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勖霖的書房,不,不應叫書房,更像他在家中的簡易軍營。
他坐於書桌之前,身後則掛著一張碩大的地圖,尤其是邊防部分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什麼。
書架上無一例外全是從古至今所有能夠搜羅到的兵書,寫滿了他對曆史上每一場重大戰役的批注。
書架對麵擺著一個巨大的沙盤,上麵標注著北蠻各個部落的勢力以及我朝的邊防情況。
薛琮自小便跟著父親利用沙盤複盤父親打過的每一場戰役,薛勖霖會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地分析如何能做得更好、還有哪些失誤的地方。
他的仕途確實一帆風順,不能否認他的時運。
可是他在戰場上的浴血奮戰是真的、燭光下的奮筆疾書是真的、沙盤前無休無止地演練也是真的。
薛府有一個演武場是專門為薛勖霖搭建的,每日裡他都會在演武場待上兩個時辰,風雨無阻。
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努力所得,他值得這一切。
“阿玦怎麼來了?”薛勖霖抬起頭,看著日漸亭亭而立的女兒邁步進來,“可有什麼事?”
薛容玦將手中的茶放在桌上,點了點頭:“是有些事要和阿爹說。”
薛勖霖慈愛地看著她:“何事讓小阿玦如此嚴肅,坐著說。”
“阿爹可曾想過薛家如今的局勢?”
薛勖霖聞言一愣,不解道:“阿玦這是何意?”
薛勖霖此人一心鑽研軍事,對朝堂上的事不甚上心。
“太子殿下品行端正、雄才大略,姑母的皇後之位、阿爹的大將軍、阿兄將來必會成為將軍,還有姨丈的丞相都是太子殿下最堅實的依靠。”
薛勖霖眼中疑惑更甚:“阿玦說得沒錯,這不是很好嗎?”
“阿爹,”薛容玦歎了口氣,心中有幾分無奈,“薛家看起來繁盛至極,可是憂患早已顯現。”
“此話怎講?”薛勖霖聞言神色嚴肅,並不因她年紀小便輕視她。
隻有這樣的人才能成為流芳千古的名將,薛容玦心中讚歎道。
薛容玦亦神色嚴肅,緩緩道:“阿爹可還記得,陛下才登基時的局麵。
“田氏掌權,田氏一族把持朝政。陛下年幼登基,處處掣肘,還是在姑母和阿爹的幫助下才一步步擺脫田氏、除掉田氏一族,走到今日。
“阿爹看今日之太子,像不像昨日之陛下?”
“可是,”薛勖霖猶豫著說,“太子仁善,不會……”
薛容玦歎了口氣,薛勖霖隻堪為將:“太子殿下不會,可是陛下呢?這種事在曆史上屢見不鮮。
“陛下首先是天下人的陛下,才是夫君、才是父親。
“阿爹看陛下近些年如此扶持崔家與五皇子還未看清楚嗎?”
薛勖霖隻是對朝堂之事不甚上心,但十分聰明一點即通:“陛下想讓兩虎相爭。”
“對!”薛容玦點了點頭,正色道:“兩虎相爭最終的受益者隻有陛下,薛家與崔家隻會作為新帝的墊腳石。”
“陛下首先要考慮的是皇權的安穩傳遞,然後才是他的夫妻之情、父子之情,這情分許還沒有紙厚。”
“那薛家該如何破局?”薛勖霖謙虛地請教著女兒,他知曉女兒自落水後成日臥在房中看曆朝曆代的史書,卻未曾想到她會有如此深刻的見解。
薛容玦站起身,鄭重地向薛勖霖福了福身。
“破局之法是有,還望阿爹答應,暫時不要將今日之談話告知姑母與他人。
“女兒與牧平也有一計,但需借女兒的郡主之名前往封地明郡安樂縣一趟,望阿爹答應。”
“你且先說說。”
……
*
牧平也在亭中坐了一會,這場雨就悄然而至。
裴顧行來時,撐著一把竹青色油紙傘,與他今日一身青衣和這竹林相和。
他大步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