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西山。
碼頭邊,刁珣站在江岸處,感受著迎麵而來的秋日涼風。
視線之內,一艘大船這會兒已經燒的不剩多少,正搖搖欲墜,眼看就要沉沒於江水之中。
不過短短兩個時辰,恍若經曆了一生,有千鈞一發,有絕境逢生,有以身試險......
所幸,還是趟了過來。
他吐出一口包裹著血腥氣的濁氣,剛剛的廝殺,而今想來,倒是異常殘酷。
這便是南宋,人命不值錢的年頭。
有著王五帶來的衙役以及弓手,雖然人數沒有鹽匪那麼多,但靠近縣城,威懾力極大,寇啟等一幫鹽匪到達碼頭,發現除去正在燃燒的一條大船外,剩下的兩艘船,卻是停在靠近江心的地方,就這般遊過去,很大可能被人隨意撲殺。
於是,沒有猶豫,他當即便帶著人饒過縣城,朝著南方大山突圍而去。
刁珣並未阻止,下令簡單圍堵後便放開一個口子,任由對方離去。
此乃投鼠忌器,這夥鹽匪作戰能力極強,也就是情報有誤,一時失措,真要是真刀真槍做過一場,己方這點人馬,未必能留的下對方,即便留下了,傷亡也不會小,一著不慎,甚至可能出大事。
倒也沒有必要逼的對方狗急跳牆,就這般目送入了吉水南邊的大山。
估計這夥鹽匪不會多做停留,大概會直接回到萬安縣的寨子。
“縣尊,情急之下,我隻得把船燒了一條。”
眼見燒毀的大船崩裂開來,斷成兩節沉沒於水中,空氣中滿是燒焦的味道,韓烈走了過來,拱手道。
他也是擔心刁知縣呆在廢宅這邊,恐遭襲擊,便在控製三艘船之後,加上人手不夠,隻得將其中兩艘船移開,點燃剩下的一艘船,給到寇啟後路被斷直接心理壓力。
刁珣轉過身來,淡淡一笑,看著眼前臉上熏的有煙且帶著疲憊的漢子,微微搖了搖頭“你我二人,還要如此生分嗎?我自然知道你所做為何,今夜要不是你及時趕到,怎麼能逆轉局勢,我早就身死,區區一條船,算的了什麼。”
大概是船上滿載著鹽,過於珍貴,才讓其有些不安,但鹽之所以價值不菲,完全就是賦予了太多,刁珣心裡很清楚,隻是,和韓烈這個人相比,都算不得什麼。
“好了,你我二人且在這邊等會,殘局該收拾的差不多了。”
他知道韓烈也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一出口又是什麼報恩之類,便搶先說道,這次對方回來了,自己可不會輕易放他走,索性就自私些。
再說,鹽匪囂張至此,他刁某人,記得了,今後總要再對上,和韓烈報仇,算的上有了共同的目標。
不多時,王五便帶著幾名衙役走了過來。
“縣尊,鹽匪已經逃往南邊,碼頭這邊,苦幫以及楊主簿的人都肅清了,抓了幾個,剩下的趁著夜色逃了,還有,附近的林子裡麵,找到了楊主簿的屍體。”
刁珣微微頷首,沉吟片刻,說道“將屍體送到衙門,讓仵作查看一下死因,還有,安排人往南邊報信,小心鹽匪襲擾。”
頓了頓,他繼續道,語氣稍顯冰冷。
“至於抓到的人,不管哪一方,殺了。”
王五微微一愣,印象中,知縣還是很和善的一個人,前幾日為了溺嬰下水,他忽然感覺到今夜的風,有些涼。
“喏!”
他沉聲應道,既然知縣有了決定,他便沒有什麼再猶豫的,轉身眼神稍冷,握緊了手裡的長刀,今夜死了數名兄弟,當以血還血,否則怎麼安慰在天之靈?
刁珣看著王五走遠,眼神垂下,暗自歎了口氣,這人不得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