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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鹹魚貴妃 馬達達 78528 字 12個月前

“多?虧了表哥,啊不,多?虧王爺~”烏雅氏用帕子遮擋住因?強說話而?煞白的?臉,“他不僅不叫人家出?門?,還強迫人家喝藥,否則,妾身說不定就?要留在那裡了”。

她的?嗓音本就?沙啞難聽至極,再加上此刻這?幅做派,在座之人無一不移開視線。

福晉到底是穩重些,她放鬆抽搐的?嘴角,“王爺這?般疼愛你,怎麼沒有陪你回府?”

來了,來了,烏雅氏打起精神,她一定要做一個對蘭院有用之人,才不會被耿清寧拋下,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是我不叫王爺陪的?,本就?不是什麼大事”,她說著突然忍不住作嘔一聲,又快速拿帕子擋住自己的?嘴,當做無事發生。

但見眾人眼睛都緊緊的?盯著她,烏雅氏又甩了下帕子強行解釋道,“路上點心?用的?有些多?,吃撐了”。

鈕祜祿氏的?帕子幾?乎要被絞爛,武格格也忍不住將帕子繞在手上再繞開。

年側福晉悄悄坐直了身子,若是此次熱河之行是她陪在王爺身側,懷孕的?人會不會就?是她?

府內,眾人的?視線都聚焦在烏雅氏的?身上,一時間?竟顧不得外頭今夕何夕了。

城外,耿清寧既沒回府,也沒去莊子上,而?是跟著皇上去暢春園的?車駕,去了附近的?圓明園。

這?下離莊子上可太遠了。

她癟著嘴,有些不高興,但弘晝已經在九州清晏裡撒歡著跑開了,小五也安安靜靜的?睡著了。

他們都很喜歡涼爽的?這?裡。

說來也是奇怪,明明草原上已經秋風蕭瑟,京城裡秋老虎還在發著威。

算了,讓孩子自在一會,等四爺從宮裡頭回來再與他分說清楚罷。

耿清寧躺在樹下的?搖椅上,感受著後?湖吹來的?絲絲涼風,心?裡頭突然產生了某些懷疑。

咦,四爺不讓她回莊子上,不會是想搶她的?科研成果吧?

第 196 章

當然, 四爺的人品還是值得相信的,剛進圓明園的第二日,耿清寧就見到了陳大夫。

不過他也瘦的也太厲害了吧, 微胖圓潤的臉頰微微向內凹陷, 富態的雙層下巴也不見了蹤影,倒像是那年侍疾時的模樣。

一看就是壓力過大、作息不規律導致的。

看見手底下的人這樣認真努力, 耿清寧欣慰之餘還有些?心虛。

唔, 這陳大夫雖然看著年紀不小,但心態上?還是很不成?熟的嘛, 眾所周知,老板的事業是開拓不完的, 但打工人的身體?永遠是自?己的。

果然,社畜成?長起來的領導,還是能稍微共情底下員工的。

畢竟良心扔的沒有那麼快。

她叫人上?了一杯奶茶,又溫言勸道, “陳太醫一定要多注重?身子, 勞逸結合方是正理”。

這樣一個?妥妥的醫療人才, 可不能倒在半路上?,君不見,多少?宮鬥劇中想?要走到最後的贏家, 她們身邊的團隊中絕對有一個?懂醫理的人。

而且中醫越老越吃香, 為了蘭院的長遠發展, 他也得照顧好自?個?的身體?。

陳大夫端起手邊的奶茶一飲而儘, 他雖然眼下青黑,身形消瘦, 但眼睛卻?亮得像燈泡,滿臉都是振奮, 聲音還有些?微微發顫,“找到痘牛了”。

這下耿清寧完全忘記剛才勸慰陳大夫的話,她也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飛到莊子上?檢驗科研成?果,“果真是痘牛?”

陳大夫長舒一口氣,將這一個?月的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耿清寧剛走沒幾天,馬重?五和於敬忠就帶著□□周圍有許多痘的病牛回到了莊子上?。

這症狀其實和陳大夫的預想?不太一樣,在他看來,既然是天花,那麼牛應當與人一致,全身上?下均起痘疹。

為何這牛身上?隻有些?許部位有,而其他地方完好無損?

隻是他將人痘汁抹在牛身上?的醫學實驗一直未取得成?效,眼下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

於是,陳大夫取病牛痘汁抹在好牛身上?割開的傷口處,過了幾日,見好牛也得了此病———說明這確實是一種傳染的疫症。

提到專業領域,陳大夫不由得激動到滿臉通紅,本來垂在身側的雙手也時不時的拿上?來比劃兩下,“但,但”,他說著聲音不自?覺的低下來,“目前還並未在人身上?得到證實”。

耿清寧猛的一拍桌子,恨不得立刻開展下一步,“那還等什麼,趕緊在人身上?做啊”。

她聽說過這個?,藥品上?市之前需要做很多次臨床試驗,先是在小白鼠身上?嘗試,如果與預期結果一致,就開始逐步在人的身上?試驗,甚至還催生了一類特殊的職業———試藥人。

這可不是什麼玄幻修仙小說的那類群體?,這些?都是藥廠花重?金在社會上?招募的群體?。

換句話說,藥廠負責給錢,報名的人負責在實驗組的監督下服藥,並且將服藥的效果和副作用進行記錄。

陳大夫有些?猶豫,眼神也有些?躲閃,“隻是······若是這牛痘引發人的另一種疫症該如何?種完牛痘之後,還需將人痘種上?,若是牛痘無效,種痘之人隻怕會·······”

一命嗚呼了。

耿清寧頓時明白了陳大夫的顧慮,就像現代的試藥人每一次試藥,雖然藥廠給與不少?錢,但亦有可能因?藥物的不成?熟,或者有安全隱患,從?而造成?試藥人的肝腎損傷。

很多以試藥為生之人都自?嘲自?己是拿命換快錢。

但,牛痘和那些?東西完全不一樣,這是經過曆史驗證的東西,有安全保障的。

不過,陳大夫的顧慮也有一定的道理,萬一不是牛痘呢,當年的非典不過就是野生動物身上?的病毒而已。

她手指輕瞧桌麵,斟酌道,“我知你醫者仁心,這樣,此事我會向王爺說明,求一些?人來用”。

清朝的人命太不值錢,若是她像現代的藥廠一樣在社會上?招募,這個?‘自?願’隻怕要打上?雙引號了。

電視劇裡不是經常演用死刑犯來試藥嗎,正好,讓那些?人發揮一下餘熱。

圓明園裡,耿清寧正苦思?冥想?如何向四爺求取幫助。

暢春園那邊,皇上?正在和甯楚格對弈。

說是對譯似乎不太準確,執白棋的甯楚格,盯著棋盤苦苦思?索,滿臉的苦惱之色,而對麵的皇上?卻?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不過是皇上?陪著小孩子玩鬨而已。

甯楚格回憶了腦海中所有的棋譜,終是找不到一條破解之道,她歎了一口氣,“皇瑪法實在太厲害,是甯楚格輸了”。

皇上?執棋的手微微一顫,熟悉的話語讓他想?起多年前,那時的乾清宮中也有一個?類似的小小身影。

那個?身影會與他對弈,會在快輸的時候悔棋,會在複盤的時候孺慕的望著他,也會說,“汗阿瑪,您實在是太厲害了,是保成?輸了”。

如今的毓慶宮人煙稀少?,多少?人避之不及,他能不能待的習慣?

