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吳州城下,
夕陽如血,餘暉灑在破敗的戰旗上,旗上的龍紋已被乾涸的鮮血和泥土覆蓋。
不少士兵有氣無力的打著木樁,安營紮寨,烏黑蒙塵的鐵甲,早已經沒有往日的輝煌,大部分步卒或依靠著破損的戰車,或坐臥在結了水的草地上,目光空洞,仿佛還未回神,
駐紮的營帳,如同散落的骨架,被風稍微一吹,便發出瑟瑟的響聲,顯然,大軍士氣全無。
氣氛有些凝重,秦雲江哆嗦著嘴,勸道;
“將軍,呂知府所言極是,休整幾日,等弟兄們恢複了士氣,再做打算,從此地,到京城,六百裡加急,來回需要六日的光景,如何安排,朝廷自有定論。”
秦雲江此時也沒了害怕之意,丟失林嶽府本就是大罪,合著兵敗出逃,罪加一等,如何發配,就等著朝廷的旨意了,
顧平沉默良久,看著周圍的一切,眼神有些沒落,歎道;
“也罷,知府大人當如實上報朝廷,本將帶罪之身,倒也不怕這些,隻是待得這些日子,還請呂知府多費心了,”
語氣沉重,抱拳拜道,難得的是,吳州知府呂大人,和同知邢大人,忽而展顏一笑,齊齊回了禮,
“將軍莫要失望,勝敗乃是兵家常事,京南那地方,將軍能領軍逃出來,也是開了天恩,吳州雖然沒什麼錢財,可是糧食管夠,此地儘是平原,靠近山脈,往來客商倒是不喜歡走此地,可是南邊有個小湖,良田也是有的,”
呂知府心中大定,有這些兵馬留下,真有追兵前來,沒了補給,走那麼遠,餓也餓的沒力氣了,
站在一旁的邢大人,也是滿臉堆笑,附和道;
“將軍,吳州稅收隻收糧食,不收銀子,算是供給通州之用,所以府庫銀錢沒有,多的是糧食,夠大軍所需,將軍寬心休息幾日,今夜,我等必然向朝廷稟告。”
邢大人明白知府大人的考慮,糧食在此地不值錢,所以,銀子不給,糧食管飽,兵還需要留下來,城中那些府軍欺壓百姓尚可,真要遇到如狼似虎,名震天下的太平教亂民,還真的不一定能擋住。
畢竟朝廷邸報已然提及京南民亂,席卷四周,朝廷兵馬與之相持,本以為是誇大其詞,可見到京南將軍幾萬人馬,都灰溜溜跑了,那林山郡城全境,豈不是任賊軍馳騁,朝廷,根本無力鎮壓,大逆不道的想法瞬間而過,趕緊給壓了下去,
顧平點點頭,此時間去安陽,必然會引起朝廷震動,自己率軍突圍,雖然曆經艱險,可是在那些朝臣文官眼中,未必不是畏戰而逃,雖有首輔大人恩情所在,但大人早已經不理朝政多年,自己犯下大錯,也讓首輔大人為難,不如留在此地,穩住陣腳,趁機再殺回去,或許可以出其不意。
“好,既然知府大人挽留,本將不再推辭,在此休整,等候朝廷旨意。”
“哈哈,好,既然將軍答應,那再好也不為過,季將軍,咱們也不能沒了禮數,你讓弟兄們辛苦些,給將軍和其部下,把鍋灶埋起來生火,多做些一些熱飯,附近農戶不是還有些家禽等物,也一並買來,算是給將軍接風洗塵,”
呂知府言辭婉轉,看樣子,顧將軍明顯心不在此,不如送一些恩惠,算是敬意。
果真,
顧平和秦雲江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抱拳拜謝。
“多謝兩位大人費心。”
“好說,顧將軍暫且安歇,如有需要,儘管跟季將軍說,我等二人回衙門寫折子了,”
此間事情已經談完。
雙方不再浪費時間,各自告辭離去。
知府大人上了馬車之後,先是入了城門,車內,
呂知府摸了摸胡須,看向身邊的邢大人,吩咐道;
“邢思,這幾日務必要小心些,不光留意外麵動靜,還要注意山路上是否有追兵,此事來的蹊蹺,老夫心底,有些慌亂。”
許是過慣了安穩的日子,這一下子遇上了大事,難免心中有些忐忑不安,邢大人感同身受,一抱拳,點點頭道;
“是,大人,下官記著,就是不知大人的折子,如何寫?”
