺察的漫長夢境之中……”
話還沒說完,臉頰忽然被曹瑞用力拉扯,甚至撤出了一個難以置信的弧度,差點把趙舒權的眼淚扯出來:“疼!疼!瑞兒你乾什麼?”
曹瑞微笑著湊上前:“疼是麼?還覺得是在做夢麼?”
趙舒權一把攥住少年纖細的手腕,狠狠親吻起來,把人吻得嗚嗚咽咽地掙紮。
呼吸急促的兩人喘息著擁抱在一起。曹瑞氣息不穩,語氣卻很堅定:“等這部戲拍完,我會配合張醫生,好好做你們說的那個什麼治療。重活一世,我也不希望重蹈覆轍,再度讓你為我傷心落淚……”
他抬手撫上趙舒權的臉:“舒權,我想與你白首同心、再不分離……”
“那還不簡單?”趙舒權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能讓你平平順順地在這個時代活下去?”
他抱緊了少年纖瘦的身體:“我們一定不會再像前世一樣了。”
“嗯。”曹瑞信心十足地回答,“哪怕你生意失敗、公司倒閉、食不果腹、流落街頭……我也不會跟你分開!”
趙舒權:“……不是,你能盼我點好的麼?我趙舒權不至於吧……”
曹瑞忍不住笑出了聲,一巴掌拍他腦門:“我不是在傾訴對你的滿腔愛意麼!怎麼,我曹瑞隻能跟你同富貴、不能與你共患難麼?”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對不起。”趙舒權話沒說完又被少年攔腰抱住,埋在他懷裡輕聲說:“對不起,舒權。前世我的所作所為,對你而言難道不是共患難卻不能同富貴麼?”
趙舒權心裡不是滋味,拍著人安撫:“沒有,沒那麼嚴重……”
“我也以為沒有那麼嚴重。我那時候不知道自己讓你有多痛苦。我不知道對你來說,我娶妻生子這件事本身,就是對你的背叛……”曹瑞越說聲音越低。
趙舒權心裡更酸了,又澀又苦,忍不住眼淚又淌了出來:“沒事,我不怪你。那時候大家都這樣。你父皇不也一樣?後宮三千、伉儷情深,不妨礙他與入暮之賓琴瑟和鳴、高山流水……”
曹瑞憋了很久,才低聲說:“我這輩子,最不想被人說跟我父皇一樣,結果我做的事,卻與他彆無二致……”
少年的手抓住趙舒權的衣服又緊了緊,聲音透著微微的顫抖:“其實你知道、舒權,你知道他不是……”
趙舒權一把捂住曹瑞的嘴,將沒有說出口的話按在口中,沉聲道:“他是。你是你父皇的嫡長子,大衛朝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沒有任何人可以質疑!”
曹瑞窩在他懷裡窩了很久,再開口時聲音已是明顯哽咽:“是我昏了頭,被人挑唆蠱惑,總擔心你有朝一日得知此事,後悔當年選錯了人、押錯了注,總忍不住對你疑神疑鬼……尤其是、尤其是你先斬後奏娶了關氏為妻……”
趙舒權無奈:“你心裡就是過不去這道坎。”
“過得去!都過去了!”曹瑞往他懷裡鑽,“都過去了。我們終於可以成婚了,你再也不能娶彆人了!”
趙舒權拉起曹瑞的左手,把兩個人手上的戒指並在一起,逗弄少年:“你也再不能立後納妃了,總算隻能屬於我一個人了。可彆後悔。”
曹瑞仰頭親了親他的嘴角,悄聲說:“我後悔前世至死都沒能想通,應該做個無道昏君,把你這個大權臣鎖進朕的後宮!”