皇上?抿了抿唇角,皺紋仿佛刀刻一般出現在他的嘴邊,他對著左右吩咐,“去,把雍親王宣來”。

四爺來的時候,甯楚格正要往外去,她停下來行了個?萬福禮,順便?給了自?家阿瑪一個?擔憂的眼神。

皇瑪法看上?去心情有些?不太好,阿瑪一定要多加小心。

四爺衝著甯楚格微微點頭?,安撫的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這才跟著梁九功進了萬歲爺的屋子裡。

皇上?臉上?看不出高?興,也看不出不高?興,他端正的坐在描金龍紋寶座上?,“罪人胤釢不配居住毓慶宮,賜居永安巷,那才是他的歸宿”。

永安巷名為永安,實則是雞犬不寧的一個?地方,最苦最累最臟的活都在那裡,便?是年輕的太監宮女進去幾年,也搓磨的不成?人樣。

是以,那裡怨氣衝天,實在不是個?好住處。

四爺躬身,卻?沒應下,他嘗試著勸道,“汗阿瑪三思?,永安巷裡陰濕潮冷,秋冬苦寒,莫叫二哥因?此壞了身子”。

十三當年因?第一次廢太子之事,如今還站不穩當,走不利索,身邊的小太監幾乎成?了他的拐杖。

皇上?並不為言語所動,他麵上?極為冷酷,“這種不忠不孝之人,死了才乾淨”。

他猶豫了一瞬,又道,“隻要朕活著,哪怕是一日、一個?時辰,也不許任何人提赦免他之事”。

皇上?是真的狠心至此?

四爺偷偷的瞥了一眼旁邊的梁九功,見他也是滿麵的震撼,這才低聲應下,“謹遵皇上?教誨”。

見下首跪著之人鄭重?應下,皇上?才緩緩的、微不可見的鬆了口氣,他招招手,叫梁九功把桌案上?的東西拿給過去。

四爺垂首接過,打開一看,這竟是一道還未發出去的聖旨。

一等侍衛行走隆科多署步軍統領事。

說真的,他很是有些?受寵若驚,這些?年來,隻有當年的太子才有這般待遇,這個?待遇甚至讓他忽略了聖旨上?的內容,隻呆呆的站在原處。

皇上?靠在身後的椅背上?,深而寬的寶座顯得他身影格外的渺小,也越發的佝僂,他輕咳一聲,“這小子雖然有些?混不吝,終究是自?家人,還是知道該向著誰的”。

當年佟國維乞骸骨時,隻提了隆科多的名字,他又是孝懿仁皇後的弟弟,這關係自?然是無比親近的。

四爺弓腰應是,雙手將聖旨遞給等在一旁的梁九功,“上?次也是多虧了舅舅帶著善撲營的人前來救駕,兒臣才能死裡逃生”。

皇上?不可置否的點點頭?,不知是認可四爺的話,還是不想?提及當初之事,他擺擺手叫梁九功去宣旨,又道,“隻是這小子頗有些?內幃不修”。

滿京城的人都知道隆科多搶了嶽父的小妾,對福晉不聞不問,他家的側福晉還鬨過幾次自?縊。

本來內宅的事情外頭?是不該知曉的,但隆科多府上?的管家權在那李四兒手裡,李四兒又是一個?張狂的性子,不僅為恥,反而為榮,並不拘著下人的嘴。

是以連皇上?都有所耳聞。

剛才皇上?才將隆科多定性為舅舅,此刻四爺自?是不能說長輩的不是,便?隻能低下頭?不言語。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皇上?還在繼續說著,“聖人之言,自?然是有一番道理的,你與隆科多都要警醒些?才是”。

這便?是對他的訓誡了,四爺自?然跪下領訓,但他捫心自?問,與那隆科多的做派天差地彆,如何與其混為一談?

隆科多有李四兒,那他的‘李四兒’又是誰?

難道是寧寧嗎?

但寧寧天真爛漫,處處以他為先,又為他生了如此康健可愛的三個?孩子,在府裡也是極為尊重?福晉,便?是十個?、一百個?李四兒加在一塊兒,也比不上?寧寧的一根汗毛。

皇上?看著埋首在地上?的人,看不見麵上?的表情,隻能瞧見光溜溜腦後的一根辮子。

為人上?者,絕不可暴露自?己的喜怒。

也不知這一身臭毛病的老四能不能聽得進去,隻是,他能管的時候也不多了,想?著,皇上?就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一旁的小太監輕手輕腳的拿來線毯蓋在他身上?。

四爺久久的跪在地上?,一直未聽到上?首之人叫起的聲音,倒是一旁的梁九功將他扶了起來。

“雍親王”,這老太監笑得見牙不見眼的,“皇上?這些?日子精神頭?短,總愛時不時的小憩一會兒,奴才送您出去”。

四爺確實跪的膝蓋發軟,他借了梁九功的一把力,才站直了身子,“多謝公公”。

梁九功隻擺了擺手,殷勤的把他送到殿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才轉身進去。

回圓明園的路上?,四爺一直在想?皇上?意?有所指的話,帶著深意?的神情,還有那疲倦至極的臉。

皇上?究竟是什麼意?思?。

看到風塵仆仆的四爺時耿清寧還有些?驚訝,她甚至抬頭?看了眼天色,才半下午,這個?卷王竟然回來了。

見他一腦子們的汗,胸前身後的衣裳全部汗透,她又忙推著他去洗漱。

秋天再用金銀花水就有些?寒涼,耿清寧叫人煮了艾葉菖蒲,既能去濕疹,又能抗炎祛風,最適合四爺這種天天騎馬的人。

她還叫人煮了艾草,讓他待會洗完澡之後再熱乎乎的泡個?腳,一整天的疲憊都會煙消雲散。

不過,看著他穿著麻製短袖短褲泡腳的樣子,真的好像在現代的蒸拿房一樣。

蒸桑拿怎麼能隻有一個?人呢?肯定要兩個?人一起排排坐了。

耿清寧來了興致,親手脫了鞋襪,搬來繡凳,將自?己素白的一雙小腳踩在他的大腳上?。

四爺含笑看她玩耍,用自?己的腳將她的包在裡麵,兩個?人肌膚緊貼,熱意?包裹著腳和小腿慢慢的往上?爬,把身體?內的寒氣慢慢的逼出來。

耿清寧聽說,泡腳的時候膝蓋最容易涼,其實就是寒氣往外迸發的表現,她隨手抓過床旁邊的線毯,笑嘻嘻的往兩個?人的腿上?蓋。

目光落處,隻見四爺的膝蓋上?通紅一片,甚至還有些?發腫。

這是怎麼了?

耿清寧一麵喊葡萄拿藥,一麵急忙往外間的博古架走去,她記得裡頭?常備有活血化瘀的雲南白藥。

四爺長臂一揮拽住她,示意?她看自?己那濕淋淋的一雙小腳,“叫下人去做便?是,光腳踩在磚上?會生病的”。

耿清寧這才察覺到腳底的涼意?,中秋的青石磚如同冷玉一般,剛從?熱水裡撈出的身體?察覺到涼意?,已經密密麻麻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剛才看到他受傷太著急,彆說穿鞋穿襪,便?是擦腳也忘記了。