“嗯!隻能如實寫,朝廷就算下旨,也是這些將軍的事,和咱們無關,不過看太平教的路數,有點像當年白蓮教一般,席卷京南之後,下一步是哪裡?”
呂知府眼裡有著問詢,看向同知邢大人,眼中也有些驚懼,當年打進中原,折戟大梁城下,會不會這一次,吸取教訓,換個地方打,那時候,中原必亂,這官也做不安穩,不過隻要朝廷出兵,那些亂民不得不迎戰,不然一哄而散,遲早會被剿滅。
“大人,莫要胡思亂想,就算太平教路數不一樣,那也需要首先解決朝廷大軍,邸報上說,京營大軍未動情況下,已經有十幾萬大軍南下,許些宵小之輩,還不是手到擒來。”
“那倒也是,是本官失態了。”
二人定了定神,又恢複了往日的氣勢,回了府,安排上奏的折子。
城門外,
眼見著吳州知府幾位大人一走,幾位將軍仍然站在原地不動,
等車走遠之後,
秦雲江動了動嘴問道;
“將軍,暫且寬心,有了糧草補給,休整幾日,弟兄們士氣就會回來,末將擔心的是郡城,如若失陷,我等罪責難逃,但畢竟尚有補救的時候,如果朝廷援軍吃了敗仗,那我等就進退兩難了。”
聽著此話,顧平眼神一冷,京營那些老爺兵,能有幾分戰力還不好說,碰到那群瘋子,還不知怎樣呢,
“迅速紮營休息,而後,讓一部人馬,帶足糧草,按照原路返回,盯著京南動靜,我們不等坐以待斃,就算京營潰敗,也隻是一時的挫折,洛雲侯在京城,朝廷再敗的情況下,下一次,定然會是洛雲侯領兵,那時候,我等機會就來了,隻能以軍功抵罪。”
“那朝廷的旨意到了,又當如何?”
秦雲江麵色一緊,知道顧將軍的想法,可是他們怎敢違抗朝廷旨意,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錯失了戰機,你我二人才是罪責難逃,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顧平臉色冷峻,此戰要不是背腹受敵,又無補給糧草,如何能敗。
還有身後,跟著那麼多的人,太累贅了。
身後不遠處,跟隨著不少林嶽府富戶官家,都在遠處地方,跟著安營紮寨,一同逃出來的知府李成,同知盧人,還有通判楊羅,也在地上鋪上桌子椅子,就此研墨,開始書寫上奏折子,隻見李知府,滿臉菜色,拿著毛筆的手,都打著哆嗦,顫顫巍巍的,把前後半月的實情一一寫出來,反正是罪責難逃,能寫的,不能寫的,都寫了。
“大人,如此寫,那不就是坐實了我等失城失地的罪責了嗎?”
“哼,楊大人,此事都已經跑到吳州地界了,咱們再不上折子請罪,等他們把折子遞上去,那咱們才真的毫無出路,隻能實情以報,看看朝廷從輕發落,要知道,沒跑出來的,幾乎生死未卜。”
同知盧仁唉聲歎氣,到了吳州,算是有了生的希望,可是官還能不能做,就不得而知了,眼見著李大人把折子寫好,簽了名字,也一把接了毛筆,把自己名字簽上。
通判楊羅見此,不得已,也拿過毛筆,寫下名字,
“兩位大人說的極是,隻是下一步,應當如何?是留在此地等消息,還是直接進京?”
楊羅也不知是不是嚇昏了頭,不知如何是好,
寫完折子的李大人,把折子拿在手裡,複又查看一遍,無誤後,就吩咐身邊親信,帶上幾人騎馬,就直奔京城而去,
“自然是留下來等著,朝廷有朝廷的想法,我等如何敢離開,林山郡那些賊子,竟然敢投敵,顧將軍不也是栽在他們手裡,如今想法就是拉他們下水,折子上,本官可是什麼都寫了。”
李成陰沉著臉,想到路上,秦將軍和顧將軍領兵西去,自己曾問過此事,誰能想到,斥候回來說,林山郡的布政使於大人,竟然投敵了,雖然心中不信,可是陳州城上的太平教旗子,絕不會看錯,那老賊,天天把仁義道德掛在嘴上,沒想到,也是個吃裡扒外的主。
越想越氣,【。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