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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烤土豆

沒有城市工業化的汙染,這片土地依舊保持著最原始的狀態。

河水清澈見底。

顧如意謹記阿斯娜的囑托,差不多與河岸保持了半米的距離,她躬身探頭往裡麵看了一眼,能夠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草原的雨季還未到來,河裡多為融化的雪水,緩慢而悠遠地流向前方。

顧如意舉起胳膊,深吸一口氣,感覺渾身上下的細胞都舒展順展開了。

她踢踢腿,伸伸腰,然後沿著河岸走幾步,覺得舒坦極了。

直到太陽徹底隱於山後,風突然變大,顧如意打了個寒顫,掉頭往回走。

阿穆爾從蒙古包裡拉了跟燈線出來,就掛在門框上,與跳躍的篝火一起照亮這四方天地。

哈日查蓋正站在烤架邊給羊塗調料,羊肉經過多次翻轉炙烤,已然變成焦黃色,表麵泛起一層油光,香氣四溢。

顧如意湊到哈日查蓋身邊,單手搭上他的肩膀,後腳踮起,傾身往裡麵看。

哈日查蓋用手肘把她擋開:“彆燙到。”

空氣裡彌漫的香氣實在誘人,顧如意忍不住吞口水,巴巴地看著他:“什麼時候才能吃啊?”

“快好了,你先去把酒拿出來。”

“好嘞!”

哈日查蓋回頭看她,一蹦一跳的背影像隻雀躍的小兔子,他忍不住勾起唇角。

烤全羊要想吃得有滋味,就得一層一層的烤,外皮烤熟後割下,再繼續烤內裡,否則很容易外麵糊了,裡麵還沒熟,或者隻有表皮才能沾染調料的味道。

哈日查蓋用小刀將表麵烤熟的羊肉層層片下,端給早已圍坐在桌前等候的眾人,顧如意從蒙古包裡提了酒桶出來,給每人斟滿酒碗。

幾人齊刷刷地用右手無名指在碗裡淺沾三下,向上敬天,向下敬地,最後點在額間,敬先祖,然後一飲而儘,連顧如意這個南方來漢族也不例外。

篝火堆裡的木柴劈啪作響,聚會由此正式拉開序幕。

哈日查蓋率先舉杯:“感謝大家今天來幫忙。”

“都是兄弟,說這些可就沒意思了。”阿穆爾端起碗:“喝酒!”

“就是!”巴圖布赫跟著附和

酒過三巡,哈日查蓋擱下碗起身,表示要去看看羊肉。

顧如意盯著篝火堆發呆,思緒逐漸飄遠。

這麼好的火,不埋兩個紅薯進去都可惜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投入,她直接念出聲了。

哈日查蓋剛巧自她身後走過,聞言順手在她頭頂揉了一把。

顧如意拍掉他作亂的手,仰頭氣哼哼地看向他:“你乾嘛啊!發型都弄亂了!”

哈日查蓋掃一眼她為了吃飯方便而隨意挽在腦後的低馬尾,哼笑出聲:“你這也算發型啊?”

“怎麼不算!”顧如意梗著脖子,理直氣壯。

巴圖布赫忍無可忍:“我說你倆行不行啊,當我們都是假人呐,打情罵俏的。”

顧如意“騰”地紅了臉,垂下頭不敢跟其他人對視。

阿斯娜在桌子下麵踩了他一腳,示意他彆說了。

她使了力氣,巴圖布赫吃痛,倒吸一口涼氣,卻又不敢說什麼。

阿穆爾起身,雙手搭在哈日查蓋肩膀上,把他往下按:“你快坐下吧,擋光了。”

哈日查蓋順從地坐下,微微側身,貼到顧如意耳畔,與她輕聲耳語:“彆理巴圖布赫,他就那張嘴最好用。”

顧如意翻了個白眼,用手推他,讓他抓緊坐好。

“想吃地瓜了?”哈日查蓋說:“這個季節可沒有。”

顧如意默默搖頭,倒不是真想吃,她隻是覺得這火堆很適合烤點什麼。

小時候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偷偷在灶膛的灰燼裡麵埋幾個地瓜,香甜軟糯,又很頂飽,對寒冷的冬天來說簡直沒有比這更令人幸福的事情了。

哈日查蓋捉住她的手,手腕反轉,完全包裹在大掌內,而後低哄道:“不過家裡還有土豆,就放在進門左手邊架子上,烤起來味道也很不錯,你可以試試。”

不知不覺間,周遭的交談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顧如意能感覺到有幾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不帶惡意,也不是探究,更像是一種欣慰?

她不確定。

但無論是什麼,顧如意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聽完哈日查蓋的話,她立馬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鑽進蒙古包裡,倉促的背影多少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縱使隔著一道門,她也能清楚地聽到娜仁托婭爽朗的笑聲。

主角離場,戲劇落幕,聊天的主題迅速切換到下一個。

顧如意按照哈日查蓋的話,很快從門邊的架子上找到了土豆。

因著她不在,眾人交流時很自然地切換成了更為熟練的蒙語,語速變得格外快。

聽著門外“嘰裡咕嚕”的交談聲,顧如意深吸一口氣,做足了心理建設,這才翻出兩個大小合適的土豆走出去。

哈日查蓋聽到動靜,立刻起身,走到她麵前,伸手:“給我吧。”

重新坐回桌邊,顧如意奇跡般地發現大家的態度變了,沒人再打趣,視線也不會再落在自己身上,她回頭看了一眼正背對著蹲在篝火堆忙碌的哈日查蓋,隱約猜到大概是他說了什麼,不禁心中一暖。

她一回來,眾人再次換回普通話。

好朋友在一起,就是什麼話都敢說的,阿斯娜大肆吐槽她的新公司有多離譜,領導總喜歡沒事找事。

顧如意原本隻是捧著酒碗安靜旁聽,再時不時低頭抿上一小口,然而聽到這裡,到底沒忍住,立刻激發出曾經同為社畜的共鳴。

阿斯娜緊緊握住她的手,直呼相見恨晚。

“都跟你說回來放羊了,你又不同意,你看看哈日查蓋他們,不也挺好的。”

巴圖布赫小聲嘟囔,然後就收到了阿斯娜飛來的眼刀,迅速閉嘴。

顧如意忍了又忍,還是偏開頭笑了。

不過其他人笑得更大聲就對了。

夜幕徹底降臨,偌大的草原上,隻有這一處星星燈火,眾人觥籌交錯,一隻大約四五十斤的羊就這樣被消滅殆儘,留下孤零零的骨頭架子。

眼看時間漸晚,一行人起身告辭。

顧如意完全女主人的形態,出言挽留:“這麼晚了,不然留下來住一晚再走吧。”

“不了,就請了一天假,明天一大早還得趕回去上班。”阿斯娜握著她的手,依依不舍:“等我放假就來找你玩。”

顧如意笑著應:“好。”

兩人並肩站在院子前,哈日查蓋攬住顧如意的肩膀,而她就勢靠在他身上,就這樣目送著一車兩騎一頭紮進黑暗之中,揚起一片塵土,漸行漸遠,最終徹底消失不見。

周遭瞬間安靜下來,在這片漆黑的曠野當中,終於隻剩下兩人彼此相伴。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顧如意溫聲道:“回去吧。”

一大攤東西等著收拾呢!

