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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算是一樁一舉數得的美事。

等皇後都說完,塗一一斂衽而拜;先表達了自己對忠烈的肯定,也表示自己願意成人之美,她已經與國公和老夫人都表過態,她願意自請和離,請國公爺以正妻之禮迎娶琳琅縣主。

未等皇後反應,塗一一就詳細講述一遍理由,最後看著皇後。

“娘娘,臣婦明白您的苦心,可您也想想臣婦說的;這個所謂的平妻,聽起來應是胡人那般幾妻並嫡,兩個妻子地位一樣尊貴;可王都百姓和天下百姓能不能接受此種說法,在大晉臣民心中,先進門的是妻,後進門的都是妾。”

“李將軍一家犧牲的壯哉,闔府隻留下琳琅縣主一可憐孤女,臣婦怎能忍心辜負忠烈,怎能忍心薄待忠烈之後;等喜事之後天下人若是反應過來,此時勸說於我的娘娘您會不會被人質疑和非議,是皇家人先要薄待忠烈之後的?”

皇後一時愣怔,她竟然沒有想到此節!

再次斂衽叩拜,塗一一的神情裡全是溫婉從容。

“娘娘再想想,若是我不自請和離,聽了娘娘的勸說接受此事;那麼王都其他權貴男子他日也如我們國公爺這般遇到真愛,想要效仿平妻之事,那時那些原配發妻的家族會不會因此質疑娘娘?”

“更或者,王都盛行平妻之風後,得聖上盛寵的貴妃若是也趁此提出兩宮並嫡,聽聞貴妃娘娘對聖上也有救命之恩,娘娘您又該如何自處?”

“當然,臣婦不過是為娘娘著想,才會如此冒犯聖上與貴妃;聖上與貴妃娘娘都是聖賢之風,當然不會有違背禮法之舉;可單是臣工之間盛行此風,皇後娘娘您難道就能清白無辜?”

皇後聽懂了,正是因為聽懂了,才不敢置信看著塗一一,她一介婦人怎敢如此直白!

不管皇後此時心裡如何驚濤駭浪,塗一一再次重申自己的決定;她確實身有惡疾,實在不堪國公夫人之位,自請和離,成全忠烈之後;且她還神色哀戚,她在生小郎君燕君沐的時候壞了身子,日後也隻有這一個小郎君能承歡膝下,叩請皇後娘娘與聖上成全她帶著小郎君和離。

燕國公正年富力盛,琳琅縣主也正是豆蔻年華,身子也健朗,想來他們日後不會缺少子嗣。

這一拜是真正為難住皇後了,她不知這位燕國公夫人的想法怎會如此清奇;不過是夫君要多個女人的事,順水推舟應下就是了,還是自己這個皇後給顏麵親自勸說,她怎能就想到和離呢。

還是這樣周全的和離理由,你若是不答應,倒顯得皇後自己理虧了···

一時想不出什麼好法子,最主要的是皇後真擔心塗一一說的會成為事實,那她這個皇後將被多少世家權貴質疑,她還怎麼為三皇子籌謀。

無奈之下,皇後隻能允塗一一先告退,道她會將夫人的成全之意上奏聖上,等著聖上定奪就是。

從大正宮出來,塗一一心裡神清氣爽,想著皇後將會頭疼一段日子就忍不住樂,讓你瞎摻和;但她麵上還是傷神失落憂心忡忡的模樣,加上她病弱姿容的加持,把一個委屈大度的女眷形象刻畫的入木三分。

皇宮裡最不缺各路打聽消息的人,相信今日的事情很快就會有各種版本流傳;但不管哪種版本,塗一一這個燕國公夫人都是委曲求全的那一方,這就儘夠了。

其實在塗一一拿到小崽子送上的醫書後,不是沒想過母子二人假死離開國公府;可是憑什麼呢,塗一一又沒錯,她怎麼甘願帶著小郎君隱姓埋名生活,燕離不值當。

離開燕國公府是必然,但她要占儘公義與道義的離開。

就讓這些人先頭疼著,三日後就是燕國公府大擺筵席慶祝燕離得勝和進爵的日子,王都的大半權貴與女眷都會在,塗一一還要大肆宣揚她的溫婉大度。

讓這些人頭疼的日子還在後麵。

按照小郎君燕君沐給塗一一說的原劇情,這些人不就是站在道德製高點來指責她的麼;如今她出其不意來這麼一出,她也站在道德至高點之上,看他們還如何指責。

塗一一可不心疼皇後此時的為難,這不過是她自找的;不就是想要拉攏燕離,不就是看著燕離心悅李琳琅想要押寶麼;在王都所有人看來,塗一一這個自小病弱的國公夫人當然活不長久,而李琳琅又是燕離的真愛,那當然是捧著這個真愛了。

可皇後怎麼說也與塗一一算是有閨中交情的,她明知燕離真愛李琳琅,也明明能想到李琳琅以平妻禮進入國公府後塗一一母子的下場,可為了自己的孩子,她還是選擇自私,那就不能怪塗一一將她架在火上烤了。

聖上可是還等著燕離能得償所願,他好進行後麵的捧殺計劃;皇後這裡卻先折戟,必然是最先承受聖怒的。

之後再等到王都流言盛傳,聖上也會左右為難;最後為了皇家顏麵,他肯定會惺惺作態成全塗一一的要求,因為他擔不起皇家率先薄待忠烈之後的非議。

忠烈之後?哼,塗一一心裡冷笑。

這樣的身份果然是雙刃劍,用好了對誰都殺傷力巨大;原來的劇情裡是用來踩踏塗一一這個原配發妻,如今她也用忠烈之後的身份來反殺,倒要看看燕離和李琳琅這所謂的男女主的感情還能不能美滿。

迎著午後的陽光眯了眯眼,塗一一想著心事,她還是勢單力薄了一些,若是能有一點助力,定能更快得償所願。

“可是燕國公夫人塗氏?”一女官攔在出宮之路上行禮。

“臣婦正是。”塗一一客氣還禮。

“貴妃娘娘聽聞夫人入宮,令奴等在此處,邀夫人去長榮宮敘話。”

“女使先行,臣婦跟著便是。”

看著這女使三言兩語便打發了大正宮的人,塗一一心裡感歎貴妃的盛寵。

忽然想起什麼,她的嘴角輕揚,緩步跟上女使。

第212章 道德綁架誰不會(9)

往日塗一一在宮宴上遠遠見過長榮宮這位盛寵不衰的貴妃, 極致的容貌,驕矜的行事, 可謂是大晉立國近兩百餘年寵幸最過的後宮妃嬪。

這位貴妃閻氏據傳曾救過當今聖上, 聖上不顧百官與宗室勸阻,以妃位接閻氏入宮,不過一載, 就晉升為貴妃,可謂是後宮第一人。

說起來, 因為皇後與塗一一那點微薄的閨中交情,往日塗一一並未與這位貴妃說過幾句話,主要是貴妃也瞧不上塗一一這個病秧子;更甚至可以說,貴妃瞧不上後宮所有妃嬪與王都所有的官眷。

進入長榮宮正殿, 塗一一心裡慨歎這位貴妃的榮寵;與大正宮相似的規模, 布置卻更加金碧輝煌,真正的雕欄玉砌, 世間最好的東西大都隨意堆砌在這座宮苑內。

上首寶座上斜倚著一姿容華貴豔麗的女子,看到她, 塗一一腦海裡就想到禍國殃民這個詞;並不是說這位貴妃行止如此,而是她的容貌讓人隻能想到這四個字,這才是一個女子容貌的巔峰罷。

塗一一正要斂衽而拜,就見上首的人依舊斜倚著隨意擺手。

“夫人不必行這些虛禮;聽聞燕國公的發妻一直是個病秧子, 我也不是那等刻薄的, 賜坐。”

正好在宮裡走了兩個來回,塗一一的身子確實受不住了,也就隨意坐下。

“貴妃娘娘召臣婦前來, 可是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 不過是聽個熱鬨。”斜倚的人話音裡更添慵懶:“前幾日燕國公與琳琅縣主麵見聖上時, 我正在;這後宮的日子無聊至極,聽聞夫人今日麵見皇後,想來你們也說好話了;我這不是好奇嘛,就著人請夫人過來,聽聽最新的進展。”

妍麗至極的眉眼微抬,水潤的眸子裡有好奇有篤定。

“不過想想夫人往日的行事,想來夫人是與皇後一樣的端莊賢惠;看來夫人是願意成人之美,接受燕國公多一個平妻了?”

塗一一目瞪口呆,這位貴妃娘娘還真是······

“回稟貴妃娘娘,臣婦是要成人之美;且要成全得更美滿,臣婦自請和離,望燕國公以正妻之禮迎娶琳琅縣主,如此···才是對忠烈之後的尊重與憐惜。”

寶座上的人先是愣怔,忽而起身坐直了,身姿前傾,麵上是興致盎然:“哦,竟是如此麼?夫人不妨細說,我倒是想知道夫人為何如此想?”

話落,她還讓人請禦醫過來候著,說是怕塗一一有個不妥。

塗一一再次無語,這位貴妃娘娘是一再打破她的認知哪。

能怎麼辦,人家以禮相待,還請了禦醫候著以防不測,那就說唄,又沒有什麼不能對人言。

一邊吃著時令水果一邊聽她說話,貴妃娘娘確實很愜意了;聽完之後先是蹙眉思索,忽而又道。

“夫人這個想法很好,但其中有疏漏;就算陛下與皇後及燕國公等人都要臉麵,可夫人不過是個困於後宅的病秧子;那燕離若真狗急跳牆,將夫人關在後院,你也是鞭長莫及。”

這正是塗一一最擔心之處,所以她方才便想著若是有助力就好了;看看上首女子的滿目興味,塗一一忽然笑了。

“貴妃娘娘難道隻是想看戲,不想成為執棋人?”

這一步塗一一走的大膽,但她就是能確定這位貴妃不隻是想看戲;須臾之間,塗一一腦子裡已經回想了幾遍關於貴妃閻氏的所有消息。

聽聞這閻氏原本乃是王都城外一村莊裡的酒娘,爹娘亦早亡,隻留下年僅十二的一女娘拉扯比她還小兩歲的弟弟長大;因閻氏從小就姿容惑人,她便專心鑽研阿爹留下的釀酒方子,她在家中釀酒,由弟弟與人送到城裡的酒樓。

姐弟二人的日子雖清貧一些,但閻氏女娘卻咬牙供養弟弟讀書,想著等弟弟高中之後,她們的日子便會更好過。

哪知道方登基不久的聖上秋獵遇刺,避開追蹤的人時躲到閻家村,恰好被在家的閻氏所救。

這男子若是見色起意,亦可以明目張膽做出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的無恥之舉,哪管恩人願不願意;若這男子又是天下唯我獨尊之人,那就隻會是一樁美談。

所以就有了閻氏女入宮封妃的事。

結合今日貴妃的言行,再有那些道聽途說的消息,塗一一倒是能猜測一二;想來這閻氏女當初也是不願入宮當個妾妃的,但她還有寄予期望的親弟,便是為了這個弟弟,她也不能違抗聖命。

更或者說 ,當初的聖上是不是以她的弟弟威脅才達成目的。

就塗一一知道的,貴妃的弟弟名閻闕,並未參加科考,如今已是從一品的樞密使,手裡還握有禦林軍的指揮大權;或許聖上是真的喜愛閻氏這位貴妃,也或許是閻氏姐弟知曉權柄的重要性,由貴妃自己為弟弟求來這些官職。

但閻氏姐弟妖妃和奸佞的名聲近兩年一直在王都流傳,各權貴世家都不齒與閻家人為伍,也是真的怕惹上閻家姐弟。

塗一一卻不怕,此時觀這位貴妃娘娘,隻見她目光清明,可沒有外形上的妖妃氣質。

因而她又問了一遍:“貴妃娘娘難道不想做一回執棋人?”

寶座上的女子更加興致勃勃:“哦?夫人倒是說說,我若是幫你達成所願,你又能回報我什麼呢?”

