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吉衝她揮了揮爪子,“再見,克萊爾。”
他迫不及待要送走這對夫妻。
克萊爾蹲下身,笑眯眯地衝田鼠揮了揮手,“再見,唯吉醫生。”
當然她也沒忘了向旁邊的貓頭鷹貝米亞道彆:“再見,英俊的貓頭鷹先生。”
貓頭鷹呆若木雞,沒有回應。
西爾維斯特在克萊爾麵前垂下一根枝條,克萊爾沒有像之前那樣拒絕,她跳了上去。
克萊爾心想:在長胖之前,應該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大大方方使喚她的魔鬼先生呢?
雖然他很可怕,但勇敢的克萊爾不會畏懼!
一人一樹的背影漸行漸遠,最終在密林深處消失,隻有雪地上兩串巨大的腳印,象征著他們曾經來過。
田鼠用爪子擦了擦額頭的虛汗,由衷地感到了輕鬆。
正要轉身回到自己的小窩,他又突然注意到了一旁僵硬得像雕塑一樣的貓頭鷹。
“嘿,老夥計,你怎麼了?難道是天氣太冷凍僵了嗎?”
貓頭鷹神情恍惚,好像在夢裡一般,他用做夢一樣的語氣說道:“剛才那個,我沒有看錯吧……”
唯吉肯定了他的想法:“是的,你沒有看錯。”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貓頭鷹猛然落淚:“我的朋友,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他來自黑森林中央!”
貓頭鷹失魂落魄地碎碎念:“我當著他的麵說他窮得養不起老婆。”
“還讓他欠了我100個金幣。”
“甚至提醒他一定要記得還錢。”
“……”
想到自己的種種作為,貓頭鷹的語氣痛苦而虛弱:“我大概需要提前準備自己的墳墓了。”
唯吉猶猶豫豫安慰他:“也許……沒那麼嚴重?”
他從前也認為“黑森林的噩夢”凶惡可怕,每次遠遠撞見,都儘量躲開,生怕哪裡惹到“噩夢”,讓自己一命嗚呼。
可是,今天真正與西爾維斯特相處之後,唯吉才發現這棵樹隻是高了點,大了點,嚇人了點,看起來不像個好東西了一點……其實也沒有真的對他做什麼。
至少在樹精離開的時候,唯吉還是完完整整的一隻田鼠,並沒有缺胳膊少腿兒,也沒有變成一塊鼠餅。
貝米亞完全聽不進去,他雙眼呆滯,遊魂般自言自語:“如果我不要那100個金幣,他會放過我嗎?”
語氣中帶著一點隱藏不住的哭腔。
唯吉無法保證,於是沒有作聲。
貝米亞完全明白了。
他悲傷地哭出了聲。
第一次來到西爾維斯特身上,克萊爾感到十分新鮮,並充滿了探索欲。
她理直氣壯地想:我可不是貪玩兒,我隻是想查看魔鬼身上的秘密罷了。
她在枝條間跳躍,在翠葉中穿梭,有時候也抓著藤蔓,從這根樹枝,蕩到那根樹枝,又從那根樹枝,蕩回這根樹枝。
克萊爾到處跑,到處看,她在某個樹杈間,發現了一包西爾維斯特自己都忘了的榛子。
“西爾維斯特,這個榛子我可以吃嗎?”她禮貌地問道。
“當然。”
克萊爾就不客氣地把榛子全部納入懷中。
沒過多久,她又在一堆厚厚的翠葉下,發現了一叢西爾維斯特摘來的,用來裝飾自己的漿果——因為他自己不會結果子,又很羨慕彆的樹會開花結果,所以常常把見到的鮮花漿果摘下來裝飾自己的頭發。
“西爾維斯特,我可以嘗一點這個果子嗎?”
西爾維斯特同樣答應了:“當然。”
於是克萊爾就把果子嘗光了。
克萊爾還在某一根樹枝上,發現了一片可愛的小蘑菇。
“西爾維斯特,這個蘑菇我可以摘來吃嗎?”克萊爾興致勃勃。
一根細藤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在她肚子上戳了戳。
西爾維斯特的聲音充滿為難:“我不想拒絕你,克萊爾,可以等你餓了再吃嗎?”
“好、好吧。”克萊爾鬨了個大紅臉。
在樹上跑了一陣子,克萊爾有點累了,而吃飽喝足的她,又開始生出一點困意。
她趴在一截寬闊的樹枝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幾根藤蔓圍過來,自發編成一個鳥巢,將克萊爾保護在中間。
冬天雖然寒冷,西爾維斯特卻擋住了所有寒風,好叫自己的妻子做個美夢。
此時此刻,樹精心裡湧動著一股莫名的情緒,他不明白這是什麼樣的情緒,他隻知道:
在克萊爾醒著的時候,他能感覺到她在頭發裡拱動,在胳膊上攀爬,在手指間蕩秋千。
那時他覺得很快樂。
而當她睡著時,又安靜得像一隻毛絨絨的雛鳥。她蜷縮在他掌心,被他慎重地挪在了心窩,紅發從心口漏出,猶如一串怒放的鮮花。
對!西爾維斯特突然明白了,這是一種讓他想要開花的情緒!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噗嚕噗嚕,每一根枝條上,每一片翠葉下,噴湧出無數的花骨朵兒。
它們在一瞬間冒出來,又在一瞬間盛開。
美麗的、粉色的花朵,開了滿樹。
而最美的一朵,是珍藏在一棵樹心窩的,火紅色的那朵。
西爾維斯特頂著滿腦袋粉色的小花花,捧著他的紅色小花花,心裡脹鼓鼓的。
他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從來沒有這麼愉快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