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是什麼呢?
樹精絞儘腦汁思索著。
從他擁有意識開始,就幾乎沒有生靈與他來往,自然也就不會有誰叫他的名字。
“……西爾維斯特。”樹精想了很久,才從記憶深處翻出這個名字。
克萊爾悄悄鬆了口氣。
她還以為問到什麼禁忌問題,一不小心惹惱了魔鬼。
現在看來,隻是這個魔鬼反應有點慢。
是個笨蛋魔鬼呢。克萊爾想。
“你好,西爾維斯特,”她鎮定地打了個招呼,並介紹自己,“我叫克萊爾,克萊爾——這個名字是聰明的意思哦。”
“你好,克萊爾。”西爾維斯特笨拙的回應道。
他們就這樣簡單的認識了。
片刻後,克萊爾和新認識的“魔鬼”丈夫,走在通往“魔窟”的道路上。
半夜的黑森林開始地動山搖。
熟睡的小動物們被這動靜驚醒,罵罵咧咧爬出窩巢,隻來得及張望一眼,又連滾帶爬縮了回去。
那龐大的、偉岸的、高聳入雲的、令人顫栗的身軀!
黑森林裡不可言說的存在!
西爾維斯特每走一步,都會在雪地上留下巨大的腳印,周圍的花花草草承受不住這般震動,暈乎乎搖頭晃腦,葉片上的積雪也因此抖落一地。
他用眼角餘光偷偷關注著自己的小妻子。
克萊爾正奮力邁著兩條腿,以跟上樹精的步伐。
縱然西爾維斯特為了照顧她,已偷偷減緩了速度,可他那麼高,那麼大,隨便一步就夠克萊爾追趕好一陣子。
一隻靈活的小跳蚤。西爾維斯特看著克萊爾跑跑跳跳的模樣,充滿憐愛地想到。
他很想叫克萊爾到自己身上來,但克萊爾顯然不願意這麼乾,於是他終究沒敢開口。
克萊爾可不像樹精這麼瞻前顧後,路上,她就不客氣地發問了:“西爾維斯特,現在我是你的妻子了,對吧?”
西爾維斯特被這直白的話語搞得怪羞澀,以至於說話都有點兒結巴:“對、對。”
“那你可要養我哦。”克萊爾花言巧語給新晉的魔鬼丈夫洗腦,“養家糊口是每一位丈夫的責任,你該不會逃避這個責任吧?”
“當然不會!”西爾維斯特隻差沒有發誓。
關於這個問題,他其實早就幻想過無數遍,此刻提起來,依舊激動得樹枝亂顫。
他用粗聲粗氣掩蓋內心的緊張與雀躍:“我、我準備了一塊非常肥沃的土地,我們可以紮根在那裡,一塊兒曬著暖洋洋的太陽,或者在清晨一起飲用最甘甜的朝露……”
樹精心中還有無數種美好的想象,但他不好意思一一訴說。
克萊爾聽得稀裡糊塗。
一般來說,魔鬼想要引誘人類,不都會許諾種種好處嗎?
比如華美雄偉的城堡啦,珍貴精致的珠寶啦,香噴噴的麵包與喝不完的奶和蜜啦……
陽光?
露水?
這算什麼好處?
引誘水平也太差了吧!
克萊爾答應做樹精的妻子,一半是為了解救安娜,另一半嘛,也是為了去魔鬼那兒混吃混喝。
反正她現在窮困潦倒,每天都吃不飽飯,正好有個魔鬼送上門來,不多騙他兩塊麵包簡直都對不起自己。
而且,克萊爾陰險的盤算著:那些史詩故事中不常有勇士打敗魔王,收貨魔王的寶庫,最終迎娶公主走上人生巔峰的嗎?勇士可以,我克萊爾為什麼不可以?
這個魔鬼那麼高,那麼壯,一定擁有很多寶貝吧。
據說魔鬼的宮殿裡,連地磚都是金子鋪的呢!
至於武力值比魔鬼差很多這個事實,克萊爾表示:打不過還不能跑嗎?
她跑得很快,村子裡最優秀的獵犬也跑不過她。
她體力也好,就算一口氣跑上大半天也不會喘氣。
在種種美好的期待中,克萊爾抵達了魔鬼的“宮殿”:
一塊綠茵茵的草地,在寒冬也星星點點分布著清新可愛的野花,活潑的溫泉水從岩縫中溜出來,彙聚在草地中央,咕嘟咕嘟地吹著小泡。
周圍插滿了腰杆筆直的參天巨樹,藤蔓錯落有致地掛在樹枝上,可以聞到草木和泥土的芳香。
多麼優美,多麼可愛的地方!
可是,說好的魔鬼的宮殿呢?
在克萊爾的設想中,她要見到的場景是這樣的:高高的尖角城堡陰森恐怖,年久失修的石壁上爬滿了綠油油的青苔,陰冷的風環繞盤旋,終年不散,平靜的表麵下危機重重……
總之,隻有這樣的地方,才符合一個魔鬼的身份嘛!
“這就是你居住的地方?”克萊爾不敢置信地問道。
樹精的聲音中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是的。”
西爾維斯特對於自己所擁有的這片肥沃土地稍微有一點點自得。
他走到一個巨大的深坑邊,把自己整棵樹栽了進去,根須自由地舒展開,這讓他感到快樂而愜意。
當然,他也沒忘了一旁的克萊爾——這個小小的,在他眼裡跳蚤一樣大的妻子。
西爾維斯特伸出手指,很小心的在自己坑邊戳了一個小坑,不大不小,不淺不深,剛好夠克萊爾端端正正蹲在裡麵。
隨後,他滿眼期待地看向克萊爾:“克萊爾,你要栽進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