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
路北辰在進門前, 還不忘給人接了一杯溫水過去。
人於季司早的對麵落座，將杯子朝著人推近了些，攤平掌心做了一個手勢，對著人示意了一下。
帽簷遮住大半視線, 季司早輕輕抬了點下巴尖, 眉眼彎起不明顯的弧度，溫和地回了句“謝謝。”
這是教練把隊長搬出來當救兵了。
季司早想。
看起來這位隊長, 在戰隊中、權利還蠻大的。
招人試訓這種事也要他來親自上陣。
怪不得許呈原會說‘全戰隊圍著他轉呢’。
沒有人先行開口、來一句或客套或禮貌的開場白, 會議室的氣氛凝固，冷白的白熾燈光灑在一人臉上，一個神色平淡、一個眉眼彎彎, 卻都沒有互相對視，而是刻意將視線避開、落在彆的角落。
季司早雖為‘客’, 雖為前來‘被’試訓的選手，這樣的身份便天然使人看起來處於下方，明明是落於劣勢的位置, 主動權並不應該在季司早的手裡。
但是此時，一人心裡都十分清楚。
看起來好似是戰隊在挑人。
其實是人在挑戰隊。
戰隊想留, 而選手想走。
主動權早已被季司早握在手中。
而路北辰還未找到能夠將人留下的最終緣由。
時間凝固良久，季司早隻淡淡的坐在那裡，似乎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等待著對方先行放話。
終於，路北辰薄唇微動。
沉穩的嗓音被人刻意放輕了些，以此顯得自己的‘攻擊性’沒有以往那麼強。
“如果是因為今天許呈原的事情, 那麼我可以先對你說聲‘抱歉’。”
季司早緩緩移動視線，將目光落在路北辰平靜的臉上。
“事先與你約定好的試訓時間，卻讓你看了那麼久的鬨劇、最終還浪費了你一把遊戲的時間才結束……這些原本並不是我們的本意。”
“啊, 那個啊、”
季司早眉眼的弧度又彎了一點，“沒關係。”
隻是心下：
嘖，你們也知道啊。
現在還不是你們戰隊的人呢，就被你們把人當‘牛馬’使啦。
路北辰略帶探究的視線投了過來。
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的話……
“若是關於合同待遇的問題，我們也有可以商量的餘地，”
路北辰腦子裡又響起來錢一愷‘劈裡啪啦’敲計算器的聲音，聲音一頓，繼續開口道：“有關選手個人的商業合約，我們可以讓利給你。”
“都說PMG戰隊能給出來的待遇是全LPL最豐厚的，”
季司早垂了下眼睫，輕笑了一聲，“事實看來果真如此。”
這是要拿錢砸啊。
你們對前中單都這麼寬容，連違約金都不要。
還真是財大氣粗。
隻不過……
你一個戰隊的隊長，到底是有多大的權利，連選手個人的商業合約也可以說讓利就讓利？
路北辰看出季司早回推的意圖，平淡地補充了一句：“還可以更豐厚。”
……
真·財大氣粗。
“抱歉啊路大隊長，我想、我和祁教練表述的已經很清楚了，”
季司早唇角勾了勾，“貴戰隊的打法風格確實與我並不一致，因此單從這一點來看，或許簽約PMG，對你我來說是雙方的損失。”
“不過，還是謝謝你們給出的誠意，我收到了。”
也不是待遇問題。
路北辰沉默了兩秒，再度輕聲道：“或許我可以冒昧地問一下，你認為更適合你本人的打法風格，是指什麼？”
季司早笑：“這是在打探，我還接受了哪家戰隊的試訓邀請嗎？”
“所以冒昧。”
“確實冒昧。”
真告訴你了，萬一你們再整什麼手段給我攪黃了怎麼辦。
季司早起身，似乎是覺得沒有再聊下去的必要。
這家戰隊、隊長權利通天、內部分權管理混亂。
純野核形打法，還需要中路讓出資源配合整個團隊。
不能待、絕對不能待。
“你所謂的打法風格，是指你在挑選打野嗎？”
路北辰看著季司早起身的動作，驀地出聲，抬頭看著自己麵前的人，語氣似乎比之前顯得略微篤定了些。
季司早動作一頓，回以人一個沒什麼情緒的視線，並不作聲。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路北辰不知道從哪裡發現了什麼端倪，此時的狀態和他剛剛進門時有些不一樣。
“你的備選戰隊、是SCM，或者JJX。”
“是與不是……”
季司早睫毛顫了下，輕聲回應：“都與路大隊長無關吧。”
那便是猜對了。
路北辰想。
“如果是這樣，我可以更加確信的告訴你，他們的戰術風格，更加不是你想要的。”
“路大隊長這是要王婆賣瓜了？”
他們不是我想要的，你們就是了嗎？
“上個賽季，能拿到世界賽門票的，無非隻有四個戰隊，”
路北辰垂了垂眸，嗓音沉靜，威壓略顯，“PYT今年確定與天價韓援續約，他們大概率不會再給一個中單選手發送試訓邀請，那麼除了我們，隻剩唯一兩家戰隊，在你的備選範圍內。”