四爺將她拽回懷裡,把那雙冰涼的腳放進熱水裡,又輕輕的踩住不叫她動。

見她氣鼓鼓又擔憂,與保護自?己所有物時的白手套,那如出一轍的炸毛模樣,令人好笑之餘心中也不自?覺的發軟。

他將人圈在自?己的懷中,一遍遍輕撫她的脊背,軟下聲音哄道,“莫要擔憂,中午見皇上?的時候跪了一會罷了,看著嚇人,其實並無大礙”。

耿清寧沒話說了,在清朝,跪天跪地跪祖宗跪皇上?,這都是理所應當之事。

她一麵接過葡萄手裡的藥油,一麵想?著雍正帝願意?穿‘跪的容易’的可能性,“叫你嘴硬,等你老了就知道了”。

年少?不知秋褲好,老了把它當成?寶。

四爺含笑看她忙來忙去,隻覺得淡淡的溫馨之感竟比滿屋子的藥味更讓人無法忽視。

耿清寧正專心致誌的替他揉著膝蓋,隻見蘇培盛忙裡慌張的從?外頭?進來了。

他顧不得擦去鼻尖掛著的汗,“主?子爺,暢春園那邊來人了”。

皇上?把緊挨著暢春園邊上?的西花園賞給了四爺。

還命他,攜家眷同住。

第 197 章

暢春園乃是西郊第一處皇家園林, 不僅在三山五園之中具有?開創之功,更是深受皇帝的青睞,自建成以來, 皇上每年都要在園子裡住上好幾十日。

康熙素來慷慨, 自己住著舒服,又將後妃們也帶出來散散心。

但太子終究是成年的皇子阿哥, 終日在後宮處廝混總是不好的。

於是, 就在暢春園落成後的幾年內,皇上又特意在其西南角修建一個稍微小些的精致園林, 名之‘西花園’,賜予皇太子居住。

說是單獨的園子, 但實際上西花園與暢春園並未完全和隔開,兩個園子之間還有?幾處供人出入的門。

甚至可?以說,暢春園就是將西花園彆在了褲腰帶上———皇上對太子就是這般的恩寵。

如今,皇上將西花園賞給四爺, 雖說有?些引人注目, 但說到底還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這說明?, 皇上是信賴、親近四爺的。

滿屋子的人都是一臉的與有?榮焉。

待眾人退下後,耿清寧清楚的看見四爺的臉逐漸變得通紅,眼睛亮得像是容納了天上星辰的光彩一般。

他坐了一會?兒, 在屋子急急走了幾圈, 立在窗戶前緩緩的運了一會?兒氣, 又返身坐在床邊。

隻是剛坐下不久, 他又站起身將窗戶完全敞開,任由後湖的風吹進臥房, 吹在臉上。

四爺信奉養生之道,總說夜裡?風寒, 會?澆滅體?內的陽氣,他不僅自己不吹,也不叫她與孩子們受到風。

不知為?何,看著坐立難安的他,耿清寧突然就想起那年自己升職當總管的事兒。

大?概是手底下多了三個人,工資也隻漲了一千多塊錢,但她仍記得當時的心情,記得自己激動的想要尖叫,想要轉圈,想要和每一個見到的好朋友分享這個好消息。

當天晚上她便去吃了一頓大?餐,還拉著閨蜜在KTV硬生生的嚎了兩個小時,直到精疲力儘才回家睡覺。

而眼前的這個人,離心中的位置如此?之近,他心中應當也有?無?數的興奮和激動罷。

但,他隻是默不作聲的走幾步,靜靜的坐在窗戶邊上,吹一會?平日裡?根本不會?去吹的風。

耿清寧輕手輕腳的出了內室,低聲吩咐外頭的人給四爺收拾東西,萬歲爺既然已經?傳了口?諭,想必是越快越好。

至於她自己的行李······

皇上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攜家眷同住,她一個侍妾哪能算得上家眷,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個家眷應當指的是福晉。

耿清寧環視四周,圓明?園被稱為?萬園之園,是所有?的皇家園林中最好的那個。

比西花園好太多太多了。

她絕對不會?羨慕,也不會?嫉妒。

九州清晏的人正忙得腳不沾地的,隻見外頭蘇培盛再一次氣虛喘喘的進來了,他苦著臉,“十四爺來了”。

原來是那個曆史?上被雍正攆去看皇陵的大?將軍王,耿清寧趕緊叫人去請四爺,無?論以後如何,眼下兩人還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關係應該沒有?那麼?差·······吧。

好吧,曆史?誠不欺人,二人關係真的很?差。

兩個人剛進去沒多久,就聽見屋裡?頭傳來了摔杯子的聲音,二人說話的聲音甚至能穿過的磚牆被人聽見。

比如說,八卦的路人耿清寧。

那位十四爺雖然是好幾個孩子的阿瑪,聲音聽著卻十分清亮,甚至還帶有?幾分少年氣,“你就是小心眼,伸手幫一幫八哥怎麼?了?”

耿清寧磕著手中香噴噴的瓜子發出了一絲疑問,四爺和八爺不是說關係不太好嗎,十四爺怎麼?還叫四爺出手幫他。

果然,四爺的暴怒的聲音傳來,“八哥八哥的,爺瞧你就是那隻會?學舌的蠢鳥”。

他罵完人,又放低了聲音,不知是哄還是勸,“老八大?可?以親去汗阿瑪那裡?求藥,把你當成槍杆子使算什?麼?哥哥樣子”。

嘖嘖,耿清寧飲了一口?清茶,十四爺隻把技能點都點在打仗上頭了嗎,四爺就差明?說了———八爺不是好人,隻有?他四爺才是好哥哥。

十四爺卻絲毫沒有?受到感召,“八哥剛被汗阿瑪訓斥過,但凡要點臉麵的,誰還能舔著臉去求醫問藥?”

耿清寧手中的瓜子順著指縫掉了幾顆,老天爺呀,這可?不是求人的態度,八爺不好意思舔著臉去求人,就讓四爺出麵求人。

這不是在拐彎抹角的說四爺臉皮厚嗎?

果然,四爺已經?暴怒到叫人按住十四爺,還吩咐人拿板子過來打。

隻是哥哥教訓弟弟天經?地義,奴才們對著主子阿哥就沒有?那麼?多的底氣了。

一群人攔著十四爺,另外一些人則是圍著四爺勸,一時間的場麵竟然比菜市場還要吵鬨上三分。

耿清寧拍拍手,將手上殘留的瓜子皮等碎屑拍打乾淨,他們這樣鬨過一場肯定該餓了,要不待會?吃羊肉湯和烤羊排?

唔,今日他們火氣這麼?大?,要不,羊肉湯裡?就不放當歸了?

耿清寧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沒錯,就給他們上盤涼拌的蘿卜絲,再用夏天曬的苦瓜乾燉排骨,省得一個二個著急上火流鼻血。

十四爺到底是沒吃到耿清寧準備的降火大?餐,他瞅了個機會?便一溜煙跑了,隻剩下四爺一個人在屋子裡?生悶氣。

不過,在她看來這也不完全是件壞事,正好能中和四爺的過度亢奮。

果然,晚膳的時候他看著就正常多了,不僅恢複到往日平靜的狀態,甚至還心情不錯的給弘晝和小五做裁判。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弘晝指著小五碗裡?香噴噴的肉湯土豆泥,發出靈魂的拷問,“阿瑪,為?何弟弟有?那糊糊,我沒有??”

小五年歲還小,土豆泥裡?加的那燉肉湯撇了油,也沒有?加任何鹽,可?想而知,除了香味有?些勾人之外,絕對不會?好吃。

這三個孩子都是這樣喂養的,是以四爺也算了解這‘輔食’是個什?麼?東西,他放下筷子,認真道,“並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你若是要,阿瑪便叫人給你上一碗,隻是有?一條·······”

一旁的耿清寧怎麼?看都覺得四爺像一隻誘哄小紅帽的大?灰狼。

他接著道,“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你需得用完才行”。

弘晝有?些猶豫了,他摸摸自個兒的小肚子,又看正吃得香噴噴的小五,心下一狠,仍點了點頭,“我保證能吃完”。

耿清寧同情的看著弘晝,兒啊,你可?知你阿瑪在弟弟身上受了氣,就恨不得全天下的哥哥都在弟弟那裡?受氣。

咦,這是不是有?點偏心小的了?