趙舒權低頭鎖定了曹瑞那雙溫柔的眼睛:“現在也不遲……”
隻要人還在,什麼時候都不遲。他的瑞兒現在滿心滿眼終於隻有他了。脫下了帝王的冠冕華服,放下了權臣的虎符玉笏,他們卸下了前世江山社稷的責任,終於隻是一對眼中隻有彼此的有情人。
“舒權,我們回屋好麼……”曹瑞小聲說。
趙舒權抱緊了人:“冷了是吧?我們回去洗澡吧。在彆人家裡,彆弄得太鬨騰了。你這個頭發今晚就不洗了吧,要不然吹風機要響半宿,耽誤人家老高和杜微休息。”
曹瑞沒吭聲。趙舒權以為他默許了,正要拽著人起身,被曹瑞一把拉住。
少年簇起兩道彎柳細眉,帶著三分疑惑兩分不滿五分質疑,欲言又止地說:“你……就隻想著洗澡睡覺?”
“那不然呢?”趙舒權不解得理直氣壯。
兩個人對視片刻,曹瑞眉頭緊蹙彆過臉去,小聲說:“算了。蠢貨。”
“瑞兒。”趙舒權將人摟在懷裡,憋著笑:“在彆人家呢,你再著急也不能在這裡呀。”
曹瑞嘀咕:“那你今天早上也沒有……”
趙舒權解釋:“氣氛太純情了,什麼想法都沒有。”
曹瑞:“……那,之前喝醉的時候你也沒有!”
趙舒權繼續解釋:“那次你不是喝醉了麼?我怎麼可能對一個神誌不清的你下手。”
曹瑞惱怒地掀開他的胳膊,小臉漲得通紅:“趙!舒!權!我是不是該請張醫生來給你看看‘隱疾’!?”
趙舒權一本正經地抓著曹瑞的小手往自己不正經的地方去:“你試試。質量絕對沒問題!”
曹瑞臉更紅了,惱恨地問:“那你到底什麼意思?為什麼……都這麼久了……”
“我想等到我們小蜜月。”趙舒權輕聲說出了心裡話,“上輩子你還記得麼?在我那個又小又破的行軍營帳裡,下著雨,你還發低燒,太委屈你了。這次我無論如何要給你一個畢生難忘的初夜……”
話沒說完被曹瑞一巴掌打在頭上:“羞死人了!不許再說了!前世那一遭,你到現在都記得,不也是畢生難忘?”
趙舒權摟人著笑:“好,不說了,給你留點念想。到時候可要手下留情,彆榨乾了為夫啊!”
說完差點被曹瑞一腳從房頂上踹下去。
169、撕破臉
#當紅偶像汪宇飛夏威夷被捕#
這條熱搜引爆全網的背後, 緊接著是多家媒體爭相轉發的報道——“當地時間12月1日淩晨,夏威夷警方在突襲一間涉嫌du|品交易的酒吧時,抓獲了一些吸食違禁|藥|物後進行聚眾X亂活動的癮君子, 其中包括當紅內地偶像明星汪宇飛……”
報道、視頻、照片席卷全網。從當地媒體的新聞報道畫麵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汪宇飛眼神呆滯,和一群青年男女一起被當地警察帶上警車。汪宇飛的麵孔完全沒有遮擋,根本沒有否認的餘地。
曾東亮氣得直接摔了平板電腦。
汪宇飛雖然出國了,但因為天元方麵並沒有公開追究他指使人試圖侵犯曹瑞的事, 其實並沒有真正塌房,原先的商務代言, 隻要仍在合約期內的依然有效。
曾東亮以為天元和自己達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自己讓汪宇飛淡出一陣、去國外避避風頭, 由此帶來的事業上的影響和經濟損失算是道歉的誠意。而對方也保護了曹瑞的名譽,表麵上也沒有撕破臉, 以後也好見麵。
相當於是“私了”這件事,對彼此都有好處。
沒想到對方其實沒有這個意思, 是自己誤會了。
曾東亮知道汪宇飛在國外玩得很花,濫|交、泡吧、吸|毒樣樣不落,不知給自己戴了多少綠帽子。不過他們反正隻是金主跟金絲雀、玩玩而已的關係,曾東亮也不怎麼在意。
但是玩出了事、斷了財路,就是另一回事了。自己在他身上投了那麼多的錢和資源,賺錢還沒賺夠本, 加上出事之後立刻隨之而來的解約潮和賠償要求, 搞不好還要倒貼。曾東亮心疼的是自己的錢!