而且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打算做

杯盤狼藉的桌麵,失去了鬨哄哄的人群,此刻倒顯得有些寂寥。

“班布爾!”

哈日查蓋用刀將吃剩的羊骨架分割成幾大塊,全部丟給班布爾,作為它今日辛勤工作的犒勞品。

顧如意則負責洗刷碗筷。

待整理完畢,篝火堆裡的燃料都快耗儘了,隻餘下一簇微弱的火苗在輕輕跳動,一陣風刮過,忽明忽暗,似乎隨時有熄滅的可能。

顧如意捶了捶酸澀的腰,搬著椅子坐到門前,仰頭望向天空。

今天白天天氣極好,晚上又起了風,可謂萬裡無雲,月亮如銀盤般懸掛在半空中,密密麻麻的星星閃爍著微弱卻璀璨的光芒。

她發誓,她這輩子都沒看過這樣好看的夜空。

哈日查蓋推門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她,乾脆也搬了把椅子默默地坐在旁邊。

兩人都沒說話,四周一片靜謐。

草叢裡不時傳出幾聲蟲鳴,火堆裡燒乾的木柴偶爾炸響,飛出點點火花,微風掠過耳畔,帶來青草與花瓣的混合氣息,還有點焦糊味

糊了!

顧如意一驚,猛然想起什麼,她騰地起身,幾步躥到火堆前。

哈日查蓋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剛追過去就看到她徒手要翻火堆,趕緊拍開,大聲嗬道:“你要乾嘛!”

由於太著急,他沒能控製好力道,顧如意隻覺得手背麻酥酥的,低頭去看,發現紅了一大片。

還沒等她開口,哈日查蓋抄起立在旁邊的爐鉤,居高臨下地站在旁邊,沒好氣地用小腿碰了碰她,冷冷道:“讓開。”

顧如意自知有錯,乖巧起身讓位。

哈日查蓋俯身,憑著記憶用鉤子在爐灰裡攪和,搜尋那兩個土豆的身影。

顧如意賤嗖嗖地湊過去,歪著頭看他:“生氣啦?”

哈日查蓋沒理她,手一勾,從裡麵帶出一個黑得像碳球似的東西,咕嚕嚕滾出去好遠。

這是真生氣了。

顧如意不死心地轉到另一邊:“對不起,我錯了,真錯了。”

哈日查蓋還是不說話,換了個方位避開她。

顧如意就像跟屁蟲似的追在他後麵,左晃晃,右晃晃,刷足存在感。

哈日查蓋勾手,又一個黑煤球滾了出來。

他直起腰,冷眼看她:“我說你是不是傻啊!徒手扒火堆,你倒是真能耐了。”

“我那不就是一著急,忘了嘛!”

顧如意眯起眼睛,擠出一抹討好的笑,讓人實在生不起氣來。

沒辦法,他還真就吃這一套了!

哈日查蓋頓時泄了脾氣,他無奈地歎口氣,轉身用爐鉤敲了敲那兩個早已看不出本來麵目的黑炭:“這不能吃了吧。”

“能,怎麼不能了!”顧如意說:“你等我一下。”

她轉身跑進蒙古包,去而複返時,手裡多了塊乾淨的抹布,上麵墊著衛生紙,然後二話不說,俯身撈起其中一個,雙手掰開。

熱氣襲人,金黃色的內裡立刻展露在眼前。

“你看吧。”顧如意獻寶似的送到他麵前,得意洋洋地笑起來:“都跟你說了還能吃。”

哈日查蓋無言以對。

顧如意不管不顧地往他手裡一塞,又找來一塊抹布撿給自己。

最終演變成兩個人並排坐在昏黃的燈光下,各自手捧一個外皮燒焦的土豆,一邊“斯哈”地抽著冷氣,一邊有滋有味地啃著,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場麵有那麼些許的滑稽。

但那都不重要,環境不重要,吃什麼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身邊坐著的人是誰。

夜深了,風聲漸起,突然,空中飄來淡淡的一句話:

“哈日查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其實我真的很喜歡你。”

第 42 章 星空之下

那道聲音輕飄飄的,哈日查蓋最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畢竟兩人確定關係那天,顧如意也不過是貼在他耳邊說了句:“哈日查蓋,我同意做你的女朋友了。”

細細數來,她從來沒有如此直白地向他表達過愛意。

可話又說回來,荒郊野嶺的地方,這話也不可能是從第三個人嘴裡說出來的。

顧如意半晌沒得到回應,轉頭看向他,故作嗔怒:“不給點反應?你這樣把我晾在這裡弄得我很尷尬哎!”

哈日查蓋猛然回神,這才發現原來不是錯覺。

短短一句話,瞬間點燃了導火索,熱氣直衝頭頂,湮滅了他的理智。

幾乎是瞬間,他的眼神就變了,原本黃褐色的瞳孔變得幽深,在昏黃燈泡下閃著晦暗不明的光,像隻餓了許久的狼,緊緊鎖定獵物。

顧如意被他的眼神嚇到,打了個寒顫,暗覺不妙,她起身想跑,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哈日查蓋坐在原處,連屁股都不需要抬起來,隻見他長臂一伸,攔腰橫在她身前,直接把人拉了回來。

力量懸殊太大,根本沒給顧如意掙紮的機會,她被帶得踉蹌一步,整個人向後跌去,再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坐在了他腿上。

哈日查蓋的胳膊如鋼鐵般橫在她腰間,將她死死地禁錮在懷裡,高度剛好。

他自後麵將下巴墊在她的肩膀上,笑著問她:“想往哪跑?”

更深露重,顧如意的皮膚上帶著一層薄薄的涼意,反觀哈日查蓋的體溫卻燙得驚人。

兩人離得那樣近,幾乎肌膚想貼,哈日查蓋說話間,氣息儘數打在她的耳朵以及頸後,灼灼燙人,引得她止不住得戰栗。

“那那個,有話好好說,你先把我放開。”

顧如意雙手握住他的胳膊,試圖掙脫束縛。

很可惜,顯然失敗了。

哈日查蓋低低笑起來,顧如意背抵在他的胸膛上,能夠清楚地感知到震動。

“跑什麼?”他說:“我還能吃了你啊!”

“”

顧如意心說:你能,你當然能了。

既然如此,儘管不能離開,但她還能做點彆的嘛~

“你先放開我。”顧如意擰了擰身子,輕拍他的胳膊:“怪不得勁的。”

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崛起。

哈日查蓋一聲悶哼,終於敗下陣來,放棄了對她的鉗住。

計謀得逞,顧如意彎起眉眼,笑得像隻狡黠的貓,重獲自由之後,她反倒不急著離開了,調轉方向,直接跨坐在他腿上。

哈日查蓋挑眉看她,眼底驚訝一閃而過。

她笑得嬌俏,反而讓他感覺有哪裡不太對勁。

顧如意十指交叉,抬過他的頭頂,他下意識偏頭想躲。

身下的折疊椅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哈日查蓋怕倒下去摔到她,隻能堪堪停住動作,任由她的手環上自己的脖頸。

“跑什麼?我還能吃了你啊!”