她悄悄的在桌下拽四爺的衣袖,卻被人握住了手心,身邊人還扭頭對她安撫的笑。

好吧,父親在教育孩子,她就不插手了。

不一會?兒,就見蘇培盛親自從外頭端了碗土豆泥放在弘晝麵前,此?時的弘晝還不知自己將要麵臨什?麼?,他興奮的挖了大?大?的一勺,徑直塞進嘴裡?。

耿清寧沒眼去看他臉上的痛苦麵具。

其實,土豆泥也沒有?那麼?難吃,但吃飽的情況下,就顯得不那麼?美妙了。

四爺笑嗬嗬的叫人給弘晝碗裡?加勺有?滋味的肉湯,“有?些東西並非你表麵看到的那樣,遇事,還得多想想才是”。

耿清寧見弘晝又被哄得開開心心的,偷偷的在心底翻了個白眼,這話他怎麼?不去找十四爺說,也隻有?弘晝年歲小,任由他教育。

她夾了一筷子苦瓜放進他碗裡?,“古人說用膳不教子,快吃罷”。

吃了苦瓜就沒有?這麼?大?火氣了。

四爺含笑吃完了一整盤的苦瓜。

飯後,耿清寧本來打算去瞧一瞧東西收拾的如何,卻被人一把拉進了書?房裡?頭。

“爺瞧你的字好些年沒長進了”,四爺將人環在懷裡?,拿了根細細的湖筆塞進她手裡?,手指還輕輕劃過她的手心,“爺今日不僅要飯前訓子,還要睡前訓妻”。

兩個人緊緊的貼在一起,肌膚相親,手臂相貼,他的呼吸就落在她的後脖頸上。

還有?那不容忽視的,透過衣物傳來的滾燙熱意。

救命啊,都說權利是男人的春藥,叫人舉旗敬禮也就罷了,怎麼?突然把人變得這麼?酷炫狂霸拽。

不能再這樣下去,過了那個限度就有?些油了。

耿清寧一麵提筆寫字,一麵提起死囚之事,一來是為?了轉移注意力,二來,這會?兒他心情不錯,應當容易成事。

四爺笑出的呼吸噴灑在她耳後,讓心不在焉之人的耳朵也變得通紅,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放在兩指間摩挲,“你又是從哪聽來的話本子?”

這些死囚受刑之前需得經?過三堂會?審,許多人在死牢裡?苦苦捱著,就是等行刑前的最後一審,有?時候皇上還會?親自看過,不少人都是在這時候翻案。

耿清寧懂了,原來死囚也並不是隨意可?以消耗的人命。

囧,小說、電視誤人。

她將毛筆置於筆架上,轉身與他相擁,“那你說怎麼?辦,我真的是沒法子了”。

牛痘不能不搞,又找不到人來承擔風險,難不成要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四爺用指腹輕輕摩挲她的臉頰,“你放心,有?的是人願意做這件事”。

他既如此?說,想必是有?法子的,但耿清寧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康熙籌謀人痘之事,得到熟苗法也是功在千秋之事,但民間卻有?多種說法悄悄流傳。

有?說前朝的宮女太監死傷無?數,全都是因為?這熟苗法,還有?說,街上的乞丐為?何越來越少,全都被拉去種痘了。

曆史?上的雍正帝登基後本就背負了不少罵名,但那是曆史?的雍正,如今是四爺,她不想他會?因此?事再添上一條。

四爺看出她臉上的躊躇,歎息著將人摟緊,寧寧胸有?溝壑、品行高潔,又處處將他放在心上。

這樣好的人,合該站在更高的地方才是。

他有?信心,也有?能力做到。

四爺埋首在她的脖頸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隻覺得心底的火以燎原之勢席卷全身。

耿清寧感覺有?些熱,屋子裡?溫度隨著兩個人的體?溫一點點的上升。

猝不及防間,她突然騰空而起,四爺扛著人走到一旁的貴妃塌上。

他的半張臉還埋在她的發絲裡?,一手抓著她的手腕,一手摟著她的腰,仿佛視若珍寶,卻又似是禁錮。

耿清寧停滯一瞬,伸出另一隻手摟住他的脖頸。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早,膳桌剛撤下去,就見十四爺一陣風似得吹了進來,蘇培盛滿頭大?汗的跟在後頭,兩條腿跟風火輪一樣,還是沒有?追上這位爺。

耿清寧連忙避到內室,透過屏風,她看見這位十四爺滿麵漲得通紅,繞著四爺連走了好幾圈,越逼越近,甚至恨不得上手的模樣。

四爺眉頭微皺,“大?早上的耍什?麼?脾氣?”

不經?通傳便直接往裡?頭闖雖說親昵,但也太過失禮了。

十四爺喘了好幾口?粗氣,到底是記得麵前這位是做哥哥的,他咬著後槽牙質問,“你不幫八哥也就算了,為?何要落井下石”。

這話不明?不白的,莫說是耿清寧,便是四爺也全然不知他在說什?麼?,“有?事說事,耍脾氣沒有?半分用處”。

十四爺看著他這幅公事公辦、無?半分觸動的模樣更覺得來氣,“昨日下午,爺剛從你這園子裡?出來,晚上,八哥府上就收到汗阿瑪的訓斥”。

皇上特意派了傳旨的太監,說是所有?阿哥、宗室、大?臣們都去暢春園給他請安,隻有?八爺府上沒有?半點動靜,是不是根本不把他這個皇父放在眼裡?,要不要他這個當阿瑪的親自來探望兒子?

“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十四爺眼睛瞪的溜圓,鼻翼一張一張的,可?見是氣得很?了,“怪不得昨日下午你叫八哥親去求藥,原來是這在等著呢”。

嘶,一旁的吃瓜路人耿清寧都忍不住想為?四爺發聲,這也怪不得四爺吧,他若是有?心害八爺,一個字都不說豈不是更好。

再說了,人家昨天晚上根本就沒出去。

不過,八爺也好可?憐啊,生病的人還得去上班打卡,不打卡還要被人指著鼻子罵。

四爺不言不語,隻盯著十四爺看,直到把對麵的人看得心虛為?止。

許是昨夜裡?多次複盤了下午吵架的場景,見十四低著頭,四爺直接把他胳膊背在身後,拿下了十四爺,“沒大?沒小的,你跟誰爺呢”。

十四爺一個沒注意整個人被按在凳子上,旁邊還有?拿著板子的奴才。

不會?吧·······四哥不會?真的想打他吧。

他可?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氣!

板子虛虛的打在他身上,不痛卻格外的丟臉麵,十四爺梗著脖子叫得比殺豬的還要難聽,“爺看你就是心虛,你、你、你小心眼,嫉妒人”。

耿清寧實在忍不住歎息,十四真不愧是四爺的親兄弟,哪疼往哪戳,也不怕被人記小本本。

果然,四爺已經?怒極,搶了板子要親自去打。

過了、過了,兄弟,真打了,娘娘那邊可?不好交代?,耿清寧恨不得上前攔住已經?氣急的人,隻可?惜她是內眷,這時候實在不好出麵。

旁邊一堆奴才著急忙慌的,有?抱四爺大?腿的,有?奮不顧身上去替十四爺擋板子的,屋子裡?看上去比昨天的菜市場還要熱鬨。

嗐,亂成一鍋粥了。

蘇培盛比誰都著急,滿腦門子都是汗,不知該勸哪個,隻好跪在地上摟著主子爺的大?腿。

耿清寧也不能這般看著,她想了想,叫來葡萄耳語幾句。

片刻後,隻見聽了傳話的蘇培盛一陣風似的吹出去,又一陣風似得把一個人拽進來,“讓讓,都讓讓,十三爺來了”。

第 198 章

十三爺出現在圓明園並不是一件稀罕事。

自打熱河歸來的第二天, 十三爺便幾乎每日?都來,耿清寧還暗自吐槽,這人不會是把圓明?園當成他上班打卡點了吧。

不過在清朝, 公職人員閒暇之餘接點私活應當合法合規, 比如說現在,這個和事佬非他?莫屬。

十三爺剛被拽進屋子裡, 就聽見凳子上的人正嗷嗷叫嚷, “你?憑什麼打爺,不過比爺多吃了幾年白?飯, 還真把自己當成了什麼人物,拽的二五八萬似的”。

四?爺冷笑兩聲, 手上毫不留情?,“爺怎麼說也是你?的哥哥,教訓你?,天經地義”。

十三剛來就見一人死鴨子嘴硬, 絕不軟上半分, 另一人手中的板子也愈發的重?, 他?嚇到?扔掉手裡的拐杖,歪著身子站在二人中間,擋住二人勢同水火的二人, “都是兄弟, 哪裡就到?這個地步了呢”。

