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德莉有過很多種設想,卻沒想到阿德萊斯會不認得自己。
莫名其妙的小情緒從心底滋生,小公主覺得好委屈:真是的,阿德萊斯怎麼可以把她忘掉!
現在阿德萊斯不認得她,會不會直接把她趕走?
那她好不容易來到這裡,不都是白費功夫嗎?
奧德莉不允許自己陷入那樣的處境。
“我是過路的旅人,可以在城堡借宿一晚嗎?”金發的少女可憐兮兮地求助。
她的衣裳破破爛爛,鞋子也丟了,身上又那麼多傷,看起來虛弱又狼狽,而頭上那頂歪歪扭扭的王冠,表明這是一個落難的公主。
骷髏沉默不語。
他不想讓任何人進入他的城堡。
可為什麼在聽到這個女孩的聲音後忍不住想要答應?
奧德莉誤以為這種沉默代表不願,於是解下脖子上的項鏈:“我願意用項鏈做交換。”
她眼巴巴地望著阿德萊斯,從頭到腳都寫滿了期待。
骷髏眼中的火焰閃了閃。
他的目光並沒有被項鏈所吸引,而是落在奧德莉身上。
荊棘之主盯著自己送上門來的小公主,心中冒出一個想法:要是她是我的就好了。
在看到奧德莉的第一眼起,他就非常想把她藏進自己的城堡。
她一定會成為他最珍貴的藏品。
與奧德莉比起來,再寶貴的項鏈也黯然失色,世界上有什麼東西能比得過珍貴可愛的奧德莉公主呢?
阿德萊斯很想那麼做。
然而,一對上奧德莉的眼神,他就舍不得對她做任何壞事。
原本已經到嘴邊的話不知不覺改變了內容:“請進。”
奧德莉完全想不到對方腦子裡到底有過哪些念頭,還以為是項鏈起了效。
因為阿德萊斯一直都很喜歡財物,所以她並沒有覺得奇怪。
奧德莉進入了夢境中的城堡,一切都跟她第一次在這座城堡中睜開眼看到的一模一樣:厚厚的灰塵,長滿青苔的牆壁,以及荊棘叢生的庭院……
阿格萊斯帶著他那令世人無法想象的財富,住在這座破舊的城堡中,按照他愛財的性格,這樣的生活不該是個美夢才對嗎,又為什麼會變成把他深深困住的噩夢呢?
奧德莉想不明白,但她可以問:“阿德萊斯,你一直住在這裡,沒有想過離開嗎?”
她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阿德萊斯閃過這麼一個念頭。
這個念頭就像一隻小鳥,拍拍翅膀飛走了。
阿德萊斯總覺得眼前的少女是個很熟悉,很親近,很信賴的存在,他潛意識信賴對方,所以樂於回答她的問題:“沒有。”
”為什麼沒有?”奧德莉繼續問道。
為什麼?
阿德萊斯思考著這個問題。
答案很快浮現在他心裡:“因為城堡裡有我的財產。”
那是他從叔叔手中唯一奪回來的東西,也是他唯一擁有的東西,他必須要將這些財產保護好,並不斷得到更多。
奧德莉想要將阿德萊斯帶出這個困住他的夢境,她誘哄道:“城堡外的世界有更多奇珍異寶,如果走出這裡,你就會得到它們。”
骷髏安靜無聲,沒有回答。
來自心底的排斥讓他抗拒離開。
奧德莉絞儘腦汁拐帶人口:“看到我的王冠了嗎?我是一位擁有廣闊領地的公主,如果你跟我離開,王冠給你,領地也給你,你將得到遠比現在多得多的財富。”
至於王冠是阿德萊斯為她做的,領地是阿德萊斯與她分享的……
反正阿德萊斯什麼也不知道嘛。
可這些好像都打動不了頑固不化的骷髏。
夢境中的阿德萊斯遠比現實中更執拗。
奧德莉心想:連金錢也無法讓他動心了嗎?
阿德萊斯也不是不動心,如果麵前的人不是奧德莉,他早就打劫她了。
他注視著這個奇怪的人類女孩,眼神中充滿探究。
自己好好呆在城堡,突然有一個可愛的少女敲門借宿,還想方設法要把他帶走……即便做夢的人腦子不太清醒,也完全能察覺到不對勁。
她不安好心。阿德萊斯很容易得出這個結論,
換作彆人,這麼居心不良早就被荊棘之主扔出去了,可奧德莉不一樣,他不僅不願把她扔出去,還想把她永遠留在城堡中。
奧德莉費儘口舌,從天黑說到天亮,都沒起到半點作用。
她看著夢境世界中昏暗的陽光,知道自己應該離開。
因為她隻是個借宿的旅人,天一亮就該離開。
“我得走了,”奧德莉萬分沮喪,“但今晚我還可以再來借宿嗎?”