顧如意原封不動地把這句話還給了他。

哈日查蓋垂眸,盯著她“叭叭”個不停的小嘴,真想一口咬上去。

男人在這方麵的自尊心可不容小覷,他怎麼想的,也就怎麼做了,低頭,惡狠狠地噙住她的唇,牙齒帶了點力道磕在她的唇上,不會破皮。但足以讓她吃痛。

顧如意也來勁了,決意報複回去,她可不會什麼憐香惜玉,一出手便咬破了他的唇,有血腥味在兩人中間蔓延。

誰都不讓誰。

兩人糾纏良久,猛然分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視線於半空中交彙,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名為“欲.望”的東西在閃爍。

天雷勾動地火,兩人再度吻在一起,動作凶狠得像是要將對方口中的氧氣全部掠奪殆儘。

哈日查蓋雙手勾住她的腿彎,直接以這個姿勢把人抱了起來,彎腰大步踏進蒙古包內。

幾乎占去蒙古包內三分之一空間的半圓形矮床上,鋪滿厚厚的被褥和毛氈,兩人摔在上麵發出不甚明顯的一道悶響。

顧如意的外套在倒下的瞬間飛了出去,於半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她裡麵隻穿了一件寬鬆衛衣,哈日查蓋的手自衣服下擺探入,緩慢向上移動,由於常年勞作和持握韁繩,他的手上覆滿老繭,寬大粗糲的手掌所到之處,猶如火種般點燃一切,引得她控製不住地顫抖。

再加上酒精的作用,顧如意感覺自己快要燒起來了。

但也僅僅到此為止了。

一吻結束,哈日查蓋收回手,如上次那般準備起身撤離,理智告訴他,再繼續下去事態的發展就要控製不住了,他不確定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顧如意察覺到他的意圖,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另一隻手費力地伸向遠方:“外套口袋裡”

哈日查蓋不明所以,但還是順著她的意思,探手將外套撈過來,遞給她。

顧如意大口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她莫名覺得有些緊張,拉拉鏈的時候手都在發抖,半天沒能拉開。

哈日查蓋看不下去,伸手幫了一把。

一個四方小盒從裡麵滾出來,“啪嗒”一聲掉落在兩人中間,同時也在他的心裡落在重重一錘,最後的理智崩斷了。

“你”

哈日查蓋想問問她是什麼時候買的,卻被她直接打斷。

“彆廢話。”顧如意抬腳揣在他小腿上,毫不客氣地說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情緒占據上風,令她早已忘記了當初的猜想。

當然,事實證明,她也確實猜錯了。

偌大的曠野之中,可以毫無顧忌地放聲呐喊。

班布爾抱著羊骨頭啃得正歡,它突然抬頭,支起耳朵警惕地看向四周,半晌,又默默縮了回去,繼續奮鬥。

一陣風吹過,掛在門外的燈泡隨之左搖又晃,光影綽綽

風聲停了,草原終於重歸平靜。

顧如意滿麵紅暈,她仰麵躺在床上,四肢軟到指頭尖,連根頭發絲都懶得動彈。

漆黑長發如瀑般鋪在腦後,似是被什麼浸潤過,因而變得一縷一縷的,身下大紅色的床單,更稱得她肌膚勝雪,瑩瑩白玉一般。

頂氈還沒來得及蓋回去,月光從天窗裡灑進來,點點繁星儘數映入眼簾,天空那樣低,彷佛觸手可得。

顧如意伸出手,舉在頭頂,眯著眼睛,虛虛地去摸,感覺像是星星落在了指間。

涼水加熱,發出“嘶嘶”聲。

她收回視線,偏頭看向外側,哈日查蓋正背對著她蹲在爐子前燒水。

他渾身上下隻穿了條褲子,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能清晰地看到他背部的肌肉線條,不是健身那種刻意營造出來的,而是經過每日的勞作打磨而成,隨著他的動作一起一落,力量感十足,隻是上麵還有幾道突兀的紅痕

配上他往爐膛裡填牛糞餅的動作,形象看起來有那麼一點滑稽。

顧如意定定著望著他出神,這樣頂天立地的男人,會因為她輕飄飄的一句“想洗澡”,二話不說,立刻翻身下床。

她的身心於此刻全部被填滿。

轉念想到之前那個離譜的猜測,顧如意倍感無奈,雙手捂住臉笑出了聲。

哈日查蓋聞聲轉頭,嗓音嘶啞:“笑什麼呢?”

顧如意放下手,露出她那雙漂亮的杏眼,眼眶微紅,裡麵的水霧還未散去,映在燈光下,如一汪清泉,碧波蕩漾。

一開口,聲線甜柔膩人:“沒什麼,就是覺得高興。”

哈日查蓋感覺心都化了。

他感覺撇開視線,強壓下心底那份再次湧現的蠢蠢欲動。

顧如意抬腿蹬了下被子,將胳膊彎折疊在腦袋下麵,翻身側躺著端詳他的背影,視線由上至下,細細掃過,像是在欣賞自己獨一無二的作品。

哈日查蓋能感覺到,饒是光著上身,他也覺得背後火辣辣的,隻能裝作不知道。

“哈日查蓋。”顧如意悠悠喚他:“我有件事想跟你坦白。”

“什麼?”

哈日查蓋眉心忽地一跳,莫名覺得即將從她嘴裡說出來的不會是什麼好話。

下一秒,就聽到她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自己先噴笑出聲。

哈日查蓋回頭,定定地看向她,等待下文。

“我我說了你可得保證彆生氣。”

“你說,聽完我再考慮考慮。”

“就,我之前以為你哈哈哈~”顧如意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以為你那個”

她視線往下瞥了一眼:“不行來的。”

哈日查蓋:“???”

他甚至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她話裡的意思,待想明白後,隨手把爐鉤一丟,聲音還不小,“咣啷”一聲,把她嚇一跳。

哈日查蓋三兩步跨到床邊,單腿跪在床沿,雙手鉗住她的腰側,直接連人帶被撈起來。

“坐好!”他冷聲嗬道。

顧如意下意識縮緊脖子,原本蓋在身上的棉被由於重力作用而下滑,她趕緊手忙腳亂地抱在胸前。

一通折騰下來,剛好露出瑩白的鎖骨與細長的脖頸,上麵印著些深淺不一的斑駁痕跡。

哈日查蓋的眸色越來越深,盯著她,像要吃人。

顧如意緩緩低頭,挑眼偷瞄他的臉色,開口時有些底氣不足:“你不是答應不生氣的嗎?”

哈日查蓋哼笑一聲:“我可沒說過。”

“”

他膝行向前,逼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對不起。”顧如意喏喏道歉。

大丈夫能屈能伸!