“也就是上賽季的三、四號種子，SCM和JJX，其餘的戰隊或許也給你發來了試訓邀請，不過大概率，應該是在你的第一備選中。”
季司早眉眼更彎了些，“所以呢？”
“JJX戰隊一直以下路雙人組引以為傲，持續沿用著四保一戰術，可以說是將全隊資源放給AD，去養一個大C打團戰，中路的地位在他們那裡一直不高。”
季司早轉過身來，沒急著離開，反倒是在聽路北辰繼續說下去。
“而SCM他們或許是更符合你的期待，以雙C為核心、打野放資源、靠AP和AD兩個位置打全隊的輸出。”
“但是，”
路北辰想到這裡，似乎是徹底猜透了季司早的內心所想，語氣更加篤定：
“他們絕對達不到你的要求。”
季司早在接受試訓邀請前，確實翻看過各戰隊以往的視頻切片，各家戰隊的側重均不太一樣，而事實也確如路北辰所說的這樣。
可是你又怎麼知道，我的要求是什麼，他們又能不能達到？
季司早頓了一下，沒忍住問：“為什麼？”
因為他家的打野Tage，根本跟不上你的節奏。
路北辰如是想，卻沒有將此話直接說給季司早聽。
有時候、勸人十句，倒不如讓人親自一試、來得更加有說服力。
他再說下去、不真成了‘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了？
“試一把，你就知道了。”
路北辰的神色隱匿在一片冷光的白熾燈下，隨著季司早一起起身，走上前來，幫人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
“我現在就可以幫你約一場和SCM戰隊的訓練賽。”
路北辰單手撐在門邊，對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態度誠懇又不失禮數與風度。
“願意留下來打一場嗎，Moon。”
季司早輕輕抬頭，看著路北辰平淡的神色，原本打算離開的步伐此時卻莫名猶疑了下來。
或許……倒是也可以不用那麼麻煩，還要再跑到SCM戰隊才能得知原因？
萬一真被這位路大隊長給說中了，那豈不是更加浪費自己的時間嘛。
見人如此坦誠布公、又誠意滿滿。
季司早盤算了一下，怎麼著自己好像都並不吃虧。
少跑一趟，也不是不行^_^
帽簷之下，那張本就漂亮的唇又劃開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季司早帶著笑意的嗓音傳來：
“好啊。”
-
路北辰看著季司早離開的背影，唇角不經意間勾起一絲類似於‘得逞’意味的弧度。
眾所周知，打野這個位置，那都是玩兒戰術的。
心都臟啊。
當SCM家的Tage被一通電話喊醒、罵罵咧咧一邊‘搖人’一邊開機上號兒的時候，還壓根兒不知道這邊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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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室裡本就沒什麼人，除了祁飛要觀戰，羅斐和錢一愷對訓練賽一向沒什麼興趣。
許呈原也不知何時離開，總之未見其身影。
季司早被安排在路北辰旁邊的作為上，祁飛在一旁興致勃勃地給人找了一個戰隊內部的賬號，示意人用新的賬號登錄。
都幾乎‘明牌’了，還要保密啊。
季司早想。
你們戰隊還真是怪小心的。
路北辰調整好自己的外設，打開自定義，創建了一把3V3地圖模式的房間，將參與此次訓練賽的隊員拉了進來。
“你可以先和他們排一把。”路北辰調整對局的座位，和Tage互換了一下位置，將自己換到了季司早的對手方。
“路大隊長倒是還挺會禮讓的？”季司早笑，隨即接受了現在的陣容，點擊準備。
又不想放我走，又願意第一把試訓讓我和人家先同隊。
你到底是有多自信啊、路北辰。
第一把對局很快開始。
和季司早同隊的兩名隊友，是SCM家的打野Tage和他家的AD：Metui。
而對戰位除了路北辰以外，季司早看著PMG-Forest和PMG-Yuyu兩個ID，在記憶中翻找了片刻，驀地陷入沉思。
你們PMG戰隊抬三個人上來也就算了，還讓輔助位的Yuyu打輸出？
是在看不起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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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級、線上。
季司早這把依舊拿了更好打輸出的法刺英雄——解脫者·塞拉斯，對線的是攻擊範圍遠、開團可以打團控的沙皇。