四?爺被他?擋了一下, 動作不由得慢了三分, 雖然氣還沒消,但?多少還是鬆動了些。

又?見十三身子還未大?好, 此刻站在地上,人都不大?穩當, 無論是出於十三的麵子,還是心疼弟弟,到?底還是半推半就的鬆了手中板子。

另一邊,蘇培盛忙將凳上的十四?爺扶起來,一麵替他?拍著身上的灰,一麵勸道,“我的十四?爺,您也稍微軟和一些,過了嘴癮,受傷的還是您自個兒”。

十四?爺啐了蘇培盛一口,“想叫爺低頭?沒門兒!”

他?邊說邊掙開扶著他?的一圈子人,瞅了個空,捂著屁股一溜煙的跑了。

屋子裡,十四?爺的貼身太監元寶看四?爺黑透了的臉,急的就差當場哭了,他?一個奴才也沒有在主子麵前開口的道理,隻能連連替主子作揖全是賠禮。

十四?爺倒沒忘記元寶,他?跑到?稍遠的地方,扭過頭罵罵咧咧道,“狗東西,還不快跟上,是想留在這裡吃頓板子不成?”

四?爺見他?仍然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樣,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恨不得將人抓回來再打一頓板子,隻是那十四?爺早已溜得飛快,衣角也抓不到?半分。

十三爺忙勸,“四?哥消消氣,十四?他?到?底是年歲小,再大?一些就懂事了”。

內室的耿清寧幾乎笑出聲來,這難道就是古代版的‘他?還是個孩子’。

外?頭的四?爺這個時候不由得與?她心有靈犀,氣道,“都是四?個孩子的阿瑪了,還孩子?你?看看那做派,怕是連弘春都不如”。

弘春是十四?爺的長子,如今十歲上下,小大?人一樣,有禮的很。

四?爺越想越氣,臉上通紅,額角直跳,十四?明?明?跟他?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偏偏跟在彆人的屁股後頭打轉,也不知是真心實意,還是為了人家手裡頭的那點子東西。

若是真心為老八考慮,還能稱讚他?一句寬厚兄弟,但?若是心懷不軌,早晚會淪為彆人的笑柄。

耿清寧見外?間的事情?告一段落,猶豫著要不要給他?們?上茶,這偏廳通常是用膳的地方,用來待客會不會不太好?

算了,還是上吧,總不能讓他?們?二人這樣麵對?麵乾坐著。

四?爺運了好一會子的氣,又?連用了兩盞溫茶,仍覺得心氣不順,吩咐左右備馬,看樣子是打算出去跑兩圈。

一旁的蘇培盛偷偷瞄了一眼十三爺,忙不迭的下去準備了。

剛要出門又?被人叫了回來,四?爺揉著額頭吩咐,“給你?十三爺備馬車”。

幸好,四?爺還沒有氣到?失去理智。

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聽?了全程的耿清寧聳了聳肩,看吧,在四?爺跟前,會哭的孩子也不一定有奶吃,還得是乖巧聽?話的那種才行。

不過,她也沒空管彆人了,聽?李懷仁說,四?爺不知從哪送了不少人過來,都在園子外?等著呢。

莫不是昨晚上她向四?爺求的人到?了?

這樣一看四?爺真的很像一隻叮當貓,昨天剛求的,今天一早人就送到?了,這效率也太高了罷。

她跟著李懷仁去看來的這些人,隻見這群人中有男有女,行動坐臥之間一板一眼,頗有些令行禁止之感,但?年歲都不大?,大?的也就十七八歲,小的看上去隻有十三四?歲的樣子。

耿清寧描述不清楚這種感覺,隻覺得特彆像電視劇裡頭演的那些從孤兒院裡頭收養的孩子經過精心培育後的模樣。

嘶,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粘杆處?

也不知道陳大?夫敢不敢在未來帝王的鷹犬爪牙身上下手。

一行人坐著馬車晃悠了兩三個時辰才到?了莊子上,於進忠早早的得了消息在門口等著,耿清寧擺擺手,跟著大?部隊一塊來到?了後門處———那裡離後院更近一些。

她一刻也等不及了。

於進忠欲言又?止,還是老老實實地跟在了騾車身邊,反正主子待會就能看到?了。

後院相對?於之前有些空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隻有幾頭牛蔫嗒嗒的待在棚裡,取而代之的是新落成的兩間竹屋。

這是怎麼回事?

耿清寧狐疑的眼神看向於進忠,在她的設想裡,陳大?夫應當迫不及待的等在門口,望穿秋水似的等待他?的實驗對?象。

再不濟,馬重?五也應當在此處吧。

一旁的於進忠膝蓋一軟直接跪在地上,“主子,這竹屋裡就是陳大?夫和馬重?五”。

原來,陳大?夫心中一直掛念著牛痘,那日?從圓明?園回來之後便望穿秋水似的在門口等著。一日?、兩日?,過了好幾日?,圓明?園那邊始終沒有好消息,他?便有些坐不住了。

於進忠將頭深深的埋了下去,“陳大?夫把自己關了兩天,出來便將那牛痘用在了自個兒的身上”。

耿清寧像是找不到?自己的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愣在了原地,又?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問道,“那馬重?五呢?也是這般?”

於進忠點點頭,“馬重?五說陳大?夫體弱,他?身強力壯,說不定能撐下來”。

如今二人將自己關在這竹屋內,全是因?為已經種上人痘,需得與?眾人隔開。

耿清寧轉頭看向那兩個小小的竹屋,這牛痘之法對?與?她而言,不過是沿著前人的腳步重?複一遍,她心知肚明?這是一條無比安全的道路,即便是看到?這些年少的人做為試藥人也並不覺得可惜,甚至還有心情?打趣。

他?們?肯定是能活下來的———何必在意。

但?,陳大?夫和馬重?五不同,對?他?們?來說,麵前是喘急的河流,是深不見底的淵,是懸在高空中一根細索,即便無比的小心細致,也難擋河流中的一塊亂石,深淵裡的猛獸,高空中吹來的一陣風。

生命在麵對?這些東西的時候,仿若用儘燈油的燭火一般,哪怕沒有一絲風吹來,也會悄無聲息的泯滅。

耿清寧鄭重?的彎腰鞠躬,無論他?們?是為了什麼而做出這個選擇,此刻,他?們?都是燧人氏,將希望之火帶到?人間。

第 199 章

勸架的十三爺和四?·快被氣死了·爺一塊出了圓明園。

四?爺沒?說目的地哪兒, 下人也不敢隨意指揮,便?任由馬兒自顧自的往前走。

小半個時辰過去了,暢春園的小東門竟遙遙出現在眾人眼前。

此門是離萬歲爺常住的清溪書屋最近之門, 許是因為這?些日子四?爺來暢春園的次數太多?, 來得太勤,連馬兒都記住了腳下的路。

他想了想, 叫人拐了個彎。

若是真到暢春園, 肯定?得先去給皇上請安———這?是把皇上放在第一位的態度。

但今日有十三在,若是他單獨進去, 把十三撇下,總有些不妥。

再者, 此刻他心中臉上還有氣,這?個時候見?皇上也未免不太適宜。

蘇培盛瞧了瞧小東門,又扭頭看向馬車轉去的方向,那邊正是西花園。

他忙走了幾步, 用手肘捅了捅自?家的徒弟, 下巴指著前頭的方向———你小子還不快麻利點?, 難不成要讓主子們親自?去叫門嗎?

