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姝啊,你怎麼可以懷了仇人的骨肉呢?
這句話像詛咒般,在黎枝耳邊不斷循環。
她尖叫著捂住耳朵,麵白如紙,嘴裡碎碎念著。
“我不信!你休想騙我!你閉嘴!”
那樣溫柔的人怎麼可能是她的仇人?
迭水山的那場雨,濺滿雨水的油紙傘,傾斜的溫度,及清雅的檀香。
那些心動的片段,如今都化成了利刺,根根分明的刺痛了她。
她不能相信方全的話,這些都是假的!
方全目帶悲憫的歎了口氣,如長輩般伸手,像是要去安慰黎枝。
黎枝卻避開了,貼著牆根,防備著他的一舉一動。
方全探出的手落了個空,頓了頓,他將手收回,交握在身前。
如為幼時的她講書釋義般,他殘忍的說起那場染血的舊事。
“我記得那日你為了支步搖與你父皇賭氣,你瞞著所有人悄悄的躲在了龍椅後邊。”
“那個位置,你當看的最清楚,那為首之人的刀是如何貫穿你兄長的胸膛,你當知道,那噴濺的鮮血是如何灼熱…”
“樂姝,你想起來了嗎?”
對啊,那時她年歲小,小小人兒特彆喜歡好看的物件,父皇總由著她,那日她看上了母後頭上的鳳凰步搖,鬨著要,父皇卻推脫說她還小,戴不了那麼沉的步搖。
她隻當父皇舍不得,於是鬨脾氣,躲了起來,讓宮人們到處找。
聽聞那晚有宴席,她偷偷貓進了龍椅後的間隙,哪知等著等著就不小心睡著了。
她是被驚呼喧嘩聲吵醒的。
那晚的月亮血紅血紅的,透著不祥與詭異,她透過縫隙往外看,恰好對上大哥的眼睛。
大哥真厲害,竟然是第一個找到她的。
她驚喜的想要歡呼,卻見寒光閃過,一柄長劍刺下,穿透了大哥的胸膛。
大哥偷偷朝她搖頭,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可她看見了。
好多好多的血,從大哥那頭流到了她這頭。
她一低頭,發現自己藕粉色的彩蝶穿花裙不知何時被染成了暗紅。
那人卻淡漠拔劍,轉頭走向了她的二哥。
那一瞬,她見到了那人的半張臉,菩薩般溫慈,眉眼間卻帶著地獄修羅的殺伐戾氣。
那樣貌,好似與路鳴有五分相似…
是了,她自詡清高自傲,怎會無故對個小倌生情。
原來那並不是日久生情的怦然。
而是刻骨的仇恨在提醒她,該手刃仇人了…
可笑…
真是太可笑了。
黎枝仰頭,癲狂的大笑。
笑著笑著,眼淚溢出眼角,小腹開始一陣陣的劇痛。
她跟察覺不到般,任由身下血流成河。
方全不忍再看,扭頭朝旁囑咐了一句。
“讓穩婆進來,務必保證母子平安。”
身後是黎枝歇斯底裡的哭笑,等在前麵的是路鳴冷漠到近乎絕情的淡然。
好似裡麵的黎枝跟他沒有半分關係。
“你讓我來,就是為了讓我知道這些?方全,你最好能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路鳴如看死人般上下掃視著方全。
他在心裡不斷提醒著自己,女人以後會有,子嗣以後也會有,方全若想用這些威脅他,那就太天真了!
方全略帶讚賞的頷首,示意他先出去。
這裡並不是說話的地方。
路鳴避開身,謹慎的讓方全先行。
他跟方全的關係還沒好到能交付後背的程度。
方全隻好率先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