哈日查蓋才不聽,單手繞到她背後,進而攬住另一側肩頭,用力將人帶到胸前,然後低頭,牙齒抵住她的鎖骨,力道不輕不重,但足以留下痕跡。

顧如意吃痛,悶哼一聲,指甲死死扣著他的後背,在畫作上又添一筆。

哈日查蓋鬆口,貼在她耳畔,猶如惡魔低語:“我行不行,你現在知道了嗎?”

第 43 章 撒嬌

顧如意當然清楚得很。

她麵上一紅,抵住他的胸膛,悶著頭,用儘全身力氣想把人推開。

哈日查蓋順勢向後跌坐,惡趣味地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與自己對視,說話時故意拉長音調:“哦呦,看樣子,你現在確實懂了。”

架在爐子上的水開了,熱氣汨汨上浮,不停發出“咕嚕咕嚕”的響動彰顯存在。

“滾蛋!”顧如意拍開他的手,抬腳就往他身上踹,渾身上下透著股傲嬌勁兒:“水開了,我要洗澡。”

“知道了,小祖宗。”

哈日查蓋依言退回床下,將爐子上的桶提下來,儘數倒進早就準備好的浴桶內,兌好涼水,探手試了試溫度相宜,這才招呼她可以洗澡了。

顧如意應了聲,一把掀開被子,大剌剌地下床踩上他提前幫忙準備好的拖鞋。

哈日查蓋眼中略略閃過一絲驚訝,為著她的大膽,不過轉念一想,反正該摸的都摸了,該做的也做了,看看怕什麼。

浴桶是哈日查蓋之前按照自己的尺寸買的,對顧如意來說就有些高了,幾乎能到她胸口的位置,想進去還得踩個板凳才行。

她一腳踏上去,右手往外那麼一伸,哈日查蓋立刻將胳膊搭了上來。

顧如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哈日查蓋瞬間捕捉到她的笑點,配合道:“臣伺候娘娘沐浴。”

顧如意瞥他一眼,拿腔拿調地“嗯”了聲。

水溫稍稍偏熱,但還在忍受地範圍內,她跨進浴桶,曲腿緩慢坐下,任由水沒過脖子才堪堪停下。

熱氣在四肢百骸間流轉,顧如意舒服地發出一聲歎謂,感覺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在此刻舒展開來了。

她眯著眼睛,通過嫋嫋霧氣看向退回床邊的哈日查蓋。

疲憊散去,也就有了心思閒聊,趁氣氛正好,“話說,你最近到底在鬨什麼彆扭啊?”

“沒有啊。”哈日查蓋還想嘴硬。

“我長眼睛了,我看得出來。”

“”

哈日查蓋雙手撐在身後,向後半仰著,毫不避諱地盯著她看,半晌,他突然開口:“巴圖布赫跟阿斯娜要結婚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換題轉換太快,顧如意差點沒反應過來,愣愣地回道:“結婚?好事啊,有什麼問題嗎?”

哈日查蓋搖了搖頭:“沒問題。”

或許連顧如意自己都沒發現,她的關注點好像很容易被他引走。

“我怎麼沒聽到他們說呢。”

“日期確定了嗎?”

“需要我隨禮嗎?”

哈日查蓋沒有回答。

他站起身,大步走到浴桶前,光線被他擋在身後,於她頭頂投下一片陰影,將她籠罩在內。

顧如意仰頭與他對視,黃褐色的瞳孔猶如一塊深色的琥珀,而她在裡麵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還有他眼底的猶豫與糾結。

這完全不像他了,他是草原上奔馳的駿馬,是天空中翱翔的雄鷹,是豪邁的,自由的,愜意的。

“你在想什麼?”顧如意換了個姿勢,俯身向前扒在浴桶邊緣處:“考不考慮說出來聽聽,萬一我能幫你想到解決辦法呢。”

哈日查蓋用手掬起一捧水,傾倒在她肩頭,然後眼看著水珠沿著她的脊背滑落,彙入其中。

他緩緩開口,又重複了一遍:“他們要結婚了。”

“所以呢?”顧如意皺眉不解,玩笑似的猜出答案:“怎麼?你也想結婚啊?”

“那你還是想想就算了,趁早打消這個念頭,畢竟我可沒有閃婚的打算。”

他們才在一起兩個多月,現在談婚論嫁未免也太早了些。

“不是,我不在乎那個。”哈日查蓋說:“我隻是忽然想到你說的對,其實我對你一點都不了解。”

他頓了頓,又繼續道:“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挺害怕的,害怕你跟草原上的風似的,看不見,摸不著,不留下一絲痕跡,卻把我的心帶走了。”

“咦~好肉麻。”顧如意假意搓了搓胳膊:“這話說得都不像你了。”

哈日查蓋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為她說得對,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在她麵前,他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冷靜與沉穩。

巴圖布赫結婚的消息不過是個導火索罷了,引燃了他心中早已堆積成山的枯草,人最怕的就是對比,他明白這一點,但又沒辦法控製情緒滋生。

眼看著朋友們一個個的結婚、生子,而他麵對心愛的人卻一無所知,不知道她喜歡什麼,也不知道她的過去,她的來曆,強烈的反差感讓他實在難以忽視,可若要讓他主動發問,他又不敢,因為她似乎對這些事很敏感。

以至於近半個月來,他總是在兩種情緒裡反複橫跳,一邊患得患失,一邊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

哈日查蓋其實清楚他最近的態度很奇怪,他也一直在努力調整情緒,可惜收效甚微。

直到今天,他看到她站在河邊像隻蝴蝶似的翩然身影,聽到她輕描淡寫的表白,然後與她不留縫隙地共赴沉淪,並親手將她送上山巔,眼睜睜地看著她在自己身下軟成一灘溪水。

他忽然就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

顧如意其實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不過是在裝傻罷了。

蒙古包內再度陷入安靜,爐膛裡,剛添進去的牛糞餅正在被火舌吞噬,有源源不斷的熱氣蒸騰而起,均勻地包裹住每一寸皮膚。

顧如意卻突然感覺長時間暴露在空氣裡的背部有些發涼,她轉過身,背靠桶壁慢慢滑坐下去,待到水線漲到下巴處,等了很久才覺得緩過勁來。

“哈日查蓋。”

“嗯。”

她淡淡開口,語氣故作輕鬆:“未來是什麼樣子的,誰都不能保證,對吧?”

“你想說什麼?”

哈日查蓋反問,他的語調聽起來與平常無異,其實內心緊張得要死,生怕她說出點什麼他無法接受的話。

“所以啊,我沒辦法給你承諾,我不會說什麼‘我們一定會永遠在一起’之類的話。”顧如意說:“答應了卻沒能兌現諾言,那才叫過分。”

她仰頭,倒著與他對視:“我現在唯一能保證的事情就是,我喜歡你。”

“而且我人都在這裡了,你為什麼還要管那些虛無縹緲,不知道會不會發生的東西呢?”