“臣婦暫時回報不到娘娘什麼。”塗一一據實作答。

“但娘娘難道不就是想看那些道貌岸然之人被撕下臉皮之後的痛快麼?”塗一一覺得自己猜中了這位的心思,也就更有把握:“若是娘娘能幫臣婦一把,之後這些人的顏麵將會徹底被踩在汙泥濁水之中,也算是能博娘娘一笑。”

貴妃笑的燦若驕陽,與身邊的親近女使笑道:“國公夫人果真是個妙人,倒令本宮有了點興致。”

隨即坐直漫不經心看著手指上的蔻丹,哼笑一聲。

“罷了,不過是一句話的事;稍後會有家弟的人與你聯絡,隻望夫人莫讓本宮失望才是。”

塗一一叩拜:“臣婦多謝娘娘,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倒是會順杆爬;讓本宮猜猜,可是不放心你那即將入宮做伴讀的小郎君,想求本宮照拂幾分?”

“貴妃娘娘敏銳,臣婦所求確是如此;小郎君也如臣婦這般,有令娘娘出乎預料的驚喜,娘娘權當給自己找個樂子。”

“你倒是會說話,與往日的印象截然不同;罷了,本宮倒願意看看小郎君是不是值得你這樣為其勞心。”

又交談幾句,貴妃道乏了,讓人備轎子送塗一一出宮。

因為在長榮宮耽擱了些時辰,塗一一回到國公府已過了午膳時間,她直接回了正院,讓王嬤嬤隨意準備些粥水充饑。

正吃著,就見小郎君燕君沐匆匆過來;先上下打量了阿娘一遍,見阿娘精神尚可,小崽子這才放心,然後就屏退下人,讓王嬤嬤守在門外,急切問起阿娘入宮的經過。

待塗一一說完,小崽子振腕:“阿娘,您這就將兒子給賣了?”

沒有六界記憶的塗一一還是有些不太適應小家夥的說話,刮了下他的小鼻頭,溫柔笑著:“阿母怎就將你賣了,這是為你在宮裡找了個靠山罷;你也不想想,你如今膽子忒大,可宮裡的主子們個個都金貴著,你能得罪哪個?”

“如今形勢不由人,你且給我好好憋著,等你長大了再說。”

小崽子卻轉移了注意,驚呼一聲:“阿娘,你說貴妃娘娘的弟弟是叫閻闕?!”

見阿娘淡淡頷首,小崽子有些一言難儘:“怎的阿父在這個小世界竟是個大奸臣,這可真是······”

忽閃著眼睫,小崽子的眼裡俱是笑意,壓低聲音道:“阿娘,這個閻闕就是我的阿父,也是您在冥界的道侶哦。”

這回換塗一一變成了一言難儘,狐疑的目光盯著小家夥。

“阿娘莫要這樣看我,我可沒騙您;您與阿父可是天定的道侶,已經結了好幾世的夫妻;不過這回阿父竟然是大奸臣,阿娘還會心悅阿父麼?”

瞪了小崽子一眼,讓他收起看好戲的心情;塗一一很是無奈,她這是一再被人當戲看;閻闕什麼的,塗一一現在並沒有心情關注,她隻想快速達成所願。

“阿娘,不如我去找阿父聯絡罷。”小崽子躍躍欲試:“也不知阿父派來的人靠不靠譜,他們也不好進入國公府的後院,還是我去找人更穩妥。”

這一點塗一一是讚成的,在不清楚閻闕能耐的前提下,還是更穩妥一些為好;且她所行之事已經成竹在胸,不過是要些助力引導百姓言論,實在不需要麵見助力,有小郎君傳話足夠。

等她詳細與小崽子說完計劃,小崽子的神色意味深長:“阿娘,果然還得是您,這是要兵不血刃達成目的。”

沒等阿娘生氣,小崽子如遊魚滑出屋子,嘴裡還說阿娘隻管放心,我定不會給您丟臉,隻留下塗一一和屋外的王嬤嬤看著小家夥的背影無奈笑。

距離燕國公府不遠的另一處宏偉宅邸裡,氣死風燈昏暗的光影照在遊廊與各處院子裡;正堂上首大馬金刀坐著一容貌令天地都變色的男子,玄色深衣上並未什麼富貴紋樣,就那麼簡簡單單,但此人的氣勢卻很攝人心魄,就連說出來的話都令人深覺骨子裡發冷。

“抓到此次刺殺本官的人,不用移交三法司,也不必審問,直接挫骨揚灰便是。”

堂內一人垂首應諾,並不敢多話;另一人鬥膽抬眼看著主子,等著他的示下。

“你是說娘娘傳的話,讓本官派人協助燕離的夫人塗氏?”

出神片刻,正要說話,就聽到院子裡傳來動靜,一個護衛模樣的人拎著一個小郎君走進來請罪。

第213章 道德綁架誰不會(10)

還不等那護衛開口請罪, 被拎著後領的小郎君就震碎了屋內幾人的表情,包括坐在上首那個俊美的男子。

“阿父, 我是阿鉞呀, 快讓這家夥放我下來!”

顧不得大人如同死神般的眼神,當地站著的兩人震驚抬頭,看了自家大人一眼, 又看這個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的小郎君。

大人不是不近女色的麼,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大的小郎君?

他們兩個日日跟著大人的親衛怎麼不知道!

還是護衛先回稟:“大人, 這小郎君是偷偷翻牆過來的;幸好屬下發現的及時,不然他這會兒就真的衝到正堂了,也不知他有何意圖;屬下看著他年歲雖小,身手卻不錯, 不敢私自做主, 就帶著一起來見大人。”

上首的人擺手,護衛放下小郎君, 行禮後退下了。

被這人冰冷的目光盯著,小崽子並無畏懼, 還想撲過來抱他的腿,被這人快速躲過。

塗山鉞皺起小眉頭:“是我忘了,阿父你應該與阿娘一般,也沒了記憶···還真是難辦呀。”

很快又靠前一步, 不怕死問道:“我且問你, 你可是名為閻闕?”

一旁站著的人低喝:“大膽,竟敢直呼大人名諱!”

上首的人也不說話,就那麼盯著小崽子看, 眼神冰冷。

想他在冥界已經長了不少見識, 小崽子根本就不怕這陣勢, 反而跟著清喝:“你才大膽!我可是你家大人的小郎君,就是你們的小主子,你們有眼色點才是!”

又可憐巴巴轉向上首的人:“阿父,你真的不記得阿娘與我了麼?”

站在當地的兩人目瞪口呆,難道大人真的有什麼風流債,這是被拋棄的小郎君上門認親了!

另一人忽然看著小崽子忍不住樂了:“大人,屬下若是沒記錯,這小郎君是新晉燕國公的嫡長子。”

隻是不知道這彆人家的孩子怎的就找上門亂認親來了,或許,是大人給那燕國公戴了一頂綠帽子?

屬下心裡胡亂揣測著。

彆說,就憑他們家大人這張美人臉,也不是不可能···

抬手讓兩個屬下先出去,上首的閻闕這才淡淡開口:“小崽子,可是吃飽了撐的,就不怕本官殺了你。”

“阿父不會殺我,我這一身本事還是阿父教會我的呢。”

閻闕綻開風華絕代的笑顏:“你倒是夠膽!”

“也足夠諂媚,就這麼迫不及待想攀上本官的關係,連阿父都叫出來了,就不怕燕離那個蠢貨知道了厭棄你。”

咳,小崽子還真不怕;燕離是這具身體的親生父親,可他們的血緣關係早隨著原身當初跌入池塘就煙消雲散了。

反正這人看著就有耐心聽他說話,小崽子挑挑揀揀在他耳邊說了個大概;阿父都來了小世界了,當然不能再等著阿娘自己崛起罷,阿娘在這個小世界的身子暫時可勞累不得。

這一日間,第三個人開始一言難儘:“小崽子,你還挺會編故事,你就不怕本官···”

未儘的話語被小崽子從懷裡掏出來展開的一副畫像截斷,閻闕怔怔看著畫中人,一時間忘了說話。

畫中人病容單薄,看起來弱不禁風;可閻闕就是有一種篤定,她不應該是這樣的,她該有另一種恣意張揚。

想的入神,竟忘了自己的傷勢,長時間維持一個姿勢讓他的腹部吃力,隱約感覺到又有血水滲出他也沒在意;還是小崽子的鼻子靈,聞到血腥味就慌忙收起畫像,急切上前扶著人坐好。

“阿父可是又重傷了?傷在何處?阿鉞如今也略通醫術,讓我看看。”

閻闕能看清小崽子眼中的著急和關切,這小崽子是真的把他當作阿父關心的,忽然就悶笑起來:“我這是白得了一個小崽子!”

都什麼時候了,阿父竟然還能笑出來;小崽子急著奔到門口,見那兩人還守在院子裡,忙招手讓他們送藥箱過來,自然又是一番忙亂。

等兩人按照小崽子的吩咐給閻闕包紮完,又拿著小崽子重新開出的藥方下去看著人煎藥時,兩人的臉色還是遊移不定。

“老大,你說···這小郎君還真是咱們大人的崽子?”閻二低聲問。

一頭霧水的閻一也不知道哇,看大人的樣子是沒有駁斥那小郎君,或許真是?

嘶,兩個得力屬下互相看看,他們以後真要多一個小主子了?

或許,還會多一個夫人?!

正堂裡的一大一小並不知道彆人的揣測,反而相處的融洽;閻闕此時已經被小崽子強硬扶著躺在榻上,他就坐在榻前仰著小腦袋說話。

彆說,閻闕此時沒了平日的冷若冰山 ,心裡竟詭異的有一種“父慈子孝”的熟悉感;他是沒有信小崽子說的什麼冥界之類的話,隻是在心裡猶疑:是不是他哪次被刺殺後真的被那燕離的夫人所救,然後他們春風一度,有了麵前這個小崽子?

可也不應該啊,便是他沒了記憶,他最信任的閻一與閻二也不能瞞著他這樣的大事。

閻闕此時還有一點嫉妒,就燕離那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竟然配有這樣文武全才的小崽子;還精通醫術,還如此貼心,怎麼什麼好事都讓燕離占了?

上下打量小崽子一眼,隻看到了他全然的關心,閻闕忽然覺得笑納一個小崽子也不是不行,至於小崽子的娘親?

或許他是被畫像一時迷惑,或許是被小崽子描繪的美好給誤導了,等見了人就知道了;想到這裡閻闕眯了眯眼,若那塗一一真的能解開他心裡的冰封,也不是不能·····

察覺到自己分神的閻闕立即回神,都怪眼前這個小崽子,小嘴叭叭的還挺會說話。

“你阿娘的法子是她自己想出來的?”

塗山鉞重重點頭,可不是阿娘自己想出來的麼;阿娘說了,對於這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就該以牙還牙,讓他們也憋屈著說不出話來才好。

“倒是夠機靈;難為你阿娘能舍得燕離如今的榮華富貴,也能舍得自汙反算計回去,也不知燕離之後會不會後悔錯把魚目當珍珠。”

“他後不後悔與我阿娘何關;莫說他自己這些年冷待我阿娘,就說我本來的阿娘也與他毫無關係好吧,有阿父你在,我阿娘根本看不上除了阿父你之外的任何人。”

“再者,阿父你等著看,燕離之後所為才是真正的道貌岸然;若沒有我與阿娘前來,原本的塗氏母子下場皆慘烈,至死還被人唾罵。”

麵色驟沉,閻闕不悅道:“你是說燕離之後會眼睜睜看著你們母子慘死?”

可不是怎麼的,小崽子半點都不虛,他可是在判官伯伯那裡提起看過命簿了的。

“你回去告知你阿娘,我會安排好人,讓她隻管放開手腳做;以防萬一,明日我會派兩個好手過去,暗中保護你阿娘;至於你,宮裡也有我的人手,必不會叫你受了委屈,你也可去陪陪貴妃娘娘。”

冰冷的目光欲將濃濃夜色撕碎,閻闕的話音裡是全然的冷漠。

“既這個世道喜歡道貌岸然之輩,那我偏要扯下他們的嘴臉,大奸大惡也是一種暢快。”

轉眸看過來:“小崽子,你可敢與我同行?”