“衰仔!死撲街!爛泥扶不上牆!才紅幾日便不知天高地厚, 發癲去搞姓趙的小子, 搞成這樣!去了外麵還是顛,這下開心了!不出幾日便被人乾死在監獄哦!”
曾東亮煩燥地咒罵, 在辦公室裡摔摔打打走來走去。助理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沉默得像個假人。
曾東亮宣泄了情緒,讓助理收拾好平板電腦的殘骸之後離開辦公室,隨後撥打了唐楊的電話,開門見山:“宇飛的事,是不是姓趙的小子搞的?”
電話裡的唐楊明顯在壓著嗓子說話:“曾老板消消氣、消消氣。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不過,趙舒權他沒有這麼大的本事吧……”
唐楊多少有點暗示“還不是汪宇飛自己不好”的意思,曾東亮聽出來了也沒法計較,隻是追問天元在這件事情上到底有沒有插手,唐楊表示自己真的不清楚。
“……曾老板你也知道,趙舒權跟他的小情人在拍電影呢,最近這周都沒有來過公司。他就算下指令也不會通過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有沒有在這裡頭起什麼作用。”
唐楊越說越激動:“而且我最近總覺得趙舒權不知是不是覺察了什麼,好像有點排斥我。公司上市進度一直被卡著,他一次都沒有跟我商議過該怎麼辦!我特麼不也是公司的合夥人麼?30%出資也是他趙舒權之外最大的份額了。”
曾東亮冷笑一聲:“安心,天元遲早變成你說了算。姓趙的小子囂張不了幾天!”
唐楊乾笑幾聲,又神秘兮兮地說:“對了曾老板,我最近發現一件挺有意思的事。不知曾老板有沒有注意到這點小事——網上哪裡都找不到曹瑞這個人的個人資料、以及他簽約我們天元之前的履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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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找人弄的麼?”曹瑞把手機舉到趙舒權麵前,給他看熱搜。
趙舒權笑了笑,一邊倒水一邊輕描淡寫:“沒啊,那是在國外呢,我哪有這個本事?”
曹瑞“哦”了一聲,縮回手,水蔥樣的手指繼續滑動屏幕。趙舒權偷眼看人,見少年低著頭看得專注,神情卻是淡淡,並不真正在意的樣子。
他知道曹瑞其實早就不在意汪宇飛了,可能也從來沒怎麼在意過。對他來說,汪宇飛的段位實在太低,在曹瑞眼裡就像個跳梁小醜一樣,連危機感都無法引起。
還不如關言言,一出場就能讓曹瑞炸毛,除了湊巧姓“關”,也是關言言自身的形象氣質讓曹瑞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內涵。
換句話說,曹瑞很清楚趙舒權壓根不可能對汪宇飛感興趣,卻不敢確定他會不會對關言言沒興趣。
趙舒權從背後把人圈在懷裡,在人耳邊低聲說:“你就真的一點都不覺得,‘終於出了一口惡氣’、‘惡有惡報’……之類的?”
曹瑞順勢把頭擱在他的頸窩,淡淡回答:“反正我也沒事,還被他刺激得恢複了記憶,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麼。”
他側過頭看了一眼趙舒權,低聲說:“要是那天晚上真的被得逞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趙舒權聞言,手臂不由自主地緊了緊:“那當然。要是真的出了事,我也不管什麼二十一世紀文明法治了!給他們留全屍都算是我大發慈悲!”