在天黑之前,她可以稍微歇一歇,想想怎麼說服阿德萊斯。
阿德萊斯並不願意讓奧德莉離開,可她說晚上還會再來……
骷髏緩緩點了點頭。
奧德莉離開城堡的時候,原本封住城堡的荊棘緩緩讓開,為她留出通行的小路。
奧德莉通過這條小路,來到了外麵的荒野上。
天上有陽光,但烏雲很厚,看不到太陽,荒野很遼闊,但草是灰的,看不到生機。
她回過頭,遙望那座城堡,朦朧中好像看到露台上有個人影,那人影同樣也在看她。
是阿德萊斯嗎?奧德莉心中猜測。
她不知道該去哪裡,夢境的世界很大,大得無邊無際,夢境的世界又很小,小到隻有一片荒原,一座城堡,和城堡中的一具骷髏。
她躺在灰色的草地上,望著灰色的天空,思考著該用怎樣的方法說服阿德萊斯,並靜靜等待夜晚的到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天黑得很快,還沒等她想出辦法,夜晚就再次到來。
奧德莉有些狐疑:到底是夢中的時間本來就過得很快,還是因為阿德萊斯想要這樣?
因為做夢的人是阿德萊斯,他的心情和想法可以很大程度地影響到這個世界。
如果真是因為阿德萊斯才會這樣,他為什麼要讓天黑得那麼早呢?
奧德莉心中隱隱有個猜測,但她還不太確定。
她再次來到血荊棘城堡,城堡外的荊棘迫不及待向兩邊打開,好像早就在期待這一刻了。
奧德莉用寶石戒指換得了借宿的權利。
又是口乾舌燥的一晚,奧德莉勸說、誘哄,想儘一切辦法,依舊沒能成功。
天亮時她失望地道彆。
這一次,荊棘遲疑了好久才打開,好像不太情願的樣子,而且荊棘的尖刺老是勾住她的裙子,讓她離開的路途不那麼順利。
剛走出那片圍繞城堡的荊棘,奧德莉什麼都還沒得來及做,就眼睜睜地看著天色再度暗下來,好像一刻也不願多等。
奧德莉:“???”
她好像明白了點什麼。
她故意磨磨蹭蹭,在城堡外來回溜達,就是不往城堡裡去。
某個存在似乎對此感到很著急。
於是,夜風突然呼嘯肆虐,野狼的叫聲一下子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原本安全的荒野瞬間危機四伏,唯一安全的地方,隻有那座高大堅固的城堡。
麵對這樣的處境,奧德莉卻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她一邊笑,一邊說:“好嘛,外邊風這麼大,這麼冷,還有危險的野狼在嚎叫,看來隻好再去城堡借宿了。”
城堡外的荊棘早已打開,為她留出足夠通行的大道。
奧德莉看到門口無聲等待的骷髏,笑眯眯地取下王冠,“這是今天的借宿費。”
她也不等阿德萊斯回應,自顧自的把王冠放進他掌心,然後就像一匹快活的小馬一樣跑進去了。
阿德萊斯本以為她會像前兩晚一樣絞儘腦汁勸自己離開城堡。
然而奧德莉並沒有那麼做。
她隻是狡黠地笑著,用那種讓骨頭起雞皮疙瘩的眼神看著他。
“你……”阿德萊斯被看得骨頭癢癢的,“你為什麼要一直盯著我?”
奧德莉理直氣壯:“我為什麼不能盯著你?我就要盯著你!”
阿德萊斯下意識想皺眉。
他不喜歡那種眼神,讓他覺得毛毛的,好像有一百隻小蟲子在心臟上爬來爬去。
可如果他真不喜歡,完全可以躲開,或者把這個膽敢冒犯自己的女孩攆出去。
但他隻是嘴上嘀咕一句,沒有采取任何措施。
過了一會兒,奧德莉忽然重重歎了口氣:“今晚可能是我在這兒度過的最後一晚了,天亮之後我就要離開,並且永遠不會回來。”
聽她這麼說,阿德萊斯心裡很不舒服。
一想到奧德莉再也不會回來,他就不願讓她離開。
可是奧德莉說:“我已經沒什麼東西可以給你了,我的項鏈、戒指、王冠都在你那兒,我用什麼跟你交換呢?”
阿德萊斯立刻將那幾樣東西還給她:“我不需要這些東西。”
好像生怕奧德莉因為沒錢借宿而離去,他強調道:“你可以免費住在這兒,住多久也沒關係。”
奧德莉搖頭說:“我不想一直住在這兒,我得回家去了,你要跟我一起回家嗎?”
跟這個人類女孩一起回家?
阿德萊斯想到城堡中的金子,想到那些璀璨的寶石,想到那些名貴的古董……他舍不得離開這龐大的財富。
為了將奧德莉留下來,他忍痛說道:“如果你願意留在血荊棘城堡,我將與你共享我的財富,這座城堡的一切都將屬於你。”
奧德莉堅持要離開,並且說:“天亮就要出發。”
第三個夜晚尤其漫長,過了很久天都沒亮。
奧德莉又氣又好笑。
她心想:阿德萊斯呀阿德萊斯,你以為天不亮我就不會走嗎?
奧德莉清了清嗓子:“咳,親愛的阿德萊斯,我想我得提前向你道彆,因為我已經迫不及待要回家了。”
阿德萊斯想強行將奧德莉留下,卻怎麼也做不到違背她的意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