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二郎皺起眉,這時察覺何嬸從那邊投來的疑惑目光,他便也將視線迎了過去,佯作無事地搖頭笑笑,隨後扶著刀柄坐下身,沉聲問道:“自驢牌寨而來……誰人與你說道武某?”
“蘇家蘇繼。”朱興盛坦然應著,留意那邊麵色的變化。
見其眉頭忽然的舒展,於是複又道:“蘇公言明武判官為人公正,當是高懸秦鏡,查案斷案老練周到,又不落窠臼,當時尚且疑惑,既如此,又為何會將城隍廟縱火一事查向蘇家,然則眼下看來,卻是我以己度人,叫武判官取笑了。”說著,往不遠處那間綢緞行瞟了眼。
武二郎追著朱興盛的視線看去,沉默片晌,隨後將麵孔轉過來,認真瞧後者一眼,說道:“姓朱?想來便是蘇公口中的那位朱寨主了。”隨後也不待朱興盛回應,挪走目光,盯向那間綢緞行,問道:“可瞧出有何異樣?”
朱興盛尚未出聲,那邊陳平生望著綢緞行,低聲言道:“進出商販俱是挑著貨擔,幾乎目不斜視,直奔綢緞行而去,且其中數人身形挺拔,雙顳飽滿,步履似慢實快,多是有武藝在身……哪有商販是這樣的。”轉頭看向武二郎,陳平生著重了語氣,“適才與我家寨主從城北過來,這樣的商販一路上不在少數,且多是今日入城。”
武二郎將目光在陳平生麵孔略作停留,咧嘴笑笑,微然頷首道:“還行。”麵色卻漸漸籠上一層陰霾,攥著刀柄的手指緊了緊、又鬆了開來,隨後默不作聲地抓過食案的炒茶,仰起頭連聲吞飲。
放下茶碗,武二郎在食案排開幾文銅錢,想了想,又添卻一粒碎銀,跟著看了眼案上的兩碗羊肉湯,言道:
“何嬸的羊肉湯,湯鮮肉嫩,可若再冷下去,多少會失去一些滋味,儘快吃吧,這頓武某請了,眼下武某要去處理一些事情,半個時辰之後,二位且到武某宅舍一敘。”
說罷,起身抱拳而去,過得一陣,倒還隱隱可以瞧見街口的武二郎迎著日光、驀然拔刀遠去的輪廓。
“寨主……他這是要去作甚?”陳平生將視線從那邊收回,些許的疑惑,“盯了那間綢緞行半晌,便如此離開?”
朱興盛看他一眼,說道:“這濠州城的綢緞行不少,茶葉行更多,如此盯著費力勞心不說,或恐貽誤大局,倒不如從內奸著手。”
“內奸?”陳平生微怔,隨後目光陡然凝住,“濠州城的同知?”
朱興盛未作回應,望著街口那道儼然模糊的光影,自語似的感慨一聲:“這武二郎臨機果斷,倒是個妙人。”