曹瑞默默放下手機,靠在趙舒權懷裡,篤定地說:“所以,還是你搞的。”
趙舒權沒有回答,看著自己和曹瑞擁抱在一起的身影映在沒有拉上窗簾的玻璃上,與深夜中的影視基地融為一體。
即便曹瑞不在意、也沒有催他幫自己出氣報仇,他也不會放棄對汪宇飛的追究。
那人和他的金主都以為跑到國外避避風頭就沒事了,自以為是地認定“我們都已經把姿態放這麼低了你還想怎麼樣?”
怎麼可能?真是想得美!
汪宇飛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被他雇傭的私家偵探跟蹤了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趙舒權拿到了汪宇飛巨細靡遺的個人生活軌跡,包括很多確鑿無疑的照片和視頻資料,證實他在夏威夷的糜|爛生活。
這些料隨便放給國內的媒體,汪宇飛的演藝事業都會遭到重大打擊,但還不致命。生活頹廢本質上屬於個人私事,並不違法犯罪,算不上是無法翻身的汙點。趙舒權覺得這樣還不夠。
他的瑞兒差點被毀了。假如不是奇跡般的“血脈覺醒”,被下了藥丟給四個強|奸|犯的曹瑞會變成什麼樣子,趙舒權想都不敢想。
隻要一想,他就覺得自己要氣炸了。氣汪宇飛,更氣自己。
他不惜重金,讓私家偵探摸清了汪宇飛經常出入的那間酒吧舉行“溜冰派對”的確切時間,調動人脈將情報透露給警方、並且促成了警方的行動,還要確保當天汪宇飛一定要在現場。
他要讓汪宇飛徹底身敗名裂!當然,就像他的瑞兒說的,如果那天晚上真的出事了,事情就不是用這種方式解決了。
“汪宇飛掛在熱搜上一整晚了,星河那邊連個屁都沒放,應該是放棄他了。”趙舒權淡淡地說,“曾東亮都已經有新人了,涉|du又是絕對不可逾越的紅線,他不可能再為汪宇飛費心思了。”
曹瑞沉默片刻,忽然輕聲一笑,笑聲中帶著若有若無的嘲諷:“這才是真正金主與金絲雀應有的關係。以色侍人,從來長久不了。”
他扭頭看趙舒權,俏皮地挑了挑眉:“我們不是。”
趙舒權無聲地笑了:“我們當然不是。但是上輩子,我總擔心自己年老色衰,比不上你身邊那麼多年輕貌美的男男女女,你就不想再要我了……”
曹瑞睨了他一眼,冷冷哼道:“反正前世都是我的錯,委屈死你了。”
趙舒權趕忙哄:“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輩子對調過來,也算是我補償你了。”曹瑞拉著他的手,“以後我老了,容顏不再,你也不許嫌棄!”
趙舒權激動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我們本就是要白頭到老的。到那時,兩個垂垂老漢執手相伴、賞花弄月,誰嫌棄誰?”
曹瑞笑著,踮起腳仰著頭,輕輕親了一下趙舒權的唇角,卻把話題拉了回來:“可是你這麼做,會不會徹底得罪曾老板?我覺得那個人的眼神讓人很不舒服。即便他不會為汪宇飛再出頭,不代表他不會怨恨你。”
趙舒權沒說話。他覺得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自己這麼做,曾東亮不僅損失了錢財,也丟了麵子,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還有那個唐副總裁,”曹瑞又說,“我也總覺得放心不下。那人品行不端、心思齷齪,很難說是什麼正人君子。”
少年輕輕蹙眉,不解地問:“我早就覺得想不通,你為什麼會跟這樣的人合夥?”
趙舒權輕歎一口氣:“其實唐楊這個人還是挺有能力的,因為家境不錯,從小不缺錢、眼界也開闊,在一些業務上有他的獨到之處。我剛開始進入這一行的時候,一個前輩介紹我們認識,加上他的一個遠房親戚和我父親也認識,就這樣一起合夥了。”
“後來公司走上正軌、越做越大,唐楊明顯飄了,人也變了,經常混跡在各種場合。而我本身就懶得應付那些酒局,他願意去,我自然就更多地交給他。”趙舒權說著說著忽然頓悟。其實唐楊在接觸賭|博之前還很正常,那到底是誰帶他走上賭|博這條路的呢?