沒什麼不敢的,小崽子還真想與阿娘暢快一把,阿娘必然也與願意。

帶著記憶來到小世界的塗山鉞自然記得自己之前和阿娘曆練的經過;阿娘不用說,不管是什麼樣的身份,最後並未走上惡毒女配的結局,還都秉承家國大義,有時候其實很累。

阿父自不必說,他本是六界最恣意不羈的冥界之主,為了愛人,也願意收起本性,隨著愛人的腳步走。

塗山鉞自己當了兩世的帝王,也早膩了;這一世,一家子換個活法,恣意張揚些未嘗不可。

這小崽子還真無懼色,閻闕不由得挑眉 ,他倒是期待見到能教導出這樣一個小郎君的女娘了,想來必是胸有溝壑。

不放心讓小崽子自己回府,閻闕命閻二親自送人回去;又給閻一下了令,讓他從女暗衛中挑出兩個好手,暗中保護塗一一。

回了寢屋躺下,閻闕還在想,塗一一這個名字真的很熟悉,好像他親昵喚過成千上萬次;眸光閃爍,或許還真是那小崽子說的那樣,他自己確實換了神魂,塗一一就是他的愛人?

再說小崽子塗山鉞回了國公府,悄悄摸到阿娘的院子裡,避開院子裡值守的婢女,輕而易舉就從窗戶進了屋;塗一一正倚坐在榻上翻看手裡的醫書和毒經,極為專注。

被小崽子進來的動靜打斷,抬首看過來:“阿沐,你如今是越發大膽了。”

並不怕阿娘的溫言指責,塗山鉞嘿嘿笑:“阿娘,說了你要叫我阿鉞;我名塗山鉞,是阿娘你為我取的這個名兒呢。”

“對了阿娘,我方才從阿父那裡回來的;阿父說了,阿娘隻管放開手腳做,他會給阿娘兜底;除了這個,阿父還說要派兩個女暗衛過來保護阿娘,擔心您被這府裡不長眼的人給欺負了。”

又一次的一言難儘,塗一一無奈扶額:“阿鉞自己說你其實已經成年了,怎的如今反而不如以前的阿沐穩重了 ;你就確信那閻闕就是你說的阿父?他竟然也沒有將你打出來,還由著你折騰?”

那是您不記得以前阿父都是怎麼待我的,小崽子暗自想著;即便阿父在這個小世界是世人所謂的大奸臣,可人的本性不會隨著身份改變。

如今塗山鉞更支持自己的阿父,你看天界那幫子神仙設下這迷魂局,妄圖讓女主取代阿娘的形象;可阿父還是一眼就能認出阿娘,並未被騙過去。

倒是那男主燕離,恐怕才是隻浮於表象。

第214章 道德綁架誰不會(11)

說完閻闕那邊的消息, 小崽子自然關心阿娘午後有沒有被為難。

如今正是燕離與那琳琅縣主著急的時候,午後燕離下差回府, 誰知道有沒有被琳琅縣主哄著過來再勸說阿娘。

怎麼會沒有呢, 他們都等不急塗一一歇息好從宮裡回來的疲乏,兩人就相偕過來試探她的態度。

得知塗一一在皇後麵前依然堅持和離,甚至還提出帶著小郎君燕君沐和離, 燕離當即就大怒,但被李琳琅及時拉住。

見燕離在自己這個正室夫人麵前, 就能瞬間成為彆的女子的繞指柔,當時塗一一腦海裡就閃過什麼;正好此時小崽子說起閻闕那裡的消息,塗一一壓低聲音又交代了小崽子幾句。

凝神聽完,塗山鉞震驚仰頭:“阿娘為何會這樣想, 燕離真會有這樣大膽子蒙騙聖上!”

“阿鉞你不是說燕離與李琳琅是這個小世界的男女主麼, 我想著你的意思,他們二人大抵就是那種排除萬難也要在一起的真愛罷;為了不委屈李琳琅這個所謂的女主真愛, 燕離為她謀劃也正常。”

塗一一出神:“方才我就察覺出李琳琅並不是底氣十足,若是不虛的話, 她如今的身份根本不必注意我的態度。”

若阿娘說的是真的,那燕離與李琳琅這對男女主就更該死了;塗山鉞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燕離真有那麼大的膽子?

不過想想鎮北軍又被稱為燕家軍,世代掌控過在燕家手中, 燕離想要瞞天過海也是能做到的。

與小崽子說了自己這邊暫時無事, 讓他多注意保護自己;便是他自己說身手尚可,可也隻是一個還未到五歲的小郎君,聯絡的又是閻闕那樣引人注目的權臣, 塗一一不免為小家夥擔心。

與阿娘鄭重保證自己會小心, 塗山鉞才告退回了自己的院子。

屋內又剩下塗一一自己, 也沒了繼續看書的想法,滅了燭火躺在床上回想後晌的談話,她還是覺得自己想的未必不可能,就看閻闕那邊探查的手段了。

那時燕離的怒火被李琳琅攔下,她的姿態放的極低;說什麼姐姐千萬莫要多想,我隻是傾慕燕大哥,並未有要破壞燕大哥家室的意思;且姐姐本來是個溫婉大度的,又何必這樣以退為進讓燕大哥為難呢。

塗一一當時就笑了,問她既然不想破壞燕離的家室,為何不去傾慕一個身家清白的郎君;以李琳琅如今的恩重,再有燕國公府的維護,她便是嫁給皇親顯貴做個正妻也使得,為何非要給燕離做妾。

平妻說的再好聽,也不過是掩耳盜鈴,說到底還是個妾罷了。

被她犀利的話語問住,李琳琅先是羞惱一瞬,塗一一都能看清她眼裡一閃而過的厲色,可也被她捕捉到一絲心虛之意。

塗一一自己知道,她如今說是為了成全忠烈之後自請和離,也不過是暫時之法,賭的就是如燕國公府這樣的顯貴之家還要些外在的顏麵;這若是換成一般人家,就是悄悄弄死塗一一也使得,反正她本來就是個病秧子。

或許後晌的燕離已經動了殺念,如今對人的情緒極為敏感的塗一一當然能察覺到;可李琳琅這個被燕離偏愛的,還有如今錦上添花的身份,她根本不必這樣顧及自己的態度。

除非他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經不起非議和查探。

再說回後晌的談話,李琳琅將塗一一的行為定義為以退為進的手段之後,燕離當時的眼神既有不屑也有懷疑,但他還是明確告知塗一一,和離他絕不可能答允,更不可能允許自己的嫡長子跟著塗一一離開,這不是讓彆人指著鼻子笑話他。

塗一一的態度也堅定,要麼李琳琅做妾,要麼她與燕離和離,平妻她絕對不會答應。

自然是不歡而散,塗一一還順勢裝病,說心疾又犯了,國公爺最近就莫要留在正院了。

雖然燕離本來也沒有留宿正院的意思,但她就是多看這人一眼都煩。

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獲,現在那兩人已經篤定塗一一就是以退為進,無非是不想讓這國公府多一個正室夫人,擔心影響她與燕君沐的地位與利益。

塗一一要的就是他們這樣認為,之後的戲才能繼續唱下去。

兩日後,燕國公府大擺筵席,慶賀燕離的赫赫戰功與加官晉爵;同時也給琳琅縣主這個忠烈之後接風,介紹王都的權貴女眷給她認識,也為了日後鋪墊。

這一日,燕國公府中門大開,王都大半權貴都來了。

也許是有燕離的叮囑,也許是老夫人也不想在這樣的日子失儀態;整個宴飲安排都是塗一一這個當家主母操持的,可謂是處處妥帖,讓前來賀喜的賓客一再盛讚。

前院是男賓的宴飲,自有燕離帶著幾房的男人應酬往來;後院女眷們除了宴席,塗一一也請了唱曲的,還有年輕女娘們的遊玩項目。

那些年輕女娘們的玩樂自有燕語鶯幾個女娘招待,塗一一自然是留在榮壽堂院子裡陪著老夫人與那些夫人們說話。

王都這些權貴之家的當家主母哪個都不是傻的,見國公府老夫人一直親近身邊的琳琅縣主,大都看出了幾分。

長樂大長公主與老夫人往來甚多,看了眼滿身病容還強撐著的塗一一,這才與老夫人說笑。

“你如今可是真正享福的老封君了,有這樣妥帖的兒媳不說,聖上還允準琳琅縣主住在你府上,陪你說話的貼心人又多了一個。”

老夫人拉著李琳琅的手就笑:“大長公主這話說到老身心裡去了,我也不怕你取笑;咱們一直深居在這高門大院之中,也聽多了家裡人的小心奉承,竟覺著有些索然。”

“琳琅縣主就不同了,不說這樣貌明豔大方惹人歡喜,就是這樣的爽利性子,與王都的女娘們也不同 ;老身極愛縣主與我講起北疆的見聞,真正是叫人心馳神往,得空了你們也過來聽聽。”

其他夫人們暗自交換眼神,最後都暗含同情看一眼塗一一這個正經的燕國公夫人。

大長公主也笑:“彆說,本宮也看著縣主歡喜,還是這樣的明豔大氣才是女娘們的典範。”

“倒是好處都讓老夫人你得了,本宮也不與你搶,改日給縣主下帖子,縣主也來公主府認認門子。”說著話,大長公主眼裡泛起憐愛:“這孩子經曆那樣的變故,還能有如今的穩重端莊,可見是繼承了李將軍一家的風骨,不愧是忠烈之後。”

塗一一抬眼看過去,果然在李琳琅的眼中又捕捉到一絲惶然。

其他夫人自然沒有注意到塗一一,她們正跟著奉承屋內地位最尊貴的兩人,附和大長公主的盛讚。

便聽到大長公主忽然又笑開:“既老夫人這樣歡喜縣主,何不更親近一些;本宮看琳琅這樣明豔端方,又正是豆蔻年華,與燕國公可不正是老話裡說的英雄配美人的美談?”

話音一轉,大長公主看向塗一一又道:“本宮知曉國公夫人最是溫婉大度的,王都權貴之家哪個沒聽過夫人的美名;要本宮說,夫人身子骨弱,何不效仿娥皇女英,成就一段佳話,也不委屈琳琅忠烈之後的身份。”

滿屋子的人目光都集中在塗一一身上,恰好她正掩著帕子輕咳,煙雨似的眉眼輕攏寒水;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閃爍,有不忍憐惜的,有感同身受的,也有幸災樂禍等著看笑話的。

隻見她強打精神柔柔回道:“大長公主所言何嘗不是臣婦所想的呢。”

不緊不慢的話語更加善解人意:“縣主方到我們府裡,母親就極為歡喜,便是我們國公爺與府裡眾人都歡喜;當時臣婦就說縣主驟逢驚變,又是忠烈之後,我們更應該憐惜與尊重才是。”

眾人點頭,是這個道理。

“所以臣婦就想著既為母親與國公爺分憂,也能為縣主儘些綿薄之力;臣婦那時說不如由我們國公爺認縣主為義妹,縣主在王都除了有聖上的恩重,還有國公府做靠山;日後再給縣主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這才是高枕無憂的辦法。”

眾人再點頭,換她們也是如此做法;明知這個女娘一副惑人容貌,自己又病弱,當然是先解決隱患,塗氏這個做法就很得體,還更周到大度。

可是大長公主不這樣想啊,她的聲音淡了很多。

“塗氏,不是本宮說;你也是禮儀之家出身,當知曉權貴之家的當家主母應儘之責;王都哪家權貴不是三妻四妾,燕國公如此俊朗偉岸的郎君,能後院清淨六載,已是令人讚歎。”

“況塗氏你向來體弱,更應該大度些為燕國公著想才是;這偌大的國公府,最是需要子嗣繁衍。”

塗一一並不驚慌大長公主的態度,依舊強撐笑顏。

“大長公主說的正是;臣婦何嘗不知自己的身子不爭氣,能勉力為國公爺生下嫡長子已是得天之幸;故而臣婦日夜憂思,想著如何為國公府開枝散葉。”

“恰國公爺與母親都中意琳琅縣主,且縣主也與我懇談過對國公爺的傾慕,臣婦才驚覺自己之前想的未免武斷了些;這隻是臣婦自以為的好意,並不是縣主想要的前程。”

聽她說到這裡,李琳琅眸中湧起緊張,她好想堵住塗氏的這張嘴,怎奈此時她最不適合開口,忍不住看向老夫人。

哪知道塗一一繼續道:“知曉國公爺與母親的想法之後,臣婦當然要成人之美的,這是當家主母應有的氣度。”

“可是大長公主有所不知,我們國公爺竟說要以勞什子平妻之禮迎娶琳琅縣主。”

“這如何使得!縣主這樣的忠烈之後,又是我們國公爺真正心悅之人,怎能被這樣委屈,這不是要寒了忠烈和將士的心?”