幸好小全子還有幾份機靈勁兒,他一夾馬腹,馬兒嘶鳴一聲直奔宮門。

裡頭的人原本正靠著牆角曬太陽, 見?到有人過來, 也隻是懶洋洋的抬了下眼皮。

小全子也不急, 慢悠悠的掏出懷裡的腰牌扔到那人的懷裡。

那人並不認得字, 但見?紫金描黑的令牌上張牙舞爪的刻著與龍紋極為相似的五爪蟒紋。

來人最?起碼是親王,再聯想到昨日換了主子的信兒, 守門宮人的臉上不自?覺的就掛上了笑容。

定?是主子們來了。

等馬車進來的時候,宮門處已經?跪了一地的人。

四?爺跳下馬, 他撩起袍角,信步進了西花園,隻見?入目處山水、花草、甚至建築都彆?有意趣。

如在畫圖中。

他起了幾分興致,但考慮到十三的身子,又讓領頭的管事太監叫兩頂竹轎過來。

二?人便?乘著竹轎在園子裡逛了一圈。

這?裡許久沒?有人氣,花草樹木倒像是成了園子的主人,陽光灑在樹稍上,透下一點?點?細碎的光,灑在青石磚上,濺射到人的眼睛裡。

樹上還有不知名?的小鳥還唱歌,清脆悅耳。

四?爺長舒了一口氣,這?裡除了小了點?,當真是個好地方。

十三爺也是滿臉的羨慕,“這?處果真幽靜淡雅”。

西花園原本的管事一直弓著腰領在前頭,他急於在新主子麵前表現?自?己,忙接話道,“幽靜是這?兒最?微不足道的好處了,眼下秋高氣爽,南所旁邊的稻田金黃一片,好看極了,還有書屋那邊的荷池有片蘆葦蕩,能?抓到不少膘肥體壯的野鴨子”。

四?爺順著他的話,看到一片蘆葦蕩,和圓明園的後湖那裡當真有些相似。

寧寧一定?喜歡這?裡。

竹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著,經?過依次南所、東所、中所,最?後停在荷塘邊上的討源書屋。

討源書屋連著中所和東所形成一大片的建築群,正是西花園的正殿。

毋庸置疑,隻要皇上在暢春園一天,這?處便?是他的住所。

四?爺打量著眼前的書屋,回想著經?過的那些地方。

南所那邊是稻田,如圓明園的觀稼軒一般,定?是不太適合居住的。

北邊小軒的後頭就是馬廄,味道太重,也不適合女眷居住。

思來想去,府裡的那些女眷隻能?擠在西所那邊了。

至於寧寧,她喜歡荷池和那片蘆葦蕩,隻能?跟他一起住了。

四?爺定?下主意,剩下的事兒自?然有人去辦,西花園裡個個都動了起來,準備迎接這?個園子的新主人。

雍王府裡,正院先得了這?個消息,一時間?忙得不可開交。

康嬤嬤年紀大了,忙活了這?麼大半天,腰幾乎都要折了,不過,她雖然忙累,但心裡頭快活,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氣。

福晉有些心疼自?個的奶嬤嬤,“何必這?般麻煩,不過去小住幾日罷了”。

康嬤嬤不讚同的搖頭,“福晉此言差矣,這?可是萬歲爺的旨意,誰敢含糊”。

說著她又笑了,“滿京城裡誰不羨慕您的福氣”。

自?打熱河回來,一件件事目不暇接,先是太子被二?廢,接著又是八爺被訓斥。

愈發的顯得雍親王得萬歲爺的看重,眼下福晉出門交際,便?是這?些妯娌之中,也得高看她一眼。

如今萬歲爺還下了旨意,這?可是天大的臉麵。

福晉聽著也忍不住露出幾分笑來,腰板挺得筆直,“府內各院可都知了此事?”

皇上雖隻說家眷,但就像宮女全都屬於帝王一般,雍親王府上的所有人都是屬於王爺的家眷,自?然要同去的。

提到這?兒,康嬤嬤就有些不高興了,那麼好的園子,這?樣長臉麵的事情,福晉還得帶上她們,“年側福晉那邊?”

一個兩個不去應該沒?什麼大礙。

福晉搖搖頭,當家的福晉帶著側室、妾室出門伺候是理所應當之事,還能?體現?出她的寬容大度。

她道,“嬤嬤不必再說,隻要烏雅氏這?胎是個阿哥,任何人都無需放在心上”。

康嬤嬤歎一口氣,福晉做了決定?,她也沒?有辦法。

“隻有李側福晉忙著嫁妝抽不開身”,她恨恨的的道,“其他的院子,都歡天喜地的收拾東西呢”。

旁的院子可能?確實是歡天喜地的,但烏雅格格這?處卻?大不相同,下頭的人問了好幾遍,她仍然坐在床鋪上一動不動。

說真的,她太害怕見?到王爺了。

總感覺在王爺身邊,她這?條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小命,就會被他輕飄飄的再次送走。

“要不咱們跟福晉告個假?”翠喜自?是知道自?家格格的,她出了個主意,“就說您身子不適,不宜出門”。

烏雅氏深吸了一口氣,“福晉不會同意的”。

自?從她假裝孕吐之後,正院的人恨不得一天來八趟,全是為著這?肚子裡並不存在的孩子。

正院需要一個孩子,不是這?個假的,就是耿氏那裡的。

她既然決定?要跟著耿清寧,少不得要有投名?狀,隻要她把府裡這?些人的精力都牽扯住,無論是福晉還是側福晉,自?然沒?空去找蘭院的麻煩。

這?就是她的誠意。

“快去收拾東西吧”,烏雅氏摸著漸漸圓潤的肚皮,“記住,動靜大一點?”。

*

圓明園裡,耿清寧幾乎將閱讀器翻爛,見?識了陳大夫和馬重五之高義,她隻覺得有數不儘的力量從身體內湧出,恨不得立刻找出無數可以?在這?個時代利用的知識。

她正找著,就見?外頭來人,說是尋四?爺去暢春園。

可是早上的時候,他就和十三爺一並出去了,眼下並不在園子裡。

那人並不停留,轉身便?走,連李懷仁遞出的荷包都顧不得收。

耿清寧心中一跳,忙叫人騎馬去追,根據她對四?爺的了解,此刻他不是在十三爺那裡,就是在西花園處。

那人顧不得回返,跪在原地磕了個頭,又急匆匆的走了。

這?是暢春園的人,也就是說是皇上的人,如今竟對著雍王府上一個小小的格格磕頭!

刹那間?,沒?有自?得,沒?有高興,隻有一種莫名?的恐慌湧上心頭。

暢春園的人為什麼對她這?麼客氣,是看在甯楚格的份上,還是四?爺的麵子上?