“你的敵人不少啊,趙舒權。”曹瑞似笑非笑地說,“彆擔心,哪怕你破產倒閉、一無所有,我也會跟你成婚的。”
趙舒權笑出了聲,把人轉過來正麵圈住:“陛下的心意,臣已明了。不過陛下放心,臣這小小產業沒那麼容易破產。錦衣玉食的生活,暫時還供得起陛下。”
曹瑞哼了一聲,輕輕踢了一腳趙舒權:“趕緊去洗澡,然後回來上藥。”
170、上藥
《曇華戀》複工已經半個多月, 進度可以說是突飛猛進。趙舒權和曹瑞兩個人都像是開了掛,狀態好到飛起,喜得楊導也像是瘋魔附體, 打了雞血一樣亢奮。
在整個劇組狀態都很好的情況下,阮景的戲份上周提前殺青。劇組給她辦了一個小小的殺青儀式之後,影後便頗馬不停蹄地飛到好萊塢去接洽新項目了。趙舒權知道自己哥哥也跟去了,打著出差的借口,實際上還是纏著老婆。
趙家的男人, 一個兩個都是老婆奴。
高湛的戲份也所剩不多。不過高湛應老朋友邀請到另一部電影裡麵客串一個角色,便繼續留在影視基地。
而《曇華戀》這邊剩下的戲, 大部分都是真正的大場麵外景戲,動輒調動上千名群眾演員、上百匹戰馬, 煙熏火燎的野戰、攻城等大戲,耗時耗力, 也有點耗導演。
對趙舒權來說,戰爭場麵和動作戲他反而拍得更爽。
楊導一開始就跟他商量, 能實拍想儘量實拍,實在不行再用武打替身,既是擔心他一個公司總裁可能沒時間去專門學武術、練形體,也減少一些受傷的風險。
趙舒權滿口答應,卻壞心眼地沒跟導演說自己不管是馬戰還是步戰都完全沒問題。等到第一場馬戰實拍,連楊放導演都被他不用威亞的飛身上下馬動作給帥到了, 大聲誇他。
拍攝現場的其他人也都難以置信, 紛紛表示想不到趙總的動作比專業演員還厲害。
趙舒權和曹瑞躲在角落用彆人看不懂的目光凝視彼此, 笑得開心舒暢而感慨。
“多年不見了, 想不到還能有再見的一天。你這身戎裝,仍像個十八歲的英武少年郎, 縱馬揚鞭帝王城,意氣風發世無雙……”
穿著戲服的曹瑞用手帕輕輕為自己拭去額頭的汗珠,意味深長的柔聲話語和仿佛從千年之前綿延下來的眼神,即便過去了這麼多天,仍然讓趙舒權心跳加速。
他擦著頭發從浴室出來,曹瑞正坐在沙發上等他。中央空調開足的套房裡,少年隻穿了件寬鬆的薄款衛衣,搭配黑色的休閒闊腿褲,光腳穿著毛茸茸的拖鞋,顯得整個人格外瘦削,看得趙舒權都心疼。
“你怎麼還這麼瘦啊?是我沒找準你的食譜嗎?”他邊說邊坐在少年身邊。
曹瑞扭頭白了他一眼:“怎麼,你現在喜歡豐盈飽滿之人了?”
“沒有,你什麼樣子我都喜歡。就是……”
趙舒權伸手摸了摸人的腰:“你看你腰上都沒有二兩肉,拍動作戲很容易受傷的。”
曹瑞淡淡“哦”了一聲:“我怕我吃多了長肉,大婚時你抱不動我。”
趙舒權差點被他這話嗆死,乾咳兩聲之後,見人明顯一臉戲謔地笑看自己,才想起自己跟這人根本不是什麼情竇初開,早就老夫老妻了。
他裝作惡狠狠的模樣凶他:“等到大婚的時候,讓你三天之內離開床就算我沒本事!”