“故而臣婦已與皇後娘娘陳情,願自請和離,國公爺以正妻之禮迎娶縣主;一來,臣婦病弱還傷了根本,確實犯了七出之罪;二來,後進門的平妻說白了就是個賤妾,這不是讓我們國公爺被天下人恥笑!”

屋內眾人神情嘩然。

第215章 道德綁架誰不會(12)

正如大長公主所言, 王都權貴之家的郎君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屋內的哪位夫人沒有違心裝作大度過,又有哪個沒有傷心意冷過。

可她們再大度, 再傷心意冷, 也從未想過和離;和離的女子,回了娘家的日子未必好過;更莫說還有自己的子女,哪個能不為自己的子女打算。

這塗氏是何意, 竟然要和離,甚至還想帶著孩子和離?

這些夫人哪個不知塗氏的娘家已經不存, 她一個和離的女娘,還是個病秧子,要如何過活,又怎麼舍得讓小郎君拋棄國公府嫡長子的身份, 跟著她過孤苦無依的日子?

怕不是這塗氏真是過了幾年清淨日子, 就不知道世道艱難罷;更或者說,這塗氏就不是個真正賢惠的, 這是以退為進的手段。

還真是沒看出來,塗氏竟然有如此心機。

但也有聰明的, 稍一思索,她們就能明白塗氏是真的想和離,並不是手段,反而是為了自保。

這王都的權貴女眷大都知曉當初的定北侯府不喜這樁婚事, 不過是聖命難違;又有塗氏的爹娘先後離世, 緊接著就有老定北侯戰死的事,塗氏在王都刑克六親的名聲怕也與深厭她的老夫人有關。

說是塗氏大婚後清淨了六年,可誰又不知她獨守空房五載;夫君不喜, 婆母厭棄, 她的日子也艱難。

如今燕離加官晉爵, 成了赤手可熱的燕國公,老夫人自然對塗氏更有諸多厭棄;偏偏這個時候燕離還有了真正心悅之人,此人還是忠烈之後,又有縣主爵位,還是要以什麼平妻之禮迎娶······

種種細究下來,塗氏母子以後的日子更加艱難。

也就是塗氏自己看得清楚,這才真要和離;可誰都知曉禦賜的婚事,哪是想和離就能和離的,塗氏也隻能如此自汙請求和離。

想明白此節的夫人們心下歎息,可憐了這塗氏,同是孤女,卻沒有李琳琅那樣的身份,竟要委屈至此隻求自保。

夫人們感同身受,難怪她還要帶著小郎君和離;若這琳琅縣主真以平妻之禮進門,都是嫡妻,她還是燕離真心所愛,塗氏所生的小郎君還能算是嫡長子麼。

大家都是有手段有心計的,自然知曉怎麼捧殺或是陷害那些不討喜的子女;何況塗氏的小郎君還占著嫡長子的名頭,按理日後就是承襲爵位之人,這琳琅縣主能容?燕離又能不為心愛之人的孩子打算?

此時幾個夫人甚至暗自佩服塗氏的氣魄,她這是寧可帶著自己的孩子堂堂正正吃苦,也不願他日後被毀在後宅陰司中,這才是真正的為子計深遠。

心思兜轉間,幾位夫人甚至升起兔死狐悲之感。

因為她們也聽清楚了塗一一接來下的話,雖然塗一一是強撐著說話,話語無力,可其中內容卻讓這些夫人警醒。

與那日答複皇後的話大同小異,塗一一說的極為真誠;她滿目擔憂道若是燕國公真的在王都權貴之家首開平妻之例,那其他權貴男子若是遇到真愛,或是也有恩情要補償,也以為隻有平妻之禮才算是誠心真意,那這些男子的正妻該如何想如何做,正妻們身後的家族又該如何。

若此風在王都盛行,那後宮又該如何,若也因此風亂了禮法該如何?

到時引起此風的燕國公勢必會被天下人口誅筆伐。

身為燕離的發妻,塗一一怎麼舍得夫君麵對此等境地?

但她又真心想夫君得償所願,那就隻能自請和離,也算是圓滿了她與燕離的夫妻情分······

這一番話艱難說完,眾人都看到國公夫人塗氏捂著胸口艱難喘息,麵容更加蒼白,唇色亦泛白,搖搖欲墜······

這下眾人再顧不得大長公主,還有心間升起的警醒和悲哀,幾個地位高些的夫人連聲叫塗一一的貼身婢女進來扶人,叮囑塗一一寬心些,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便是婢女進來扶著已經半暈厥的塗一一走出門外,還有人叮囑讓她們立即去請府醫,莫耽誤了夫人的病情······

塗一一圓滿退場,留下屋內眾人麵色各異,最難看的就是大長公主與李琳琅;一個是被軟刀子駁了顏麵,一個是擔心自己的名聲有損;因為塗一一方才可是當著眾人的麵說了李琳琅與燕離互相心悅,這不就點明了這兩人早有私情。

屋內的都是人精,此時人們看李琳琅的眼神可沒有了剛來時的熱切,還有隱隱的不屑之意,李琳琅如何不著急。

大長公主此時也回神,她這是被皇帝與燕家母子兩頭哄騙,白白當了一回惡人;今日這麼多人在場,還都是權貴女眷,隻怕不到一個時辰方才發生的就會流傳王都;若是塗氏真有個好歹,大長公主就是助紂為虐的那個。

還真是晦氣!

恨恨瞪了老夫人與李琳琅一眼,大長公主陰沉沉拂袖而去。

地位最尊貴的人都走了,其他夫人哪裡還能坐得住;地位高些的當即找借口離開,地位不如燕家的,即便留下也是心神不寧。

老夫人和李琳琅寄希望的由眾人勸說塗氏退讓的局麵徹底背道而馳,哪裡還有心情繼續說話,隻得狼狽退場。

等到人們都離開,老夫人麵沉如水看著李琳琅;要不是她太過急切,攛掇燕離給自己出了這麼個主意,今日也不會這樣狼狽收場,還平白惹怒了大長公主。

李琳琅如何察覺不到老夫人的轉變,打起精神哄著她說話;道她也不知塗氏竟然這樣能說會道,明明是她自己的手段與心計,偏要說的道貌岸然。

這也罷了,塗氏竟然挑撥王都權貴女眷提防燕國公府與李琳琅;這才是其心可誅,她這是抱著魚死網破的心計,就是為了遮掩她妒婦的本質。

於是,剛還覺得塗一一說的有理的老夫人又狐疑起來;她最看重的就是燕離這個爭氣的兒子,可不能這樣縱容塗氏這樣的妒婦做派;她自己不能生了,還想讓國公府嫡脈子嗣單薄不成?

這是老夫人萬萬不能容忍的!

前院的男人們很快便得了消息,都是自家女眷派人來悄悄傳話,就連燕離與燕家眾男子也都知道了後院的事。

燕離再一次體會到被眾目睽睽洗禮的感受,不同的是宴席開始時眾人的眼神是敬佩與驚羨,此時更多的是看戲的眼神。

有年紀大一些,與燕離品級相當的人語重心長勸他珍惜塗氏這樣一心為他打算的夫人;有耿直的言官已經忍不住說他所謂的平妻之禮簡直是違逆大晉禮法,還有年歲與燕離相當的,平日有些交情的則壓低聲音調笑,說他們等著燕離的成功,他們也有心愛之人不想委屈······

種種目光之下,燕離隻能強顏歡笑應酬,總算送走這些人,之後就麵色冷沉要往正院走,他倒要問問塗氏到底是安的什麼心!

這哪是一心為他這個夫君打算,她這是要將他燕離架在火上烤!

要麼他隻能按照塗氏的想法走,要麼就隻能委屈李琳琅做妾。

可塗氏的話當眾說的那般周全,燕離若是真的以妾禮納了李琳琅,才是真的被動了。

細思恐極,塗氏何時有了這樣的言語能耐與心計,如今燕離算來算去,竟隻能想法子達成塗氏和離的目的,除非他真的能舍下對李琳琅的心意。

偏偏這是燕離最舍不得的。

往昔夢境那樣清晰,好不容易遇到了李琳琅,真正與夢中女娘貼切的人,燕離在這幾載的篤定中早對她情根深種。

與李琳琅定情之後,燕離再沒有做過那樣的夢境,他更加篤定李琳琅就是他命定的愛人;回來王都之後,燕離又開始做起這樣的夢境,夢中那紅衣女娘決絕抽身而去,他已經連著幾日從夢境中驚醒。

連日的不安終於應驗在塗氏這裡,她是真的容不下李琳琅啊;這樣的妒婦······這樣的妒婦,燕離還如何忍她!

察覺到燕離的怒火,幾個郎君不好阻攔,但燕離的兩個叔父卻不能坐視不管,燕國公府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燕家二叔攔下燕離,定定看著他。

“阿離,難道你真的要因為一個女娘失了分寸?”

“對對對,阿離呀,三叔倒覺得塗氏所說是真正為你、為這國公府著想的;你莫要小瞧了王都這些男子們,若是你真的開了先河,後麵就有人敢效仿,那咱們國公府將會得罪多少人家!”燕家三叔說的慎重。

幾個郎君也跟著點頭 ,可不是這樣麼。

他們以為燕離是離開王都五載,已經不適應王都的風氣;更或者,還有人在心中暗暗唾棄,隻怕燕離是覺得自己立下大功,有些輕浮了。

你當王都是你在北疆的時候,隻有你燕離說一不二?

再者,這些郎君們,包括燕離的兩位叔父都清楚塗氏這個國公夫人的為人;要他們看,塗氏才是真正當得起國公夫人,那李琳琅是個什麼東西!

忠烈之後說的再好聽,也遮不住她出身粗俗的低階武將之家;再有她被老夫人和燕離讚許的什麼性子爽利,說白了不就是不通禮儀,哪有塗氏那樣的眼光長遠。

被眾人攔下勸說,燕離終於體會了一把有苦說不出。

他怎麼都想不到自己想出來的兩全其美的法子,本來是要讓塗氏有苦說不出隻能安然接受;如今竟換了人,他燕離成了對不起發妻的忘恩負義之輩,塗氏反倒成了那個占儘道義還委曲求全的。

越想越頭疼,燕離隻得說自己不去找塗氏的麻煩,轉道去了書房;燕家兩位叔父還是不放心,跟著他去了書房,說是要一起議事。

他們還不知王都很快就會因燕離掀起一場規模盛大的禮法辯論,那時燕國公府已是王都的笑話。

第216章 道德綁架誰不會(13)

不到晚間, 燕國公府大擺筵席時,大長公主與國公府老夫人當眾逼迫如今的國公夫人塗氏接受燕國公娶平妻的事情就流傳王都。

王都之人還知曉那國公夫人塗氏本就體弱, 又操勞筵席的事情, 還如此被當眾逼迫,當場就犯了心疾暈厥。

閻闕的人及時出手,很快就攪亂了一池渾水, 整個王都無論朝臣還是權貴,更或是普通百姓, 都關注此事。

有的人關注的是燕國公竟然早與那琳琅縣主互相傾慕,那是不是兩人在北疆的時候早就私情暗度,誰都知曉燕國公已經在北疆鎮守五載。

說起這個話題,一部分人認為燕國公此舉不妥, 有背棄苦守在王都的發妻之嫌;也有人反駁, 認為燕國公此等英雄風流人物,空置後院六載已是對得起發妻;況燕國公在北疆鎮守五載, 身邊當然應該有個貼心人。

也有人議論燕國公的發妻塗氏糊塗,怎能輕易說和離;燕國公不過是多娶回一個女娘, 琳琅縣主父兄皆犧牲,父親還是為了救燕國公而死,便是為了這份恩情,燕國公要以平妻之禮娶縣主才是應當, 塗氏作為燕國公的發妻, 自然該與夫君一起補償這份恩情。

但也有人說國公夫人塗氏已經很深明大義了,她能從恩情與女娘的角度考慮,一開始就建議燕國公認縣主為義妹, 為縣主撐腰, 縣主便是高嫁做正妻都使得, 這才是真正為了縣主的日後打算。

有這樣的恩重與依仗,還有忠烈之後的身份,為何不高嫁做個正頭娘子,非要嫁給一個有妻有子的男子,這才是不識好歹,可惜了塗氏這樣儘心為縣主打算。

便有人說自家的什麼親戚在燕國公府當值,聽說當時燕國公與琳琅縣主都不願,兩人還一起與塗氏說明他們早已互相傾慕,隻要塗氏成全;這人接著道,若不是那塗氏是聖上賜婚,還不知會遭遇些什麼···

於是人們都統一了認知:塗氏足夠賢惠大度,是燕國公與琳琅縣主早有私情;他們二人不僅不認可塗氏的好意,反倒趁著國公府筵席之時想當眾逼迫塗氏接受平妻之事。

在統一認知的基礎上,很快便有更多的國公府的小道消息傳出;比如說燕國公回京數日竟然沒有在發妻的正院留宿過,便是偶爾過去說話,很快也會被琳琅縣主的人請走。

還有人說燕國公回京幾日,竟然還沒有過問過嫡長子的日常與學業;要知道燕君沐小郎君可是燕國公的嫡長子,還是他如今唯一的子嗣,他竟然半點不關心。

再有兩日,小郎君就要入宮做三皇子的伴讀了,燕國公竟也不聞不問;可見他是根本就不看重這個嫡長子,甚至根本不關心塗氏這個發妻,否則怎會如此關切琳琅縣主。

還有人繪聲繪色說出琳琅縣主住在國公府次日請安的事情,說當時值守的下人聽到了老夫人的意思,還有塗氏的那番話。

人們這才注意到他們一直忽略的事情,那李霽一家犧牲也不過半年,按照大晉的算法,琳琅縣主這個親生女兒的孝期至少一年;一年後可以除服,未嫁女更應守孝三年。

可琳琅縣主是穿著一身紅衣入京的,這是何意?

