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什麼大事,隻是站的久了些。”精舍內,岑明霜把自己泡在熱水內,眉眼舒緩,“況且今日得了好消息。”
她細細將胡榮錫的話說來,又道:“我本以為是官家猜忌,如今看來卻並非如此,且如今我或許不必候著科舉,隻消等宮中下旨。”
“奪情入仕,倒也省了科舉時掩蓋身份的功夫。”
紅菱不說話,隻是抿著嘴不住幫岑明霜揉搓肌膚活血驅寒,但淚珠卻止不住的往下掉,她到底沒能忍住,一把丟開帕子嗚咽出聲:“娘子體寒,經不得涼,若是主君與大娘子還在,怎要在那風口處站了一兩個時辰?眼下連個好一些的大夫都……”
“此一時,彼一時,紅菱。”岑明霜伸出手拍了拍自己隨身伏侍多年的這位大丫鬟的肩頭,“日後你家姑娘還要入閣拜相,你想想,從古至今未曾有人做到的事,日後說不準我就能做成,豈不是這世上最好的?”
她語調輕鬆,仿佛當真是什麼不要緊的事,但受凍過的軀體縱使泡在熱水中,也仍舊微涼。
“岑郎君,此刻可方便?”
楚懷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岑明霜使了眼色,白露匆匆向外走,不多時便端著一碗薑湯轉回:“楚小郎君聽說您回來時身上落了雪,特地熬了薑湯。”
薑湯的辛辣氣在並不算寬敞的內室裡攻城掠地,竟也添了些許暖意。
岑明霜卻隻是擺擺手,麵露苦色:“我向來不愛吃這些,白露,你去替我向楚小郎君道謝,就說謝了他的心意,湯我也吃了,不要傷了他的心。”
“若是他問起湯碗,你就告訴他,他留在我身邊是為著進學讀書考科舉的,不是讓他做這些事的。”
白露道聲是,帶著空托盤去回話,楚懷玉問起湯碗時,她笑道:“我家郎君說,留下您是為著進學讀書,日後考科舉,不是讓您做這些事當下人的。”
她含笑看著眼前拾掇清楚後仍舊瘦的脫相,隻有一雙眼格外漂亮的小郎君,將托盤遞過去,自作主張添了一句:“我家郎君身邊並不缺伺候的人。”
楚懷玉垂下眼,接過托盤也未曾說什麼,低著腦袋向如今他自己的住所走,走到門前還未入屋,便聽得前頭一陣喧嘩。
他扭過頭,看見象征著天家的杏黃旗幟浩浩蕩蕩地在空中飄蕩。
岑明霜匆匆拾掇好自己,領旨謝恩後吩咐紅菱白露:“給賈中貴人奉茶。”
賈珍照今年四十,生得麵圓體寬,一派福相,此刻笑眯眯地擺手,愈發像彌勒佛:“咱家在宮裡頭還有要緊事,吃不上小岑大人這口茶,不過這宣旨的差事本輪不上,咱家忍不住想看看師父口中誇讚的小郎君生得什麼樣,這才跑這一趟,如今人也看過,便不多留了。”
岑明霜警醒。
這是在提醒她要記胡榮錫的恩。
“胡老大人的恩情,小子銘記,此番得了提點,浙西路多好瓷好茶,日後歸京自有小子孝順的道理。”
賈珍照見眼前人上道,笑意更深,又客套幾句,便領著人離去。
岑明霜吩咐紅菱白露將那卷聖旨收好,轉頭就看見瘦小一道人影。
楚懷玉望著岑明霜,臉色頗為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