可,把整個雍王府的人捆在一塊兒,也比不上皇上的一根汗毛。

她越琢磨,越覺得害怕,甚至到魂不守舍的程度。

至於閱讀器,已經?絲毫看不進去了。

眾所周知,越是在糾結的時候,越覺得時間?難熬。

耿清寧隻覺得太陽在半空中,半天都不曾動一下,博古架上的西洋鐘,上頭的分針好半天才動一格。

她不能?再這?樣死熬著,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庫房的賬冊拿出來,一頁一頁的收拾,許久不用的擺件也被找出來,一點?一點?的用細棉布擦拭。

她在現?代就有這?個毛病,太過緊張的時候,就喜歡做一些機械、不用費腦子、還能?放空自?己的事情。

她以?前還有個朋友,壓力太大的時候喜歡刷馬桶,這?樣對比起來,就顯得她這?個習慣算不上什麼大毛病。

葡萄接過耿清寧手裡擦得過分乾淨的粉琉璃葡萄雙環耳盒。

桃粉色的琉璃上流淌著乳白色雲紋,盒身是掐絲琺琅的工藝,其上填有葡萄纏枝,美的不可方物。

這?還是那年王爺封為雍親王的時,廣州那邊送來的賀禮,據說這?個顏色很難得,整個大清隻有這?麼一個。

金貴無比。

“主子,您歇歇罷”,葡萄小心翼翼的將這?耳盒放在桌子的正中央,若是碎了,一個院子裡的人加在一起都不夠賠的,“有什麼吩咐,叫奴婢去辦也就是了”。

耿清寧沒?動,專心致誌的擦拭自?己手裡的香爐。

庫房裡的擺設連三分之一都沒?擦完,天就已經?黑的透透的。

四?爺沒?回來。

連個口信也沒?有。

晚膳擺在膳桌上,已經?好一會兒了,葡萄來勸過兩回,耿清寧卻?沒?有任何心思用膳。

她一麵安慰自?己沒?到奪嫡白熱化的時候,四?爺絕對不會有事的,一麵又叫人把弘晝與小五都搬到九州清宴這?裡。

弘晝和小五什麼都不知道,大口的舀著碗裡的飯菜,耿清寧卻?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熬過了用膳的點?,她也不叫兩個孩子回去,隻叫他們睡在她與四?爺的房間?,自?己親自?帶著人守著。

圓明園所有的門緊鎖,四?爺給的侍衛,莊子上培養出來的人,全都緊緊拱衛在九州清宴。

耿清寧穿著便?於行動的騎裝靠在榻上的大迎枕上,隻覺得身邊的燈火爆了又爆,結了又結。

她不敢剪燈花,也不敢叫彆?人剪。

窗外,月亮彎彎的掛在天上,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看到。

太陽升起。

第 200 章

暢春園內各處肅穆, 侍衛的腰刀在夕陽中閃著寒光,仔細看過去,所有的刀都出了刀鞘, 被主人緊緊的握在手裡。

前頭帶路的梁九功臉色煞白, 手腳有些微微發顫,他短而急的喘著氣, 像是被鬼攆一般。

四爺心?口狂跳, 不知為何,他莫名的想到在熱河禦帳裡曾聽到的那一聲驚呼, 他不敢細問,隻緊緊的跟在梁九功的身後。

兩個人快得隻能看見影子。

到清溪書屋時?, 四爺飛快的四下?掃視一圈,沒在在門口看到甯楚格身?邊的人,心?下?微鬆,他不再猶豫, 抬腳踏進未知命運的那扇門裡。

屋內各個地?方都點著許多猶如小兒手臂粗細的白燭, 映得屋子裡比外頭還要亮上三?分, 屋內眾人的神情也照得一清二楚。

太醫院的院案、院判等人跪在帷帳的後頭,隱隱約約的看不見人影。

廳中,一側是李光地?、鄂爾泰、馬齊等人為首的王公大臣, 另一側是宗室中輩分高的長輩, 如裕親王保泰, 簡親王雅爾江阿, 莊親王博果鐸等。

此處明明人極多,但?屋子內外安靜到落針可聞, 甚至能聽見外頭飛鳥扇動翅膀的聲音。

突然傳來的腳步聲打破了寂靜。

眾人的身?形皆未動,隻有眼珠子轉向一側, 視線緊緊的盯著門口。

四爺渾身?緊繃,顧不得那些幾乎能將身?上灼出個洞的視線,他目不斜視,飛快的行禮告罪,“兒臣來遲,請汗阿瑪恕罪”。

皇上沒說話,他招招手,示意來人靠得更近一些。

四爺膝行至床邊,鼻間聞到了濃濃的人參味道,他餘光一掃,瞧見床頭擺著藥碗,床邊還有被血跡染紅的帕子。

他的腦中不自覺的浮現出當年孝懿仁皇後去世的情景———皮膚乾枯蒼白、目光渙散無神,額頭處本?來細小的皺紋微微腫脹。

他又抬頭去看靠在榻上的人,隻見他滿麵紅光,精神甚至好到有些奇怪。

不知為何,四爺隻覺得額角如鼓雷一般狂跳,心?中蹦出四個字。

回光返照。

眼淚不自覺便從?眼眶裡鑽了出來,他握住皇上的手,小時?候明明那麼厚重溫暖的大手此時?一片冰涼。

那乾枯的大手緩緩的捏了一下?年輕的手,似乎是在安慰。

但?,隻有這一下?。

皇上緩緩的坐起身?子,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左右。

鄂爾泰將一直牢牢抱在懷裡的盒子打開,從?中取出一物,顏色明黃,其上有字。

他又朝著皇上磕了個頭,才朗聲將聖旨讀出。

這是傳位遺詔。

滿屋子的人個個低頭垂手,仿佛對?遺詔的內容漠不關心?,但?寂靜的屋子中處處都是湧動的暗流。

鄂爾泰已經?讀到最後,“……朕之?第四子胤禛,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典製持服。”

他讀完,李光地?拿起那份漢文的遺詔重複了一遍,然後是科爾沁的親王讀蒙文遺詔。

滿、漢、蒙三?份詔書在此,皇上還親在此處,外頭是九門提督隆科多守著,便是順治帝親至,也找不到半分錯處。

隨著三?份遺詔的宣讀,屋子裡像是一瓢涼水澆進了一鍋熱油裡,湧動的暗流全都彙聚在四爺的身?側,他卻不動如山,隻伏趴在萬歲爺跟前淚如雨下?。

“汗、漢阿瑪”,四爺磕頭如搗蒜,“您千秋鼎盛,朝政離不開您,這天下?離不開您”。

皇上臉上的紅暈開始消退,青灰的底色開始浮上來,他拽了一下?跪在榻前的人,隻是他的手太過無力,看上去像是晃動了一下?。

梁九功忙上前扶了一把,才讓四爺起身?站在油枯燈儘的帝王身?側,這個年邁的父親抓著兒子的手,緩慢但?又極為堅定的舉起二人交握的雙手,環顧四周。

從?大臣到宗室,再到蒙古的親王,所有人都跪倒在地?。

“臣,領旨”。

“奴才領旨”。

皇上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他靠在枕頭上快速的喘了幾口氣,像是燃燒的煤爐最後啟動風箱。

片刻後,他睜開眼,目光眷戀的看向遠方又挪到眼前人臉上,聲帶由於臨死前的浮腫已經?嘶啞不堪,他提起最後一口氣,“朕去後,爾等應以待朕之?心?,輔佐新帝,若是有不恭之?心?,朕……”

他的話並未說完,眼睛也尚未看夠這秀麗的江山,永安巷那裡頭還有他一直牽掛的人。

隻是這副身?子已經?到了極限,百年人參強行提起來的精氣被最後的這件大事?耗的一乾二淨,他整個人慢慢向旁邊倒去,舉起的手也無力的滑落下?來。

手心?的溫度一點點消散,四爺腦中有片刻的空白,喉嚨哽塞至說不出話來,麵上涕淚交加,他顧不得擦去,又跪倒皇上身?邊,“阿、阿瑪……”