3V3自定義模式的地圖和平時進行5V5對戰的地圖不同，此地圖主線路分上、下兩路，野區在中間，地圖小、草叢密集，除了占領祭壇可以獲得屬性加成外、還有一條收益很高的小龍。
因此，在這個地圖中、節奏會更快、gank也會十分頻繁。
比如現在，路北辰所使用的英雄佛耶戈，和Yuyu的沙皇，同時出現在季司早的眼前。
季司早：……
一級打小團壓兵線、一級吃野區資源再回來gank，這個Tage不知道嗎？
季司早看著在野區正吭哧吭哧打野怪的豬妹，默默地回到塔下，將第一波兵線放了出去。
沒關係，佛耶戈不會一直住在線上，拿人頭的經濟和兵線是一樣的^-^
季司早給Tage標記了一個信號，提醒他佛耶戈很有可能會去直接反野，再回到線上去壓低沙皇的血量。
走位躲開沙皇沙兵的攻擊，兩段Q技能鎖鏈鞭擊接上平A，佛耶戈剛一離開線上，Yuyu的沙皇瞬間就被季司早消耗掉三分之一的血量。
原本還在開心補兵的Yuyu扭頭就往塔下跑。
路北辰的耳機裡傳來Yuyu的驚呼聲：“啊啊啊他打得好凶！”
[First blood ！]
剛剛減速到人的季司早腳步一頓，看著小地圖傳來的視野，連忙原路折回到塔下。
這個Tage怎麼上來就死了？
我不是給他發信號了嗎？
果然如他所料，佛耶戈在拿到一血之後，再次回到自己線上，幫助Yuyu把兵線推了回來。
耳機裡傳來Tage打著哈欠的聲音，聽起來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失誤、這是一個失誤。”
季司早：。
行。
野區被壓製，季司早沒有辦法順利的將兵線帶進很深的位置。
一邊要提防隨時前來gank的佛耶戈，一邊又要觀察著小地圖，生怕那個Tage再出事。
四級，季司早見到佛耶戈的視野出現在上路Metui附近，原本正在安穩補兵的塞拉斯瞬間變奏，一套連招對著沙皇全部甩了出去。
機會來了。
Yuyu的血量一下子掉了一半，一邊嚇得大叫一聲，連忙閃現加流沙移行兩段位移往塔下跑。
來得及。
季司早計算了一下時間，緊接著甩出一段E技能，追上被減速到的沙皇，並將自己拽向沙皇的旁邊。
卡著E技能的CD時間，季司早追到Yuyu塔前，這個血量，一個點燃再加上半套技能，殘血的沙皇剛好可以到塞拉斯的斬殺線。
不是，等等。
佛耶戈怎麼又來了？
視線下方突然傳來紅色的敵方頭像，這個位置，若想不被擊殺，隻得放棄眼前近在咫尺的人頭，反向位移加閃現，才有可能從佛耶戈的手中逃脫。
沙皇技能全交，此時不敢反打，若要拿到這個人頭，大概率是要與人進行一換一。
C位互換，兵線進塔，還能省下一個閃現。
劃算。
季司早不再猶疑，待E技能的CD轉好後直衝沙皇而去，將自己的傷害打滿，一個點燃補上了最後一點傷害，扛著防禦塔完成單殺。
之後回頭，與對方佛耶戈打了個照麵。
Tage的豬妹此時緊隨佛耶戈身後而來。
還有機會！
季司早見狀，連忙閃現拉開距離，堪堪避開正在蓄力即將要向前衝刺的佛耶戈的傷害，隨即Q技能再次將其減速。
隻要豬妹QE技能能中！擊退佛耶戈並將其眩暈，給自己爭取到一秒鐘的時間，殘血的塞拉斯絕對不會就此被斬落！
不僅如此，沙皇已經被自己擊殺，哪怕現在的血量再殘，畢竟是在一打一的情況下，配合著豬妹的控製技能，不說能將佛耶戈成功斬殺，起碼也能將人打成大殘、斷了他刷野的節奏，為六級的野區資源爭奪做鋪墊！
季司早對著Tage發送信號，Tage沒想到殘血的塞拉斯居然還有再打一套的膽量，一時也上了頭，他揮舞著豬妹手中的小皮鞭，自信滿滿地直衝佛耶戈而去！
那可是Polaris！
試問全聯盟有哪個打野不想和Polaris對上一對？
擊退！眩暈！減速！再接一段技能還可以施加永凍效果！
豬妹滿腔熱血、蓄勢待發、緊接著一個衝刺！！
——Q空了。
季司早：……
佛耶戈隻在原地小小的扭了一下身位，便直接躲開了豬妹的第一段控製，隨即E技能釋放黑霧，在偽裝自己的同時還短暫地增加了自己的移動速度，對著塞拉斯進行追擊。
沒事沒事，還有機會。
豬妹有三個控製技能呢^-^
季司早靈活走位，極低的血量使得他必須更加小心，待W技能CD剛好，又看見豬妹即將釋放下一個控製技能，在人抬手的動作剛出時連忙與之一起釋放，卡死了技能的時間節點。
塞拉斯的W技能不僅可以對敵人造成傷害，還能回複自身血量、且自身生命值越低、治療效果便越高。
季司早猛地向前突進，想將自己的最大輸出全部打滿、再配合著豬妹的控製技能，在壓製佛耶戈血量的同時還能順勢回血逃脫！
給豬妹留下一個半血的佛耶戈他總能殺了吧？
事實證明，季司早想多了……
豬妹的抬手動作剛起，在自己向前衝刺的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