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是,即便每天晚上都很勤奮地打著燈籠找老婆,西爾維斯特依舊沒有成功過。
一、次、都、沒、有!
每一個見到他的姑娘,都哭著喊著罵他魔鬼,又哭著喊著從他身邊逃離。
今晚,是他失敗的第九十九次。
“可是,我隻是想要一個妻子啊。”樹精難過又沮喪地說。
克萊爾卻把這句話當作了交易,或者說是條件。
她想起老約翰曾經給她講過的睡前故事,什麼“魔鬼總是誘騙單純無知的姑娘做他的新娘,然後在某個時機挖出她的心臟”啦,什麼“魔鬼會在新婚夜吸乾新娘的血液”啦……
總之,做魔鬼的妻子,是一件非常非常危險的活計。
可為了拯救安娜於水火之中,克萊爾咬咬牙,勇敢自薦:“那麼,我做你的妻子怎麼樣?”
她試圖同魔鬼談條件:“隻要你放安娜離開,我就情願做你的妻子。”
樹精瞪著銅鈴大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克萊爾。
以世俗的眼光來看,克萊爾是個瘦弱、蒼白,有著亂糟糟紅發的女孩兒。
她不像安娜那樣豐滿迷人。
也沒有安娜那樣紅撲撲的臉蛋兒。
更彆說,與安娜優美的少女弧度比起來,克萊爾胸前平坦得能跑馬,若不是有兩扇肋骨作為支撐,搞不好那個地方會塌下去呢。
但樹精完全沒注意到這些,他這樣單純老實的樹,是不會有那個歪腦筋去想這些的。
西爾維斯特正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得暈暈乎乎。
老天爺,他原本已經放棄——畢竟有哪個姑娘看得上他這樣可怕的容貌?
然而,竟然有個女孩兒送上門來,主動要做他的妻子!
西爾維斯特立馬答應了:“當然可以!”
他激動得直搓手。
“那麼,親愛的,”說到這三個字,西爾維斯特害臊得葉子都在發抖。
他羞澀又期待地看著克萊爾,“我們現在就回家嗎?”
克萊爾謹慎地看了一眼在黑暗中翻湧浮動的條狀物,它們扭曲、摩擦,發出可怖的簌簌聲。
這一定是威脅吧!
不答應魔鬼的要求就會被殺掉什麼的!
一定是這樣!
偷偷搓手的西爾維斯特:“……”
克萊爾轉頭看向安娜:“安娜,回你的家去,不要停留。”
安娜淚眼汪汪:“克萊爾……”
克萊爾皺了皺鼻子,作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哎呀,乾什麼這麼囉嗦,再不回去,瑪麗嬸嬸恐怕要擔心得掉眼淚呢。”
她輕輕推了安娜一把。
道德和良心折磨著安娜的內心。
安娜站在原地,不願拋棄克萊爾離去。
西爾維斯特看著這一幕,不明白安娜為什麼不肯走,她不是從一開始就想跑掉嗎?
難道說……
“需——要——送——你——嗎?”西爾維斯特用緩慢而粗啞的聲音問道。
安娜臉色刷地變白:多、多麼可怕的聲音啊!
悶雷在雲層裡滾動。
暴風雨即將到來。
地下隱約轟鳴。
深淵正在咆哮。
一切可怕的想象都不及此刻聽到的聲音。
過度驚嚇之下,安娜的腿軟成了兩條煮熟的麵條,提不起一點勁來。
西爾維斯特將沉默當成了許可,不由上前半步——終於,在此刻,求生的欲望擊敗恐懼。
安娜再也顧不得許多,提起籃子就跑。
她慌慌張張,在雪地上留下兩行淩亂的腳印。
風雪中依稀傳來少女的嗚咽:“救、救命!”
西爾維斯特感到有一點點尷尬,他心虛地偷瞄克萊爾一眼,稍稍放了點心:太好了,他的妻子沒有被嚇跑呢!
大齡單身寡樹想討個老婆可真不容易,為了挽留這來之不易的妻子,西爾維斯特竭力表達自己的善意。
他伸出一根手指——也就是一根粗壯的、黑乎乎的、一看就很邪惡的長藤,想叫妻子站到自己手指上來,然後他可以帶著她回家,畢竟要從這兒到達黑森林最深處,是一段非常遙遠的路程。
誰知克萊爾極為敏捷地跳開了,像一隻得了疑心病的野貓,瞪著眼睛,顯得十分警惕。
西爾維斯特愣了一下,慢慢收回手指,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他有點難過。
月光下,細雪中,樹精和少女麵對麵站著,陷入一種微妙而局促的對峙。
良久,克萊爾率先打破了這場寂靜:“咳,魔……我是說,這位先生,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
樹精陷入了久久的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