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的說,德光帝的作法雖然情有可原,但畢竟有殃及池魚之嫌,而且大有竭澤而漁之勢。
如果任由他這麼無限製的折騰,最後肯定會搞得百官人心惶惶,疲於自保而無心政事。如果那樣的話,搞不好沒等到太平光明國爆發起來,黛青朝廷內部先亂了。
可是德光顧不得這麼多了,因為就在這個期間,爆發了第一次福壽膏戰爭,根據江寧條約,黛青要向吉利國賠款兩千萬兩銀子。
兩千萬啊,這比要了德光帝的命還痛啊。
所以他要用加倍的傷害,把錢從自己的臣子身上再撈回來。
於是,德光帝下令,如果到了期限還交不齊銀子的,就抓起來下獄。
這是一次最後通牒,涉及到了一大批官員,景瑞就在其中。
戶部找到景瑞談話,表示這次皇上動真格的了,不能頂著來,想什麼辦法找親戚朋友對付過去,然後再慢慢處理。
景瑞說我真的沒有錢啊。
景瑞也不完全是說謊,按照合法收入,他是真沒有辦法還上這筆錢的。
而且,他對於朝廷,尤其是對於德光帝本人的這種做法明顯也是非常不滿的。
景瑞的仕途一直不太旺,既沒有科舉成績,也沒有軍功積累,勉勉強強捐了個筆貼式後補上個缺,然後一直在地方上做著各種名目的書吏。至於品級,始終就是在七八九品這個段位緩慢爬行。
這麼一爬,就從嘉賀十年一直爬到了德光二十年。景瑞已經從一個弱冠少年熬成了花甲老人,職務還僅僅是一個從八品的刑部郎中。長期的底層摩擦,讓他對於朝廷有一肚子的不滿。但是已經年紀一把,就準備著在芝麻小官的位置上混到退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可偏偏這個時候,朝廷又耍了他一把。朝廷突然下來了命令,要安排他到江東做知府。
景瑞本來已經消沉的心誌一下子又被調動了起來,非常認真的做著準備。正所謂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真要能到江東當幾年知府再退休,那麼彆的不說,還上皇上給老爺子貼上的罰款標準是沒什麼問題的。
可是就在他興衝衝的等著正式赴任的時候,卻接到了調令取消的通知,原因是德光帝對他的印象不好。景瑞於是又回到了刑部郎中的任上。
景瑞對此彆提多來氣了。
首先,他不認為他們家老爺子有什麼過錯。如果有那也是朝廷,首先是皇帝的千錯萬錯。因為律法是朝廷定的,規矩是皇上帶的,作為臣下,身在官場,有多少能力可以和整個朝廷的大趨勢對抗呢?而且你皇上吃儘穿絕,下麵官員不要活嗎?一大家子要養的,又沒貪贓,又沒枉法,就是在合理的範圍之內,養活了自己,沒有把自己給餓死,這怎麼就有罪了?明明是你朝廷隻給皇上吃肉,不讓當官的吃糠,才導致這些潛規則長禁不止。
泰熙帝的時候,官員沒錢了,朝廷還借錢給官員。維正帝的時候,給官員發了養廉銀和恩俸雙餉。到了翔隆帝的時候,國力終於達到了鼎盛。
可以說,黛青曾經的國力強大,是與賞罰分明分不開的。而且,賞罰分明本來是黛青入主中土以前就確定下來的鐵定原則。太祖太宗的時候,凡有功者,必有重賞,所以人人爭先,個個奮勇。
然而,嘉賀帝查抄了善保的家產後,一下子賺了十億兩的巨富,卻並沒有給臣下任何好處,也沒有用於國家的建設發展,更沒有減免天下百姓賦稅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
錢,都不知道去了哪裡。
曾經有勇敢的官員向嘉賀帝詢問,結果換來的卻是嘉賀帝的咆哮“難道你懷疑朕貪墨了不成?”嚇得再也沒有人敢再提此事。
嘉賀帝抄了銀子,結果不了了之,也沒進國庫,也不許人問。可是現在已經去世多年一輩子謹小慎微老實本分的父親,卻被汙上一個手腳不乾淨的罪名,需要被罰款。
他當然不會認這個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