顧如意看到他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很精彩,先是錯愕,然後是掙紮,最後變為無奈,似乎下定了決心。

她覺得自己此刻就跟那些渣女似的,用話語瘋狂給他洗腦。

但不得不說,她確實成功了。

哈日查蓋伸手,指尖劃過她的肩頭,挑起一律濕漉漉的發絲,細細摩挲。

是啊,她人都在這兒了,他還要奢求什麼。

爐子裡的溫度到達頂峰,爐膛被燒得通紅。

顧如意眼看著他垂下的眼睛逐漸變得晦暗,有什麼東西正在蠢蠢欲動。

“啪!”

在事情再度不可收拾之前,她眼疾手快地拍開他的手,手臂交叉擋在胸前,碧波蕩漾。

浴桶裡的水由於劇烈波動而溢出,灑在旁邊,倒映出燈光的影子。

衣物散落在各處,地板上變得更亂了。

“再燒點水,我要洗頭。”顧如意毫不客氣地命令道。

哈日查蓋抬手按在她頭頂,含笑開口:“知道了。”

顧如意收回視線,聽到身後傳來“乒乒乓乓”的動靜,她鬆了口氣,連帶繃直許久地脊背也跟著垮下來。

這事,應當算是過去了吧?

熱水燒開,顧如意並不打算罷休,先是指揮他幫自己洗頭,又喊他把換洗衣服拿過來,最後把吹風機往他手裡一塞:“幫我吹頭發!”

支使人的範兒用了十足十。

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放到情侶之間,反倒變成一種情趣了。

哈日查蓋不僅不生氣,反而殷勤得很,他舉著吹風機,手指仔細拂過她的每一寸發絲。

顧如意穿著睡衣,盤腿背對他坐在床上,舒服地眯起眼睛,玩笑道:“手法不錯嘛,托尼老師。”

“還好。”哈日查蓋實話實話:“以前放羊的時候閒得無聊,就喜歡給羊順毛。”

“喂!”

顧如意氣急敗壞,抬手就往他腿上拍,結果那點力道對他來說不痛不癢,反倒搞得自己掌心發麻。

哈日查蓋忍俊不禁,低低地笑起來。

她乾脆惱羞成怒:“放手,不吹了!”

“你最近好像脾氣越來越大了,我記得剛認識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哈日查蓋估摸著也吹得差不多了,他順勢關掉開關,伸手攥住她的:“來,給我看看。”

“你管我!”

顧如意掙了一下,沒能掙脫,隻得任由他將手掌翻轉向上。

確實有些發紅,哈日查蓋低頭湊近,輕輕呼氣,跟羽毛似的輕掃而過,搞得她快癢死了。

“吹吹就不疼了。”他說。

溫柔的語氣像是在哄孩子。

從來沒人這樣哄過她,情緒忽地湧上心頭,顧如意感覺眼眶隱隱發酸。

不想被他看見,她用力抽回手,裝作生氣的模樣,往前爬了兩下,掀開被子,背對著他躺進去,頭埋在枕頭裡,隻留給他一個漆黑的後腦勺。

聲音發悶:“累死了,睡覺。”

哈日查蓋依舊在笑,他覺得‘情人眼裡出西施’這句老話說的準沒錯,看著顧如意耍小脾氣的樣子,他隻覺得可愛極了。

顧如意悶頭待了一會,情緒逐漸平複,心裡快慪死了。

她之前怎麼沒發現自己能矯情成這樣呢!

不多時,她聽到身後傳來嘩啦水聲,扭頭看了一眼,發現哈日查蓋在用她剩下的水洗澡。

草原上可沒有自來水,河裡的水雖然乾淨,可以給牛羊喝,但終究沒辦法拿來用,日常用水都得從嘎查裡運過來,哈日查蓋舍得給她燒一大桶,卻不舍得給自己用。

反正浴桶裡的水又不臟,他也不會嫌棄她,乾脆就著這水匆匆洗一把。

水有些涼了,但他來說無關緊要。

勞作一整天,又經曆一場酣暢淋漓地大戰,顧如意此刻窩進鬆軟的被褥裡,竟真的漸漸湧出些睡意來。

哈日查蓋擦乾身上的水珠,走到床邊發現人已經睡著了,巴掌大的小臉一大半都縮在被子裡。

他輕手輕腳扯了扯被子,幫她把鼻子露出來,而後掀開被子一角,也躺了進去。

顧如意其實並未睡實,感覺到身旁驟然多出的火熱身軀,她翻了個身,往前拱兩下,偎進他懷裡。

哈日查蓋就勢環住她的腰身,將下巴抵在她柔軟的發頂,輕輕磨蹭。

半夢半醒間,顧如意隱約聽到頭頂響起一道幽幽的,似感慨,又似歎息的聲音,但她實在太困了,大腦運轉不動,絞儘腦汁也分辨不出那句話到底說了什麼。

下一秒,她徹底失去了意識。

第 44 章 孤獨

疲憊是最世界上好的安眠藥。

顧如意睡得很沉,甚至連夢都來不及做,一覺睡醒,睜眼,大腦中渾渾沌沌,不知道身處何方,也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半天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身旁的位置早就空了,冰涼涼的,人肯定離開很長時間了,顧如意悠悠地歎一口氣,也不知道哈日查蓋哪來的那麼大精力,而她腰酸得都感覺像是要斷了,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動,男女生理上的差距實在不容小覷。

頂棚的氈布不知何時被蓋上了,燈也沒開,蒙古包昏暗一片,她就這樣像張餅似的癱在床上,盯著頂棚發呆,思緒晃蕩著沒個焦距。

汪洋大海之上,漂泊許久的船隻終於找到可以停靠的碼頭,不大,但就是讓人覺得心裡踏實。

門外傳來腳步聲,顧如意循聲轉頭去看,正巧門從外麵被打開,哈日查蓋躬身走進來,陽光看準時機,透過他背後的縫隙擠進屋裡。

明晃晃的,很刺目,顧如意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吱嘎”一聲,門再度關合,哈日查蓋的聲音隨之響起:“醒了?”

“嗯。”

顧如意一開口,發現自己嗓音格外沙啞。

哈日查蓋倒了杯水,走到她麵前,跪坐在床沿上,俯身想要去夠她的唇,卻被她偏頭躲開了。

“沒刷牙。”顧如意啞著嗓子說。

哈日查蓋才不在意那些,他伸手,用虎口鉗住她的下巴,把人轉過來與自己對視,是用了點力氣的,迫使她的嘴變成微微圓張。

顧如意含糊不清道:“你乾嘛啊?”

哈日查蓋沒回答,低笑一聲:“我又不嫌棄你。”

話音未落,他再度低頭湊近,這次準確無誤地銜住她的唇。

兩張同樣微乾的嘴唇抵在一起,帶著粗糲感,相互廝磨。

顧如意本以為這就是個單純的早安吻,事實似乎並不如此,哈日查蓋不滿足於簡單的相接,他伸出舌尖,撬開她的齒縫,攻城掠地。

氧氣、水源統統掠走。

顧如意像條上岸缺水的魚,一張白嫩的臉漲得通紅。

她感覺實在受不住了,手抵在他的胸口,用力推搡。

哈日查蓋退開,視線落在她的唇瓣上,殷紅的,像是要滴血,泛著瑩瑩水漬。

眸色漸暗,他能感覺到身體的變化,欲.望一旦開閘,勢頭就變得有點控製不住了。

現在可不是個好時機。

哈日查蓋坐直身體,強壓下身體裡噴薄欲出的悸動,目光掃到手裡的水杯,他趕緊遞上前,試圖轉移注意力。

“起來喝點水吧。”

顧如意搖搖頭,沒接,而後把胳膊從被子裡抽出來,對著他張開手臂:“抱!”

