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惱羞成怒,派人出城門,打斷了他的一條腿。
他不是不能反抗,但心底卻懷揣著一線希望,萬一呢,萬一這是父皇給他的懲罰,打過之後,願意讓他去參加皇後的祭禮。
他一聲不吭得受著,直到撲倒在地。
“不願跪,那就伏著吧。”
士兵也不敢做的太過火,隻是一條腿,當今太子恐還能擔責,再過分些,就不好說了。
他沒能站得三天三夜,雨卻連綿不絕,他撐著身子,拖著斷腿,半跪在城門外。
原是打算守上三日,算是替皇後送行,可當日夤夜,淩奪身後不遠處,一人拿起弓箭,對準了他半殘的身影。
“咱們家就是靠打獵為生的,你這箭法,豈不是得餓死?來日還是尋個富貴婆娘,好叫你此生不受苦。”
許牧腦中回憶起父親對他說過的話,瞄準了淩奪,拉緊了弓弦。
“斷一根手指有什麼的,老子總要為兒子爭一口氣,豈能輕易讓阮家退了婚去?”
“唉,老子是鬥不過他們了,對不起啊。——嘿!你從哪偷來的包子!”
許牧嘴角抽動,猩紅的眼隱藏在夜色之中,因為低賤而隻能忍氣吞聲的恨怨,就聚在這一箭之中。
利箭離弦,風聲緊乎。
可就在要射穿淩奪時,一襲緋紅長裙擋在了他的身前。
方才腦海中都是父親的話,許牧竟沒有注意到,何時淮瓔已經從角門出來,擁住雨中那個半殘的人影。
許牧又拿出一支箭,搭在弓上,淮瓔扶住肩膀,用她的整個身子擋住淩奪。
“殿下,走。”淮瓔嘴角流下一道血來,她強壓下喉頭濃濃的血腥,擠出三個字來。
淩奪驚詫地轉過身,看向箭射來的方向。
淩奪抬起手,袖箭即出,射中那個黑影。
一擊即中。
城牆上的士兵也不是睜眼瞎,當著官兵的麵敢行殺人之事,慌忙便派了人出城來捉人。
一列衛兵舉著火把跑過淩奪與淮瓔,卻是一眼也未瞧他們。
隻有隊尾的一個衛兵,在路過淩奪時猶豫了一番,卻還是歎了口氣,咬牙跟上了隊伍。
淩奪掙紮著想站起身來,抱起淮瓔,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淮瓔,堅持一下。”雨水覆了淩奪滿臉,幾滴血漬混在雨珠之中順著下頜滴在地上,“堅持住。”
他環顧了四周,嘶聲喊著,“來人!來人——”
“付一!馬烽!”
付一與馬烽本就是太子府左右衛,此刻淩奪已然不是太子了,他們合該已經在伺候新主了才對。
斷了的腿因為他反複地折騰,碎骨在軟肉間割攪,淩奪的臉色愈發蒼白,扶住淮瓔的手怎麼也不放,曾經在暴雨中馭馬飛馳的人,這一刻,卻幾乎被雨水擊垮了。
豆大的雨砸在他身上,一點點將他的身形壓彎,他無力地將頭埋在淮瓔頸間,“為什麼啊…”
為什麼來救我的人,會是你。
壓抑著的痛苦在此時終於傾瀉而出,似乎刺穿了他們之間那層紙,讓他依稀瞧得少女的一片真心,字字不假。
因為她現在,拚死的護住她,一如她輕飄飄說過的話,
——共生死。
輕,卻信誓旦旦。
是淩奪懦弱與畏懼…
淩奪顫聲,“對不起。”
淮瓔伸手在地上摸索著,方才中箭後,掉落在地的一個小包裹,然後忍著肩上的傷痛,將包裹拿起,想要交給淩奪。
包裹鬆散,裡麵的護膝滾落在地。
這是付一離開簫園之前,還回去了一趟,說什麼也要拿上的護膝。
淮瓔當時也疑惑,付一費這麼大勁,拿這東西做什麼。
本來以為,這護膝做工精致,用料昂貴,想來是怕以後沒這財力買這麼好的東西,才帶上的。不過這付一也太細心了吧…連一個護膝都不放過。
肩頭的血汩汩冒出,淮瓔溫柔地看著淩奪蒼白的麵頰,看著淩奪慢慢抬起頭來,目光落在那對精致的護膝之上。
她不知道,但淩奪自己心裡頭清楚。
淩奪現在膝蓋上還有一道淺淺的疤,那是那時淩昱同意他納淮瓔為妾,他為了分擔淩昱在朝堂上的壓力,選擇做出樣子跪在長階之下“脅迫”淩昱,來承擔眾臣與百姓的謾罵,而留下的後遺症。
寒氣入體,膝蓋底下脆弱,而且本來就有舊傷,骨折過,也在戰場上被長-槍傷過,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