至此,李琳琅忠烈之後的榮耀開始被人質疑;為了私情,竟不顧孝期就急著與原配發妻爭鋒,這是何等的罔顧人倫!

也有人說出北疆計算孝期的方式與王都不同,在琳琅縣主看來,她已經過了孝期,豆蔻女娘當然該穿的豔麗些;就有人嗤之以鼻,說還是國公夫人塗氏說的對,做事論跡不論心,若真是那樣惦念亡親,就更該言行一致才是。

到第二日,更有各地的名士大儒湧入王都,在茶樓酒鋪高談闊論,到底平妻這個稱謂合不合禮法。

於是王都人終於意識到這件事的重點,平妻這個稱謂到底該是怎樣的。

大晉以及大晉以前,中原地區就沒有平妻這個稱謂;就如塗氏所言,隻有北地胡人才有幾妻並嫡的做法,可這正是胡人不通禮法被中原人嘲笑之處。

燕國公剛擊退胡人,就要效仿胡人兩妻並嫡的做法,這讓胡人怎麼看大晉這個禮儀之邦,是不是會反過來恥笑中原人?

且中原是禮儀之邦,曆來講究立嫡不立長,立長不立賢;塗氏是燕國公原配發妻,還是聖上賜婚,塗氏所生的小郎君理當是燕國公的嫡長子;那琳琅縣主的子嗣難道就不是嫡子了麼,按照琳琅縣主的身份,她的嫡子怎能屈居於塗氏一介孤女的嫡子之下?

這還是塗氏的孩子先出生幾年,是可以明定身份的;若也有人效仿燕國公,同時娶平妻,兩位嫡妻同時有了身孕,又該如何確定誰的孩子才是嫡長子?

這是在崩壞千年來的禮法秩序啊!

如此,眾人才敬佩塗氏果然不愧是禮部侍郎之女,深受禮法教導,才能看到這樣的遠憂;這根本就不是燕國公娶不娶平妻的私事,而是影響中原禮儀的國之大事。

越想越是令人擔憂,名士大儒開始聚集在禮部,要求朝廷重視此事,以穩固禮法秩序不至崩壞。

已經被架在火上烤的燕離與皇帝自然不能坐視民意沸騰,最後派出禮部官員與這些名士大儒爭辯禮法,足足熱鬨了幾天。

爭論的愈多,人們愈發肯定塗氏的高義與大義;正是想到了這些後果與隱憂,塗氏才會在知曉燕國公與琳琅縣主的情意之後,甘願自汙以求和離,還不是為了燕國公這個夫君著想?

便是塗氏提出要帶著小郎君和離,雖則於理不合,可也是真心為了燕國公著想;你都能以正妻之禮迎娶琳琅縣主了,原配的嫡長子自然會令你們夫妻為難,不如帶走。

且塗氏身子病弱,還不知有幾年好活,小郎君能儘孝膝下也是一種對塗氏的補償不是麼。

可恨燕國公竟然隻顧及私情,不想舍棄琳琅縣主這個心悅之人,又不想違背聖上當初的賜婚;竟然當眾逼迫發妻接受,想要兩全其美。

可惜了發妻塗氏這樣儘心成全他,還為他如此籌謀。

這時就有人開始懷疑燕離的眼光了,就算塗氏一身病骨,就算塗氏已經沒了母族;可塗氏能在燕離鎮守北疆的五載裡為他操持好府裡的一切事宜,替他儘孝於母親膝下,還能教養好小郎君,算是免除了燕離的一切後顧之憂。

這樣的原配發妻,燕離竟然也忍心辜負?這便罷了,塗氏還能在燕離背棄夫妻之情後一心為其著想,自請和離;這樣高義的原配發妻才是真正的世家風範,燕離竟然舍得辜負這樣的原配發妻?

那琳琅縣主也就是有個忠烈之後的身份,若論高義可遠遠比不上塗氏,甚至孝期未過就穿著紅衣招搖;說到底是燕離變了心,不然就按照塗氏最初的想法,燕離認縣主為義妹,找個好親事,多給準備些嫁妝,難道就不是報恩了?

可惜了,塗氏這樣賢惠高義的女子,燕離竟然也舍得背棄。

至此,回京之後就被風光與榮耀籠罩的燕國公也開始被人懷疑和背後看不起,私以為他不過是個見色忘義之輩。

而禮部的辨法爭論依舊不停,那些女兒高嫁為正妻的世族權貴也加入進來,或在暗中支持那些名士大儒,維護正統禮法;不管是真心為了自家女娘考慮的,還是顧及聯姻利益的,誰家不擔心良人會不會也如燕離這般鬨出個平妻來。

事情不發生在自己身上,誰也能慷慨大義,一旦涉及己身,誰都能防患於未然,哪裡還有人懷疑塗氏是不是以退為進的手段。

事態愈演愈烈,眼看著波及到了王都之外,更多地方的名士大儒也傳信至王都質疑禮部官員,聲音統一要維護正統禮法。

皇帝再坐不住,急召燕離入宮,兜頭就是一陣怒火,要燕離自己想法子平息此事,平息天下人對朝廷的質疑;燕離能怎麼平息,事已至此,他是進退兩難,隻能請罪。

還有貴妃娘娘的枕頭風和閻闕的勸諫,皇帝要求燕離以此次的戰功換取和離聖旨,允他以正妻之禮迎娶琳琅縣主;至於皇帝之前給燕離的那道賜婚平妻的聖旨,自然也是這次要用戰功一起換回銷毀的。

為了皇家顏麵,燕離在早朝時主動請罪,以不全己身差點鑄成大錯請辭燕國公爵位;因為貴妃娘娘與閻闕的建議,皇帝想要的已超出預期,自然也願意給燕離些臉麵。

收回了給他的恩賞,但燕離立下的功勞還在,就當功過相抵,他還是定北侯;皇帝也願意成全燕離與忠烈之後的情意,允他與塗氏和離,還當朝給燕離與李琳琅又下了一道賜婚聖旨,也算是為兩人的情意添加一段佳話。

至此,燕離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還被王都的權貴防備,他心裡的憋屈可想而知;就在他以為這已經是最壞的境地時,閻闕又落井下石。

閻闕在燕離接下新的賜婚聖旨時出列為塗氏說話,道塗氏才是世家女娘的典範,賢惠大度不說,還挽回了大晉差點被燕離崩壞的禮法;如今塗氏已與燕離和離,可塗氏的母族已然不存,就算是為了塗氏的功義,聖上也該恩賞塗氏,燕離更應補償這樣的原配發妻。

朝臣們第一次沒有反駁閻闕的話,還點頭稱讚,理當如此。

於是,皇帝也大方了一把,盛讚塗氏高義保全了大晉禮法,恩賞塗氏為縣主不說,還真給了一縣之地為食邑,完全不同於李琳琅隻有縣主虛爵;又給賜下一套三進的宅邸作為縣主府,還有若乾金銀,塗氏也要養孩子的嘛。

這當然也是閻闕的功勞,他力陳塗氏之高義與苦痛委屈,最後聖上答應了塗氏帶著小郎君和離,小郎君燕君沐可隨母姓;也不用再做三皇子的伴讀,改為了可入宮學習的榮寵。

燕離的嫡長子也沒了,成了塗氏一族的嫡長子。

第217章 道德綁架誰不會(14)

早朝結束, 燕離功過相抵又成了定北侯,到手的國公爵位飛了;還多了與塗氏的和離聖旨, 及與李琳琅的賜婚聖旨, 至此事情終於落定。

近日一直關注此事的王都百姓也明白了朝廷的態度,還是要維護千年來的正統禮法秩序,不會因為燕離的不世之功就開先河。

各地來的名士大儒也滿意離京, 王都總算暫時恢複了平靜。

但私下裡的暗流依舊在湧動,那些權貴之家在笑話燕離的得不償失之餘, 強硬敲打自家的子孫,誰若是敢學燕離那般為了一個女娘就置祖宗家業於不顧,等著他們的就是驅除家族的後果。

更多的老人經此事看出塗氏的大家風範,一再警醒家中人給兒孫們挑選宗婦人選時, 定要從禮儀之家選, 這才是真正的識大體···

還有很多人暗中嘲笑燕離,想他燕離也曾是王都芝蘭玉樹的完美郎君, 多少女娘的春閨夢裡人 ;卻也是為了一個女娘背信棄義之人,甚至不惜拋妻棄子, 可見他也不是表麵上那般的光風霽月。

王都的女娘們因為對燕離的光環,一開始還覺得是塗氏不容人,恨不能魚死網破,頗有些同情燕離來著;後來經過家中長輩道明平妻的後果, 以及燕離與李琳琅在此事中的謀劃, 女娘們再沒了憐惜燕離的心思,反倒慶幸當初嫁給燕離的不是自己。

因為她們知曉,就如長輩們說的那般, 她們沒有塗氏那樣的胸懷與果決;那等待她們的隻有抑鬱終生, 甚至連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

再回到已經恢複成定北侯府的榮壽堂, 老夫人已經得知早朝的消息後暈厥了一回;榮壽堂正屋內坐滿了燕家的人,忙亂著喚醒老夫人,聽到她的哭號,不免都心下戚戚;好好的國公府,就這麼又變成了侯府,她們的好多想法都成了泡影。

這一想就忍不住的遷怒李琳琅這個罪魁禍首,隱晦而憤恨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就連最喜歡她的燕語鶯也開始破口大罵;可不是麼,侯府小姐能比得上國公府小姐?

更莫提定北侯府現在已經成了王都的笑話,等燕語鶯嫁到婆家,還不知會被怎樣低瞧。

李琳琅當然不甘被遷怒,還在為自己分辨;說王都的人都被騙了,塗氏分明就是不容人的妒婦,這都是塗氏弄出來報複燕家的雲雲。

被她這樣提醒,老夫人連聲叫人讓把塗氏這個掃把星帶過來,她要與塗氏算賬;被燕家二嬸娘給攔下了,人塗氏現在已經不是燕家的兒媳了,還怎麼指責嗬斥,更惹笑話不是麼?

