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這陣子忙完了,就放伱出來,到時候,請你去廬州府吃大餐。”
林動信心滿滿告訴對方。
而這一頭。
馬新貽和張汶祥幾乎快要頂起牛來。
“汶祥,你給我讓開。”
馬新貽冷冷說著,神情嚴厲肅穆。
那瞪圓了的眸子裡,似有冰山。
“你不是說給眾兄弟謀富貴的嗎?富貴在哪兒?陰間嗎?”
張汶祥寸步不讓道。
“我撫恤銀隻多不少,這一次戰死的兄弟,每一個!我都給雙倍。”
馬新貽感覺自己快要下不來台,隻能一字一頓說道。
張汶祥和任何人都不一樣,一個處理不好,會動搖馬新貽根基,不過,那是以前。
如今的老馬手上的這批新兵,見了血,開了葷,已經算是有模有樣,隨著山寨力量不斷受到戰損削弱,張汶祥這個兄弟,也就跟著變得無足輕重起來。
目前,三兄弟裡的老二,就是這樣的一個情況。
“撫恤?冥紙嗎?”
張汶祥嬉皮笑臉說道,恢複了以往的幾分神采。
“你承諾給他們好的生活,可當初帶下山的兄弟,隻剩一半,甚至不足一半,意義何在?那些孤兒寡母,怎麼辦?那些缺失了孩子的老人又怎麼辦?銀子能買他們活命嗎!”
張汶祥越說越是氣憤,臉色飽蘸怒火。
馬新貽這個時候,也憤怒了起來,毫不客氣道:“打仗哪兒有不死人的?”
“天下大亂,賊禍官禍,從來不少,你們呆在山寨上,以為能平平安安過一輩子嗎?”
“你們要生活的,要交流的,不可能搶一輩子,老了,你怎麼搶?拿什麼搶?”
“官兵一時不圍剿,就永遠不圍剿嗎?”
馬新貽一個問題比一個問題犀利。
“我是給兄弟們帶來了災難,可同樣也因為我,是我讓部分兄弟,感受到了不一樣的人生。”
“往後,我還會帶領他們走遍各地,去揚州看瘦馬,喝早茶!去紫禁城看看萬國來朝的威風!而不是你,委委屈屈讓大夥憋在山上,痛苦地過一輩子,從沒有好好活過,為自己活過!”
馬新貽發出一聲賽過一聲憤怒的咆哮。
他讀書多嘛,張汶祥在這一方麵怎麼可能詭辯得過馬新貽。
張汶祥是道長啟蒙出來的一個蒙童,而人家馬新貽,那可是正兒八經的舉人。如果不是當年鬨元部妖禍,馬新貽是要去考取進士的,那叫進士及第的大功名。
“很多人,受一輩子委屈,連喊一聲都不敢喊出來,你希望兄弟們,來到這個世界上隻是為了吃苦,受累?”
“看著官府裡的大老爺們,看著那些軍營裡的軍爺,大口地吃,任意地穿,肆無忌憚地撈錢?還他媽能夠平白無故,指揮各種下人?各種豔羨!”
“我問你,來到這個世界上,誰他媽不願意做老爺!”
“我給兄弟們,一個做老爺的機會……機會,機會……”
“人是一定要出頭的!你懂不懂!”
聲線拉長。
“你們要不要?”
“要不要?”
“要不要?”
馬新貽驀地回頭吼道,雙目猩紅。
一瞬間,回應的聲音,幾乎刺破耳膜,一大群,哪怕不是山寨的原班人馬都忍不住呐喊了起來:“要!要!要!”三呼三應,每一個人的眼睛裡,哪怕是受傷的兵員,眸子裡都是炙熱的火焰。
那是吞噬一切的欲望之火。
是人性的火焰!
菩薩低眉,蘊含慈悲,可萬千的慈悲,都不及凡人眼裡這一絲一縷的濁火。
張汶祥沒有繼續問下一個問題——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我當兄弟?
他已經明白這一切,心如死灰,再無問的必要。
他覺得自己是為山寨的人奔走。
可在他滿腔熱血的心臟上,插入一刀的還是山寨裡的村民。
張汶祥踉踉蹌蹌讓開道路。
林動自始至終都沒阻攔兩個哥哥的爭執,因為,他覺得是時候讓張汶祥明白一些東西,人可以天真,但是心不可以!
張汶祥周身如火在燒,昨夜才塗好的火漆,裹著皮膚,滾滾發燙。,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