曹瑞不輕不重地甩了他一巴掌:“睡袍脫了,我給你上藥。”
下午拍一段馬戰戲份,趙舒權和對手戲的武打男演員拍得太投入,被對方手中的道具狼牙棒擊中側肋的位置,當時就覺得有點疼。事後脫了戲服一看,果然有一塊淤青。
對手戲男演員慌得不行,一個勁道歉。趙舒權卻誇人家武藝不錯、能傷到自己,把人弄得莫名其妙。
趙舒權聽話地解開睡袍的帶子,露出光|裸的上身,側身對著曹瑞,不由地屏住呼吸。
少年垂著頭,一側的長發彆到耳後,露出小巧的耳朵,小臉上神情專注,從場務提供的醫藥包裡拿出藥酒,笨拙地倒在藥棉上,回身看向趙舒權。
人家隻是看了一眼,趙舒權就覺得自己大事不妙。還好他有先見之明,知道塗藥膏肯定會產生這種副作用,洗完澡之後直接穿上了睡褲。
曹瑞的目光在他臉上隻停了一兩秒鐘,便移向他肋側的傷處,一手按著他的腹部,另一手拿著倒了藥酒的棉花球開始畫著圈在傷處塗抹。
“疼不疼呀?要是我手勁重了,你告訴我啊。”曹瑞叮囑他。
趙舒權嘴上答應著,滿腦子卻在心猿意馬。曹瑞的小手涼涼的、軟軟的,又怕弄疼了他,按壓得輕柔和緩,棉花球的纖維不僅不疼,還癢癢的……
更糟糕了。趙舒權黑著臉,呼吸都加重了。他還是低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覺得自己必須說點什麼,便開口:“對了瑞兒,汪宇飛這次翻車,以後肯定是不可能再複出了,他的一些資源、代言肯定會重新分配。我想了想他代言的那些品牌,有些也可能會找到我們。你願不願意?”
“無所謂啊,看你和馮姐安排。”曹瑞頭也沒抬,依舊專注在給他塗藥。
趙舒權“哦”了一聲:“那我看看是不是符合你的形象,太low的不接。老實說,也不差這點錢。”
曹瑞輕聲笑了,扔掉棉花球,又弄了第二塊,繼續給他塗抹:“這種小事,你安排就好。不過原來找汪宇飛的那些品牌也不一定會找我吧?他們公司又不是沒有彆人了,一定會儘力想辦法把錢留在自家公司。”
“我的瑞兒真有悟性。”趙舒權笑著,覺得聊工作對於緩解邪念真是個不錯的方式,乾脆繼續聊了下去。
“不管怎麼說,以後你的名聲肯定會比現在大,找上門來的工作也會越來越多。咱們那個雙人代言廣告,拍攝方案已經確定了,主要的外景地點在新加坡。《曇華戀》殺青之後我們就去拍。”
曹瑞“哦”了一聲,沉默幾秒鐘,忽然淡淡地問:“我聽說你一度想把這個廣告改成我單人代言?”
趙舒權語塞,反問:“馮楓告訴你的?”
曹瑞“嗯”了一聲:“不然我怎麼會知道?你知道馮姐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按照你的修改意見去談麼?”
曹瑞抬頭看他:“我不許她去。我讓她幫我拖一拖。”
趙舒權一直受不了曹瑞用這種仰視的角度看自己。他們兩人不管前世還是今生都有身高差,曹瑞不管什麼時候用這個角度看他、不管嘴裡在說什麼事,都能瞬間讓他心跳加速、血液上湧,藏都藏不住。
在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中,趙舒權莫名慌亂,支支吾吾:“啊這個……那個,我就是……難怪當時馮楓拖拖拉拉好幾天沒給我反饋原來是這樣啊!”