二嬸娘冷笑,塗氏嫁進來這幾年,也算是恪儘職守,將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條;就算知曉李琳琅對燕離心懷不軌,塗氏也大度給出了好出路,還不是李琳琅自己貪心不足,攛掇著燕離搞出個什麼平妻。

這下好了,定北侯府不僅成了王都的笑話,還得罪了不知多少權貴人家,這才是真正的禍患。

燕家其他人跟著點頭,她們本就尊敬長嫂,不喜李琳琅;她們可是生活在府裡的,自然知道這幾日李琳琅恨不能時時粘著燕離,生怕燕離的心被塗氏與燕君沐帶回去。

這回她滿意了吧,不隻塗氏要離開燕家,就是燕離的嫡長子也與燕家沒了關係,李琳琅可不是稱心如意了麼。

女眷們此時都認定李琳琅根本不是表麵上那般的爽利單純,她才是最惡毒的那個;才來幾日,就把整個府裡攪得雞犬不寧,還被降爵,她李琳琅才是老夫人說的那個掃把星罷。

不提榮壽堂的亂象,塗一一所在的正院也是一片忙亂;王嬤嬤這幾日已經被自家小姐洗腦成功,深覺小姐和離才是脫離苦海,正精神抖擻指揮著陪嫁來的下人收拾嫁妝,她們今日就要搬到縣主府去了。

這也是王嬤嬤沒想到的,自家小姐果然不是白說的;看看,不隻能帶著小郎君和離,小姐也是聖上親封的縣主了,還是有食邑的縣主,王都獨一份;自家小姐以後就是縣主府的主子,再不用受老夫人和燕語鶯的責難與委屈,這才是好日子。

小郎君塗山鉞在前院的東西不多,早有他從閻闕那裡要來的人手給他收拾好,此時正等在阿娘的正院,準備收拾好了一起離開。

“阿娘,您這招可真是厲害,硬生生把燕離的家事升級為國家大事,男女主這回是打落牙齒和血吞呀。”

塗一一輕笑:“隻能說是人心不足罷了;燕離若是好好聽我一開始的建議,他哪會如此被動。”想想又忍不住的懷疑。

“開始時我明明看出燕離也是動搖了的,不過見李琳琅一次就會丟到腦後;他這樣毫無主見的人,究竟是怎麼在戰場上決勝千裡的,這樣的人也能是阿鉞你說的男主,那這所謂的男主也實在一般。”

小郎君就笑:“阿娘你是沒有恢複冥界的記憶,這才是天界司命的趣味;如燕離這般在戰場上冷血無情的男子,卻對女主情根深種,給予女主世間沒有過的絕世寵溺,這才是最令人感動的點不是麼。”

······塗一一有些無語,這樣踩著原配發妻骨血的所謂深情,有什麼可感動的點。

可見還是要看是誰的立場,若是從塗一一這個原配發妻的立場看,燕離這就是背信棄義的小人之輩,還格外的冷血無情;若是從李琳琅的立場看,燕離這樣的殺神,願意為了她百般謀劃,甚至不在意原配發妻與嫡長子的性命,可不就是最大的深情?

還真是無話可說。

罷了,反正她塗一一目的達成,倒要看看沒了她這個給鋪墊的原配發妻,燕離要怎麼表現對女主的深情;或許,隻能從燕家其他人那裡找補了,說不得以後這侯府會更加熱鬨。

像是知道阿娘所想,小郎君說他會叫人時時關注著侯府,把這裡的事都告訴阿娘,也算是博阿娘一笑。

摸了摸小郎君的腦瓜子,塗一一忍不住的笑,這也是個蔫壞的。

母子倆正說笑著,燕離下朝後回府直接來了正院,一進屋就看到母子二人笑的輕快,當即便覺心裡窒息悶痛。

她們竟是這樣迫不及待麼!

也是小崽子此時聽不到他的心聲,不然就會痛快回複,他與阿娘還真是迫不及待離開;和一個渣男同處一室,阿娘該有多惡心,難道是閻闕阿父不香?

“你們···你們就這般著急離開我?阿沐,你也舍得阿父?”

說起這個小崽子就來了精神,仰頭:“難得您還知道我是您的兒子?您這回府七八日了,可有問過我的課業,可有關心過我?”

冷哼一聲接著道:“若是我沒記錯,阿母生我的時候您就漠不關心;如今我已經五歲了,您這次回京也是第一次見我這個嫡長子罷,可您是怎麼做的呢?”

他是怎麼做的呢,燕離不由想起回府這些日子,因為擔心琳琅不習慣陌生的環境,但凡有空他都陪著。

看了眼玉雪可愛的小郎君,站得筆直,小小年紀已有風骨初現;燕離的麵上湧上愧色,是他沒有做好,忽略了這個孩子的心思。

塗山鉞不愛看男主這愧色,都是馬後炮,皺起小眉頭:“您也不必此時做出這幅情態;我是阿母親自帶大的,羊有跪乳之恩,我當然最親近我阿母,這才是人之常情罷。”

“再者,我阿母都為您與那縣主騰了地方,您這正妻不缺,自然也不會缺子嗣,少我一個算不得什麼;可我阿母卻難產生下我,日後隻會有我一個孩子,我的孝道自然也隻該給阿母一人。”

燕離踉蹌著退後一步,自己的長子竟然是這樣想的?

沒心思管燕離的遲來深情,小郎君行禮告退,然後與阿母說他就在外麵等著,若是阿母有需要隻管叫他;說完還警惕看了燕離一眼,這才出了屋子。

燕離心裡更痛,他的孩子竟然防備他至此,覺得他會對塗氏不利!

“侯爺已經得償所願,怎的還來我這裡,您不是應該快一些與琳琅縣主分享歡悅?”

燕離不可置信又後退一步,喃喃道:“夫人,連你也這樣想我?!”

那要怎樣想,塗一一有些好奇;做出背信棄義之事的是他,給出多個選擇的是她,怎的如今倒好像是她塗一一做了十惡不赦之事。

“是夫人你誤會我了,自始自終我都沒有想過與夫人和離,便是琳琅也未曾這樣想過,夫人為何要這般絕情離開我。”

哈?塗一一冷笑:“是侯爺說的縣主是你多年的夢中神女,也是侯爺說的你真正心悅的是縣主,與我不過是聖上賜婚;如今你來說我絕情,侯爺,您倒是好大的一張臉啊。”

“怎的,侯爺是隻想著自己兩全其美,就沒想過我若不和離,之後會經曆什麼日子?”

“我苦守在府裡五年,終於等到自己的夫君回來了,夫君卻帶回了真愛,還要給個平妻之位,侯爺可想過我的心境?真愛還未過門,侯爺就答允聖上將阿沐送到三皇子身邊做伴讀,說白了就是一個質子,你可想過我與阿沐的心境?”

燕離喃喃著要解釋,卻被塗一一再次打斷:“彆與我說什麼你有苦衷。”

“一個手握二十萬燕家軍的人若是連妻子都護不住,這才是天大的笑話!我知聖上忌憚你的兵權,可你難道不知你們是互相忌憚麼,大不了將阿沐送到北疆,我也不是不能接受;更或者,聖上做的過了,便是反了這天下又如何,燕離你做得到。”

“可你呢,還不是為了你與李琳琅的私情?你敢說你答允聖上的時候沒有想過為李琳琅將來的子嗣鋪路?”

燕離霍然抬頭,愣怔看著眼前病弱卻風骨錚錚的塗一一,他這才發現,她今日竟然也穿了一身紅衣,若驕陽魅火般灼人······

第218章 道德綁架誰不會(15)

燕離的記憶中, 自塗一一嫁給他之後,總是穿著素淡, 也不怎麼注重妝容打扮。

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塗一一竟然穿一身紅衣;按理, 塗一一滿身病容,身子又單薄,合該撐不起這樣豔麗的裝扮;可此時的燕離卻覺得她比李琳琅更適合一身紅衣, 好像這才是塗一一本來的樣子。

想到這裡,燕離忽然泛起喜色, 期期艾艾道:“夫人,你可是覺得我喜歡琳琅的一身紅衣,也便···這樣穿了,你是不是也舍不得離開···”

“侯爺想多了。”塗一一淡淡道:“我隻是慶祝自己的新生。”

脫離原本的劇情, 脫離侯府這個不痛快的地方, 可不就是新生麼,塗一一覺得就應該穿的喜慶些迎接和慶賀自己的新生。

“容我提醒侯爺, 你我已得聖上恩典和離,還請侯爺日後莫再叫錯人, 您的夫人此時正等在榮壽堂呢。”

燕離還要說什麼就被推門的小郎君打斷:“阿母,東西都收拾好了,接我們的人也到了,這便走罷。”

輕輕頷首, 連這個生活過幾年的屋子塗一一都沒再看一眼, 丟下還在愣怔的燕離,牽著小郎君的手大步出門。

出府的路上,侯府的許多下人站在路旁看著, 他們舍不得這位和善的夫人, 可也不能違背侯府主子的意思, 隻能這樣看一眼,就當作送行了。

待出了侯府大門,隻見周圍聚著好些人,目光灼灼看著這邊;想來也是王都那些得了消息的人,過來看熱鬨的,他們想知道侯府會如何待這位帶著小郎君和離的夫人。

更多的人是想看看塗氏究竟何許人,竟有這樣的眼光與決斷。

這個世道本就生存艱難,女娘尤其艱難,和離的女娘更加艱難;更不說王都的人這幾日都知曉了塗氏的出身,母族已不存,和離之後她的日子隻怕更難過。

但停在侯府的一長串馬車打碎了這些人的想法,誰都知道和離的女娘是要帶著嫁妝離開的,這麼多輛馬車,看來這塗氏的嫁妝頗為豐厚,起碼母子二人不必憂心吃喝。

就有人小聲提醒,說聖上已經封了這塗氏為縣主,還是有食邑的縣主;還給賜下了縣主府,人家根本不必擔心以後的。

圍觀眾人恍然大悟,還有些一言難儘;那這燕離是折騰什麼呢,一場下來,他自己降了爵位,雖說續娶的也是位縣主,可沒法與塗氏這樣的縣主比,這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很快便有人嗤笑,燕離這是英雄過不了美人關;為了美人,拋妻棄子都使得,降了爵位算什麼。

眾人心裡更加瞧不起燕離,直罵此人糊塗,哪裡還有當初的盛讚。

來接人的自然是閻闕答應小崽子派來的,領頭的是不常現於人前的閻三,自然也是為了塗一一考量的;但閻三是在府裡見過小崽子的,此刻給小崽子使了個眼神,轉而又注意到可能會成為閻家主母的塗一一身上,暗自點頭。

就這份被眾人指指點點卻巍然不變色的氣度,足以配得上自家大人。

車隊駛離,很快就到了與閻府相鄰的縣主府,眾人井然有序往裡麵搬東西;大門處還站著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見塗一一母子過來,上前見禮,說他就是縣主府的管家,府裡已經都安置妥當。

低頭看了眼小郎君,塗一一便知道這管家也是閻闕給安排的,怕也是這小郎君要求的;忍不住笑笑,人還沒見過呢,就承了這麼多的情。

到了縣主府,閻闕前幾日給塗一一安排的幾個女暗衛也不隱藏了,直接出來安排瑣事,塗一一母子竟不用操半點心;到了正堂,閻三這才與塗一一見禮,說大人已經打點好宮裡的事情,還有貴妃娘娘照看,小郎君隻管放心入宮。

塗一一點頭,道今日搬遷不便,明日晚間我在府中設宴,請你家大人務必賞光;她還清冷著臉叮囑,讓他家大人過來時注意些耳目,閻三笑笑應下,然後便出了正堂不見蹤影。

“阿娘,我說什麼來著,還是阿父靠譜。”塗山鉞得意表功。

彎腰刮了下小郎君的鼻頭,塗一一輕笑:“可真是人小鬼大;罷了,你既然親近他,我也不攔著,明日你就去找人辦理戶籍,恢複你的名字,可好?”

小郎君擺手:“這些事情不必我操心,自有阿父給辦好。”

看著小郎君笑的燦爛,塗一一也忍不住的笑;雖然對於小郎君說的劇情還是半信半疑,但她相信小郎君確實換了個人,這樣也好。

以往,小郎君沒有見過燕離這個阿父,心心念念都是這個人;那麼小就知道刻苦學業與練武,為的就是等阿父回來得到他的肯定,那時候塗一一很是心疼他。

小郎君換了人,燕離回來對他那般冷淡,小家夥也沒有在意,並沒有被傷到心;如今他自己找了個阿父,看起來就對小郎君縱容的很,也算是滿足了小郎君心裡的願望。

小崽子一得意就忘形,脫口道:“阿娘你不知道罷,這座府邸也是阿父給咱們定好的,正好與阿父的府邸相鄰,阿父已經在兩府的隔牆處打通了一道門;從咱們的花園穿過去就是阿父府裡的花園,來往十分方便,根本不用注意那些耳目。”

扶額頭疼,塗一一覺得她們母子這是互相賣對方啊;她為了得到貴妃的支持將小崽子賣給貴妃博個樂子,小崽子為了與閻闕的親近,就這樣把他的阿娘給賣了。

還真是母慈子孝!