屋子頓時?裡哭聲震天,有抽泣的,有嗚咽的,無論什麼身?份,什麼地?位,個個臉上都掛著淚,仿佛遇到了這輩子最難過的事?情。

鄂爾泰懷裡抱著遺詔,腮邊掛著一連串的淚珠子,這個大學士哭的撕心?裂肺,肝腸寸斷,“大行皇帝,殯天了”。

這句話像是一個信號,頓時?,外頭也傳來陣陣哭聲,一時?間暢春園裡隻有悲聲。

一片悲聲中,四爺被扶到了主位上,下?麵跪著的是皇上留給他的臣工們。

他們麵上還掛著哀戚和淚水,口中則是勸道,“萬歲爺,雖然大行皇帝走了,但?您一定得愛惜自個兒才是”。

“畢竟,這天下?呀,離不開您”。

*

雄雞報曉,一夜未睡的耿清寧起身?稍微活動身?體,隨著身?體的擺動,渾身?的骨頭發出咯噠的聲響,像是忘了加潤滑油的機器。

床上的孩子們睡得正香,一派天下?太平的模樣。

耿清寧挨個親了親他們的臉頰,睡得紅撲撲的溫熱小臉給了她無窮的力量,她對?奶娘點了點頭,才輕手輕腳的去了外間。

葡萄的眼下?也掛著兩個黑眼圈,雖然她不知道主子為何這般行徑,但?緊張的氣氛讓這個姑娘亦是心?驚膽戰了一整晚。

“前頭有人回來嗎?”耿清寧問道。

葡萄搖搖頭,她一早上不知道往前跑了多少趟,隻是李懷仁那兒仍是沒有半點消息。

耿清寧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

沒事?的,才一夜,肯定不會有事?的,即便在現代社會,人失聯還需要二十四小時?才能報警,何況這車馬極慢的清朝,再說了,才過去十二小時?。

不過她轉念又想,這種事?情隻這一夜也叫人終身?難忘,若是好幾夜,她肯定會熬成神經?衰弱的。

她正自己給自己做心?理工作,就見李懷仁像被狗攆的兔子一樣衝進來,身?後還有個小太監,看著像是小全子。

耿清寧急急迎了幾步,小全子離她還有一丈遠就直接跪倒在地?,聲音還帶著哭腔,“回耿主子,皇上殯天了”。

果然。

她緊緊的盯著小全子,“然後呢?”

小全子抬起頭,明明是張哭臉,眼睛中卻有藏不住的喜意,嘴角一再的往下?壓,但?帶著笑紋的眼睛還是出賣了他真正的想法,他聲音似喜似悲,“主子爺接了遺詔,成皇上了。”

心?口懸掛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耿清寧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滿屋子的人震驚之?餘全都跪下?來賀喜。

怎麼不是件喜事?呢,雖然有國喪,但?四爺做了皇帝,這屋子裡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與往日不可同?日而語。

在這沒有外邊人的地?方,小全子也任由嘴角上揚了片刻,之?後他又道,“萬歲爺那頭已經?進宮了,他吩咐您趕緊收拾東西回府”。

王爺變成皇上,身?份與往日不一樣,耿主子這邊的身?份自然也就大不相同?,眼下?圓明園和莊子上暫時?都不能待了。

當然,以後若是封了娘娘,自然還是可以來這處避暑,但?眼下?最要緊的事?是回去接旨,等著進宮。

耿清寧秒懂,不就是創業成功後的團隊分發職位、雞犬升天嘛,也可以描述為,四爺打算給她落實皇家編製。

回,必須回。

下?頭的人已經?忙活開了,葡萄忙得滴溜溜轉,就這還被李懷仁拽了一個趔趄,“我的姑奶奶,這個時?候了還在意這些行李,人先回去得了”。

葡萄恍然大悟,不過中午,耿清寧就坐上了馬車。

這馬車車通身?乃紫檀木所製,車身?寬大,裝個小十個人不成問題,因?車身?極重,一匹馬就有些不夠看了,兩匹上好的騮馬昂首挺胸的在最前頭打著響鼻,身?邊的馬奴恭敬的送上糖塊,還替它?整理了一下?鬢毛。

好馬兒,能送貴人回京,也是你的福氣。

許多侍衛拱守在馬車周圍,他們神情肅穆,手都放在腰間的彎刀上,一看便是精兵強將———路上的行人甚至不敢多看兩眼。

丁順早已在雍親王府的門口等著了,門房的人被他使喚的團團轉,路麵掃過三?遍,他還是不甚滿意,又覺得大門上的紅漆有些脫色。

門房小杜忙活得小腿都跑細三?圈,他暗暗在心?裡啐了一口,半個月前剛刷的新漆,便是天王老子來了,這也是紅通通、幾乎新的東西。

丁順連午膳都未去用,隻噎了一個乾巴巴的燒餅,站了這麼大半日,此刻嗓子眼幾乎冒火。

小杜還算有些眼色,見丁大公公不停的吞咽唾沫,忙尋了個茶壺倒碗涼茶奉到他跟前,丁順瞅了一眼,接過茶碗牛飲了兩口。

正在這時?,馬蹄踏踏的聲音從?街口傳來。

丁順伸頭一看,再也顧不得什麼茶碗,慌不迭的塞到過來奉承的人懷裡,小杜一個沒注意,身?上的衣裳被弄濕了好大一塊,他委屈的抬起頭,就看這位丁大公公已經?一路小跑到遠處,跟在那一看就極為華貴的馬車身?邊。

令他驚訝的是,這位丁大公公甚至連馬車都上不得,一麵在地?上走著,一麵奉承著坐在車轅上的人,笑得彆提有多親熱了。

小杜福至心?靈,忙放下?茶碗去後頭尋了個下?車凳,還未擺在門口,隻見那馬車根本?沒停,從?側門進來,一路往二門處走去。

“我的老天爺啊”,小杜瞠目結舌,這到底是哪位主子,這麼氣派。

耿清寧從?二門處下?了車,叫人拿荷包賞丁順,才沿著主路一直往正院處走去———闊彆府中多日,理應去給福晉請安。

正院也是兵荒馬亂的場景,上上下?下?都覺得這幾日跟做夢似的。

先是皇上賜住西花園,剛把行李收拾出來,馬車剛備好,大早上就接到信兒說是不用去了,在府裡候著。

主子一句話,下?人跑斷腿,隻能苦哈哈的再把這些行李物歸原位,還在收拾東西呢,就聽到宮裡傳來鐘聲。

是喪龍鐘。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靜數鐘聲,一、二·······八、九。

九乃極之?數。

片刻後,福晉身?邊的康嬤嬤出來了,她麵帶哀戚之?色吩咐眾人收起那些鮮亮的顏色,又吩咐針線房製孝衣,滿院子裡都忙得不可開交。

當然,忙碌之?餘,眾人偶爾也會產生一些思索,既然上一個皇上去了,那下?一個皇上又是誰。

不是說,國不可一日無主嗎?

嗐,這跟他們做奴才的有什麼關係,反正坐在龍椅上的都是萬歲爺,他們隻管聽話便是。

許是因?為正院太忙,福晉隻是淡淡的說了聲‘知道了’,就讓耿清寧走了。

雖然耿清寧不太喜歡來福晉這裡打卡上班,但?見福晉神色淡淡,不由心?中詫異。

她還以為突發此事?,福晉多少會有些神情激動,再不濟,說兩句場麵話也成,總歸不應當是這幅無動於冬的模樣才是。

古代貴女的素質這麼高的嗎,泰山崩於麵前而色不變?

畢竟,四爺成了皇上,這位,就是以後的皇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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