曹瑞用關愛智障的憐憫眼神看了看他,直起身來,扔掉了手裡的棉花球,淡淡地說:“那時候我知道我真的不能再等了。不馬上跟你說清楚,你可能真要放棄了。”
趙舒權一下子不說話了,心虛得要命。當時他確實是這麼想的。他想著沒有必要再讓曹瑞更痛苦了。假如自己持續了兩世的執念和深情對於對方來說隻是一種負擔,那他寧可這一輩子都躲在曹瑞看不見的角落。
他很小聲地解釋:“我隻是覺得,要是你想分開,我們就分開吧。哪怕此生不再相見,隻要你好好活著……”
曹瑞沒吱聲。趙舒權更小聲了:“而且你記不記得你說過,前世……你說,你……每次被我壓在身下的時候,你都覺得……很惡心……”
曹瑞還是不吱聲,趙舒權眼角餘光看到他手裡捏著藥酒的瓶子發呆,有點後悔自己是不是說過了頭。
然而他始終還是介意。即便心裡知道那時候前世的曹瑞正在跟自己生氣,也因為生病而導致身心扭曲,可他還是覺得那些話像是一根毒刺,始終存在於自己內心深處,哪怕都已經過去了這麼久。
他不急於跟曹瑞上床,一次次避免讓關係走到最後一步,始終,也是不願意再一次被對方責罵“惡心透頂”。
曹瑞冰冷的聲音忽然響起:“我是不是還說過,我對你沒有過半點真心?”
趙舒權心裡咯噔一聲,幻痛感從心口蔓延至全身,像是被人用利劍狠狠貫穿了心臟,連呼一口氣都是帶著血腥味的疼。
沉默使得中央空調的暖氣都顯得失效了。趙舒權感到自己身上陣陣涼意。
“啪嗒”一聲細微的水聲,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響亮。趙舒權驚愕地看到曹瑞的眼淚不偏不斜正好滴落在藥酒的瓶子上。
“我前世……到底做了多少讓你傷心的事……”
少年的聲音悶悶的,卻讓趙舒權疼得心尖顫抖,趕忙摸著人單薄的背安撫:“你彆哭,彆哭。都過去了,我沒放在心上了……”
“怎麼可能!”曹瑞低吼一聲,一頭紮進趙舒權懷裡,雙手環住他的腰。
“怎麼可能不在意?怎麼可能不傷心?我對你那麼混賬,你為什麼……為什麼……”
趙舒權心裡又酸又甜。前世多少個夜晚,他在自己的大將軍府徹夜難眠,對著漫漫長夜獨坐天明,思念著在宮門深鎖的皇城中的人,也為那人對待自己的種種黯然神傷,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還能把自己的這些委屈對那人說出來。
他哽咽著擁住懷裡的人:“我也沒有……很委屈。我知道那時的你身不由己……”
胸腹間感受到溫熱的暖意。曹瑞在他懷裡悶聲說:“對不起,舒權。對不起。我說那些話隻是為了刺激你。我那時候看誰都不順眼,包括你。我沒有……沒有覺得與你之間的事,是我在委曲求全遷就你……也沒有覺得是被你強迫要挾……什麼的。”
“我心悅你,卻又……一直都是妒忌你的……”
“你有太多,我沒有的東西……”
“我隻是覺得你總有一天……也會離開我……就像父皇拋棄我母妃那樣……”
趙舒權把人的臉捧起來,凝視著少年梨花帶雨的眼睛,輕聲說:“可是我真的打算離開你,你又舍不得了是不是?早點說出來多好……”
曹瑞含淚而笑:“因為你說隻要我好好活著就好,根本不可能。若是沒有你,我活在這個時代有什麼意義?這個時代不需要帝王、不需要我了,舒權。”
“這個世上需要我的人隻有你。我隻為你而活。”
趙舒權把人按在沙發上狠狠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