不遠的定北侯府卻沒有這樣的溫情,燕離並沒有在塗一一母子離開之後去榮壽堂,而是一直愣怔站在屋子裡。

方才塗一一的身影太過令他震驚,以至於他忽略了心裡的感受;如今人去屋空,他才感覺到心裡的揪痛,就像是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握都握不住。

跌坐在椅子裡,燕離喃喃自語:“難道竟是我認錯了人,塗一一才是夢境中的那道身影?”

可為什麼之前他沒有這樣的感覺呢,難道僅僅是因為塗一一今日穿了紅衣?

又搖頭:“不會的,塗一一滿身病容,並沒有那道身影的張揚恣意,也沒有那樣的身手與決斷。”

可是心裡的疼痛卻在提醒他,他燕離就是認錯了人!

塗一一是滿身的病容,還那般弱不禁風;可她這幾日的應對與冷靜卻那樣果決,就像她今日的清冷神情一般,她是胸有成竹的謀劃離開。

這不是恣意是什麼!

可笑,燕離忍不住雙手捂臉,他竟然隻在意那道身影的一身紅衣,卻沒有注意到一個人真正的風骨。

李琳琅也張揚,也恣意,更有不錯的身手;可她卻沒有塗一一這樣的籌謀與決斷,她還是把所有希望寄托於自己身上,麵對塗一一的時候根本毫無招架之力,哪怕隻是口舌之爭。

從懷裡拿出兩道聖旨看著,燕離的麵上似哭似笑,他不敢承認自己認錯了人,這才是他燕離此生最大的笑話;夢中神女可能就是他三書六禮早早迎娶回來的夫人,他卻因為表象否定,那般漠視;最後還在北疆找了個李琳琅,還為她籌劃了這麼多。

如今塗一一已經與他和離,還是聖上恩準的和離,便是發現認錯了人,他又該如何?

還有李琳琅,他們兩人的私情因為這次的平妻事件被王都的人熟知,都知道他燕離為了李琳琅不惜拋妻棄子,他又怎能辜負李琳琅?

看著聖旨上的和離二字,燕離隻覺得無儘荒唐,怎就走到了這一步?他怎麼就聽不進去幕僚與兩位叔父的話,哪怕緩一些時日,慢慢商量著來,他與塗一一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

此時他竟生不起半點對塗一一的怨恨了,因為一開始塗一一就給了他選擇,還是真正對所有人都好的選擇;他為什麼就會讚同李琳琅的話,覺得是塗一一不能容人,不過是以退為進的手段罷了。

如今想來,塗一一當時驟然麵對夫君變心,還能冷靜想到周全的辦法;明明他當時就應該看出塗一一的諸葛才華,怎麼他就是不信呢?

說到底,是他燕離自大;滿心掛念夢中的身影,卻連那道身影真正的風骨都沒能發現;更因為他的自大,打心眼裡就瞧不起女娘,隻覺得女娘就應該依靠男人而活。

如今呢,李琳琅才是那個離不開他的依靠的人,塗一一卻能利落抽身,果斷和離。

手指摩挲著明黃聖旨上的和離二字,燕離的眸光忽然又堅定;和離又如何,既然能和離,就還能迎回;隻要塗一一願意,這一次不必再驚動聖上,他自己就能用更盛大的儀式迎娶。

越想心裡越堅定,尤其想到塗一一最後說的那句“若是聖上做的過了,就是反了這天下又如何”,這才是錚錚鐵骨!

這才是夢中那道身影會有的態度與風骨,塗一一才是夢中的那道身影,燕離現在無比確定;既然知道了她才是自己心心念念這麼多年的人,燕離又怎能接受她從自己的生命中離開。

“吱呀”一聲,木門被推開,一身紅衣的李琳琅進來,蹲靠在燕離膝前,聲音柔軟:“燕大哥,你怎的還在這裡?”

燕離回神,垂首凝目看著眼前人:“你怎的過來了,這裡不是你該過來的地方。”

“為何?那塗氏已經走了,我為何不能過來?”李琳琅驚訝:“燕大哥,再有些日子,你我便成親了,這個正院自然是你與我的院子,我怎麼就不能過來。”

嗬嗬,燕離苦笑;這兩人都是迫不及待,塗一一是迫不及待離開,李琳琅是迫不及待取而代之。

“琳琅,這處院子我會暫時封起來,你日後不必再來。”

第219章 道德綁架誰不會(16)

李琳琅不知道燕離是怎麼了, 明明在北疆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當初是李琳琅對燕離一眼心動,不隻是她一個人心動, 幾乎北疆的女娘們都一眼喜歡上了燕離這個鎮北軍統帥。

她們在北疆見多了粗糙的漢子, 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如陌上公子的郎君;身姿永遠挺拔優雅,就是隨意的一個動作都充斥著風流,更彆說燕離還那樣好看, 大抵隻有那些話本裡的神仙人物能比得上了。

北疆民風開放,女娘們大都與燕離示過愛意, 可每次都是失望而歸,因為燕離說他家中已有妻兒,不會沾惹其他情思,女娘們也隻能罷休。

可李琳琅舍不得, 她爹是燕離麾下的守將, 自然知道一些王都侯府的內情;從知道燕離與夫人是聖上賜婚,但是燕離並不喜歡這個夫人的時候, 李琳琅心裡就燃起烈火。

她想要擁有這樣天人之姿的郎君,她要成為燕離真正的愛人。

於是, 在其他女娘都偃旗息鼓之後,唯有李琳琅不懼燕離的拒絕,迎難而上,想儘一切辦法與燕離相遇;她想著既然燕離的夫人是個病秧子, 就當作沒有這個人罷了, 她可以溫暖燕離的疏冷與清寂。

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燕離動了情;她們在北疆後來的兩年可謂是濃情蜜意, 燕離恨不能把天上的星子摘下來給她。

後來就是北疆那一場大戰, 李琳琅跟在燕離的身邊, 卻得知父兄皆戰死,阿母也殉情而死;是燕離抱著她說不要害怕和傷心,她還有燕離;他會帶著她回王都,也不會委屈她,定讓她成為他的妻子。

這就是李琳琅夢寐以求的美滿啊。

可是回到王都之後,聖上也答允了燕離迎娶平妻的事,還當場給了賜婚聖旨,李琳琅的心終於落到肚子裡。

回到侯府的當晚,李琳琅就見到了燕離的原配發妻塗氏,確實病歪歪的,走一步咳三喘,根本不足為懼。

哪知道次日請安的時候才發現,這塗氏嘴竟然那般厲害,說出了那麼多的歪理,李琳琅當時就開始警覺,時時提防著她;甚至,在她察覺侯府老夫人與燕語鶯都不喜塗氏之後,李琳琅放低身段奉承兩人,為的就是得到她們的喜歡。

之後燕離去碧波苑找她,說了塗氏的想法;還記得當時燕離問她,想不想嫁給高門權貴做正妻,他會是她永遠的依靠。

李琳琅不是沒動心過,可她還是喜歡燕離,且她相信與燕離的那兩年情意,燕離不過是試探而已。

當時燕離也很歡喜她的堅定,李琳琅還趁機提醒,她深覺塗氏就是覺得她危險,想把她趕離燕離的身邊;明明那時候燕離也認可了她的話,對塗氏母子也極為冷淡。

怎的塗氏堅定和離之後,燕離的態度就開始遊移;與他朝夕相處兩年的李琳琅怎能察覺不到,於是她隻能緊緊粘著燕離,不給他再進一步了解塗氏的機會。

今日終於得到了結果,塗氏已經和離出府,就連燕君沐那個惹人煩的小郎君也跟著塗氏離開,李琳琅心裡鬆了一口氣;可是她在榮壽堂怎麼都等不到燕離,還被燕家二房與三房的人明諷暗貶,於是她找了個借口過來尋燕離,甚至在路上就想著怎麼改造正院。

她可不願日後自己與燕離生活的地方有任何塗氏存在過的痕跡。

可是現在燕離怎麼變了態度,他的眼神不再那般堅定,甚至說要把正院暫時封起來,以後都不讓她過來;這如何使得,她一個侯府正妻竟然不能住在正院,那她將是王都最大的笑話。

可李琳琅又不敢多說,她不敢麵對燕離忽然冰冷的眼神;甚至她懷疑,燕離是不是還在意塗氏母子,和離之後竟然後悔了。

李琳琅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危機,她要想法子扭轉局麵,不能坐以待斃。

現在李琳琅最恨的就是塗氏,本來是個沒幾年好活的病秧子,好好接受平妻不行麼,非要折騰這一出;害得她與燕離如此被動不說,還被王都的人知道他們早就有了私情,更害得燕離被降爵,老夫人與燕語鶯還怪在自己身上。

可是那塗氏也得不償失,恐怕她自己也未曾想到此舉會引起天下人的誹議,最後她不得不與燕離和離;是的,李琳琅到現在都深信塗一一就是使手段,她一個病秧子怎麼舍得與燕離這樣的夫君和離,還有這侯府的富貴。

如今好了,雖然李琳琅自己被動,也失去了部分好名聲;可她塗一一也沒落得好,還不是和離出府了,倒省了她日後費心對付心頭之患。

想到燕離方才的態度,李琳琅不敢掉以輕心;若是燕離真的舍不得塗氏母子,再把她們接回來,那才是真正的糟心,李琳琅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當務之急就是要先挽回燕離的心;隻要燕離的心還在自己身上,什麼塗氏母子,什麼侯府老夫人,都不是問題。

燕離才是這侯府最大的主子。

怎麼說都是女主,李琳琅當然不蠢,她開始思索燕離變化的原因;好像就是她來到王都之後因為顧忌太多收斂了性情,燕離的目光就不再那般灼熱?

李琳琅悟了,看來燕離喜歡的就是張揚恣意的女娘;那塗氏作這一場,看起來也是有恣意的影子的,難怪燕離會遊移。

李琳琅還清楚一點,那就是燕離最喜歡她穿紅衣;而今日那塗氏離開的時候就穿了一身紅衣,可恨!

看來塗氏也是察覺到了燕離喜歡自己什麼,這才模仿自己,妄想因此挑撥自己與燕離的情意。

纖指捏緊手裡的帕子,李琳琅眼裡湧上濃重的戾氣。

晚間的縣主府卻是另一番景致,家裡都收拾好之後,塗一一拿出豐厚的賞銀,叫管家給府裡的人都先發三個月的月銀,算是慶賀喬遷之喜;還讓他給白日幫忙的那些人也準備了賞銀與席麵,讓他們隻管吃喝好。

都安排好之後,母子兩人坐在花園裡賞月,享受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寧時刻。

“阿娘,你的身子調理的如何了,心疾可能徹底治愈?”塗山鉞還是掛念阿娘的身子。

“看了幾日的醫術,稍有些進展;大概再有個幾月,就可以自己動手治愈了,如今先緊著調理體質。”

之前的幾年,塗一一過的壓抑,還要操勞侯府那一大攤子事,更是勞累,身子確實差了更多;這幾日她也不敢輕舉妄動,先用些溫補的藥方,把身子調理得更結實一些。

對於阿娘的醫術塗山鉞是放心的,便是沒了冥界的記憶,可那些知識是刻在神魂裡的,隻要阿娘熟悉了自然會事半功倍。

“那阿娘可有想過,等你的身子徹底痊愈了之後,阿娘想做什麼?”塗山鉞自己是想在這個小世界過的肆意一些。

但他也了解自己的阿娘,印在骨子裡的那些精神是不會消失的;阿娘本就是冥界的戰神,又在每個小世界那樣重家國大義,也不知她是不是像自己想的這樣。

這個塗一一還真沒有想過,之前的日子過的刻板;就算自己是小郎君說的那樣換了神魂,可她這幾日都在籌謀和離之事,哪裡想過這些。

不過現下還真該想一想,她已經帶著小郎君離開侯府;雖說有閻闕為她爭取來的縣主爵位,可王都哪家不是權貴,還真不算什麼,是該好好為自己與小郎君打算以後了。

“阿鉞呢,你以後想做什麼?”