整個人嬌得不行。

哈日查蓋睨他一眼,笑道:“沒骨頭嗎,自己起不來啊?”

“沒有。”顧如意一口咬定,她晃了晃胳膊:“快點嘛,我腰疼,誰做的惡,誰就得收拾爛攤子。”

哈日查蓋被她拿捏得死死的,他撩開袍子下擺,側坐在床邊,傾身過去任由她攬住自己的脖頸,單手探到她腰後,將人扶起來。

顧如意下巴微抬,朝他手中的杯子示意:“水。”

哈日查蓋無奈扶額,順從地將水杯遞上去,顧如意依舊沒接,看一眼他,又瞧一下杯子,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要他喂。

“我真是欠了你的。”

話是這樣說著,哈日查蓋手上的動作卻沒停,直接送到她嘴邊,顧如意低頭,就這他的手抿了兩口,溫熱的水劃過喉嚨,乾澀感逐漸褪去,她這才感覺舒服多了。

腦袋還不太清醒,思緒又開始飄遠了。

“發什麼呆呢。”哈日查蓋順手將杯子立在旁邊的矮櫃上,招呼道:“你不餓嗎,快起來吃早飯了。”

顧如意晃晃回神,問他:“幾點了?”

“八點多。”

她想說再躺會兒,可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肚子就先發出抗議了。

體力活做多了,就是比較耗費能量。

她無奈,隻能先起床填飽五臟廟。

蒙古包內都被收拾乾淨了,滿地狼藉早已不見蹤影,門外有羊“咩咩咩”叫個不停,聽起來有些慘烈,哈日查蓋熱好奶茶,告訴她饅頭放在鍋裡,然後轉身出去了。

剛起床,顧如意感覺嘴裡發乾,沒什麼胃口,乾脆捧著奶茶碗坐到蒙古包前。

她看到班布爾原來趴的位置上,偌大的羊骨頭早就沒了蹤影,連點渣都不剩了。

這家夥胃口還不小呢!

頭頂是耀眼的陽光,絢爛卻不灼人,草葉上的露水還沒全部散去,深吸一口氣,能聞到泥土混著鮮草的氣息,那是來自大自然的味道,淨化身心。

她低頭抿一口奶茶,感覺日子簡直不能再幸福了。

要是一輩子都能這樣悠閒地度過就好咯!

不遠處,哈日查蓋腳步匆匆而歸,顧如意抬手遮在額頭前,眯眼望向他來的方向,可惜距離有些遠,沒能看清。

待他走進,她這才發現他麵色不佳,似乎有些著急。

“怎麼了?”

“有兩隻公羊打起來了。”

好吧,她承認,其實生活有時候並不是一帆風順的。

“那要幫忙嗎?”顧如意說完就要站起來。

“不用,沒大事。”哈日查蓋按著她的肩膀,迫使她坐回去,他瞥一眼她手裡的茶碗,說:“老老實實吃你的吧。”

“哦。”

哈日查蓋彎腰進門,“乒乒乓乓”地翻了一陣子,出來時手裡多了些奇怪的工具,又大步離開。

顧如意掃了一眼,發現裡麵似乎還有個電動剃毛刀,不由覺得好奇,三兩口喝完奶茶,跟上去湊熱鬨。

受傷的公羊已經被趕回到羊圈裡,此刻被放倒在地,四肢都被綁住了,活脫脫是隻待宰的羔羊。

顧如意走到羊圈旁邊,隔著柵欄圍觀,發現公羊腹部通紅一片,原本雪白的毛發早已被鮮血浸透,看起來觸目驚心,它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四肢還早不斷掙紮。

她嚇了一跳,驚呼道:“這還不嚴重!?”

哈日查蓋單膝跪地,一手按著羊腿,另一隻手拿著剃刀在給它褪毛。

聞言,他抬頭看一眼,說:“死不了。”

異常沉穩的語氣,仿若勝券在握,給她吃了顆定心丸。

顧如意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哈日查蓋真的很有安全感,讓人深陷其中而無法自拔。

或許是太痛苦了,又或許是強烈的求生欲在作祟,公羊一邊淒厲地叫著,一邊瘋狂掙紮。

哈日查蓋單手有點難以控製住,他抬頭看向顧如意:“能進來幫個忙嗎?”

顧如意猛然回神,連連點頭:“哦哦。”

她開門走進去,手腳並用地撲在公羊身上,儘管它還在用力反抗,但畢竟沒辦法抵得過兩個人。

“看吧,還得是我。”顧如意笑道,語氣跟邀功似的。

“是啊。多虧有你。”

“”

羊毛逐漸推掉,露出裡麵粉嫩的皮肉,還有那豁然出現的傷口,血淋淋的,失去遮擋,更加駭人了。

這跟殺羊還不太一樣,畢竟是個活物,能感受到它的痛苦。

顧如意撇開眼睛,不忍直視:“你確定它還OK?”

“嗯。”

哈日查蓋展開紗布,把創傷藥不要錢似的倒在上麵,然後往傷口上一糊,公羊吃痛,叫聲更加慘烈,血瞬間暈透紗布,但也漸漸止住了勢頭。

兩人同時鬆了口氣。

顧如意聲音發顫:“這種事,經常發生嗎?”

“也不算。”哈日查蓋說:“但偶爾也會。”

“為什麼啊?”

“原因很多,單純看不對眼,或者為了爭奪食物、水源,但更多的是”哈日查蓋低頭收斂工具,欲言又止:“搶奪配偶。”

顧如意有些驚訝,低頭看了一眼還在大口喘息的公羊,抿著嘴“嘖”了聲,感歎道:“真沒想到它們會打得這麼厲害。”

在她的印象中,動物發.情的時候,似乎跟誰都可以,何必冒著生命危險跟人家搶呢?

哈日查蓋聽出她話裡的言外之意,隻是笑笑:“動物可比人單純多了,其實,它們有時候也很固執,認準對方就不會放手,你看草原上的狼,都還是一夫一妻製呢。”

話題突然間拔高了許多,顧如意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轉到這上麵來,或許隻是順口一說,但又像種隱喻,告訴她,他和它們一樣,堅定,執拗,認準一個人就非要走到底,絕不會拐彎。

她不知道。

但看哈日查蓋的反應,又似乎沒這個意思,他收斂好工具,拿在手上,招呼她:“走吧,回去了。”

顧如意心裡的石頭落地,如釋重負,她彎著眉眼,笑嘻嘻地去挽他的胳膊,卻被哈日查蓋閃開了。

“彆碰我。”哈日查蓋攤開手給她看,上麵滿是斑駁血跡,來自那隻為愛戰鬥的公羊:“我身上臟,小心蹭到你衣服上。”

她身上的衣服是今早剛換的,說起來,她昨天的衣服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顧如意學著他的樣子,把掌心翻給他看,上麵是同樣的血跡,連帶著袖口處也沒能逃得過,塵土加血液,都和成泥了,糊在上麵,差點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她卻絲毫不在意,手腕相對,用力蹭了蹭,血泥簌簌而下。

顧如意仰頭,直直地望進他眼底,澄澈的眸子裡意思再簡單不過:看吧,我們有什麼區彆?