隻想肆意生活的塗山鉞自然也沒有答案,他有阿娘與阿父,自然是跟著阿娘與阿父的決定走。

塗一一卻知道不是這樣簡單:“雖則你不用做三皇子的伴讀了,但聖上為了彰顯皇恩,還是要你入宮學習,這個怕是推脫不掉。”

隻要入宮學習,自然會與皇子們與權貴子弟打交道,誰知道後麵會有怎樣的變故;皇宮裡,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的,哪裡能由得了自己做主,這才是塗一一最擔心的。

“阿娘實在不必擔心我在宮裡的生活,不說我自己之前有經驗,就是阿父也會護著我,絕不會看著我置身險境。”塗山鉞完全不擔心阿娘所想,他又不是沒有玩弄過權術。

“確實,阿鉞有我這個阿父,實在不必擔心這些。”冷玉般的聲音伴隨著一道高挺的身影分花拂柳而來。

就著月色看過去,塗一一先被驚豔,神情都有些愣怔。

清淺月輝下,來人的容貌可謂是從未見過的殊色,大抵月下仙人才會是這般模樣;墨發輕挽,麵容在月輝下是冷玉般的顏色,那雙狹長丹鳳眼如同攝人心魄的鬼魅,輕易就能讓人沉迷其中。

塗山鉞卻歡呼一聲撲過去:“阿父怎的這般心急,是不放心我與阿娘麼?”

隨手抱起小崽子在懷中掂了掂,閻闕順勢坐在塗山鉞方才坐過的石凳上,抬眸看過來。

“是不放心你們母子,不經招呼就先過來看看,還請縣主莫要介意。”

兩雙眸光膠著,心裡都暗歎一聲:這個人好生熟悉!

隨即又同時轉開目光,兩人都想起小崽子說過的話,這樣熟悉的感覺,難道他們還真是阿鉞說的那般,真的是做了好幾世的夫妻,否則,哪來這樣的熟悉感?

抑製不住的心跳聲更能證明這一點罷。

唯有塗山鉞看著阿父與阿娘的膠著心中好笑,他就說嘛,這樣天定的道侶,便是失了記憶又如何,還不是一眼就鐘情!

第220章 道德綁架誰不會(17)

互相見禮之後, 閻闕打發小郎君去與閻一幾個玩,說是給他備了搬遷禮。

知道阿父與阿娘有話說, 塗山鉞當然想聽, 他又不是真的小崽子,怎麼說也做過兩世帝王;可看一眼阿父,想來是要先訴衷情?

塗山鉞很有眼色的與閻一幾人退下了。

“阿鉞在宮裡有我照看, 倒是縣主也該想想日後了。”

這人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塗一一有些好笑:“大人有何建議?”

目光緊攝住她, 閻闕語音低沉:“不若我三日後下聘,縣主給我做夫人?”

怎麼一點都不意外呢,塗一一更想笑了,這人還真是······

“大人還真信了阿鉞的話?就不覺得阿鉞是在胡言亂語?”

閻闕也微揚唇角:“我信!”若說一開始懷疑小崽子的話, 可見了人之後心裡的篤定不會作假, 他最相信自己的直覺。

“大人可知我身子骨不好,且日後也不能再有子嗣。”塗一一自己是不擔心, 但總要看看這人的想法。

“日後阿鉞便是我的親子;我並無父母親族乾涉,我所有的都將是你的, 你願意給誰都可。”

閻闕很大氣,接著表態:“且我觀縣主並不是傳言那般,日後縣主成了我夫人,你還是你自己, 想做什麼都可, 我會是你最堅實的依仗。”

閻闕就是有這樣的判斷,彆看麵前的人病容憔悴,但他就是知道她並不是王都的那些後宅女子;且他原本迫不及待做官是為了宮裡的阿姐能高枕無憂, 這步已經實現, 也不是不可以再進一步, 隻為眼前人。

他也不是衝動之下的決定,不說麵對這人時的心跳與篤定;一個人在刀尖上行走久了,心總是冷的;可麵前的人能讓他感知到一縷日光傾瀉,原來他也是可以被日光沐浴的人。

不是沒有擔心過自己的日子如刀口舔血,會不會連累她;但他就是能從她的眸子裡看到堅定與堅韌,她不會懼怕這樣的日子。

當他在深淵中跋涉時,有一個人能與他扶持著走,還能給予他最想要的日光浴溫暖,很想貪戀。

且經過這次的朝堂論禮,哪怕塗一一隻是在人前曇花一現,自然會有那些精明的人家看到她的才能;便是她帶著小郎君和離,可她已有縣主府,塗山鉞自然會繼承她的縣主府,看重她才能的家族不會防備塗山鉞。

如此,那些高門顯貴自然願意以繼妻之位迎娶塗一一,這些人當然清楚一個有遠見有胸襟的宗婦是多麼重要。

可閻闕舍不得眼前人去為彆人家操勞,更舍不得她去教導彆人家的孩子,她值得世間最好。

最重要的,閻闕不是個猶豫的人,既然心意已動,便該當仁不讓,塗一一就該是是他閻闕命定的愛人;燕離那個蠢貨錯把魚目當珍珠,那就彆怪他閻闕捧起珍珠。

分析完這些,閻闕還不忘補充:“縣主已經給過了燕離與那李琳琅教訓,何不再給他們心頭添些堵;這邊縣主方和離,就遇到比燕離更出色的人,還是正妻之位。”

“我再找聖上要個國公爵位,你便是超品國公夫人,日後那燕離與李琳琅見了你還要行禮,這種暢快縣主不喜歡?”

“且我比那燕離還要年輕幾歲,爵位與官職都高過他,我的資財也算豐厚,我還比燕離更俊美···縣主想想他們的堵心,怕不是會食不下咽?便是整個定北侯府都會是王都的笑話,隻要我們一直夫妻和美,他們就能堵心一輩子。”

好的壞的都讓這人說了,也真是夠狂的;可塗一一還真就喜歡他的這份狂傲,喜歡他的目空一切。

剛與國朝的戰神和離,轉身就嫁給弄權的大奸臣,這感覺···還真是彆具一格的暢意,塗一一覺得自己可以。

“那就三日後,我等著大人來下聘,與大人共結白首之約。”

閻闕肆意笑開:“果然是一一。”又慌亂一瞬:“我···可以這樣喚你罷,總覺得已經這樣喚你千遍。”

麵上毫無羞澀之意,塗一一頷首:“我也喚你阿闕便是,也有很熟悉的感覺;大抵,我們真是天定的夫妻。”

這話閻闕愛聽,笑的更為釅麗:“明日我入宮與阿姐說一聲,把賜爵聖旨與賜婚聖旨一起拿到,一一嫁我的排場不能低。”

他也不是平白說的,原先是想著隻要保護好阿姐便可以,隻要手裡有權柄,爵位什麼的不重要;如今眼前人將是他的夫人,總要給夫人足夠的體麵,讓她在王都行走時有底氣。

說完這些,看看天色已晚,便是心中不舍,閻闕還是提出告辭,他還要回去張羅聘禮,三日的功夫夠忙亂的;再看了一眼安寧靜雅的女子,腳步滯澀回了自己的宅邸,感覺三日還是有些長是怎麼回事。

塗一一回了正院,塗山鉞已經等在中堂,忙迎上來,問起阿娘與阿父可商議過日後;小崽子還有些擔心,阿娘也不知能不能接受阿父現在大奸臣的身份。

“你阿父三日後來下聘,日後他就是你真正的阿父,可滿意了?”

塗山鉞震驚,果然是阿父與阿娘,這速度,能媲美他在冥界聽到的現代世界的閃婚了吧,這個小世界看來他們是要先婚後愛。

阿父竟然這樣急切!!

忽而又擔憂:“阿娘就不怕王都那些人嚼舌根,是不是太快了些,阿父就這樣等不及?”

塗一一還真不怕:“這有什麼可擔心的;人活一世,活的是自己的快意;我如今隻有你一個親人,隻要阿鉞你不怕,阿娘就不怕。”

“隻要不負道義,我們自己的日子自己過,彆人算得了什麼。”塗一一覺得自己已經受夠了在定北侯府的窩囊氣,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這般的局麵,何必顧全大局,那樣的人生太累。

“若世人回我敬意,我以肝膽報之;若世人回我謗意,我必以惡念投之!”

塗山鉞豎起大拇指,果然是阿娘本色,就該這樣愛憎分明才是。

阿父與阿娘也擔得起自己做下的任何決定,他沒什麼可擔心的;這個小世界,是不是該換他跟著阿父與阿娘躺贏了。

次日,塗山鉞跟著宮裡來人進宮,開始了自己在宮學的日子;來人確實是閻闕安排的,一路上給他詳細解說了宮學的情況,還有各世家子弟的明細。

除了這些,宮侍還說貴妃娘娘已經備好早膳,在長榮宮等著先見見小郎君;小崽子點頭,他也想見見這位將是自己姑母的貴妃娘娘,也能幫著阿父為她籌謀,宮鬥什麼的,他其實也會。

就如閻闕預料的那般,縣主府也在這日接到不少世家大族的賀儀,當然也少不了探聽塗一一口風的;這些人家都是人精,塗一一雖然病弱,可她還這樣年輕,又有爵位,還是個女中諸葛,若是能嫁給自家的郎君做繼妻,隻有無儘的好處。

這樣簡單的人情往來塗一一應付起來很輕鬆,也算是賓主儘歡,這些世家女眷更加滿意。

快到午時了,縣主府前依舊是人來車往,客人一撥一撥的到,送的賀儀也足夠分量;還在周圍看熱鬨的人也算是看出了幾分,這位塗氏根本就不必擔憂和離之後的日子。

正熱鬨著,就看到遠遠一隊禦前侍衛過來,還有幾個雍容華貴的大箱子;當前一位宮侍總管手裡捧著明黃聖旨,見到縣主府的管家還和顏悅色道喜。

塗一一在前院設香案接旨,還未告辭的來客也跟著跪地。

聖旨共有兩道,一道是賜婚聖旨;旨意中滿是溢美之詞,盛讚縣主塗氏為王都明珠,新封賞的晉國公閻闕寤寐思之,得知縣主和離,誠心與聖上求娶;聖上亦感佩晉國公對朝廷的貢獻,感念縣主塗氏維護了正統禮法,故而成全美事,特下賜婚聖旨,敕封塗氏為超品晉國公夫人。

另一道是冊立縣主之子塗山鉞為晉國公世子,還給了從五品的禦前指揮使一職,雖是虛職,卻有了在禦前行走的資格。

接旨之後,宮侍總管上前與塗一一道賀,直言她與晉國公就是天作之合,宮裡的貴妃娘娘也很是歡喜,讓她近日入長榮宮敘話;至於侍衛們抬來的幾個箱子,都是聖上與貴妃娘娘賜下的珍寶,算是給縣主的添妝。

接過婢女呈上的荷包,塗一一親自給了宮侍總管,連聲道謝。

等這些人離開之後,院子裡的賓客都變了神色,但還是先與塗一一道賀;心裡卻是連連驚呼,這塗氏到底是有福運;方與定北侯和離還不過一日,就有人搶在他們前麵求娶,還是以正妻之位求娶。

那可是閻闕啊,最近幾年在王都聲名鵲起的權臣,聖上跟前的大紅人;這便罷了,為了求娶這塗氏,閻闕竟然還求來了晉國公爵位,這可是以國號命名的爵位。

還有,閻闕竟然這樣看重塗氏,竟然請封了塗氏與燕離的孩子為國公府世子;他是怎麼想的,這爵位不應該給自己的血脈繼承麼,就不怕養子將來與自己離心?宮裡的貴妃娘娘竟然也不阻止,還給了這樣厚的賞賜。

塗氏這是要上天了呀,除了宮裡的皇後娘娘與貴妃娘娘,王都哪個女眷能得夫君這樣的恩重!

人們想不通啊,閻闕是怎麼想的,就算他的名聲不好聽,可誰家能拒絕這樣的權柄與榮耀,他能選擇的女娘怕是整個王都都願意;為何不娶一個高門權貴家的女娘,反倒是這樣大張旗鼓求娶一個和離的塗氏。

關鍵塗氏還是一個病秧子,還不知有幾年好活;閻闕難道就不想有一個自己的血脈麼,他竟然在賜婚聖旨上承諾此生隻有正妻一人,絕不納妾,這是能輕易承諾的?

塗氏就有這樣好?

閻闕怕不是有大病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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