兩人對視幾秒,同時笑出聲。

在這裡,沒人能逃得過大自然的饋贈,誰也彆嫌棄誰。

顧如意再次挽上他的胳膊,哈日查蓋這回沒躲,她笑嘻嘻地歪著腦袋靠在他肩頭,異常心滿意足。

兩人依偎著往回走。

“中午吃什麼?”

“還沒想好。”哈日查蓋睨她一眼:“不是才吃過早飯。”

“我餓了啊,昨”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顧如意突然沒了聲響,頓在原地。

哈日查蓋往前走了一步,察覺出不對,回頭看她,發現她滿麵驚恐。

“怎麼了?”他不解道。

顧如意緩慢地抬起手,顫巍巍地指向不遠處,兩根歪七扭八的木棍支在那裡,中間拉一根繩子,作為簡易版晾衣架,繩子上掛著幾件長短不一的衣料,於風中左右搖擺。

怪不得她剛剛沒找到昨天穿過的衣服呢!

哈日查蓋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還是沒明白她的意思。

“你洗的?”顧如意聲音都在發顫。

其實這話問得跟沒說一樣,偌大的草原上,放眼望去連第二個蒙古包都看不見,除了他和她外,難不成是班布爾乾的嗎?

“昂。”哈日查蓋坦然點頭:“早上起來打掃衛生,順手就洗了。”

他說這話時尾音微微上揚,似乎有點邀功的意味在裡麵。

顧如意無暇顧及他的想法,隔著一段距離望向那邊,看著兩片隨風搖曳的嫩色布料,心中一整個大崩潰。

哈日查蓋顯然無法理解她的想法,不解地反問道:“不走嗎?”

“哦,走。”

顧如意臉上的笑容沒了,整個人都懨懨的,不複剛才的活潑。

簡直沒臉見人了!

尷尬,除了尷尬她已經想不出彆的形容詞了。

縱使他們曾經肌膚相貼,甚至負距離接觸,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該看的不該看的也看了,可麵對這樣的舉動還是讓她覺得太過親密了。

比那種事還要親密!

哈日查蓋沒往深裡想,畢竟兩人前一秒還很甜蜜,他隻記得顧如意說餓了,回到蒙古包前稍作整理後,便開始準備午飯。

昨天烤全羊還有剩下的內臟,他做了一盤爆炒羊雜,外加一盤清炒時蔬,算不上豐盛,但對兩人來說剛好。

過日子嘛,就是這樣,與大魚大肉比起來,更多的是清粥小菜。

哈日查蓋的手藝依舊很好,羊雜打理得很乾淨,配上乾辣椒,不腥不膻,乾香可口。

可惜顧如意心裡存了事,就是滿漢全席擺在麵前也覺得沒滋味,而且這話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顯得自己怪矯情的。

幸好,吃過午飯後,哈日查蓋主動開口表示下午有事要出去一趟。

顧如意正愁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立刻大手一揮,也不問他要去哪,要做什麼,隻跟他說:“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哈日查蓋俯身,屈指捏一捏她的鼻尖:“放心,肯定能趕回來給你做晚飯。”

說得好像她多貪吃似的!

顧如意拍開他作亂的手,怒瞪他,換來他肆無忌憚地放聲大笑。

哈日查蓋趕在她真的生氣前翻身上馬,跑出去幾米遠,又折返回來,扯著韁繩在原地徘徊,不放心地囑咐道:“羊群不用管,她們會自己吃草、喝水,有事班布爾會處理,我大概三個小時左右就能回來,晚飯也不用你,我肯定能趕得上。”

“你昨天晚上也沒睡多久,困了就去睡個午覺,睡醒我就回來了。”

“要是覺得無聊,出去轉轉也行。”他頓了頓:“但隻一條,你彆走太遠,小心迷路。”

一番話說下來,簡直是苦口婆心,事無巨細。

聽到最後,顧如意忍不住反駁:“不至於吧我又不是小孩了,我還會走丟嗎!?”

“那可不一定。”哈日查蓋勒了下韁繩,讓蠢蠢欲動的巴日思安靜些,他挑了挑眉,揶揄道:“你不就是因為迷路才被我撿回來的嗎?”

“”顧如意頓時啞口無言,實在不知道怎麼反駁,乾脆催他:“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哈日查蓋看得出她惱羞成怒,哈哈一笑,雙腿一夾馬腹,調轉方向,揚長而去。

馬腿奔馳,掀起一片灰塵,顧如意倚在門框邊,目送他遠去,背影越來越小,直到一人一馬化為黑色的斑點,消失在地平線的另一端。

四周驟然間安靜下來,茫茫曠野之中忽然就隻剩下她一個人了,哈日查蓋明明才離開幾分鐘,她卻覺得心裡空落落的,獨孤、落寞、寂寥種種情緒一同湧現。

放眼掃過去,隻有零星散落在草地上的羊群、其其格母子,以及臥在羊圈外,無所事事的班布爾,竟然連個能陪她說話的都沒有。

顧如意想象不出來,這樣無趣且空蕩的生活,哈日查蓋那些年是怎樣獨自日複一日地度過的。

或許學會忍受孤獨,也是草原上的孩子們成長過程中的必修課吧。

隻有耐得住寂寞,才能在這片恢宏的土地上生存下去,繁衍生息,千百年來都是如此。

顧如意覺得不太想睡覺,在院子裡溜達了一圈,發現早上洗的衣服已經乾了,於是把它們收了回去。

少了一個人,生活突然間變得百無聊賴。

陽光正好,她搬了把椅子坐到蒙古包前,想著刷一會兒手機吧,結果信號又差得離譜,一個短視頻,播兩秒就能卡三秒,她放棄了,乾脆望著哈日查蓋離開的方向發呆。

為了方便,院子裡地麵上的草都被割走了,剩下些光禿禿的根,露出下麵肥沃的黑土地。

顧如意換了個姿勢,將胳膊肘支在膝蓋上,托著下巴若有所思。

大概是國人刻在骨子裡的種田基因在作祟,她下意識覺得這麼好的地方,不種點什麼怪可惜的。

班布爾悄無聲息地走進來,走到她腳邊乖順地趴下,毛茸茸的尾巴立在身後緩慢搖動。

“你來啦。”顧如意笑笑,伸手搭在它頭頂,有一下沒一下地幫它順毛:“你也覺得無聊是不是?”

班布爾當然聽不懂,它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嚨裡發出“呼嚕嚕”的響動。

一人一狗安靜地曬著太陽,午後靜謐時光於空氣中緩慢流動。

可惜老天爺看不得她如此悠閒,草原上的天氣變幻莫測,一陣風吹過,厚重的雲層堆積在頭頂,天地間頃刻混沌下來,風雨欲來。

班布爾猛然睜眼,倏地起身,箭一般地衝了出去。

顧如意暗罵一聲,也跟著往外跑。

動物對於自然界的變化比人類要敏感得多,待她跑過去,發現羊群在頭羊的帶領和班布爾的驅趕下,已經聚集在一起,她趕緊幫著將羊群往回趕。

羊毛厚重,淋了雨是會生病的。

趕羊可是個技術活,尤其是羊群裡接近一半都是才出生不久的羊羔,受到驚嚇後,四處亂竄,這跟在嘎查裡時可不太一樣。

班布爾就更忙了,它就像個忠實的守衛,但凡看到有羊掉隊,立刻便會衝上去驅趕,直到彙入大部隊。

一人一狗忙活半天,總算是成功把羊趕回到圈裡了。

下一秒,雷聲在頭頂炸響,閃電一道接著一道,劃破天際,豆大的雨點隨即落下來,“劈裡啪啦”地砸在地麵上。

顧如意七手八腳地將羊圈頂棚上的塑料布蓋緊,確認沒有太大問題後,她趕緊往回跑,還不忘招呼道:“班布爾,走啦!”

班布爾聞言,幾步躥出去很長一段距離,又停下來回頭看她。

她連連擺手:“走走!你先走!不用等我!”

等到把該收的都收進屋裡,該蓋好的蓋好,顧如意隻覺得筋疲力儘,衣服濕噠噠地黏在身上,分不清到底是雨水還是汗水。

“這天,還真是說翻臉就翻臉。”

她舒一口氣,扯下架子上的毛巾擦頭發,一轉頭,看到班布爾蹲在門外,身上的毛都被雨打濕了,黏在身體兩側,不複往日的蓬鬆感。

“你進來啊!”

班布爾對著她晃了晃尾巴,不為所動。

它恪守規矩,絕不踏進房屋半步。

“你真是”

顧如意倍感無奈,感覺跟它說再多也沒用,乾脆跑過去,捉住它的兩隻前腿,生拉硬拽地把它拖進門。

它到了門邊,決計不肯再往裡走一點,端坐在門前,緊盯著外麵。

顧如意也就隨它去了,反正總比淋雨好。

雨點打在蒙古包最外層的帆布上,劈啪作響,吵得很。

顧如意換了身乾鬆的衣服,走到門框邊,遙遙望向遠方。

這場雨來得又急又猛,地麵上升起一層薄霧,模糊了視線,她眉頭緊皺,第一次嘗到了掛念一個人的滋味-

另一邊,哈日查蓋也很著急,可雨勢過大,身後還跟著兩個累贅,想走也走不快。

他覺得有些懊惱,出門前自以為麵麵俱到地囑咐過了,結果偏偏漏掉了這一條。

草原上的信號塔少,手機信號本來就不好,眼下雨這麼大,電話完全打不通了,他真是快急瘋了。

不知道她能不能把羊群趕回去,雨天路滑,又害怕她不小心摔跤,各種可能性在哈日查蓋的腦子裡過了個遍,最終化作一句:就不該把她一個人扔在家裡!

第 45 章 雨過天晴

門前的土地很快變得泥濘不堪,雨聲滴答,彙成無數道溪流流向遠方,不遠處的河水流速變快,飛奔而過。

這是今年春天以來的第一場真正意義上的雨水,滋潤了整片大地,是來自老天的饋贈,牧民們都很高興,因為充足的水源預示著今年的水草會更加豐美,牛羊也會更加肥碩。

除了顧如意。

她站在門邊,透過茫茫雨霧眺望許久,依舊沒能看到想見的人,兩種不同的想法在她腦子裡打架,她一邊希望能快點見到他,一邊又覺得他應該找個地方避雨。

當然,歸根到底逃不過“擔憂”二字。

顧如意不是沒想過給哈日查蓋打個電話,可手機連半格信號都沒有。

雨勢不僅不見小,似乎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濺起來的泥水直往蒙古包裡飛,把門前那塊地方弄得一團亂,連帶班布爾的身上都掛了不少。

顧如意被逼無奈,隻能選擇關門:“班布爾,往後退一點。”

班布爾抬頭看看她,垂在地上的尾巴搖了兩下,但仍然沒有動彈的打算。

“我知道你想等他回來,我也在等。”顧如意耐心勸道:“可你看看,地板都被弄臟了,我先關門,等會兒他回來了我再放你出去,好不好?”

班布爾歪了歪頭,漆黑的眼球裡閃著光,似乎正在思考她話裡的真實性。

雙方對峙幾秒後,它大約是被說服了,起身朝後麵走了兩步,臥趴在地。

顧如意關好門,回到床邊,不死心地又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右上角不出所料地依舊顯示沒有信號。

她歎了口氣,呈大字型向後仰到在床上,手機自掌心滑落,心裡抓心撓肝的難受。

在人手不離手機的今天,哪怕電量低於五十都會驚慌,更何況連信號都沒有呢

連塊板磚都不如,板磚還能拍核桃呢!

經過這麼一遭,顧如意才算明白當初整理行李的時候,哈日查蓋為什麼堅持要帶上收音機,她記得自己還嘲笑他像個老年人來著,現在看來,她才是那個小醜!

人在無事可做的情況下,更容易胡思亂想,顧如意仰麵望著天花板發呆,實則心裡害怕得要死。

她曾經聽人說過,雨天的草原上路不好走,一旦墜馬,後果不堪設想。

不不不,怎麼可能呢,哈日查蓋可是賽馬冠軍,他肯定不會有事的。

原本閉目養神的班布爾忽然耳朵一抖,嗖地起身,湊到門邊,尾巴都快搖出殘影來了。

顧如意正想著呢,餘光瞥到那道黑影,有氣無力地喊了聲:“班布爾。”

“雨還沒停呢,你在”

話說到一半,猛然頓住,因為她隱約聽到了一陣馬蹄聲,夾雜在“沙沙”雨聲裡,越來越近。

顧如意一個鯉魚打挺,“騰”地坐起來,直勾勾地盯著那扇門。

下一秒,門從外麵被打開,哈日查蓋彎腰走進來,抬起頭,四目相對,兩人異口同聲:“你沒事吧?”

班布爾趁著開門的縫隙,鑽了出去,一溜煙跑沒了影。

“哎,你!”

顧如意有想攔,沒攔住,打眼一瞧哈日查蓋,秀氣的眉毛立刻擰成一團。

她走過去,用兩根手指捏起他袖子邊緣:“怎麼搞得啊?”

哈日查蓋幾乎濕透了,身上的深藍色外袍已經被浸潤成墨藍。

由於著急趕路,他原本挽在腦後的半長卷發,其中有兩縷滑落下來,此刻濕噠噠的黏在臉頰兩側,水珠不斷地順著往下滴,而後沒入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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